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福成,字叔耘,号庸庵,1838年4月12日出生于江苏无锡宾雁里一个清寒书香门第。父亲薛湘起初靠教书养家,收入微薄,后来中了举人,充任官学教习,常年离乡宦游。1847年薛湘考中进士,被授职为镇江府学。薛福成兄弟姐妹七人在家靠母亲顾氏照应。顾氏出身望族,既知书达理又精于女红,对子女慈爱而不失严厉。薛福成在母亲督促下埋头苦读八股文章,成为一个勤奋好学、拥有强烈上进心的少年。
咸丰元年(1851年),正当少年薛福成埋首于“四书五经”和八股章句之间,为攀登科举阶梯而努力时,太平天国运动爆发了。当时的传统士大夫意识到,要想保全身家性命,解救清王朝于危亡,光靠八股文是没用的,还要学习经世致用之学。
薛福成也受到这种社会思潮的影响,他从此不学八股,不作诗赋,不练小楷,一心致力于经世实学。
在薛福成17岁那年,比他年长六岁的大哥福辰在顺天乡试中中了第二名举人。在同年的会试中,薛福辰虽没有得中进士,但已名满京城,并通过议叙、掣签,当上了工部员外郎。大哥的少年得志,对雄心勃勃的薛福成无疑是个很大的激励。在弟兄中,和薛福成相互影响最大的则是四弟薛福保。他们二人只差两岁,读书同塾,应试同时,手足之情特别深厚。起初,薛福保好攻古文辞,日夜深思不辍。对此,薛福成很不以为然,就诘问他说:“现在时变方殷,士无论遇与不遇,应当追求有用之学来表现于时,何必把时光浪费在这些末技上?”薛福保回答说:“不然。自古以来夷难泽世的伟人,不会写文章也不能成功。像贾谊的奏疏,董仲舒的对策,诸葛武侯的《出师表》等,其所以能斡旋世运,鼓动伦类,还不是靠了文章的力量吗?怎么能轻视文章呢?”这一番对答,对两兄弟都大有益处。此后,弟弟开始注重经世之学,哥哥开始无所不读,由于在文辞上下了工夫,后来还能写一手漂亮的古体散文。对这一技能的掌握,对薛福成一生的事业是大有益处的。
虽然薛福成不愿把青年时代的宝贵时光虚掷在八股文、试帖诗之上,但父兄在科举正途上的成功,对他何尝没有诱惑力?所以他也认真地去参加科举考试。咸丰八年(1858年)春天,他和薛福保一起应试,考中了秀才。
入学后不久,21岁的新秀才薛福成和从北京回乡省亲的长兄薛福辰一起,到湖南去看正在那里做官的父亲。刚到湖南时,薛湘正在得意的当口。几年前,太平天国的西征大军南下湖南时,薛湘纠集安福县的乡勇,击败了太平军曾天养部的进攻。随后,他又先后在石门、新宁县令的任上“戮力守境”,所以被朝廷视为才兼文武,从县令超迁为浔州知府。不过,薛湘还来不及走马上任,就在烈日炎炎的盛夏七月因病去世。
由于他在县令任上经手的账目不很清楚,薛氏兄弟不得不在湖南盘桓了好长一段时间,处理这些账务。咸丰十年(1860年)春,他们还没把事情办完,就得到了江南大营崩溃,太平军挥戈直下苏、常地区的消息。警报传来,薛氏兄弟十分心焦,只得匆忙赶回家乡。一路上战火遍地,危难重重。尤其因薛福辰已是清王朝的员外郎,是太平军要诛杀的“妖头”,所以他们虽然改穿了平民百姓的服装,但在穿越太平军控制区时,还是非常惶恐。回到无锡时,薛福辰一度被太平军抓住。在生死关头,他神色未变、应对自如,使太平军摸不清他的身份,这才被释放出来。这时,母亲顾氏已带着家人离乡避乱,薛氏兄弟又“航海涉江”,方才在苏北宝应的东乡找到了离散的家人。
太平军东下江浙,使正在发迹的薛氏家族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不仅薛福成家的产业荡然无存,大姐“富雄一县”的婿家也毁于兵火,而且亲族中还有好几人死于变乱。太平军攻入无锡的那天,他的伯母华氏在屋内自缢,堂嫂顾氏抱着儿子跳井自杀。第二天,堂兄屺望又“骂贼遇害”。作为官宦子弟,薛福成本来就反对农民起义,如今家破人亡,他仇视太平天国的立场就更加鲜明,骂起“贼”来更加不遗余力。他还筹划了“灭贼方略”,准备亲诣曾国藩的行辕去陈献,只是因为“母老家贫”,才没有成行。
同年秋天,清政府在第二次鸦片战争中的失败,也使薛福成深受震动。这一次清政府惨败的情形,比第一次鸦片战争还要严重。英法联军攻陷了大沽、天津,兵临北京城下,咸丰皇帝仓皇出走,病死热河。而清王朝最后被迫签订的不平等条约,割让了大片疆土,付出了巨额的赔款,给了列强更多的侵略特权。深重的国难,使薛福成忧心如焚。他觉得虽然西人来华,四海通航,乃是天之所为,但这两次战争的失败,原因在于人事,绝不能尽归之于天意、气数。怎样才能振兴中国、抵御外敌的欺凌呢?他更觉得必须读书励志,具备真才实学,以便挽回令人震眩的时变。
于是,青年薛福成就在宝应更加刻苦地学习。宝应的新居又潮湿又窄小,薛福成弟兄几个只能挤在一个小房间里。但身居斗室,并没有影响他们的学习热情。白天,他们纵观经史、质问疑义,晚上就在油灯下讨论圣贤立教的微言大义。只是,这孔孟之道能不能担负救亡图存的大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