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格萨尔王全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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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赤丹兴兵进犯岭国晁通贪欲投降卡契

岭国西部有一个叫卡契的邦国。国王赤丹路贝本是罗刹转世,力大无穷,也狂妄得不可一世。九岁继承王位,征服了尼婆罗国;十八岁时降伏了威卡国;二十七岁,战胜了穆卡国,并强娶堆灿公主为妃。此后进一步东征西掠,周围的小邦国家均归他所属。赤丹还有一兄一弟。哥哥名鲁亚如仁,弟弟叫兴堆冬玛,这兄弟二人是赤丹王为非作歹的得力帮凶。此外还有内大臣七十四人,外大臣一百零八个,属民四十二万户。由于连年征战并未遇到对手,赤丹路贝便认为天下无敌了。

这一年,赤丹路贝年满三十六岁,他的狂妄随着财宝的聚集和增多,也发展到了极点。这一天,他召集卡契国的臣民,在宫外举行盛大宴会,给臣民们赏赐了大量的珠宝和财物。只见那赤丹王,披散着一头火焰般的红发,口中喷着雾一般的毒气,威风凛凛,得意洋洋地对臣民们唱道:

地位比我高的是日月,

势力比我大的是阎罗,

军队比我多的是草木,

除此之外谁也敌不过我。

现在的南赡部洲,除了三个大国家,其余全部归顺了我。对那三个没有归顺的大邦国,我卡契大军怎能不去征服?”

王妃堆灿洛琚玛见赤丹如此得意,又把那杀父之仇记起,想这魔王强占我国土,抢掠我国财宝,又把我抢来为妃,不让他吃点苦头,我心不安,我父王九泉之下不能瞑目。想到此,堆灿说:

“黄铜把自己比黄金,小虫把树叶当黄金,青蛙把草堆当黄金,蠢人说又高又大的是自己。印度、汉地、岭国,这三大国是南赡部洲的三胜幢。比你赤丹王力量大的只有一个人,他就是岭国格萨尔王。人称赡部洲无敌手,能降伏这样的人才是大英雄,才是无敌大王。”

那赤丹路贝一听王妃如此蔑视自己,不由得火往上冲,再也无法抑制征服世界的心愿。他气得两眼血红,牙齿乱颤:

“野狼在山上行走,想把羊儿全吃光,没注意却让一只小羊漏了网;大鹏在空中展翅翱翔,想把毒蛇都吃光,没留心却让一条草蛇漏了网;我赤丹大王出征时,要把一切小国消灭光,没料到却让觉如漏了网。我们的大军现在就出动,一定要征服岭国王。”

赤丹一言出口,群臣振奋。他们也同自己的大王一样觉得天下无敌,如果能将岭国征服,那么天下的所有小邦国就会自己前来投降卡契。

只有坐在前排第一个花绸座垫上的首席老臣贞巴让协不以为然。这老臣已经一百一十三岁了,经历了卡契国的三代国王,素以老谋深算著称,深得臣民百姓的尊敬和爱戴,凡事赤丹王也让他三分。他把赤丹路贝王的话在心中盘算了三四一十二回,考虑了五五二十五次,认为对付强大的岭国,不能象征服其他小邦国家那样轻举妄动,与格萨尔为敌,是卡契将要灭亡的先兆。为了整个卡契国的存亡,他不能不向大王进一忠言:

“大王呵,我经历了三代国王,先王从来都未抢过别国一寸土,一个人,一点财物,才使得国运日益兴盛。到了大王您称王后,征服尼婆罗用了九年,降伏威卡王用了九年,抢掠穆卡又用了九年,连续二十七年征战从来没安宁。听说那格萨尔本是天神之子,岭国的英雄勇士更是英勇无比,周围的国家大都与卡契一样强,现在全被格萨尔消灭光。我们的铜刀虽锋利,想砍破绸甲是妄想;我们的马队虽然多,要抵挡格萨尔是妄想。现在的卡契应该有节制。男子有节制是智者,女子有节制是贤慧,大官有节制是伟人。野狼食羊百只是要胀死的预兆,箭在囊中跳动是要脱弓的预兆,大王四面去树敌是要灭亡的预兆。”

老臣的忠言在此时变成了毒药,卡契王赤丹路贝最听不得什么节制不节制、什么格萨尔王不可战胜一类的话。一听贞巴让协历数他称王二十七年来的所作所为,言语中含着明显的怨恨之意,再想他平日里总是倚老卖老,对自己的言行多有干涉,赤丹再也无法容忍这种对自己的不尊,冲着老臣大发雷霆:

“敢胡说卡契弱小的嘴,说出来的花言巧语没必要。现在我大王要去征服那岭国,你不唱自己取胜的英雄歌,却唱失败、怀疑的悲伤曲;不说怎样打外敌,却赞美敌人真可气。我赤丹的权势比天高,水火风三勇将比雷猛,一百名英雄比电快,卡契的威名如雷鸣。我一定要快快打到岭国去,话出口不能收回,就像那高山的滚石不能倒滚一样。”

赤丹王气势汹汹,杀气腾腾,口出狂言,无人能劝。老臣贞巴让协也不敢再说什么,反倒装出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以挽回刚才在大王那里失去的面子。

由王兄鲁亚如仁、大臣多桂梅巴和托尺布赞为首的三万大军,经过一个月的准备,到了三月二十九日,开始向岭国进军。

就在卡契进犯岭国之前,格萨尔大王正在闭关修本尊上师的猛力法。到了三月初十日夜半之时,莲花生大师在众空行母的围绕下,突然出现在半空中的彩虹帐幕里,对格萨尔说:

“智慧的天神之子啊,赡部洲的雄狮大王,语言于无声处聆听,道理于乐空中了解。那卡契国的赤丹路贝王,已对岭国动了邪念,会派大军来进攻,这个月内就要到。你要立即召集众兵马,少数将士难对敌。上阵要穿绸衣软甲,才能抵住卡契的锋利铜刀。消灭他的先锋队,再去卡契降魔妖。赤丹的狂妄与自大,犹如岩崩石山倒。”

莲花生大师授记完毕,驾祥云离去。格萨尔对大师的预言十分感激。第二天一早,格萨尔早早起床,更衣沐浴毕,马上煨桑敬神,然后唤内侍去分别通知各个属国的英雄前来岭国共议大事。

王宫外搭起了临时大帐,安置了九十九个绸缎座垫。格萨尔大王头戴修行的白法帽,手执饰有花纹的法绳,身着白色衣裙,高坐在铺着绸缎坐垫的黄金宝座上,接受奉召前来的诸国及岭地英雄的拜谒。格萨尔讲了莲花生大师的预言后,老总管绒察查根也说他梦见了西边的羊群来到东边,三只野狼冲散羊群;东边的大火烧向西边,西边的毒树被化为灰烬。这象征着西边的卡契国兵马要进犯岭地,也象征着岭国格萨尔大王要降伏那赤丹路贝王。

因为要等候没有赶到的诸国英雄,也为了选一个吉日降敌,格萨尔请神、龙、念帮助,一连降了十八昼夜大雪,使卡契兵受阻一月有余。

到了二十九日,岭国众英雄披挂整齐,率四十二万雄兵,来到格萨尔的大帐外。雄狮大王静静地坐在宝座上。那东方白度母转世,三十妇女中的美人儿,刚刚修完本尊法的智慧大王妃珠牡,穿着彩虹般绸衣,佩着各种珠宝饰品,那胸部丰满的双乳,像雪山高耸在平原上;轻盈的双腿,如细柳低垂;玉体婀娜多姿,纤腰似有似无;容光艳丽,使天上的太阳为之低头;语音美妙,使檀香木琵琶为之减色。她左手执白水晶念珠,右手捧白绸缎哈达,飘然来到格萨尔的宝座前,用柔和悦耳的声音启禀道:

“岭国兵马已在黄河上游九峰山聚集,像莲花齐开在池塘里,只等大王像太阳升起,亲自领兵出征莫迟疑。”

雄狮王从宝座上站起,连喝三碗美酒,然后把那铠甲兵器一一披挂整齐。出得帐来,见以女英雄阿达娜姆为首的北方魔军,以辛巴梅乳泽为首的霍尔军,以玉拉托琚为首的姜军,以冬迥达拉赤噶为首的阿扎军,以多钦为首的索波军和以却珠为首的碣日军,均在列队等候,只等他一声令下,立即出征迎敌。

老总管环顾了一下这雄姿勃勃的军队,内心激动万分。他唱道:

“那野鹿角自傲比天高,正是招致猎人射杀的标志;那腹行蛇自夸爬行技术好,正是招致大鹏捕捉的标志;那西方卡契兵马来岭国,正是招致国破人亡的标志。我们的格萨尔神威比天高,援军众英雄比雷猛,战神威尔玛比电速,还有什么可畏惧?!”

格萨尔下令,丹玛、玉拉托琚等六位勇将率三千骑兵为先锋,其余部队缓缓行进。

卡契军被风雪阻挡了一个多月,为首的三员大将心里十分焦急,因为赤丹王在等候着他们胜利的消息,老是在路上耽搁怎么行呢?好不容易等那风停雪住,卡契军迅速行进,眼看就要到岭国属地黄河川了。

这天晚上,卡契大将多桂梅巴翻来覆去不能入睡,后半夜刚有些朦胧睡意,就开始做梦。梦见东方雪山顶上跑下一头白母狮,惊天动地吼了三声,一直扑向卡契军,卡契的兵马纷纷倒地,血把狮子的四蹄染得鲜红。又梦见东方紫石山顶跑下一头长毛野牛,犄角像燃烧的火焰一样红,一跃跳进卡契的军营,摇了三次牛角,卡契的帐房都被震倒。还梦见东方森林里,蹿出一头班斓猛虎,一跃跳进卡契军中,张开血盆大口,把卡契的英雄全部吞入口中,四颗獠牙全染红。

多桂梅巴一觉醒来,天已大亮。他把自己的梦想了又想,忽然想起了老臣贞巴让协的话,竟与自己所梦完全相同,不禁打了个寒战。他忙来到赤丹王的哥哥鲁亚如仁的帐中,与王兄和大将托赤布赞商议如何进军,并把自己的梦讲了一遍,巧的是王兄和托赤布赞也做了同样的梦。于是三人决定大军缓进,先派出二人到岭地查看一番,回来再说。此时他们才想起“自视过高有隐患,轻敌冒进会遭殃;时机、智谋与英勇,三者安排要适当”的说法是多么有理。

两名卡契大将化装成两个叫化子,穿着破衣破鞋,背着破包袱,拿着比头还高的拐仗,装出一副可怜相,一步三摇地向岭地走去。他们巧妙地躲过了岭国的巡逻兵将,用三天时间,把岭地内外、前后,看了个清清楚楚,正当他们兴高采烈地要回卡契大营的时候,被半空中投来的套索套住了。原来,那雄狮王早知道卡契已派出二人,前来岭国侦察。他是故意让他们看个够,才下手。

投出飞索套住他们二人的正是格萨尔的近侍唐泽、米琼、秦恩等三人。只听唐泽说:

“羊该死时来到豺狼身边,人该死时走到罗刹身边。你们两个想到岭国游玩吗,我让你们心流血而不得生还。”说着,把刀举了起来。米琼和秦恩忙把他拦住:大王曾经吩咐,要把卡契侦探押回大营问话。

格萨尔一见那两个卡契大将,微微一笑,不用问也知道了他们的姓名和来意。他吩咐唐泽快把这二人关起。自己摇身一变,变作那两个卡契的叫化子,直往卡契大营走去。

天快亮时,两个叫化子雄赳赳地迈着大步,像走熟路一样一直往前走,像办成了大事一样昂首挺胸,全身冒着热汗,嘴里哼着歌曲,眼睛兴奋得发光,好像有无限的话要讲。进得卡契大营,坐在自己应坐的座垫上,喝够了茶酒,吃饱了肉食,这才向三位首领禀报道:

“我二人前往岭国侦察,三天内把岭国看了一遍。他们对卡契的行动并未察觉,是因为那格萨尔外出征战离了营盘。大臣多桂梅巴的梦境是那卡契神来护佑。正是那:

雪山顶上的白狮子,

是赤丹王的好命兆;

鬃毛蓬松四爪张,

是降伏岭国的好征兆;

大军倒在平原上,

是地上容不下兵马的征兆。

紫石山凶猛的野牛,

是王兄鲁亚的好命兆;

三次摇动尖牛角,

是胜利在望的好征兆;

帐房倒塌在地上,

是森珠宫要毁坏的征兆。

森林里凶猛的斑斓虎,

是大将多桂的好命兆;

张牙舞爪大声吼,

是英名震天的好征兆;

把卡契将士一口吞下去,

是侵岭大军平安的征兆。

“卡契大军此次进攻岭地时机好,第一赤丹王福德大,第二王兄鲁亚威风足,第三将士最凶猛,第四岭国的地形道路已探明,第五岭国疏忽无防备,第六格萨尔大王已外出。具备了这六个条件,卡契大军不必胆怯,定能把岭国扫平。”

多桂梅巴听完二人的禀报,并不十分相信,因为从自己的梦境来看,进攻岭地并不是件十分容易的事,哪会像他二人说得那么简单。但是,又不能随便怀疑二人的话,特别是在这众将心里惶惶然的时刻,他二人讲的,毕竟能起到安定军心、鼓舞士气的作用。

第二天一早,卡契大军在两名神变的侦探引导下,向岭国的玛格红岩关隘进发。大军刚刚进到关口,骤然响起杀声,碎石如迅雷滚滚而落,箭矢像冰雹哗哗降下,把个卡契大军打得七零八落,士兵抱头鼠窜,哪里还逃得出去。真是欲守不能,欲逃无路,三万兵马乱作一团。多桂梅巴知道中计,再找那两个带路的侦探,早已不知去向。多桂更加愤怒,阎王似的脸变成了青紫色,口中喷毒气,双眼冒赤光,大声喝叫迎战。

这守在关口的乃是碣日国的大臣却珠,一听多桂梅巴叫阵,马上从山上急驰下来,和多桂梅巴一照面,便告诉他:

“坏母亲女儿的行为,是招人耻笑的根源;恶狗到处咬人,是招引顽石的根源;卡契国的进犯行动,是招引我英雄大军的根源。若愿投降可饶你不死,若要比武休怪我手下无情。”

那多桂梅巴见卡契军处在四面包围之中,无心和却珠比武,恳请这碣日大将让一条路。却珠不肯。多桂大怒,与其等死不如战死,他把刀一举,跳到却珠跟前。那却珠抽出长矛正要向多桂刺去,森达和玉拉扑了过来,挺枪便刺多桂。多桂抡起青铜刀大战岭国三将,东砍西劈。青铜刀原本削铁如泥,却对岭将的绸甲无可奈何。多桂见青铜刀不能砍伤岭将,遂抛开围攻自己的三岭将,转身杀向岭兵。一阵砍杀,十几个岭兵当即毙命。辛巴梅乳泽和丹玛见这多桂凶猛,立即冲上前,挡住他厮杀。多桂梅巴依旧不肯同他们交战,抛开他俩去砍杀岭兵。这时,格萨尔变化的两名卡契将也挺起矛向多桂刺来。多桂大怒,挥刀向他俩劈去,仿佛山崩地裂一般,两边的岩山倒塌下来,一下砸死了卡契兵将六百多名,那格萨尔的变化也化为乌有。这时多桂才知是格萨尔的变化所致。多桂知道今天作战败多胜少,立即转回身,与剩下的将士向关口冲去,与走在队伍后边的王兄鲁亚和大将托尺布赞合兵一处,迅速退出了关口。

一连三天,岭国和卡契军没有交战。第四天一早,卡契营门大开,王兄鲁亚如仁一马当先冲了出来,闪电般飞进岭国营地,东劈西砍,杀死霍尔兵和姜兵不计其数。守营的三个小长官刚要挺枪来战鲁亚,不料刚刚碰上他的铜刀,便浑身流血,逃走了。鲁亚如仁见状,高兴得哈哈大笑,气焰更加嚣张,骄横地向前冲,一直冲到军营当中,被勇士唐泽拦住了:

“嘿!你这白马白甲人,贪心也太大了。外表美丽好像白雪山,内心漆黑好像无底洞。如果你再蛮横不自制,今天就是你命尽时。”说着,唐泽张弓搭箭,射向鲁亚如仁。谁知那箭竟如羽毛般飘到鲁亚的胸前就落了下来。鲁亚又大笑起来:

“小山沟的癞皮狗,敢同虎豹作对吗?黑蛇口中喷的毒气,能吹到鸟王身上吗?你那支羽毛一样的茅草箭,能伤我鲁亚的身体吗?远处射箭是岭国狐狸的作法,用刀对劈才是我们卡契猛虎的规矩。”鲁亚说着,挥刀朝唐泽扑去,唐泽忙举矛招架。那长矛碰在青铜刀口上,一下断为两截。唐泽扔掉变成两截的长矛,欲反手抽刀再战鲁亚,已经来不及了。鲁亚的青铜刀已经到了唐泽的面前,唐泽一闭眼,此命休矣!只听“当啷”一声,唐泽一睁眼,是姜国王子玉赤和玛宁长官双双挡住了鲁亚如仁的青铜刀,才使唐泽幸免于难。鲁亚被这突如其来的长矛吓了一跳,随即暴跳起来,丢下唐泽来战玉赤和玛宁长官。他要把这二人砍死,以消心头之恨。鲁亚使出全身力气,却不能战胜这两员岭将,心里着急,刀法也乱了,渐渐有些招架不住,刚冲进岭营时的那股嚣张之气也消了不少。正在鲁亚力不能支的时候,大将多桂梅巴赶到了。多桂一来,战势马上发生变化,鲁亚凭空添了不少精神,气力也觉大长。多桂挥刀劈向玛宁长官。玛宁长官一闪身,人躲过去了,刀劈在了马脖子上。战马立即倒地而亡,玛宁长官也被掼下马来。剩下玉赤一人迎战两员如狼似虎的卡契大将,实在是身单力孤,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就在这时,格萨尔骑着火红的江噶佩布马自天而降。卡契二将一见格萨尔前来助战,自知不是对手,不敢恋战,慌慌张张地退回大营。

那托尺布赞先冲入索波军和大食军的营地,没有得胜,又窜入岭国色巴军中,被察东丹增扎巴等三人用三根飞索套住脖子。色巴三将用力拉飞索,几乎要把托尺布赞拉下马来。这卡契将忽然想起自己的青铜刀还挂在马鞍上,忙挣扎着摘下青铜刀,连砍三下,把飞索砍断,飞也似地逃回自己的营地。

且不说岭国和卡契军如何交战,却说那达绒长官晁通,从格萨尔调兵开始,就阳一套阴一套,表面上积极,暗地里按兵不动。到岭国与卡契开始交战时,仍然不见达绒的一兵一卒。晁通在暗自盘算着自己的出路,怎样做才对自己最有利。想那卡契兵马非同一般,特别是那威名远扬的青铜刀,若是被它砍中,只有死路一条。而且卡契的兵精粮足,赤丹王的权势又大,后援部队一定很多,还有卡契周围的三个邦国,肯定也会帮助卡契来战岭国。这次无论从哪方面想,除了格萨尔仍留在岭国外,其余都和以前霍尔入侵时的情况相同。岭国肯定会遭殃。以前我投降了霍尔,得到了多少好处呵!让我称王,给我数不清的财宝。可恨那格萨尔一回国就把王位夺了回去,还罚我做这做那,每次出征,也是让我晁通冲在前面,到分配战利品时却把我放在后头。现在,要想把王位重新夺回来,只有投降卡契。鼓槌要击到鼓面上才会出声,我晁通要登上王位才能威名四扬。想到这,晁通找出自己珍藏已久的吉祥如意羊脂玉碗,又装满五种珠宝,取出隐身木戴在耳后,趁着天未大亮,骑马向卡契大营飞奔而去。一路之上,没有人看得见他。快到卡契兵营时,晁通取下隐身木,现出身形,把站在面前的一个卡契将吓了一跳:

“你这长胡子老家伙,怎么跑到我们卡契的大营中来了,我这青铜刀能饶过你吗?”

那晁通一听青铜刀就吓得浑身发抖:

“呵,你这红脸阎罗,杀死我老汉算不得英雄,你们的王兄鲁亚如仁在帐内吗?我有要事向他禀报。”

卡契将见晁通这副模样,心想,看这人走路的姿势,说话的口气,可能就是人们说的达绒长官晁通吧。如果真的是他,那可太好了,肯定有机密向王兄禀报。卡契守营将急忙进帐向鲁亚如仁报告。鲁亚因为上了一次格萨尔的当,以为又是格萨尔在耍鬼把戏,不想见他。多桂梅巴却说,是真是假,把他带进来再说。

晁通进得帐来,纳头便拜,然后献上礼物:

“这是吉祥如意宝碗,想吃什么有什么,珊瑚珠宝样样全。再献上洁白哈达是库锻,算作礼品来见大臣面。”

多桂梅巴仔细观察着晁通的一举一动,断定他绝非格萨尔的变化,这才让侍卫铺上氆氇垫子,端上茶酒牛肉。晁通大吃大喝了一顿之后,向卡契大臣们诉起苦来:

“怀心肠的女人操持家务,把有恩的父母撵出门外,把牦牛关到牛圈里,把挤过奶的老黄牛来屠宰;岭国让外部投降来的懦夫任大官,把内部的叔伯来欺压。我在岭国地位最低贱,早想背离觉如另寻靠山,只因为没有投奔的好地方,现在卡契大军到岭国,我只好投奔赤丹王。”

晁通是东方黄河花孔雀,

卡契青玉龙我向往;

晁通是青颈杜鹃鸟,

卡契甘露雨我向往;

晁通是大海金眼鱼,

卡契雪山青蛙我向往。

晁通说着双膝跪在地上,双手合掌,恳请王兄鲁亚马上出兵:对那檀香树般的岭国,卡契兵马从外部砍,我晁通从内部砍,岭国没有不败的道理。

卡契三将听了晁通的一番话,多桂梅巴和托尺布赞表示赞同,只有王兄鲁亚如仁还有些怀疑。他久闻格萨尔手段狠,总管王主意多,晁通王诡计深。正像那谚语中说的那样:“在岩洞中的修行者,若不看他光明无阴影,是神是鬼难分辨;对主动投降的大臣,若不看他道德品行,是敌是友会认错。”想到这,鲁亚如仁决定先吓唬吓唬他:

“晁通王装扮成的孔雀鸟,吃了毒哈罗花才能现本相;晁通王装出的杜鹃美妙声,吃了黑虫才能现本相;晁通王自称金眼鱼,活活现出一副狡猾相。不说真话尽扯谎,临死想骗人救自己,就像那末世喇嘛讲佛法,把活人投入地狱里。现在你来投降献诡计,先用黑绳捆住你,等到岭兵不再进犯时,才能相信你说的是实情。”

晁通一听要把他用黑绳捆起,吓得慌了手脚:

“呵,大将军不要说这样的话。野牛肉煮熟后,有热的也有冷的;两个智者相遇,有说的也有听的。我现在就发个誓,以后的事你们自己会明白的。”

正在这时,半山腰出现一群野牛,多桂梅巴像离弦的箭一样窜出帐外,抓住一头约四岁的野牛,扭住头转了三圈,拧下牛头,又快速剥皮,让晁通和卡契大将每人吃三块带血的牛肉,喝三口牛血,然后用牛肠把大家的手和头拴在一起,在湿牛皮上踏蹂,表示在牛皮上起誓。然后用黄金写下永不背叛的誓约。誓约上说,如果卡契兵败,得不到岭国的土地,晁通就要把达绒的百姓、财产等全部献给卡契赤丹路贝大王。

立约毕,鲁亚才确信晁通投降是真。晁通又把岭国的情况、作战的部署统统告诉了鲁亚如仁,并对卡契如何进兵也指点了一番,然后才离开卡契大帐回到达绒部落。

卡契大军靠着晁通的隐身木的威力,绕过了岭营,来到岭珍居文布氏的夏季牧场阿吉达塘扎营。这也是晁通的主意。虽说达绒、文布两部已和好,但是晁通总是不能忘记前仇,一有机会,就要进行恶毒的报复。

第三天上午,文布氏派出经商的两名大臣回到自己的家园,一进这牧场,就被卡契大将托尺布赞俘获。

晁通见卡契大军已开进文布氏的领地,高兴地想,现在只要能把格萨尔及岭军调出岭国,那这王位就是我晁通的了。用什么办法能把格萨尔调出去呢?晁通左思右想,有了主意,只有这个办法才最灵验,也不容易引起怀疑。

晁通跨上马,急急慌慌来到岭营的大帐,拜谒格萨尔大王后,进言道:

“大鹏鸟抓小麻雀是笑话,对少数的卡契兵用岭国大队人马去攻打是笑话。毒树如果不除根,只砍树枝有何用?白石崖如果不粉碎,只惊动老鹰有何用?卡契如果不灭亡,只消灭卡契先锋有何用?格萨尔大王应率领岭军出征,征服卡契再回兵。留下珍居文布对付这些入侵的卡契军。”

没等格萨尔说话,老总管开口道:

“小火不扑灭,大了难扑灭。卡契定要灭,但要让这里的兵马先完蛋。现在我们岭国出了一个投降卡契的人,这个人是谁,格萨尔大王肯定知道。”

一句话把晁通说得满脸通红。正要回几句,被格萨尔拦住了。想那雄狮王的神通,对晁通的叛逆行动怎会不知?但现在还没到揭露他的时候。入侵的卡契兵将由于晁通的煽动而不想主动退兵,这是天大的好事。要趁势把他们消灭在这里,然后再向卡契国进兵,彻底降伏赤丹路贝王。于是格萨尔说:

“在没有征服卡契之前,叔父之间不必争辩。是不是有人通敌,以后会知道。现在要把这入侵的卡契兵将消灭,岭国大军再去西方。”

见格萨尔与总管王意见一样,晁通心里虽然不高兴,表面上却不敢发作。

格萨尔又一一召见诸将,如此这般地部署了一番,众将得令退出帐房。

第二天,辛巴梅乳泽出战托尺布赞。辛巴手执一把天铁水晶斧,高声叫道:

“老鹰不会放过麻雀,豺狼不会放过羊羔,我辛巴不会放过你托尺布赞。”说罢,斧子向下一劈,把托尺布赞连人带马一齐劈为两半。多桂见托尺阵亡,挥刀来战辛巴梅乳泽,被丹玛拦住,多桂一见这青衣老将,心想这大概就是丹玛了。他身上穿的是绸甲,我这刀劈不动他,我得用手把他抓过来,扔到地上摔死。想到此,多桂梅巴对丹玛说:

“你这青衣老家伙,急急忙忙来送命。我的两臂力能举千斤,要把你纸人般的老家伙举上天,让天上的日月看热闹,再把你摔在山边,让你的脑血洒深涧。”说完,像灵巧的山羊一样跳了过去。丹玛来不及回话,急忙拉弓射箭,这一箭从多桂的前胸射进,从后背穿出,钻入草山,没入泥土,多桂竟没有倒地,反倒大叫着第二次扑向丹玛。丹玛第二箭射出,掀开了多桂的天灵盖,射碎了头骨。多桂梅巴再也没能爬起来。

卡契大军连损两员大将,其他兵将死伤不计其数,把那王兄鲁亚如仁气得七窍生烟,但又想不出制敌的办法。待要拼命吧,又想起那俗话说的:慢火熬茶味道好,慢步爬山身体好,沉着对敌战果好。还有那没死的战将也劝他说,只要王兄身体健壮,不愁报不了这仇,如果报仇心切,硬冲硬拼,残兵败将也要丧失。

鲁亚如仁无奈,像断了角的牛魔王一样,垂头丧气地收拢残部,丧家犬般急忙回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