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的唯一征兆就是黑暗不再那么浓,视线好的猎人可以看到十米远的景物。队伍不知走了多久,扎鲁蹲下身打量着一株被风刮到的植被,脸色有些难看。
“这是湿地里常见的一种植物,我不能在前面领路了,绝非我怕死,只是我死了你们到不了巫神头,更回不去。”扎鲁看着萨貊,脸颊上不断地淌水。
“你说该怎么办吧?”
“派个人在前面探路,大伙跟着他走,如果他死了就朝别的方向走。”
这是个笨方法也最切实可行,至少能减少伤亡,人们只能踩着同伴的尸体前行,没有退路可选。
众人都不说话,显然走在前面的人必死无疑,扎鲁说过上几次来都死了人,何况还是暴雨天,对路面情况一无所知,等于是瞎子过独木桥能不能活命全看运气。
“我先来!”莫汗踏前一步。
萨貊按住他的肩膀,“早晚会轮到你,到了巫神头我还有用到你的地方。”
很多人心里明白,这种事哪能先由身份重要的人来做,有个猎人站了出来把手里的弓递给了一侧的同伴。
萨貊朝他点点头,总觉得该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又放弃了。
众人看着他踩着雨水一步步向前,静静地注视着都不说话。
扎鲁低垂着头,像个驼背的老头立在雨里,他知道有的人今后再也见不到了,是他亲手选出了这些人,也决定了他们的生与死。
雷雨大作,一连下了两天两夜终于停了。林子也相继变得静谧,叶子上的水滴随风不断地下落打在宽大的叶片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空气凉凉的带着几分冷意,夜半的天空露出的星斗,透出浓密的树荫偶尔能看到几颗。
幸存的人们筋疲力尽,三三两两地躺倒在地,还是晚上也没有人再去管有没有危险逼近,唯独一人还握着手里的武器,弥由尚有体力靠着树干坐着眼睛里满是警惕的目光。
队伍只剩下十七个人,多半都是武士,探路的猎人除了索兰全都死了,有的人跨过了沼地却倒在了路上。铁蛮在这群人里面力气最大,背着那颜走了很长一段路,萨貊双腿木的生痛,脚底不知磨破了多少血泡,他的体力不及身边骁勇的武士,只是凭着毅力坚持到现在,就像扎鲁所说——身体已经死了,只是精神还在。
他不敢闭眼,害怕睡着了就再也醒不过来。雨在入夜前就停了,雨停的也够及时,大雨瓢泼怕是到不了树王山就已经撑不下去。
弥由静了一会站起身穿过草丛远去,他把刀鞘立在泥地里,目光透着可怖的冷厉。
萨貊想喊住他,全身使不出一点力气。索兰也看到了他的离去,伸手去抓硬弓。
萨貊摇摇头,面朝着天,他忽然笑起来,越笑越大声。
人们也跟着笑,说不出因为什么,是出于喜悦还是悲伤,可能只是庆幸他们还活着。
索兰强撑着坐起身子,他的目光停在那柄刀鞘上,还从未见过这个北陆人拔刀,但听过不少他的事儿。据说那颜在河汐遇险,他在林子里杀了几十个人从暗影中闪现,都是一刀断喉。他带着刀要去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