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姜国王子玉赤,被格萨尔降伏后安置在中岭,做了珍居文布氏的首领。达绒晁通等岭国大将早就对此不满,经常借故与文布部落发生摩擦冲突。只因有雄狮王的庇护,加之玉拉、玉赤兄弟两个武艺过人,每战必立功勋,所以晁通等人奈何他们不得。通过几次较量,也没占到便宜。如今有这么个机会,晁通等人就想狠狠报复一下,就连那一向看不起晁通的丹玛,这时也站到达绒军一边。再说玉拉、玉赤两兄弟,自然也无法忍受晁通接二连三的侮辱。文布和达绒双方,早已忘记同是岭国兵将,也不顾强敌在前、大战在即,纷纷搭弓射箭、扬马举刀,互相厮杀起来。
在这场自相残杀的争斗中,引人注意的是两位小将军的故事。
达绒部落有个名叫多吉扎堆的人,生有二子,长子名拉鲁,年方十五,在达绒军中任千户。次子名拉白,年仅十三,却做了文布玉赤王子的心腹。适逢两军对立,那拉鲁年少气盛,自愿充当攻打文布的先锋,跑马冲进文布军中找人厮杀。弟弟拉白虽然年纪不大,却颇懂道理,他知道这种内讧极其有害,遂劝哥哥道:
“哥哥呀,你不能这样做!”一边说一边用手抓住哥哥的马嚼环不放。那拉鲁正在气头上,哪里肯听。但碍于弟弟的情面,不好认真厮杀,只是用刀背碰了碰弟弟的左肩,不料却将刀刃带过,鲜血顿时如泉喷涌,拉白立刻从马上跌了下去。拉鲁一见弟弟坠马,也顾不得与文布打仗,立即翻身下马,把弟弟背进自己的营中抢救。然而,弟弟伤口的血,无论用什么方法也止不住。众亲友围在四周,叹息哭泣不止。那哥哥拉鲁已经昏死过去两次,被人救醒之后,紧紧拉着弟弟的手,心如刀绞。拉白知道自己活不下去了,用舌头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费力地对哥哥说:
“大丈夫丧身处应在敌人的手里,我未被祝古人杀死,却死在哥哥手里,多么让人痛心呵!我拉白除此之外,平生没有悔恨之事。哥哥拉鲁的名誉,也会因此受损。我兄弟二人本是一个母亲生,临行时母亲再三嘱咐我们不要争执。文布和达绒本来都是岭国军,亲密得就像我们兄弟。哥哥呀,拉白我死了不要紧,只是怕文布和达绒继续争斗下去,亲兄弟互相残杀,你死我伤后悔不及。哥哥呀,王子玉赤待我如亲兄弟,我死后三日内不要向他禀报,若不然他会悲愤伤身体。……”
拉白话没说完,就昏了过去。拉鲁见弟弟如此痛苦,话说得如此凄切,第三次昏倒在弟弟身边。昏迷中,他还在喃喃自语:
“我亲爱的弟弟呀,快乐时是我同晒太阳的伙伴,痛苦时是我同流眼泪的伴侣。如今我被鬼魅迷住了心,把宝珠掼在石头上,把狮子乳汁泼洒在草滩上。没有弟弟的日子,活着不如死去,呵,活着不如死去。……”
拉白醒过来了,拉鲁也醒了过来。弟弟紧紧抓着哥哥的手,留下了最后的话语:
“哥哥呀,弟弟就要去了,弟弟就要去了,在以后的日子里,若记起弟弟,就多做些善事吧;若想起弟弟,就少生杀伐之心。不要贪恋那房屋、财产和田地,对那权势、奴仆和美誉,能放弃的就放弃吧。哥哥呀,我去了!……”拉白闭目逝世,拉鲁嚎啕不已。众亲友和勇士们也把那刀矛枪箭暂时收起,为拉白大办丧事。
因为有了这血的教训,文布和达绒两军才停止厮杀。王子扎拉极为震怒,下令要将文布和达绒两部尽行消灭,取消名号。经过诸国英雄和大臣们的请求,王子总算勉强撤销成命,但仍责令岭部四大臣专门调查挑起祸端的凶手,查明后予以严办。
姜国公子玉拉、玉赤兄弟二人和达绒长官晁通父子,听说要严惩那挑起祸端的罪魁,又立即吵了起来,纷纷讲自己一方的理,从太阳初升吵到月亮高悬,吵得人心烦意乱,最后也不知谁是祸首。
王子扎拉很不高兴地睡下了。他想,祝古尚未征服,内部出现混乱,雄狮王又不在自己身边,达绒和文布本是两支很得力的部队,现在却像仇敌一样不共戴天,该怎么办?扎拉无计可施。在迷迷糊糊中,他见天母朗曼噶姆踏着一朵祥云来到自己身边,像妈妈一样抚摸着自己,安慰着、也告诫着自己:
“纠纷虽然能以法律处理,仇恨之根却难用法律斩断。对文布、达绒两部的纠纷,若不施用巧计,是难以平息的。”
扎拉高兴极了,在为难之际,天母及时降临,为自己指明一条道路:
“那祝古王已向噶玉阿达求援,现在援军就要到达此地。王子呵,你要派文布和达绒两军前去迎敌,在消灭共同敌人的战场上,内部的障碍会消除。把这莲花生祖师穿过的法袍和雄狮王那能飞的神箭,赐予达绒拉郭,把你的九天霹雳金刚杵赐予姜国王子玉赤。还要把这些天灵盖钵中的防护宝丸,赐给每个迎敌的英雄。这场战争得胜利,两部的仇恨会自消。”
天母抛下祖师的法袍和防护玉丸,飘然而去。王子扎拉马上找来总管王和辛巴梅乳泽等人,告诉他们天母的预言。老总管担心这场纠纷未解,现在委以破敌重任,恐有不利。梅乳泽说,让他们二部前去迎敌可以,只是不要说出天母的预言,否则,他们会认为消灭祝古非他们不行。应该告诉他们,派他们去迎敌是为了惩罚他们。王子扎拉觉得这个主意很好,马上召来文布、达绒两部的首领,下达命令,让他们二部出征。
晁通一听又让他们出战,心中害怕,却不敢违命。那玉赤也觉得这样处理不妥,但怕达绒部落说他们胆怯,也不好反对。王子扎拉立即把天母所赐的法袍、神箭、金刚杵、防护宝丸等赐给他们。二部回营准备出征。
噶玉阿达为了增援祝古,调动了八万大军,驻扎在祝古王城附近的滩上。达绒和文布两军,虽然接受了王子的命令,却互不联系,自行前进。不久,姜国王子玉赤的兵马先行到达噶玉阿达的营地,一交手就被噶玉阿达的兵马击败,后到的达绒军也吃了败仗。原来,那噶玉阿达国家虽然小,但兵精马壮,又一直没打过什么仗,以逸待劳,匆忙到达的岭军自然不是他们的对手。
岭军稍事休整,便重新进攻噶玉阿达军。晁通倚仗自己的幻术,首先消灭了噶玉阿达军的寄魂鸟,然后自己变做那鸟,给噶玉阿达军降下预言,扰乱军心,并趁势打了胜仗。
文布军一直处于不利地位,连续三次进攻都没有得胜。第四次,不仅没有得胜,而且被噶玉阿达的飞索把姜国王子玉赤连同一群将士全部套了去,然后关在一座石崖上部的洞窟里。
噶玉阿达的将士把擒来的文布兵用长矛串成一串,放在火上烤熟了吃下去,把流下来的人油刮起来涂在脸上。佯装睡熟了的玉赤,把这些一一看在眼里。眼看就要轮到他和玛宁长官了。玉赤一跃而起,把那九天霹雳金刚杵向下一砸,石窟里的噶玉阿达将士顷刻化为齑粉。消灭了敌人,玉赤和玛宁长官等走出石窟,来到洞口一看,出口处是一面像镜子般的峭壁,不要说走,连个插足的缝都没有。若是跳下去,只有粉身碎骨。二人无奈,只得坐等救援。一连等了十五天,窟内所有的食物都被吃光,二人饿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这时,晁通得到马头明王的预言,知道姜国王子玉赤和玛宁长官被困在石窟之中,遂变化为大鹏鸟,飞上峭壁,救了二人。玉赤喜获重生,自然把前仇丢弃,拿出一串像拇指般大的珍珠念珠,送给晁通作为酬谢之礼。晁通喜滋滋地收下了。达绒、文布两军怨仇消除,皆大欢喜。两路人马合兵一处,很快就灭了噶玉阿达军。
又经过数月的苦战,岭国达绒军和色巴军攻占了祝古城北的各个小城堡,霍尔军和丹玛军攻占了赛冷赛宗,高觉军和阿扎军攻占了祝古东南方的巴宗穆琚城,姜军和门域军攻占了玉珠司姆城和雅协森宗,魔国军攻占了玉宗宛布城,……分布在祝古王城外的所有大城堡统统被岭军占领。王子扎拉吩咐诸军,将祝古的王城紧紧围住。真是围得飞鸟无法越过,河水难以流过,清风难以飞舞。
被围在城里的君臣们乱作一团,心不定七上八下,意慌张忐忑不安。这时,空行母所变化的噶姆森姜措三姐妹心中暗想:看起来,消灭北魔,开启祝古兵器城的时机已到。她们三姐妹和宇杰托桂王生活了三载。在这漫长的日子里,虽然开始心里不太愿意,但也过得和和美美,每日里和大王亲亲热热,相互爱恋。现在大王命在旦夕,是不是说服他带着祝古将士臣民一起到岭营中投降呢?若这样,或许可以保全他的性命。想到此,三姐妹在金壶中斟满香茶,在银壶中倒满美酒,在松石盘里摆了牛肉,在玛瑙盘中放上甜食,带着侍女们捧的捧、端的端,摆在君臣们面前。噶姆森姜措从脖颈下的“赡部光明”护身佛盒中取出一条洁白哈达,献于托桂面前,深情地说:
大王呵,
征战三年没有安闲过,
战祸日久破坏的多又多,
白铠甲的袖子结成虱子窝;
骏马日夜奔驰没有安闲过,
驰骋日久疲惫多又多,
四蹄磨得血流皮儿破;
神箭手射击没有停止过,
发射日久雕翎箭镞两离脱,
精美虎韬的皮绦断如割。
“大王呵,往日我们这些如虎如豹的将士们,像天上的繁星一样多,如今和岭军相遇,在山顶上的犹如雄鹿般被猎了去,在山湾里的犹如黄羊般被砍了头,在江河中的犹如金鱼般被网罗。剩下的君臣们呵,恰如冷灰里面的火种,天亮前的星星。如果再这样继续下去,后果不说大王您也知道。邬昙波罗花要在未被太阳晒干前献给上方天神,白哈达要在未被脏手玷污前作为净瓶的装饰,生于沼地的藏红花要在未被严霜危害前作为配成良方的妙药,祝古武艺高超的君臣们要在未被英雄毒刃击中前向格萨尔大王求庇护。……”
大臣霞赤梅久听了这话,把嘴张了几次,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狠狠地瞪着噶姆森姜措。宇杰托桂神色黯然,本来一心想打败那不曾被人打败过的岭国,在藏区留下一个美名,现在看来是办不到了。如果他独自逃生,那么只需向天祈祷,即可跨长虹而去。可是王妃们该怎么办呢?她们本来不是凡间姑娘,不知为何也这样害怕?见众将都像遭了雷击一样的无精打采,托桂王只得把那忧愁烦恼抛在脑后,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王妃呵,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呢?征战总是有原因的。清风若不从空中吹,云彩为何事而聚集?霖雨若不沛然降,玉龙为何事吟鸣?六谷若不种于地,绿苗为何事生长?藏区若不兴兵为敌,岭军为何事来此地?虽然我们暂时被岭国打败了,最后的胜利还不知道属于谁!你难道没听说过那三件难以论定的事吗?”
未得正法的八十岁僧侣,
用不着心灰意懒诉冤屈,
最后会得善业而终结。
三十岁的老闺女,
用不着心灰意懒诉冤屈,
最终嫁个好人家也欢喜。
山谷中绝望的狩猎人,
用不着心灰意懒诉冤屈,
最后会猎得大鹿回家去。
征战失利的祝古王,
用不着心灰意懒诉冤屈
最终也会得胜利。
宇杰托桂说完,见众人仍然没有振奋的表示,心中恼火,表面上却仍然装出非常坦然的样子,吩咐摆酒奏乐,命妃子伴舞唱歌。众臣见大王竟有如此闲情逸致,想大王必有破敌的妙计,便高兴起来。
第二天早晨,王子扎拉闻报,祝古军营中冲出一队人马,为首的是宇杰托桂王,还有大臣霞赤梅久和一个不知名的年轻小将,胯下是一匹青马。扎拉吩咐列队迎敌。大将丹玛、玉拉托琚、辛巴梅乳泽、森达、丹增扎巴等二十名英雄飞马出阵。
那骑青马的祝古小将乃是宇杰托桂大王的亲弟弟宇杰泽桂。他虽然年纪尚幼,但是,宇杰托桂为了报仇,为了打败岭国,在祝古已无将可派的情势下,只得把幼弟也带出城来。那小将军是第一次上阵,人小志气大,全然不把岭国众将放在眼里。他顾不得禀报王兄托桂,也不和霞赤梅久招呼,就身先士卒直奔岭国阵前。丹玛正待出阵迎敌,丹增扎巴把他拦住,抢先来对付这骑青马的小孩。
宇杰泽桂并不搭话,扬刀就劈,那丹增架住小将的宝刀,觉得确实有几分力气。战了几个回合,没有分出胜负。丹增见不能胜他,遂虚晃一枪,拨马跳出圈外,操起弓箭,对宇杰泽桂道:
“猛虎炫耀在森林中,窝心箭是勇士降虎的兵器;雄鹿炫耀在草原上,螺角是猎人伏鹿的兵器;苍狼炫耀在羊群里,飞石索是牧人打狼的兵器;金鱼炫耀在湖泊里,铁钩是渔人捕鱼的兵器;宇杰泽桂炫耀在两军阵前,神箭是我丹增杀败你的武器。”说完,那神箭如流星飞天,射中宇杰泽桂的胸口,小王弟当即坠马身亡。托桂王见丹增射杀了自己的弟弟,把那悲痛暂且藏起,怒气冲冲地朝丹增扑来。霞赤梅久也拍马赶来助战。因为寄魂之物已被岭军消灭,君臣二人的锐气显然不如从前,加之岭国大将如猛虎出山,穷追不舍。托桂王和霞赤梅久身负重伤,急惶惶地退进了王城。
祝古君臣败回城后,托桂王见弟弟已死,全然没有了昨日的那份勇气。霞赤梅久见大王悲痛,兵将没了士气,便想到应该安排后事了。他向大王禀道:
“大王呵,寒风凛冽的虚空里,六翼丰满的白雪鹫,怎样翻飞在鸟路您自知;明镜般的空界里,手持如意珠的苍龙,怎样激越您自知;广阔无垠的大地里,鞍辔俱全的千里驹,怎样驰奔您自知;祝古王宫的主人,具有神通的托桂王,魔梯在何处您自知。神界的空行母三王妃,雪山来的回到雪山去,草原来的回到草原去,湖中来的回到湖中去。我们这座王城,城尖与苍天一般齐,城腰为精铁所锻制,粮食酒肉都丰富,坚守九年没问题。大王呵,您就放心去吧,留下我霞赤梅久守在这里。”
岩山上的青角野兕,
一生住在花丽山里,
死后长角留在峭壁。
森林中的威武雄鹿,
一生住在葱郁林区,
死后把鹿角留在森林里。
水草滩上的白嘴野马驹,
一生奔驰在草地,
死后长鬃留在草滩里。
祝古勇士霞赤梅久我,
一生住在城堡里,
死后四肢留在祝古地。
霞赤梅久说得慷慨悲壮,宇杰托桂听得凄凄惨惨。多么忠心耿耿的贤臣呵!前次为去岭地诈降,自己还冤枉过他。宇杰正待要说几句感激的话,空中突然响起隆隆雷声,君臣们急忙出宫去看,只见一朵朵黑云飘过,接着,是一道道闪电,闪电后面是一条黑黝黝的虹带,直端端的射到王宫上空,挂在最高的殿角之上。正当君臣们惊诧之时,空中传来闷雷般的声音:
“驯敌大王宇杰托桂,王妃、王子及大臣们,现在到了祝古灭亡的时候,天主派我们众神来接你们,不要犹豫,不必怀疑,快快登上这魔梯。”
宇杰托桂听见这声音,犹如孔雀听见夏日的雷声一样,对王妃、王子及众臣说道:
“大臣们呵,我的爱妃,现在我们的王城已经难以坚守,不如到天界去住三年。将城里所有的珍宝都用火焚烧,剩下的老弱妇幼可以投到岭营去,俗谚说:‘假如柳林没变更,杜鹃的鸣声不会有变化,说不定会有甘霖蒙蒙降落事;假如农田不被冰雹砸,青苗的颜色不会有变化,说不定六谷会有成熟期;假如云彩没有风吹时,苍龙的吟声不会有变化,说不定会有石崖被轰成碎块的事。’假如王城的臣民没有动摇,国王的信心不会有变化,说不定有报仇雪耻的日期。请臣子、王妃、王子快准备,快些登上那魔梯。”
大臣霞赤梅久可不愿意就这样逃之夭夭,若不与岭国将士决一死战,他是死不瞑目的。
“请大王听臣禀,俗语说:‘俏丽的岩山难信托,劣马的屁股难信托,坏品质的朋友难信托,空性的声音难信托。’请大王相信我霞赤梅久,我一定要坚守在这里,三年之后迎接大王回城堡的还是我。与其像狐狸般拖着尾巴逃去,不如学猛虎落茸毛而死;与其像鹫鸟吃死尸而飞腾,不如学小雀啄昆虫而死;与其像老鸹在林中飞翔,不如学家禽在村里睡觉;与其像大王前往神境,我不如战死在王城欢喜。”
霞赤梅久这最后一句话,使得托桂王羞愧和不快。王妃噶姆森姜措也怕宇杰王登魔梯而去。虽然她不忍心让大王死去,但更不能让他逃离。最好的办法是让他投降岭国,然后求求格萨尔大王,饶他一命。这样一想,不等托桂王回答霞赤梅久,噶姆森姜措便把美酒端到大王的面前:
我们祝古这地方,
谷内雪山如佛塔赛白螺,
雪狮碧鬃比别地绿;
谷中大海汹涌翻滚,
水鸟的鸣声嘹亮清悠;
谷口草原绿油油,
鲜花娇艳绚丽争秀。
大王权势巍巍与山齐,
大臣勇士武艺赛霹雳,
妙龄少女如海边鲜花多艳丽,
这里是财物的聚集地。
“大王您曾说过:‘若不能为殉难的英雄报仇,老者死去亦难瞑目,年轻的活着偷生没有意思。’在祝、岭双方交战的日子里,托桂大王突然无踪迹,这样的丑话怎能让它留传到后世?!若不能像猛虎与敌人共死,则与狐狸巡门有何异?妃子我不登那魔梯,云路无边又无际,就是白雕也无处站立。还有我这鲜花般的骄儿,生下只有七月余,我怎忍心把他带到不着边际的云天里。”噶姆森姜措说到动情之处,泪珠滚滚而落,一副悲痛难耐的样子。
宇杰托桂一见王妃这副模样,再看一眼妃子怀中的小王子,无限的疼爱之情油然而生。无论如何也要和王妃、王子在一起,不论是升天还是入地。但是,托桂王希望升天。可王妃和霞赤梅久都不愿意离开这座城堡,不给他们一点儿颜色看看,他们是不会离开的。然而,托桂王不好向霞赤梅久动气,只得拿王妃泄火。只见他脸上布满黑云,两眼血红,发辫喷射着火焰,臂上的肉块在抽搐,一把抽出那积满血污、缭绕着毒雾的追魂宝剑,冲着噶姆森姜措说:
门域的神鸟花杜鹃,
当然有居住柳园之意,
现在因季节变化而离去,
将来会再转回门地。
腾跃在虚空的青玉龙,
当然有居住在鸟路之意,
现在因寒风凛冽而离去,
将来会再腾飞在虚空里。
雄踞在祝古王城的托桂我,
当然有居住在宫中之意,
现在与大臣王妃同离去,
将来会再回王城里。
“噶姆森姜措烂婆娘,罗嗦得叫人耳疼心伤。像鱼一样的婆娘没脑筋,因为没脑筋才扭来摆去;像虱子一样的婆娘没骨头,因为没骨头才在人身上乱咬乱跳;像风一样的婆娘说话没凭据,因为没凭据才不能送进我耳里。自以为是犟嘴婆,水性杨花的无耻女,你虽愿意呆下去,我可不愿将你弃。你若一定要呆在这里,我手中的宝剑要叫你身首分离。”
王妃噶姆森姜措见大王杀气腾腾的样子,吓得七魂出窍,忙叩头求饶。那大臣霞赤梅久见大王如此无礼,气得脸红颈胀,不知说什么才好。
祝古君臣和王妃们为去留之事一直争论不休,那魔梯一直挂了七个时辰。众人见大王动怒,不敢违抗,这才着华服,佩饰物,携武器,君臣二十一人登上了魔梯。
魔梯飞呀飞,飞了七个时辰,已飞近太阳坛城。恰在这时,大梵天王带着五亿天兵天将,向那魔梯连砍了三刀,就像绳子被钢刀所斩一样,魔梯断为两截。那托桂王、大臣霞赤梅久和三王妃等五人,如飞鸟般降在祝古王城的楼上。小王子被霹雳震死。其余的大臣和将士有的跌入岭营被俘,有的被大风吹得不知去向。噶姆森姜措三姐妹被跌得半死不活。托桂王和霞赤梅久君臣二人,被震得昏迷不醒,那神变之法也无从施展。
这时,大梵天王关了天门,龙王邹纳仁庆关了地门,祝古君臣二人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岭国大军又乘他君臣上天之际攻进了城堡。二人别无他路,只得拔剑迎击岭国将士。
丹玛、辛巴梅乳泽等岭国众将围住了宇杰托桂王。尼玛扎巴拔出缠绕着黑红吃肉蝎子的宝剑:
“魔王宇杰托桂,在祝、岭交锋的战场上,哪会有像马尾之隙地让你奔驰?您不自量力把披箭乱放,简直不如女人见识。两好汉臂膀相遇时,要比比谁的艺高胆巨;两宝刀出鞘时,要比比谁的刀口锋利;两匹马并驰时,要比比谁能如鸟飞四蹄。我今天一挥这宝剑,要向你头上白盔劈,要让你身首两分离。”尼玛手起剑落,只把宇杰王的铠甲劈下一片,却没有伤着那魔王。丹玛见状,忙抽出战神威尔玛的霹雳镞神箭,暗自祝祷:愿这一箭之下,宇杰托桂送终。
丹玛这支神箭是很有讲究的,不去问它,谈话声呱啦啦;不去掷它,振翼声轰隆隆;不去射它,电火光红艳艳。丹玛祝祷毕,射出神箭,那箭迸射出如车轮大的火焰,响声隆隆,电光闪闪,飞向祝古王。宇杰托桂曾经中过辛巴梅乳泽的魔鬼飞索,又从半空中跌下过一次,那附体的神灵早已荡然无存。丹玛这一箭射来,把魔王宇杰的最后一口气也差点儿摄了去。但他仍在挣扎,还在马上摇晃着。霞赤梅久见他的大王性命难保,拼命冲杀过来,扶住了就要摔下马去的宇杰托桂,保着他向南奔去。南面的岭军以嘉洛?昂赛玉达为首的众英雄已经等在那里。玉达身穿战神的九种宝铠,犹如怒气冲天的阎罗王,威风凛凛地骑在青凤玉花驹上,风一般地向祝古君臣杀去:
飞翔在鸟路的小雀儿,
若让它逃遁怎能算鹰鹞;
山坡上吃草的小羊羔,
若让它逃遁怎能算雄雕。
马路上行走的小毛驴,
若让它逃遁怎能算虎豹;
恶贯满盈的托桂王,
若让你逃遁怎能把英雄叫。
我这一刀劈下去,
要让你脑袋如粪蛋在地下跳,
要让你粉身碎骨卧荒郊,
要让你霞赤泪如浪涛。
玉达一刀劈去,正中托桂王的盔帽;两刀劈去,托桂的右肩如莲花张口开放;三刀劈去,从托桂王的左肩一直劈到右腰。那魔王的心突突跳动,滚了出来。宇杰托桂大叫一声,落马而亡。众岭将一拥而上,割下了魔王的首级。
魔臣霞赤梅久见大王身亡,像被掏了心肝一样疼痛万分。只见他恶狼般嚎叫着扑向玉达,却被众英雄围在了当中。森达想,玉达劈死了祝古王,这魔臣该让我收拾。正想着,霞赤梅久的刀已经到了他的跟前。那魔臣已杀红了眼,根本不看对方是谁,逢人便杀,见人就砍,把森达的铠甲砍掉了九片甲叶。森达冲霞赤梅久一挥刀,那魔臣合该死于他手,被他斜劈下来,连头带胳膊,一起切下。人虽死,霞赤梅久的眼睛却死而不闭,不论岭将怎样用剑去戳,也不合上。
祝古君臣已除,所剩残兵败将全部投降。王妃噶姆森姜措带着众王妃、侍女等前来拜见王子扎拉,献上城内的各种奇珍异宝,并唱了祝愿曲。
晁通见了这美丽无比的王妃,就像狗见了鲜肉一样馋涎欲滴。
王子扎拉见晁通那副鬼模样,生怕他做出不体面之事,遂下令请三王妃仍住祝古王宫,等雄狮王格萨尔叔叔驾临后再做道理。
岭军攻占祝古之时,雄狮大王格萨尔正在森珠达孜城南面的莲花光寝宫中,坐在狮皮宝座上,巍巍然入了三摩地。
自从岭军进攻祝古,格萨尔一直闭关静修,除承办国事的几位大臣和奉膳官之外,其他人一概不见。这样的日子过了一年五个月零三天。这天,格萨尔一起床就觉得心情格外好,正当他闭目静修的时候,那天母朗曼噶姆身着绫罗彩衣,佩着珍宝珠玉,打扮得像十六岁的少女一样美丽动人,右手持有宝镜为饰的彩箭,左手掌长寿甘露净瓶,骑着没有鞍鞯的雪白狮子,由五千名空行母簇拥着,来到格萨尔静修的森珠达孜宫。只见天花缤纷,虹光闪耀,一片祥瑞之兆。天母的声音像杜鹃鸟鸣一样动听:
“当攻克那雪山狮城时,盘踞在雪山的白狮子,惨烈苦战四爪已干瘪,可以将碧鬃四爪作观赏;当攻克那血崖神城时,盘踞在石崖的鹫鸟,已被利箭断了空路,可以将六翼作观赏;当攻克祝古的王城时,盘踞在城中的托桂王,身首被宝刀断离,可以将首级作观赏。无敌的雄狮大王呵,不要懈怠快去祝古地,用化身的妙计为众生做事情,沿着那空行母的虹路向前去。白昼伴你的有鹫鸟,夜晚伴你的有黄枭。司晨的有金翅大鹏,伴飞的有银翅老雕。英武伴侣有花花猛虎,勇毅伴侣有白胸大熊,疾驰伴侣有青色苍狼,藏匿伴侣有黑额山兔。右面有大神白梵天,天兵如雨雪纷纷降;左面有厉神念青唐拉,厉兵如狂雹猛烈降;前面有扎玛九弟兄,九天霹雳隆隆响;后面有邹纳海龙王,龙兵如海洋翻巨浪。一把武器神崖开启,二把敌人彻底消灭,三把正法事业弘扬,四把宝藏运回岭地。”
天母的预言十分悦耳动听而又清楚明白,格萨尔一一听在耳里、记在心里。他要即刻就到祝古去,按照天母的明示,大做善事,超度祝古君臣的亡魂到净地,拯救活着的百姓出苦海,还要把祝古的兵器及珍宝运回岭地。
格萨尔作起神变之法,刹那间就来到了北方祝古的上空,见王子扎拉的大帐中已经为他设了一个威镇三界的黄金宝座,铺上十八种不同的垫子,下面有九十九排华贵座席,摆有各色供品及礼品。格萨尔见此,喜盈盈地从空中飘然入座,岭地君臣欢天喜地。三圣地的天神们也赶来祝愿。甘露之雨沛然下降,吉祥花瓣纷纷洒落,山川原野都被虹光笼罩,香气弥漫,照得岭国君臣个个红光满面,飘飘然地像要飞腾起来。
雄狮王格萨尔遵照天母的预言,带领众家英雄弟兄,消灭了守卫祝古珍宝、兵器的妖魔,开启了珍宝库和兵器库。众英雄为欢庆这巨大的胜利,再次举行盛大的赛马会,然后班师回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