第三章
殡葬店买衣
站在写有“梅龙镇”三个石刻大字的牌坊下，游麒麟那颗悬着的心终于平复下来，魂牵梦绕的梅龙镇真的是到了。游麒麟从家乡出发的时候，就听说表哥刘大仁在梅龙镇生意做得很大，有良田百顷、大屋百间，他忽然有了一种去表哥家的想法，自己初到梅龙镇，人生之不熟，倘若到他家暂宿一晚，想必表哥也不会在意。
游麒麟看了一眼身上已是成了布条状衣服，觉得应该买一件新衣服了，现在不到亥时，说不定哪家裁缝铺还未关门。他一抬眼，但见正前方有家裁缝铺，然而却大门紧闭。
游麒麟有点意外，梅龙镇号称大宋的通商重镇，白天人流如梭，夜晚熙熙攘攘，听说不到晚上子时，梅龙镇的商户是绝不会打烊的，可今天为什么这么早就关门了呢？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巨响，游麒麟一转身，只见一块匾额掉在地上，匾额已被摔成了几大块，其中两块上写着“户外用品”四个大字，另两块碎牌匾上写着“殡葬”二字，显然这是一家殡葬铺，但游麒麟并没有注意到另那两块上写的“殡葬”二字的碎匾额。
“户外用品？什么意思？”
游麒麟往店里一瞅，借着微弱的灯光，只见一个穿着华丽的年轻人正在店里清点衣服，俨然一副很忙碌的样子。
“这么多衣服？先买一件再说。”游麒麟心里暗想道。
游麒麟走进屋内，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约莫22、3岁左右，生得细白嫩肉、白皙的脸庞、长短互不对称的眉毛下镶嵌着一双看似天真，但多少却有点精明的小眼睛。
无论从相貌、服饰以及腰间碧绿通透的玉佩来看，这个衣着华丽的年轻人和这个殡葬铺子的调子显得格格不入。
游麒麟的到来，让这个年轻人迅速放下自己手中的东西，年轻人瞪着那双小眼睛望着这个不速之客，很快，年轻人的脸色由初期的白里透红变成苍白无色。
“你.你是干什么的？”年轻人支吾道。
“买衣服啊，我想买一件衣服。”游麒麟回答道。
“谁.谁穿的？”年轻人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安。
“我!”游麒麟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鬼啊！”
年轻人边喊边想外冲去，但奇怪的是，虽然年轻人双手和双腿不停作奔跑状，而且摆动的幅度还很大，但却一直在原地奔跑。
“啊？我怎么飞起来了？难道真是遇见鬼了啊！”年轻人惊恐地喊道。
“我用双手架着你呢！”游麒麟不紧不慢地说道：“怎么买一件衣服就成鬼了？”
年轻人往下边一瞅，只见游麒麟的双手将自己架在空中，游麒麟双手一松，年轻人“咚”的一声站在地上。
年轻人看了下游麒麟身上的烂衣服，央求道：“这位大哥生前一定乞丐吧？我求你放过我吧？这些寿衣你便拿，各种身份、各种款式都有，还有龙袍呢。”
“寿衣？”
“是啊！没看牌匾上写着“王户外殡葬用品店”吗？”
游麒麟随着年轻人手指的方向向外望去，只见一块碎匾额上写着“王”字，另一块上写着“殡葬”二字。
“你到底是人是鬼啊？”年轻人惊恐地问道。
“当然是人了，鬼有那么客气吗?”游麒麟边说边向屋内环视了起来：“有没有活人穿的衣服？”
“我不知道，我是过来帮我爹收铺子的，这个王户外贷了我爹很多钱，现在连人影到不见了。”
“王户外？”
“他姓王，是户外生的，所以叫王户外。”年轻人解释道。
“那你是什么人？”
“我叫钱串串，我爹叫钱金银。”年轻人说话间脸上闪过一丝傲气。
“好霸气的名字！左右都离不开个钱字。”
“那当然了，我爹是放高利贷的，是梅龙镇首富嘛。”钱串串提高了嗓门。
游麒麟看了一眼一脸孤傲的钱串串，然后俯下身子拨弄起了寿衣，虽说这些寿衣质量不错，但自己总不能穿件寿衣去表哥刘大仁家吧？他从怀里掏出了2两银子放到桌上，示意他给自己找一间活人的衣服，哪怕是破点、旧点都无所谓。
钱串串满脸堆笑地看着桌上的2两银子，很快，他又表现得一脸不屑。前后强烈的反差，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想提高价码。
虽说钱串串家富甲一方，可他仍旧非常喜欢银子，数量无关紧要，拥有银子的那一刻，让他有一种莫名的快感，也许银子本身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种占有欲，钱财串成串，这也是他爹钱金银给他起“钱串串”这个名字的初衷。
游麒麟望着钱串串那一脸不屑的表情，又掏出了500文放在了桌上，钱串串压根都没正眼瞧一下，因为他从声音听出来了那是铜钱的声音。
游麒麟无奈又在桌子上放了10文钱，钱串串一声干笑，将银子和铜钱推回他的面前。
游麒麟脸色一沉：“干脆点，你说多少？”
“50两！”钱串串伸出了5个手指。
“50两？50两我都能买一头牛了！”游麒麟惊讶道。
钱串串冷冷一笑，他用手指了指寿衣店的，意思是这里本来就不是卖活人衣服的地方，想在寿衣店找一件活人的衣服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此刻，游麒麟有点愤怒，这明显就是敲竹杠的节奏！他目露凶光，并故意把目光移到钱串串所穿的衣服上，游麒麟那凶狠且诡异的目光，让钱串串顷刻间意识到自己不就是个大活人吗？想到这里，钱串串的眼角猛然颤动了一下。
“喂，我警告你，别打我衣服的主意啊，这身衣服是我花50两买的。”与其说钱串串的语气是带着恐吓，还不如说是带着一丝哀求。
看着钱串串那身高价而华丽的衣服，游麒麟对放高利贷的人突然有一种憎恶的感觉，尽管放高利贷的人是钱串串他爹，也许和钱串串并没有关系，但此时却让他想起了一件童年的往事。
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一个大伯就是因借了高利贷而被债主活活打死，大伯的尸体还未下葬，在灵堂上，债主竟然将大伯的女儿掠走，最后被卖到了青楼抵债，大伯一家可以说是家破人亡。
游麒麟决定小小地惩罚下眼前这个放高利贷的儿子，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钱串串身上的衣服，目光所到之处犹如一道寒光，即阴冷又充满杀气，这道杀气在夜晚的殡葬铺里显得是那样的咄咄逼人.钱串串轻微地吸了口凉气，脸上的肌肉隐隐地跳动起来，显然，他是害怕了。
很快，钱串串便脱掉了身上的衣服。
游麒麟迅速穿上了钱串串那身华丽的衣服，尽管有点不太合身，但还是比较满意的。钱串串则穿着游麒麟那件已成布条状衣服，呆呆地看着游麒麟那充满喜悦的神情。
游麒麟从衣服里掏出一锭银子递到钱串串面前:“这是一两银子，算是租金，这身衣服就当我借你的，明天还给你。”
“那银子是我的！”钱串串指着游麒麟身上的衣服说道：“从我的衣服里拿银子，给我当租金？你当我弱智啊？我可是高等学府---阅露书院的优等生啊。”
“阅露书院？”游麒麟不仅脱口而出。
从钱串串嘴里，游麒麟终于确定了自己总算没有走错路，这两千余里的路程中，这是游麒麟一直最想听到的四个字。尽管刚才在镇子口看见了梅龙镇的牌坊，但还是不能完全打消游麒麟的疑虑，因为这两千余里他走得的确很辛苦，而就在此刻，当钱串串口中的“阅露书院”四个字脱口而出时，一切的的艰辛与疑虑瞬间被抛到九霄云外。
“怎么啦？听到阅露书院这四个字是不是对我很崇拜？”钱串串眉宇间露出了几分得意。
“呃.更多的是羡慕！刚才忘了我们已经换了衣服，你从我衣服里拿吧。”游麒麟指着钱串串身上的衣服说道。
“我还是先把我的银子拿回来再说。”钱串串说着走到游麒麟面前，单手伸进了游麒麟的怀里，从衣服的夹层里取出一大堆银子，游麒麟瞬间被惊得目瞪口呆。
刚才穿衣服的时候，游麒麟就觉得衣服很沉，他还以为名贵的衣服都是这样，想不到里面竟然装了这么多的银子。
看着游麒麟那惊呆的表情，钱串串嘿嘿一笑：“有钱人的世界你是理解不了的。”
末了，钱串串拿起桌上的算盘噼里啪啦地打了起来，片刻功夫，他抬头告诉游麒麟，鉴于游麒麟是个穷鬼，这身华丽的衣服不准备卖给他了，但自己却是个菩萨心肠的人，所以他打算把这身衣服租给游麒麟，根据他爹放贷的原则，这身衣服值50两，明天除了把衣服还他之外，还得给他额外的5两利息。
游麒麟一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脱掉了衣服，很快，两人又互换了衣服。
游麒麟懒得再和这个视嗜财如命的人多说一句，他拿起一盏灯向拐角处的一间屋子走去，希望在那里能找到一件活人的衣服。推开门，只见屋子里摆满了黑漆大棺材，游麒麟小心翼翼地沿着棺材间的缝隙向前走去，注意到了脚底，却没有注意身边，游麒麟突然感觉自己像是碰到了一个什么东西，抬眼一看，但见一个穿着夜行衣的人吊死在梁上。
“喂？有人吊死在屋里了！”游麒麟向屋外喊道。
听到喊声的钱串串迅速跑了进来，而此时游麒麟已经将死者平放到一口棺材盖上，只见死者脸色淤青、脖子上有一道黑红色的血痕。
“啊？这不是王户外吗？找你几天了，原来吊死在屋里！欠我爹那么多钱，这下向谁要啊？”钱串串指着王户外的尸体愤愤地说道。
钱串串在死者的身上翻腾了起来，希望能找到一些银两，游麒麟则一把拽住了他的手：“人都死了，就让他安心地去吧。”
“可他欠我爹很多钱啊？”
“你不是来收铺子吗？铺子都是你家的了，就放过死人吧！”
游麒麟环顾了一下屋内，除了黑漆大棺材之外，没有任何东西，更别说什么活人衣服了。钱串串指了指死者身上的衣服，并伸出了1个手指，游麒麟明白了，钱串串的意思是以1两银子的价格把死者身上的衣服卖给自己。
游麒麟有点犹豫，长这么大还没有穿过死人衣服，再说，拨死人的衣服，太不厚道了吧？
钱串串好像看出了游麒麟的心思，他说道：“你给他穿上一件好一点的寿衣不就行了？”
游麒麟觉得钱串串说的有理，眼下自己的确需要一件衣服，何况给死者穿上寿衣也是对在死者尊重。游麒麟出了里屋向放置寿衣的地方走去，当游麒麟返回里屋的时候，钱串串早已将死者的衣服扒了下来，两人七手八脚地给死者穿上了寿衣，然后将其放到一口棺材里。
“过来收铺子，居然还得给你收尸？”钱串串有点不满地说道。
游麒麟穿上了死者身上的那件夜行衣，他心里有些不解，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穿着一件夜行衣寻短见呢？
钱串串告诉游麒麟，死者是在户外出生的，所以大家就叫他王户外，他嗜赌成性，而且还是个酒鬼，穿个夜行衣只是为了躲债。
游麒麟突然感觉到梅龙镇这地方的人，起名真是人如其名，死者王户外喜欢穿夜行衣，眼前的钱串串，则喜欢钱财。自己初到梅龙镇就碰到了这两个奇葩，而且还有一个死人，或许，梅龙镇还有更多未知的事在等着他！
主动与被动，愿意不愿意，那些事都在前方等着他.
“你穿这身衣服真像个大盗啊！”钱串串看着游麒麟说道。
“什么意思？”
“明天要处斩大盗辣春妹了，现在全镇都在搜捕她的丈夫小飞侠，以防止他劫狱，如果你不怕被逮到大牢的话，这身夜行衣就1两银子给你了，算上那身寿衣，我还赔了呢。”
游麒麟冷笑一声，他对此并不为然，自己只是个外乡人，和大盗有什么关系？他拿出一两银子递给钱串串，然后转身出了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