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岛浪速返回东京后,一是无所事事,只能与一些右翼分子清谈,不过,在他的内心,从来没有忘记“满蒙独立运动”。
1913年9月,中国国内国民党发动“二次革命”,袁世凯下令进攻江西、江苏等地,9月1日,张勋的辫子军攻入南京,进行了三日大屠杀,结果有数名日本人也死在混乱之中。日本右翼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黑龙会领袖内田良平、葛生能久等人在东京日比谷公园发动聚会,声讨中国,要求惩办“南京事件”的肇事者,并要求日本政府出兵满蒙。在这次集会中,也有川岛速浪、佃信夫等人。为了统一右翼势力的立场,内田良平等人建议组成“对华联合会”,而其宗旨就是解决“满蒙问题”。在这次集会后没几天,发生了阿部守太郎被刺事件,随后,内田良平导演了一出日本右翼分子在中国地图上刨腹自杀的戏。
原来,在“南京事件”中还发生了焚烧日本国旗的事,时任外务省主管对华事务的政策局局长阿部守太郎就此事对记者说,焚烧国旗并不是个重大事件,其实国旗不过是个器具,为此表示愤怒是愚蠢的。阿部的谈话本来是想淡化此事,不想扩大事态。但没想到在9月5日晚7时30分左右,刚刚吃过晚饭的阿部从家中走出来,在家门口就遭到两个年轻人的袭击,一个用绳子勒住他的脖子,一个用短刀猛刺他的腹部。阿部被送往医院后不久死去,此事成为日本右翼分子的又一次刺杀行动。
两名刺杀者很快被抓获,都是“对华联合会”的会员,一个名叫冈田满,一个叫宫本千代吉,前者18岁,后者20岁,可见都是血性十足少壮派右翼分子。而两人背后的主谋是岩田爱之助,他曾参加中国革命党,并参与保卫汉阳的战斗,其后又因袭击天津镇台而被清政府驱逐出境。
在两名凶手被抓获后,内田良平见了两人,告诉他们有两个选择,一个是被警察处决,一个是为帝国的昌荣而光荣地自决。冈田满当然选择了后者,于是内田良平在9月9日晚安排了这样一幕:冈田满换上崭新的和服,和他的律师角田知良一起来到二楼,然后对律师进行了交待,之后将一幅中国地图在地上铺开,抽出日本刀,端坐在中国地图上,最后切腹自杀。
阿部守太郎被刺后,日本外交界右翼势力占了上风,英国公使小池张造被召回,接任阿部的职位,而小池一向以强硬著称。
在日本政风右转的时候,川岛感到他又有了施展的机会,于是,他与田锅安之助、高山公通再次商议,准备再次发动“满蒙独立运动”。1914年7月,他写下了万余字的《对华管见》,从六个方面分析了占领中国东北和内蒙东部的重要性,这算得上是他这些年来对满蒙独立的认识的总结。但日本政府对他的建言不知可否,川岛只好继续耐心等待时机。
1915年6月,正当川岛有些不耐烦地时候,他的朋友大原武庆忽然带领两个身穿蒙古服装的人登门拜访。原来这两人一个名叫塔萨,一个名叫巴塔,是内蒙古东部地区著名土匪巴布扎布派来的。
巴布扎布是内蒙古左西乌珠穆沁旗达布苏诺尔一带的土匪,现已聚集了3000余人,此人虽为土匪,但也经常进行政治投机。
巴布扎布1878年出生于辽宁省彰武县,年轻时已成为一伙马贼的头目,经常打家劫舍。之后,日本为准备与俄国进行战争,派遣大批间谍和军人深入东北以及内蒙古地区,招募当地土匪以及各种武装,巴布扎布就在1905年成为日军“特别培训班”中的一员,当时在桥口勇马中佐手下担任一支骑兵部队副统领,曾参加日俄战争。日俄战争结束后,日军将其安排在彰武县担任警察局长,但此人匪性不改,辛亥革命爆发后,他又率领36个部属北上,参加外蒙独立,由于作战勇猛,具有独当一面地才能,被外蒙活佛哲布尊丹任命为东南方面军司令,率兵进入林西、经棚、多伦诺尔一带。
1912年,中国政府承认了外蒙的自治,巴布扎布也被外蒙当局委任为东部都督,成为一方大吏。但由于他曾作为日军的部属参加过日俄战争,俄国人因此对他很不信任,矛盾日渐加深,巴布扎布一怒之下率军南下,在西乌达布苏诺尔至哈尔哈河一带落草为寇。在川岛第一次策划“满蒙独立运动”的时候,也曾与巴布扎布有过一些联系,巴驻扎布与其它蒙古王公也有过商议,这次,巴布扎布失去了在外蒙的地位就又想到了重新投靠日本人,于是派人前来日本寻求支持。
川岛在与两人会面后,又召集他的人商议此事。当时,川岛认为,如果巴布扎布现已拥有3000人属实的话,那倒的确是一股难得的可用之军,况且巴布扎布此人在日俄战争中和外蒙自治运动中都表现出色,也堪称一将才,因而值得的帮助。于是,这次会议后,川岛即让两位来使返回中国,告知川岛将予以支持。随后,川岛与肃亲王取得联系,告知巴布扎布情况。紧接着,沉寂多年后他又开始忙碌起来,他在东京平河町金星旅馆设立了办事处,开始为第二次“满蒙独立运动”筹集资金;与此同时,也派青柳胜敏等人前往中国对巴布扎布进行侦查,查看其实力是否如其所说。
青柳胜敏经过海拉尔来到巴布扎布在达布苏诺尔的营地,见果真拥有3000之众,粮草还算充足,只是武器弹药较为缺乏,于是于1915年12月底返回日本向川岛汇报。
1916年伊始,对川岛来说,一个特别的好消息传来,那就是袁世凯称帝。由于中国人早已对延续2000多年的帝制感到厌恶,袁世凯的称帝激怒了整个中国,顿时袁世凯众叛亲离,不但激起了南方革命党的怒火,就连北洋派系内部也不再支持袁世凯。国际上看到袁世凯已经陷入孤独无助的陷阱,也很快抛弃了他,日本政府的政策也随着“弃袁”之风急转直下。1916年3月7日,大隈重信首相在其官邸召开内阁会议,商讨中国时局对策,最后作出了内阁决议,确定了“必须摒弃袁氏,使袁氏从中国权力圈中退出”的方针;另外在第六条中还决定:“对帝国民间有志之士,以排除袁氏为目的,同情或以财物资助中国人反袁活动者,政府虽然不便于公开鼓励,但将予以默许。”这等于说,日本政府再次为川岛等人的活动打开了大门。
当川岛得知这一内阁决议后十分兴奋,立即在日本政府、军界和外交界内频繁奔走,寻求重新获得支持。果然,这次川岛“成果丰硕”,日本陆军参谋本部次长田中义一、第二部部长福田雅次郎、海军司令部军务局局长秋山真之、海军预备役中将上泉德弥、外务省政策局局长小池张造等人都表示支持川岛发动第二次“满蒙独立运动”。在获得日本军政两界难得的支持后,川岛偕妻子川岛福和义女川岛芳子以及参谋本部派遣的土井市之进大佐、川岛的助手青柳胜敏等人一起登上了前往中国的轮船。川岛一行人在旅顺登陆上岸,并在此与肃亲王一起建立了策划大本营。在肃亲王府,川岛等人再次制定了举事计划:
一、以川岛速浪为总帅,土井市之进大佐为军事总指挥,本部设在大连;
二、由入江种炬奉宪奎(肃亲王第七子)为首领,率领在大连组织的部队控制辽阳以东的千山地区,举起讨袁大旗,从东南方向威胁奉天;
三、由青柳胜敏和巴布扎布的部队越过兴安岭,进入吉辽平原,从西北方向直捣奉天;
四、由日本驻长春守备队队长小林大尉和大连市市长田本贯太郎协助石本权四郎、经久井平吉等人,配合进攻奉天的军事行动,占领长春,然后分并占领吉林、黑龙江两省;
五、举事各部占领东北三省后,再进军关内,直薄北京。占领北京之后,再以京津地区、东北三省和内外蒙古为根据地,拥戴宣统皇帝,宣布成立一个国家,并使这个国家受日本保护。
至于行动所需经费,由肃亲王以自己的私产作为抵押,向日本银行进行借贷。肃亲王为满清八大皇族之首,其所拥有的资产相当庞大——在满洲拥有大片农田,在热河、张家口、北京城郊还有大连的森林、矿山、煤矿、牧场等,仅这些加起来竟然相当于日本国土的两倍!另外,肃亲王在各地还有用许多房产,因而,肃亲王拥有雄厚的财力支持这次举事。他就以部分资产作为抵押,向日本财阀大仓喜八郎贷了100万日元,另外在东京变卖了一些文物首饰等,又获得数十万元,显然,这次资金上够充分。
在肃亲王筹集资金的时候,石本权四郎、小林大尉等人也在秘密筹集军火,他们从长春、哈尔滨、齐齐哈尔等地筹集到了一大批军火,然后组成8个“弹药秘密输送班”,在日本商社的掩护下,把弹药隐藏进各种货物之中,避开俄国宪警的耳目,然后利用三井物产公司的火车皮在日本间谍的护送下经哈尔滨、齐齐哈尔运抵海拉尔,在从这里用马车运至巴布扎布营地。
另外,入江种炬、青柳胜敏、木泽畅等人也潜入哈尔滨等东北各地,招募各地土匪等武装人员,组织训练;其中仅宪奎在辽东就招募了约5000人。至此,第二次“满蒙独立运动”的武装起事已经万事具备,只等川岛一声令下。
但他们不知,川岛此时正为另一件事烦恼。原来,日本虽然一直希望满蒙独立,控制中国东北,但日本内部始终分为两派,一派认为应该依靠张作霖来控制东北,另一派就是川岛等主张依靠宗社党、蒙古王公以及地方土匪,前者认为后者是一群乌合之众,根本不足以成事,川岛则坚信他一定会成功。前者主要是在东北的日本外交官以及朝鲜总督寺内正毅大将,他们曾在奉天召集会议,因而称“奉天派”;后者主要是川岛、等人,主要是以旅顺为大本营,因而称“旅顺派”。当时,日本政府已经知道川岛即将在东北发动第二次“满蒙独立运动”,因而内阁指示外相石井菊次郎要做好相应的策应工作,于是石井令森田宽藏前往中国,表面上他的任务是调查日中间各条约的执行情况,视察警察法令以及税收,但实际他的主要使命是向东北各领事发出通报,告知他们川岛即将举事,内阁已经作出决议,“政府对此已默认,而且为了谋求严格的统一行动,愿为后台,暗中引线操纵”。但没有想到,森田之行却引起日本外交人员以及一些军方高层将领的强烈反对。
当时,森田来到奉天后,就召集东北三省领事以及在北京公使伊集院彦吉和朝鲜总督寺内正毅大将。当森田传达完内阁决议后,他说:“正如各位所知,目前东北三省及内蒙等地,民心已经开始离散,有的地方充满了反袁气氛,有的地方已经开始行动,对于这种反袁运动,我国民间志士如有寄予同情或用金钱、物资予以援助者,政府应持默认态度,为了统一方针,政府可在幕后为他们提供机宜。因此,凡日本国民为上述目的而对中国的反袁运动提供金钱、物资援助或以其他方法援助者,政府一律予以默认。”然而,伊集院彦吉当场表态说:“川岛训练警察也许可以,但他是否能够指挥军事,我还未曾听说,这样的人居然当起什么举兵的总帅,恐怕到头来又是一场闹剧。”
寺内正毅也说:“我承认民间志士中不乏正直有为者,但有不少人则是饮酒吹牛之徒,而且川岛依靠的武装,具为乌合之众,十有八九不是中国正规军队的对手,政府支持这些人搞‘满蒙独立’,我看除了具有敢于冒险的精神之外,实无值得赞同之处。”
驻奉天代理总领事矢田三太郎说:“内阁这种做法,简直太肤浅,不策略到极点,与其这么干,还不如支持张作霖,现在张作霖想当奉天将军,正和袁世凯派来的奉天将军段芝贵展开斗争,我们如果趁此机会暗中帮助张作霖,让他出来搞‘满蒙独立’,岂不是比支持川岛和肃亲王一伙更实际,更有成功的把握吗?”
客观而论,伊集院彦吉、寺内正毅等人所言正是,日本内阁支持川岛所组织的乌合之众的确很草率、肤浅,与川岛、肃亲王等人相比,支持张作霖显然更现实、更把握。
森田见与会者异口同声反对内阁决议,反对依靠川岛,只好表示他会尽快向内阁反映。果然,在他返回日本作了汇报后,原本支持川岛的一些政要“清醒”过来,如参谋部次长田中义一、外相石井菊次郎等人,他们转而支持“奉天派”。4月10日,田中义一致电关东都督府参谋长,令其进一步向张作霖表示日本的意向,试探张作霖是否会支持“满蒙独立”。
不过,川岛也不是再次失去了全部支持,关东都督中村大将对他仍持支持态度,他明确反对支持张作霖,因为他认为目前“满蒙独立”已是箭在弦上,此时如果撤销对川岛的支持无疑于前功尽弃,为此,他坚定不移地支持川岛和肃亲王。
如同他初次策划“南北两分”的时候遭遇袁世凯这个强大障碍一样,这一次,川岛在即将举事前又遇到了张作霖这个障碍。此时,在日本政府的支持下,张作霖又演出了一出驱逐“帝制祸首段芝贵”的戏,孤家寡人的段芝贵当然无法在拥有强兵猛将的张作霖面前混下去,只好不辞而别。段芝贵走后,张作霖如愿以偿,成为名副其实的“东北王”。此后,张作霖与亲日将领袁金铠等人已经拟好了“独立宣言”,只待合适时机宣告“满蒙独立”。
川岛眼见日本再次临阵变卦,“奉天派”日益得手,心中怒火难平,于是,川岛与小矶国昭商议如何是好,此人乃是参谋本部第二部部长福田雅太郎派来视察东北举事情况的。福田雅次郎此时仍支持川岛,只是由于日本高层已经转为支持“奉天派”,因而他也不好再公开支持川岛。小矶与川岛商议后,决定先回日本征求福田的意见再做决定,于是川岛催促他尽快返回日本。不久,小矶传来消息,告知川岛,福田将军不好公开指示川岛该如何行事,但放手干就行了。川岛这下心里有了底,只要军界高层让有支持者,他当然不会轻易放手。
川岛于是再次和小矶国昭、土井市之进等人商议,决定再次采用极端手段,暗杀张作霖,因为这样可以直接解决问题的关键。为此他们商议了两个暗杀张作霖的办法,其一是由日本军官宴请张作霖,然后在席间直接杀死张作霖;其二是在张作霖出行时设伏,用手榴弹炸死他。
土井市之进很快选好了两个人充当杀手,一个是日军预备役少尉三村丰、伊达顺之助,组成了所谓“满蒙决死团”,前往奉天,潜伏在满洲铁路局附近,等待时机。
5月27日,川岛等人得知,关东都督中村大将将从大连乘火车前往奉天视察,届时张作霖将会前往迎接。土井市之进立刻进行布置,他在了解了张作霖出行的详细情况后,决定在其返回官邸的路上进行暗杀,并且在两处必经之处都安排人手,务求炸死张作霖。
张作霖这天果然前往南满火车站迎接,土井注意到,张作霖一行共乘坐5辆豪华俄式马车,张作在第一辆上。于是,当张作霖完成了迎接返回时,埋伏在小西天的三村丰突然冲出,怀抱着烈性炸药,当冲到第一辆马车跟前时引爆了炸药,顿时一声巨响,马车和几名卫兵已经被炸得支离破碎。但实际上,狡猾的张作霖在返回时却改乘了最后一辆车,当他听到爆炸后,立即脱掉帅服,夺过马车旁一名卫兵的马匹仓皇奔逃。在他骑马跑到图书馆前的时候,虽然他脱掉了帅服,但仍带着大帅的帽子,因而第二名杀手伊达顺之助认出了他,立刻甩出了手榴弹,手榴弹在张作霖的身后爆炸,爆炸气浪冲飞了他的帽子,但他却毫发未损,因而,川岛的计划再次失败。
刺杀未果,川岛只好孤注一掷,命令巴布扎布准备起事——在这里说他孤注一掷,是因为他清楚,当时日本政府已经命令各地不再支持他,因而实际上他所能依靠的已经只剩下巴布扎布一支孤军,其他地方的人马已经很难共同行动。
1916年6月6日,袁世凯病死,讨袁的旗帜已经无法再打出,但川岛仍决定起事。6月27日,巴布扎布竖起了“勤王师扶国军”的旗号,率领他的3000骑兵(内有50多名日本军官和浪人),30日,这支“勤王军”兵分三路越过兴安岭,一路上,这支土匪“勤王军”仍在打家劫舍,扫荡而过,并不是单纯的行军,因而直到7月22日才抵达吉林省突泉境内。当张作霖得知巴布扎布起兵进攻他后,立即命令东北军中的精锐之旅吴俊升部进行阻击。
吴俊升于是在突泉一线部署了拦截,给了正在行进的巴布扎布第一路人马一个突然袭击。第一路遭到袭击后边打边撤,这时第二路从吴俊升的侧后翼出现,对吴部形成夹击,吴只好向后撤,而巴布扎布的两路军就进行追击,希望一举消灭吴俊升部。但吴俊升很快与增援部队会合,然后展开山炮进行轰击。这时巴布扎布也亲率第三路军赶到,但由于巴布扎布都是骑兵,没有重武器,因此几次冲锋都被吴俊升的炮火压制,巴布扎布和青柳胜敏只好下令撤军。
当夜,在青柳胜敏的建议下,巴布扎布还对吴俊升部进行了夜袭,但仍未取得多少战绩。此后,又经过几次激战,巴布扎布已经损失500余人,仍无法突破吴俊升部的防线,于是,青柳胜敏和巴布扎布决定,放弃突泉防线,南下直奔奉天。在一个雨夜,巴布扎布的人马留下一些辎重帐篷南下了。
巴布扎布绕过突泉后,于8月14日攻占南满铁路上的郭家店。按照川岛事先制订的作战计划,当巴布扎布攻占郭家店后,应该在此布防,然后东北各地其他“勤王之师”同时相应,共同进攻奉天。当巴布扎布和青柳胜敏按照既定计划在此布防时,他们并不知道,早在8月1日,日本参谋本部次长田中义一已经致电关东都督府参谋长西川虎次郎,称:
(至急密电,亲启)根据目前形势的发展,在满蒙地区发动新的骚乱,不仅没有必要,而且将为我国对华善后政策带来很多不利。因此,决定迅速解散“满洲举事团”。想阁下对此已十分了然,望能体察此意,在未奉到上级机关其他命令前,勿妄信流言,致生种种疑虑。如有人以铁路附属地作为举事的策源地,当然,决不应该允许。
田中义一的这份电报,可以说斩断了川岛最后的希望。本来,土井大佐在大连、安东一带招募的“满洲特殊部队”5000多人应该在此时策应巴布扎布,但现在受到关东都督和日本领事馆的控制,只能呆在原地不动;“长春举事团”也应该在7月31日深夜在长春市内的30多个地点进行同时爆炸,然后由日本浪人组成的“拔刀队”攻占道尹公署,同时小林大尉率领的长春守备队支援这次行动,长春也就唾手可得。然而,小林大尉在行动之前被上级调走,长春日本领事馆山内四郎又将入江种炬等日本举事头目召到领事馆,命令他们停止一切行动,所以,长春也未出现任何爆炸。
此时,张作霖已经派出冯德麟的五十五旅,对巴布扎布发动了猛烈进攻。巴布扎布在与吴俊升的作战中已经损兵折将,弹药消耗很大,又经过连续一个月的行军、抢劫,这些土匪战斗力早已不足。危机之中,青柳胜敏向川岛发来紧急求援电报,称:“我于郭家店受敌军四面包围,弹尽,乞火速补充。”川岛明白,此时如不为巴布扎布供给弹药,那么他的计划现在就会全面破产,于是,他与参谋本部派来劝说他的滨面大佐商议,请求其出面为巴布扎布调拨一批军火。滨面大佐本来是参谋本部派来监督川岛的,但当川岛向他说明了情况的严重性之后,他同意了川岛的请求。于是,滨面以参谋本部特使的身份求见负责调配军火的西川少将,请他从大连军火仓库了调出一批军火。但西川少将早就对川岛这些乌合之众很反感,因此一口拒绝了滨面的请求。不得已,川岛和滨面有前往关东都督府求助,最后西川少将表示,如果滨面大佐愿意担负此责任,那么他就打开军火仓库。滨面只好作此担保,于是西川从大连军火仓库内调拨出1200支步枪、24万发子弹、4门野炮和数百发炮弹还有一些手榴弹,交给川岛。
巴布扎布虽然得到了这些弹药补给,但此时也已经了解到其他“举事团”根本没举事,日本政府也不再支持他,气得他大骂日本政府反复无常。
8月底,在中村大将的支持下,川岛终于把在大连的2000多人运送到了郭家店,川岛和佃信夫、中西正树、松本菊雄等人也来到郭家店慰问巴布扎布的匪众。此时,日本政府也考虑到,适当支持一下巴布扎布也能起到警告张作霖的作用,让其明白,如果他不愿与日本合作,那么日本就有可能支持巴布扎布这样的人,推翻张作霖在东北地位。因而,日本上层,尤其是中村大将等在东北的一些日军将领开始做出军事动作,佐藤支队赶到了郭家店,其先以中立名义要求双方停火,但实际上后来干脆直接对五十五旅发动了进攻。9月2日清晨,巴布扎布率领匪众悄悄撤离了郭家店,总算是脱离险境。
在回撤路上,巴布扎布认为应该攻下林西,因为他损失太大了,却一无所获,攻下林西后也能得到些补充。于是,10月8日清晨,巴布扎布的骑兵从东、南、北三个方向向林西城发动了突然袭击。然而,驻守林西的米振标早已得到情报,严防巴布扎布突袭,因此,当巴布扎布突然出现的时候,米振标的部队立即进行射击,并开炮轰击。巴布扎布进攻了一整天也未能攻进城内,傍晚时分,巴布扎布决定在天黑前一定要突破米振标的防线,于是亲率部队冲锋,但当他冲到一个沙丘上时,一颗流弹击中了他的头部,这个横行内蒙、东北多年的悍匪就这样突然之间命丧疆场。
巴布扎布的死也给了川岛沉重的打击,他的计划至此全部破产。
果如伊集院彦吉所言,川岛终生忙碌的“满洲独立运动”最终不过是一场场闹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