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重新现世的地下神庙
1780年,爱德华·吉本以一种哀痛的笔触记述了262年奥斯底格斯附近埃菲索斯的阿狄迷斯神庙的毁灭。他对这座神庙的描写,虽然并非目击,但其叙述却是具有说服力的:希腊的艺术和亚洲的财富共同创造了这座神圣而宏伟的建筑……波斯、马其顿和罗马那些功盖四方的帝王们也敬畏它的尊严,并增添了它的辉煌。吉本依据的是他非常熟悉的,由希腊人和罗马人写下的历史故事或传说。他也熟悉世界上那些被赞美的奇迹。然而,他生活在一个世纪之前,那太早了,没法知道那些考古家的奇观。即使凭他那受过良好教育的直觉,他也不可能预料,他认为那座已经永远消逝了的神庙有朝一日会被重新发现。
没有哪位历史学家、历史编纂家或心理学家能够圆满地解释,为什么在19世纪之前,就没有任何一个人对地下进行挖掘,以发现这座失去了的殿堂。而恰好在古希腊世界地域内的第一次这样的冒险行动,就发生在埃菲索斯喀斯特河口的潮湿的平原上。19世纪60年代,吉本的一位同胞约翰·塔特·伍德,在这片淤积的泥淖里挖掘了7年,直到他终于找到支撑神庙圆柱的地基为止。伍德开始的工作早于施莱曼在19世纪70年代发现特洛伊古城。后来许多考古学家不断步伍德之后尘,大约100年之后的今天,奥地利考古研究所的安顿·巴麦,仍继续在阿狄迷斯女神即阿狄迷斯人的狄安娜女神的圣地的下面进行发掘以期发现奇观。
正是阿狄迷斯大圣殿的宏伟壮丽,才使它成为古代世界的一大奇迹。“希腊的神奇”,是老普里尼用来描绘这座神庙的词句。他作为历史学家,一点也不在吉本之下。希腊庙宇的神韵在于,它犹如灵魂之居所,与埃及的庙宇不同,那是上帝之居所,还有大教堂,则是世人之居所。阿狄迷斯神庙可以描绘成是古希腊爱奥尼亚式灵魂的表达,但揉进了大量的近东的东方精神。
阿狄迷斯遗址远不止是一个简单的、超规模的、直角的而且每边都环绕着柱廊的大型建筑。它是一座巨大的闪闪发光的大理石建筑,坐落在一个极大的、向天空开放的庭院里,因而在很遥远的地方都能看到。从正面很远看去,像圣坛庭院。圣坛庭院本身由柱廊和雕像装饰着。然而,圣坛庭院里的小祭坛,却建得不那么对称。参加正式典礼的牧师可以看到神庙的高处,但他必须转过脸去照顾小祭坛上的活动。这种设计使人联想到近东,在那里,庙宇有时从旁边内收一些,而不是让前门或内坛与倾斜的走道紧靠着。
走向神庙高高的台地,要通过一个环绕着整个建筑物的巨型框架的大理石台阶,伴随着向后倾斜的浇铸物或平置于地上的斜面墙。高处的台地大约78.5米宽和131米长。普里尼告诉我们,这些圆柱有20米高,修长而且上面有精致的沟槽。他们精心制作的基座是由圆形的大理石组成,支撑着塑造的浮雕,这些浮雕沿着圆柱形墙壁的底部“环绕奔腾”,这是建筑学在古代世界几乎但并非完全没有先例的美妙杰作。精致的爱奥尼亚式的柱顶装置了特制的、漂亮的雕刻环状物(涡旋形),保护着那些圆柱,支撑着上面的大理石平梁(柱顶盘)。在圆柱中楣没有图案,但大型的齿状饰物构成了最上面的部分,支撑着上面的三角空间。在人形山墙上是三个显眼的开口,而正中那扇门是由两位亚马孙族女战士的塑像构成的,在屋檐里还有另外两位女战士塑像。瓦檐饰装扮着顶部。
也许比正面观看的多层圆柱形墙壁更富于戏剧性的是,当观光者从两个圆柱之间往里走时,他会沉浸在欢迎的氛围中。在这里,门廊的前面,是伫立在雕刻矩形座基上的“圆柱森林”。它们与神庙后部门廊的另一个“森林”相互衬托。普里尼统计总共有127根圆柱。为了“适合”这么大的地面规划,当代建筑师被迫在后面的正方设计了9根圆柱。女神的内室或房间置于邻近高大建筑的中心部位,前后是两道柱门廊。我们没有从埃菲索斯阿狄迷斯的祭祀塑像俯视这间圣居的证据,就像雅典的雅典娜女神所做的或奥林匹亚山圣殿里的宙斯雕像那样。然而,人们可以推测,埃菲索斯阿狄迷斯的祭祀塑像,就同罗马皇帝时代树立在庭院里的罗马人的复制品一样大小。加上他们戴着精心制作的头冠,显然会比真正的人高些。
阿狄迷斯神庙的非凡构造要属于那些惹人注目的人物了,她们在城市的宗教和政治生活中发挥着重大作用。女神们都可以发挥自己的作用,无论何时需要她们,就像欧里庇得斯(Euripides)创作的古希腊悲剧里根据剧情的进展不时推出来的神仙一样。据说她们曾经帮助建筑师切斯弗雷,在那个伟大的大理石神庙的进口道上面安上了过梁。考古学家们并非浪漫地称这座神庙为D神庙。石制过梁如此巨大和沉重,以至于那位建筑师在完成他的任务过程中由于绝望而想到自杀。
2.埃菲索斯人与阿狄迷斯女神
从很早的年代起,阿狄迷斯就吸引了众多的香客和旅游者,她从这些香客、旅游者使用她的圣港的船舶那里为神庙挣来了大量收入。她分享那些经常出入于她那开放的庭院的商人创造的利润:工匠出售她的祭祀塑像和神庙的银制小像章,魔术师或方士进行预言算命,牧师和尼姑出售分类圣餐。在圣所发现的破碎的动物骨头表明,那里吃的食物是在祭坛下现场做的。阿狄迷斯得到了居鲁士的救济。他是最后一位吕底亚王,曾以阿狄迷斯女神的名义帮助修建了不朽的神庙考古学家命名为D:一个女巫辅助了大流士,在公元前546年,当他把居鲁士放在柴堆上献祭的时候,他成为征服者波斯王。
然而,当灾难降临女神的圣殿的时候,她的干预却失败了。一个名叫赫瑞斯塔斯的人,企图名垂青史,一把火就将居鲁士的宫殿焚为平地。这个神秘的人物因此对世界历史做出了一个具有讽刺意义的贡献:“赫瑞斯塔顿”便成为“臭名昭著”的同义语。但是,对于公元2世纪的著述家普鲁塔奇来说,赫瑞斯塔斯提供了一个写作极好故事的素材。普鲁塔奇写道,正是在焚火的那个晚上(公元前356年7月21日),女神由于太忙于照料亚历山大大帝的诞生,以至于没能救助她那处于威胁中的神庙。
当亚历山大大帝成为埃菲索斯征服者的时候,他才22岁。他知道,他父亲菲力普二世的塑像在阿狄迷斯的一个庙堂里(考古学家命名为E),建立起来还没有几年,这个庙堂最近被重建。他知道,在希腊和吕底亚,居鲁士的名字已被镌刻在早期神庙(D)那精心装饰的圆柱上。他当然应当清楚,捐献一座建筑物,便给施主授予了一个尊敬的名誉徽章。他尽力讨好埃菲索斯人,为以阿狄迷斯的名义而设的一个节日献祭和阅军。但当他以把他的名字刻在建筑物上为条件才支付神庙的修建费用时,一位老练而且谨慎的当地人向他表示,对于一位神来说,给两个人赠送礼物是不合适的。
阿狄迷斯的避难法增加了它的名声和它的宝藏。就像古代的许多寺庙那样,它的功用是双重的,既是一个宗教机构,又是一个避难所。对于所有那些来神庙寻求避难的哀求者来说,最有吸引力的是传说中的亚马孙族女战士。由于她们享有的信誉,她们的避难要求是一定会得到保证的。对于其他人,比如女神庙的建立者,他们的塑像则伫立在人形山墙里。普遍认可的历史上第一个宏伟的大理石神庙(D)的建造者是居鲁士,吕底亚人的国王。在他同他的一个侄子之间发生的一场武装冲突期间,埃菲索斯人从被危及的卫城到神庙的那个圆柱之间绑了一根绳索,因而给整个城市提供了一个避难所。后来在6世纪,一个残忍的暴君毕达哥拉斯,他无法逮捕一位逃往神庙寻求避难的年轻女士,就迫使她在神庙里呆下去。不幸的是,她自己在绝望中悬梁自尽了。波斯王耶克萨斯在被希腊人打败之后,便把他的孩子送往阿狄迷斯神庙。在那里,这些孩子们得到希腊历史上最艳丽的女人之一——阿狄迷萨女王的保护。阿狄迷萨作为指挥官参加了反对希腊的海战。在后来对圣所的管辖中,亚历山大大帝表现了他那著名的放纵性格,他为一个逃亡的奴隶而温和地向主教求情,当有两个人被强力所驱赶面临着死亡的威胁向他哀告时,他打破了只接纳一个的那些规则。在埃及托勒密家族的悲剧之一中,托勒密·尤吉茨的异父兄弟托勒密·费斯肯于公元前259年带着他的妻子逃到神庙的避难所,在这里他们双双被害。在另一个悲剧中,马克·安特力强迫主教把克利佩特的妹妹阿申罗从神庙交出来。然后他谋害了她,因而保障了克利佩特和他自己的埃及王位宝座。
阿狄迷斯神庙也吸引了哲学家、诗人和艺术家们。公元前6世纪的哲学家赫里特思迫使自己使用了在圣所的神事住所,据说不是为了逃避某些人,而是为了逃避人类。前面提到的早期神庙(D)的建筑师切斯弗雷在受困时,不仅得到了女神的帮助,而且得到了他的建筑师儿子麦提格利斯的帮助,还有第三位建筑师史得鲁斯的帮助,人们可以假定,这位建筑师在附近的塞蒙斯已经历过相似的建筑结构上的问题。著名的雕塑家普鲁克利斯,为居鲁士神庙(D)和后来的装饰有晚期古典建筑(E)的圆柱基座的斯格佩斯塑了像。
希腊人在体育运动、诗歌、戏剧、音乐方面的所有论争中,公元前5世纪在雕塑艺术上的争论具有许多值得重视的特殊性。雕塑家们应展出他们的亚马孙族女战士青铜塑像。被评价为最好的四尊(它们是由雕塑家菲底亚斯、波利特斯、克鲁莱斯和弗鲁德蒙所作)被选出来装饰(D)神庙。这个艺术事件就像居鲁士神庙的建成一样,是用来庆祝公元前450年的“凯利斯和平”的。没有比亚马孙族女战士更好的象征用来庆祝东西方之间的冲突了。亚马孙族女战士不是一支专门作战的娘子军。她们象征着一些东方的民族,也许是东安纳托利亚的一个东方母神玛的好战的女战士,或者是赫梯人的侵略成性的军队,或者是东方其他的一些部落。根据公元前5世纪描述在神庙上的情况来看,她们象征着来自于东方并在击败吕底亚之后占据了神庙的波斯人。
公元1世纪,圣鲍尔从卡瑞森来到富裕、欣欣向荣的城市埃菲索斯。古代的作家们描述了东方的奢华,金色的柱廊,神庙里艺术家那展示艺术天才的场所。当然,古代的批评家则把这座城市描绘成充满了青楼、歌手、演员、花花公子和妓女的罪恶渊薮。鲍尔同银匠底未特斯煽动的群众之间的那场著名的对抗就不是发生在神庙,而是发生在剧院。当圣鲍尔讲话反对对银子的崇拜时,众人通过高呼“伟大属于埃菲索斯人的狄安娜神”而将他们的仇视情绪公开表达出来。圣鲍尔为阿狄迷斯礼拜偶像的粗俗所震惊,这是可以肯定的。对这个礼拜偶像的生动描述来自于另一位圣者约翰,他也在1世纪访问过埃菲索斯。约翰和众人据说比鲍尔取得了更多的成功,但事实是,直到公元4世纪末期,埃菲索斯人并未抛弃阿狄迷斯。当约翰在这座城市行走时,他看到的是描绘过的阿狄迷斯塑像,镀金的嘴唇和一幅面纱。他也在女神的节日期间访问过剧院,在那里,献祭的炊烟如此浓厚,以至于遮住了太阳。他对这个过程有一个良好的印象,在向神庙的行进过程中,牧师吹响了号角。
英国考古学家发现了一篇铭文,被认为是在上述圣者们访问之后写下的,提供了对朝拜阿狄迷斯队伍的极好描述。一位名叫C·威比斯·塞流特鲁斯的捐助人,为庆祝阿狄迷斯的生日的节日朝拜提供了资助。似乎整个埃菲索斯城都参加了,行政官员、文职官员、神庙的男女牧师、音乐家、舞蹈家、年轻人,有的在为献祭搬运工具,有的人领着献祭用的牛羊,有的人骑在马背上,而最重要的是,另外一些人搬运着女神的塑像。这个队伍的主要目的是将女神的礼拜偶像搬运出神庙,以便她可以出席主要由游戏组成的表演。返回途中,还可以观看在圣所举行的献祭。阿狄迷斯埃菲塞就是神的显灵,是一个非凡的神明的出现,为的是让她的崇拜者看到她并产生一种敬畏之感。她可以在圣窗上找到一个位置,也可以被转置于战车的巨轮上。这种女神的仪式性的出场,是东方的长达几个世纪的传统,包括安纳托利亚、叙利亚、美索不达米亚和埃及。在阿狄迷斯神庙的山墙那么高的地方有一个开口,在那儿她可以让她的崇拜者在下面看见。这样的“窗口显现”来自于弗里吉亚的神庙。弗里吉亚是一个帝国,当它失去它的最后一个国王米达斯(公元前700年)时,它也就失去了它的统治权力。但它的宗教仪式的影响却一代一代地传了下来。
弗里吉亚人还崇拜一位仪式性显现的女神塞贝勒,她也是伟大的母神。她的画像雕刻在天然石头中的一个壁龛里,极妙地成为一个显灵的窗户。两个这样的窗户实际上被雕刻在神庙的岩石人形山墙上,每一个围住一个天国的象征物。阿狄迷斯埃菲塞拥有几乎同弗里吉亚母神一样的象征,即凯贝勒。实际上,阿狄迷斯在几种安纳托利亚的方言中都被叫做卡巴巴(塞贝勒)。在希腊语中,“特大的”、“伟大的”这些词语与她的名字一起不断地被引用,表明她是“玛格纳·玛特”,伟大的母神,并且在这里,埃菲索斯的伟大母神就不同于纯粹希腊神话中的猎手女神。她的起源在东方,而不是希腊本身。
阿狄迷斯埃菲塞那特别的多乳房塑像象征着一位母亲神,那些乳房意味女人强盛的生育能力。塑像是坚硬的,其下部就像一个埃及的木乃伊。装饰部分,牡鹿,公牛,狮子,鹰头狮身带有翅膀的怪兽,狮身人面的斯芬克斯,半人半鸟的海妖塞王和蜜蜂,都是源于东方的创造物。学者的好奇已经产生了奇怪的问题:那些真是乳房吗?或许它们是枣椰树、橡树子、茄子、驼鸟、公牛的阴囊、装带护身符的行囊或其他装饰物?毫无疑问,多乳的阿狄迷斯就是崇拜的偶像,从大约公元前3世纪直到公元3世纪哥特人毁坏神庙为止。问题在于:在此之前,什么是崇拜的偶像?在发掘工地发现了原始景观的最早地层的文化堆积(公元前6000年)中,发现了由金子、木料、象牙或黏土制成的形状坚硬的小塑像。关于早期崇拜偶像的传说故事,就以从天上掉下来的一个枝叶、一棵树或一块石头的形式流传下来了。埃克龙丰说,他在神庙里看见了一个金色的埃克让纳像,一个在形式上与在挖掘工地发现的相似的塑像。早期文化堆积中发现古代小塑像展示了一个东方特性的奇异混合。里面有吕底亚人的、波斯人的、弗里吉亚人的、赫梯人的、亚述人的、埃及人的。有些学者坚信它们代表了早期的崇拜偶像。其他人则从某些小塑像中看出是女祭司。其中有一个小塑像不久以前还被认为是牧师,但现在被证明是一位女祭司。
关于早期小塑像的证明的一个线索,来自于塞流特鲁斯的描述。由慷慨的市民责成建立在圣所里的塑像,有些并不是多乳的形象,它们是阿狄迷斯作为带弓的狩猎女神和在阴间高擎火炬的女神的描绘。我们确切地知道,在公元前2世纪,崇拜偶像没有发生变化,罗马帝国时期的硬币清楚地展现了多乳的阿狄迷斯。塞流特鲁斯所指的塑像并没有再现圣所里的崇拜偶像,就像某些人所假定的那样。更可信的是,对于希腊—罗马时期变动中的人口来说,它们反映了不同的神的面貌,而不是东方女神。正像这些罗巴塑像,那些古代的小塑像表现了公元前6世纪女神的不同面貌。比如,带着锭子和猎鹰的女神走近赫梯人—叙利亚人的玛格纳·玛特卡巴巴。
对于早期崇拜偶像的证明更为重要的是这个事实,晚期的古典神庙(E)在设计和其他细节方面都与居鲁士建筑(D)相似。为什么埃菲索斯人决心保持昔日神庙的面貌,并且从新建筑的高高拱起的平台下破损的圆柱上保存一些鼓形石块呢?在雅典,被打败的希腊人埋葬了被波斯人毁坏的塑像和建筑,以使它们能完全掩藏起来,然后在上面再建整个神圣建筑的新群体。在罗马,在一次地震毁坏了凯皮特大神庙之后,通过的一项法律要求,新建的朱比特神庙应当完全是被毁坏了的那一个的复制品。今天,将被损坏物的某些部分保持原样作为可见的纪念已成一种风尚,就像考文垂城和广岛一样。埃菲索斯人显然花了极大的心力去模仿早期的神庙。说他们创作了一种绝对新式的崇拜偶像是难以接受的,这样的变化似乎比改变建筑样式更不虔诚。
更有理由假设,在公元4世纪,偶像没有任何变化,除非有更好的证据能改变这种推断。今天对圣所的调查仍在继续。可以相信的是,在6世纪早期和7世纪,圣所是由西端一个祭坛样式的建筑和东端的赫肯坦顿祭坛、雷普祭坛组成的。所有这些都被建于公元前550年的(D)神庙所覆盖并处于公元前550年修建的祭坛庭院中,后者是早期雷普祭坛的精制品。圣地和它的祭坛样的建筑向天空敞开,这与东方世界的早期朝拜场所,特别是闪米特人的圣祠相似。在这里通常的情形是,并没有崇拜偶像,因为祭坛被认为是神的住所,它本身就是崇拜的中心。这可能就是埃菲索斯最早时期的情况。
由于圣所东端早先的神龛向东,而西端的向北,有些人就认为,在圣所里不只有一个神被赞美,甚至可能多达8个。设定为两个更为有理一些,即相关的阿狄迷斯和开贝尔的偶像,它们后来通过合并变为具有双重特性的一位女神,即阿狄迷斯。在近东,希腊——罗马神把它们自己强加在东方的神之上是通常的现象。例如,在巴贝克,占据了主要神庙的朱庇特是当地闪米特人神的罗马变体,这个神叫汉德,就像它是希腊神一样。在亚历山大城,在一个而且是同样的神庙里,就有一个具有双重特性的神,赛瑞比斯——宙斯·赫留斯。巴比克朱庇特的崇拜偶像和神庙在某些方面与埃菲索斯的崇拜偶像和神庙相似,这并不是什么巧合。
3.组构神庙昨日的辉煌
如果忽视存在于学者中间巨大的意见分歧将导致错误,分歧不仅是关于崇拜偶像和古代形象,也关于圣所的年代地面形状和立体结构。巴麦很有建设性地提出了确定铭文日期的必要。考虑到在泥沼里吭哧吭哧地挖掘的困难,还有神庙的某些部分流失到埃菲索斯的教堂和寺院甚至流失到君士坦丁堡(伊斯坦布尔)的建筑物里去了,就不会奇怪,自从这座神庙的遗址发现以来,比以前有更多的问题被提出来并且依然没有得到解决。
令人惊叹的是,神庙正面形象的最好证据那么晚才被认证出来。在公元后3个世纪期间,圣殿屹立,未受损失并且还可利用的那个时候,伟大的神庙(E)出现在埃菲索斯铸造的钱币上。对这些证据的估价是由这样一些建筑历史学家做出的,如伯纳德·阿西莫,卡尔·列曼,胡·普拉麦,威谦·丁斯莫和查尔斯·皮卡德。即使在今天,这种在所有其他艺术形式中也被接受且广泛了解的缩略传统,似乎仍在困扰某些学者。
不仅是这种缩略困惑他们,而且在表现了同一建筑的钱币上的似乎是随意的差别也困扰着他们。制模工艺的充分鉴别就清楚地表明,那个建筑物必须被认为是一种缩略,以便在后一枚缩小的钱币图案上也能容纳。同样必然的是,表现同一建筑物的不同的制模工将选择建筑物所不同的细节来突出。可喜的是,还没有人对在所谓的“最早的文化地层堆积”中发现的钱币的重要性提出疑问。它们在神庙的另一个问题发挥着重要的作用,即它们对确立建在原址上最早的建筑日期有着重要意义。在居鲁士建筑(D)的地基里发现了87枚最早的有名的钱币,在这个地基里,许多钱币都完好地保存下来。对于保存的实际日期仍然存在着问题,但它不会早于公元前625年和不可能晚于公元前575年。显然,在居鲁士修建神庙之前,那里没有过大神庙。
铸有建筑图案的钱币表明,经过雕刻的鼓形石块装饰了正面圆柱的底部。人们有幸得到了普里尼提供的证据,他报道过神座正面有36根经过雕琢过的圆柱基座(叫做圆柱座)。对于希腊神庙来说,这是最为通常的图样。挖掘出来的经过雕琢的圆鼓形石块和矩形的雕刻基座,都属于D和E两个大神庙,但普里尼并没有指出这些雕制品在什么地方。最近提出了一个惊人的说法,即经过雕刻的鼓形石块不是在圆柱的底部而是在顶部,正如“脖子”的装饰物就恰好在柱头之下那样。有一个作为支持的证据被引用,最近在亚历山大城特洛伊的阿波罗史密森神庙的发掘中发现了一个装饰的鼓形石块。在这个例子中,发现刻出了凹槽的圆柱很小的一部分与鼓形石块的下边那一面接在一起,这就意味着鼓形石块是放在圆柱的上面,而不是下面。但是,亚历山大城特洛伊的钱币就像埃菲索斯的一样,表明鼓形石块是在圆柱的基座上。也应该指出,没有证据说明凹槽圆柱片是什么时候与鼓形石块接在一起的;也许是在神庙被毁坏很久之后。建筑学家切斯弗雷担心,把沉重的鼓形石块放在圆柱的顶上会增加圆柱的压力,这是难以让人信服的。有些人认为,人形山墙凿了三个洞就是为了减轻圆柱上的压力。把经过装饰了的基座放在圆柱下面的传统(早先在赫梯人中就发现了),在后来公元6世纪埃菲索斯的建筑中又出现了,相似的经过装饰的鼓形石块被放在阿卡迪亚的圆柱下面。
在钱币上看到的平台台阶的外沿,可以解释为四边圆柱的存在。已发现的证据表明,每一面都有双排的圆柱系列。为了容纳普里尼所描述的127根圆柱,有人建议在门廊和内厅,或者前后再加几行柱子。圆柱的确切数目和它们各自的位置还有疑问,但在被描写为圆柱群的这种做法上是没有疑问的,阿狄迷斯神庙是古希腊世界的第二个最早这样做的神庙,它仅仅被萨莫斯神庙占了先。毫无疑问,这种圆柱群是受埃及大神庙的启发。公元前6世纪,来自于克里特岛的切斯弗雷会很容易知道这一点并带到埃菲索斯。
现在发掘出来的钱币显示了爱奥尼亚的柱头。它们的起源是东方的,是在以色列发现的早期形态普鲁里克的发展结果。最近在埃菲索斯发现的一个早期象牙碟子,有矮棕榈涡旋形装饰,是从埃奥利亚的柱头到爱奥尼亚柱头的历史发展中闻名的里程碑之一。由于其他的发现物,装饰遗物的碎片等,有人提出(D)神庙的圆柱还相应地在构图中应有一个中楣,(E)神庙则有一个包含狮子口喷头的中楣。一些钱币显示出带有明显的牙齿形的装饰线条的上楣,是被埃菲索斯附近的石岩凿成的碑刻所证实了的传统。其他的钱币表现了一个就像一串珠子的线条在圆柱上楣的最下部分。也许就是所谓的(D)神庙的中楣。有些装饰的浮雕可能属于祭坛庭院。后来著名的祭坛庭院显然模仿了埃菲索斯建筑,她像佩加蒙的宙斯祭坛和罗马的阿拉·佩瑟恩祭坛,它们也是用雕刻的浮雕装饰的。
那些钱币表明,神庙盖了屋顶和有一个装饰了的山形山墙。维特罗斯写道,没有盖屋顶的神庙(中央无屋顶)被建成前后各有10根圆柱。根据这种说法,阿狄迷斯因为有8根圆柱在正面和9根在后面,所以就不是无屋顶的了,当然有些学者认为这座神庙是露天的,在内殿区发现有排水沟。另一方面,所发现的黏土制的屋顶砖和喷水头又说明,神庙是盖了屋顶的。对屋顶的另一种解释来自于(E)神庙的启示:截平了的屋顶只是盖住了环绕的圆柱系列,上面轻微地涂上了沥青直到山墙或人形山墙;换句话说,中心部分是露天的。有人说居鲁士神庙(D)有一个木制的屋顶。有些学者不愿设想,一场大火在没有充分的木材的情况下就烧毁如此多的大理石。他们甚至认为,这个木制的屋顶还装饰着垂吊的织物。显然,他们并不认为普里尼提出的连接屋顶的木制楼梯,为大火往上彻底烧毁建筑物提供了理想的途径。其他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认为只是大火造成的:没有人故意犯罪!公元前356年赫瑞斯塔斯毁坏神庙的故事,从理论上讲,就是为一场与邻邦凯利亚的真实的暴力冲突而做借口和罗曼蒂克的捏造,凯利亚人可能很容易就把神庙付之一炬。许多古代战争的目标就是破坏敌人的具有重要象征意义的大建筑物(这类的现代例子就是1812年华盛顿的白宫被烧坏)。这个说法的问题在于,并没有凯利亚人入侵的证据。更重要的是,在当时凯利亚人正处于毛索洛斯的统治之下,毛索洛斯的慈爱和希腊的赞美使这样的攻击成为不可能的,就像赫瑞斯塔斯的犯罪那样。
神庙凿了开口或窗户的说法,由下面这些出土物就可得到进一步的证实:钱币;在废墟里发现的一片门楣中心和在圣约翰教堂发现的一扇窗户的一部分。印制在埃菲索斯钱币上的窗户十分像马格尼西钱币上的图案,后者为这个传统说法提供了更多的考古学证据。马格尼西的女神也是神的显灵,同埃菲西的一样。多少世纪以来,钱币学著作都把窗户描述成桌子或祭坛;16世纪一位令人惊奇的敏锐的钱币学家经过考证得出正确的答案,把它们指认为窗户。
埃菲索斯钱币系列的两个例子,表现了人形山墙中间窗户里正在整理仪容的一位女性形象。其中一个例子,那个形象看起来像是阿狄迷斯的埃菲西;在另一个例子,那个形象就更像一位女祭司。在埃菲索斯不远的海瑞波利斯城的罗马剧院的道具墙上,有一位极相像的女祭司站在埃菲索斯阿狄迷斯的一尊小神龛面前。巴麦提供的一幅画提出了神庙窗户的仪式性用处,与窗户相对的是通常拥有高高的圆柱和非规则的入口的祭坛庭院,好像祭坛与神庙没有什么关系似的。在巴贝克,外露的窗户必定是服务于一个相似的仪式的。高大的祭坛——它更像一个独立的神龛——挡住了神庙正面来自于庭院大多数地方的视线。
起源于东方的窗户——人形山墙,越过基督教时代一直流传到现在。一幅13世纪的法国手稿,表现了圣约翰毁坏阿狄迷斯神庙和塑像。神庙变成一幢中世纪基督教的建筑,但窗户仍然保留着。在罗马化的西班牙,在阿维拉的圣维森特(St vincent)教堂的西门,有一个令人惊奇的可信的古典神庙的缩样,还有圆柱和三扇窗户在人形山墙上。在进口的中间,埃菲索斯的建筑遗风在蠢笨的波斯人的柱头上发现了,那是在埃菲索斯和在西班牙的希腊殖民地几幢建筑物的发掘过程中发现的典型的柱头。一个有名的传说是,阿狄迷斯和她的神庙的复制品被带到了马赛,并由此传到了希腊殖民地西班牙的姐妹神庙。古埃菲索斯的复制品在西班牙能直接存留到12世纪看来不太可能,然而,在中世纪,在西班牙和埃菲索斯之间有一条吸引人的历史链索。早在11世纪,来自西班牙的克鲁塞德就旅行到近东,在13世纪,一个叫加泰罗尼亚大公司的西班牙集团实际上统治着埃菲索斯。来自西班牙的这些旅行者拿着手画的地图和东方的丝织品来到埃菲索斯,同时他们又把埃菲索斯的著名神庙的建筑风格带回了西班牙。
四位女性塑像装饰人形山墙的惟一例证是在钱币上发现的。她们制作窗户的方式,来源于古代土耳其雕刻在自然岩石上的一些美丽碑刻的东方传统。人物有四个都是和女性之间没有什么巧合。获奖的塑像注定了神庙在数量上是四个,并且反映战斗的亚马孙族女战士。然而,在这里,她们是作为在神庙里寻求圣殿的恳求者而表现她们的作用的。在代表着E神庙的罗马帝国时期的钱币上,她们的外观证实了这样一个事实,E神庙是模仿D神庙而建造的。公元前450年塑像就建立在D神庙上了。
重复中的一个细节,即丑陋可怕的女人葛根的头,在有详细证据的基础上将被接受。她所占据的地方,与意大利罗马早期遗址的神庙钱币完全一样。葛根的头之所以被提起,就像来自神庙地区的宝贵的碎片那样,查士丁尼在公元6世纪把这些碎片送往君士坦丁堡(伊斯坦布尔)。这时,阿狄迷斯神庙却不存在了。在哥特人于公元262年毁坏了它之后,3世纪末曾搞了些重建工作,但在4世纪,这些建筑的利用却已变得让人难以容忍了。公元401年,神庙被圣约翰·卡瑞斯坦彻底破坏掉了。传说,人们仍然对取自那里的石头在进行膜拜。相传,最早、最神圣的偶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块石头,或许是一个流星。阿狄迷斯埃菲西的姐妹女神中许多看起来就像是石头。比如,铸造在该城钱币上的佩加的阿狄迷斯,就像一块有头脑的石板平淡无奇,缺乏生机。除了石头,由于钱币上的埃菲索斯偶像,异教徒们就可能继续在他的神庙里按他们的方式膜拜,直到基督的来临。
在后来的世纪里,埃菲索斯兴衰不定,没有比神庙在年代的泥淖里更衰败的了。到17世纪,埃菲索斯已是一片沙漠,成了贫困、苦难并且肮脏的村庄。但是,对于人类来说,阿狄迷斯并没有完全消失。那不勒斯的阿狄迷斯埃菲西的多乳塑像和相似的塑像终于遗存到今天。在16世纪的梵蒂冈,它们成为拉斐尔绘画的模特;在18世纪,又为狄帕罗绘画服务。16世纪在提夫利为纳拉·德斯特所作的雕刻复制品,到第二次世界大战时还仍然存在。埃菲索斯神庙的正视图,根据钱币的样子重建并在二战后展览出来,成为当代画家萨维多·达利的模特。他对正视图进行全面的临摹,并加了些阿狄迷斯女神正在跳舞的信徒。
在霍瑞恩的不朽预言中,既然诗人和阿狄迷斯神庙都不会完全消失,于是莎士比亚为所有的年代保持了记忆。《荒谬的喜剧》被认为是普拉蒂斯的摹写本,只是取代了拉丁诗人以皮顿朗斯的希腊镇。诗人莎士比亚,使他那丰富、精深、博大的才华与埃菲索斯城难舍难分。为什么他做了这个变动?因为他知道,埃菲索斯是古代世纪最富裕的金融中心之一,拥有一座无疑是世界奇观之一的宏伟神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