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兵法如神垂青史: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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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潜修儒学(1)

吴起离开家后,来到了鲁国潜心儒学。没想到正当他在知识的海洋里如饥似渴地学习时,却传来了母亲病逝的消息,吴起泣不成声,悲痛欲绝。但想到自己当初走的时候向母亲发的誓言,吴起没有回家守孝,也因此被老师曾申赶出了师门。于是他决定弃文从武,经过几年刻苦研读,他从这些兵法中吸取了宝贵的养分,为他日后成为军事思想家奠定了基础。从此,吴起便开始了仕途生涯。

告别老母,吴起策马东驰。广阔的大平原,一望无际,吴起说不出心中的滋味。别母的惆怅,对旧贵族的憎恨与厌恶,壮志难抒的郁闷,向母亲立下的誓言时刻在耳边轰鸣。想到这些,他心里百感交集。不为卿相,如何对得起早逝的父亲?不为卿相,如何对得起母亲的苍苍白发?过去的不可能再拥有。展望未来,如何才能实现自己的宏愿呢?再像以前那样周游列国吗?不!他再也不能忍受旧贵族不屑的嘴脸,再不愿看他们平庸、自私的面孔。对旧贵族的恨已深入吴起的灵魂。他边走边思考,想到自己的学识还不够渊博,决心苦读,以求学而优则仕。

吴起只身从卫国逃出后,经过考虑,他选择了读书求官这条道路来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公元前415年,他来到鲁国,投到大儒家曾申的门下,潜心学习儒学。

吴起回头望望留在山头的残阳和如血的暮云,乡关何处,不禁心头涌起一阵悲凉。然而,抬头看,东方是一望无际的平原,那里是希望的所在,那里是卿相的摇篮。吴起系紧了挎在肩头的包袱,握牢了腰间的宝剑,大步向东方走去。

鲁国是春秋时期的一个强国。称霸一时的齐桓公即位之初,曾出兵攻打鲁国。结果鲁军在名将曹刿的指挥下,一鼓作气,将齐军打得大败。后来,齐桓公在打败北狄之后,为了联合鲁国,还将缴获山戎的宝器以进周公之庙的名义送些给鲁国,但到了春秋末期,即鲁襄、昭、定公时,鲁国三桓一再瓜分公室,并逼走了鲁昭公,国乱长期存在,综合国力降低。此时,鲁国三桓的势力也已大大削弱,公仪休等儒者主政,鲁国作为一个三流的小国艰难地维持着。

鲁国是儒家的天下,它是儒家的创始人——孔子的故乡。这里儒学风气非常浓厚,尤其是当吴起来到鲁国的时候,孔子的孙子子思和泄柳、申详为鲁国的卿(诸侯所属的高级长官),儒家思想在鲁国占了统治地位。吴起的老师曾申就是孔子的得意门徒曾参的儿子。

但鲁国因设周公之庙,一直被称为礼仪之邦。孔子是我国古代的大思想家、教育家,他提出“仁”、“爱”的学说,要求统治者能体察民情,爱惜民力,反对苛政和任意刑杀。他的学说后来被封建统治者利用和改造,成为我国两千多年封建文化的正统思想。他兴办私学,广收门徒,先后经他培养的学生有3000多人,其中出名的有72人。在孔子以前,文化教育被奴隶主贵族垄断,只有他们的子弟才能受教育。孔子办学,不问出身,打破了只有贵族子弟才有权受教育的传统。孔子的学生非常尊重老师,孔子死后,他的学生们为他守孝三年,以示敬重。

一进入鲁国的疆界,吴起便觉得这里的天地与他的故乡卫城大不一样。虽然已是初冬,田野里并无庄稼,但经过农民深耕璧地,松软而滋润,一垅垅一畦畦都规整、均匀,显示着农民对土地的喜爱和劳作的精心。唔,铁!这也是铁的功劳,铁制的铫,铁制的铧,铁制的耜,铁制的钰。就是这些神奇制品,给鲁国的农民带来一个个丰收的秋天。吴起来到曲阜城外已是黄昏时分,他找了一家旅店住下来,打算明天再进城去。

店主是个和颜悦色的老者,对远方来客很热情,他一边为吴起整理床铺,一边有声有色地介绍曲阜城内城外名胜古迹和歌场酒肆。晚饭时,有酒有肉,不收分文,吴起执意付钱,店主捋着花白的胡须说:“这是为先生洗尘,不收钱。先生初到趋阜,对这里的民俗民风不知晓,鲁国虽小,臣民以礼义为重,从不唯利是图。看你是个浪迹江湖的游侠,老汉愿与你交个朋友。鲁国虽小,却以道德文章名闻四海;曲阜虽狭,也堪称卧虎藏龙之地。先生听说过孔丘孔夫子吗?”

“久仰其名。”

“见不着了。老夫子死了六十年了。如今他的孙子孔饭还在,就在鲁君的朝里为官,听说也是一位有学问知礼义的人呀!”老店主叹了一口气,流露出无限的仰慕和怜惜之情,“唉,一个个都死了,曾参死了,冉有死了,子路死子,子张、子由都死了。”

吴起对店主如数家珍般地叙述孔门弟子的生卒详情颇为纳闷,便说:“老伯何以如此明晰孔老先生和他的弟子们的详情?”

“实不相瞒,我的父亲也曾听经于杏坛,是孔老夫子三千弟子中的一名。”

唔,原来是孔门儒生之后。那我以后要多多请教了。

“怎么?你也想尊孔读经?”

“我想知道的是谁还在继孔夫子之业,授儒家之学。”

“有。在曲阜五里之城,九里之郭内,大大小小的乡庠所,教学者都是儒家子弟。最有名的是曾参的儿子曾申创办,这所国学受鲁穆公关注和公仪休宰相的喜爱。学子来八方,不下百人。曾参是孔老夫子的得意门生,以孝道著的儿子曾申得其家传,也一日三省其身,慎终追远。真是必有其子呀!”

吴起听了店主的话十分喜悦,仿佛心里踏实了许多。于是拜谢店主说:“多蒙老伯赐教,明日我就到曾子门下拜师请问,这位曾门老师收学生要多少费用?”

“听说也沿用了孔老夫子的准则,每个学子交给老师肉,衣食自理。”“唔,知道了。”

吴起第二天就备了十束干肉,到曾申门下去拜师,曾申一见是个游侠打扮的卫国人,立刻把他赶出门来。吴起不死心,第三天,就向店主借了一身衣服,拿上十束干肉,再去一趟。

吴起峨冠博带,迈着缓慢的四方步走到曾府门前。他没有立即上前叩门,他知道若说出自己是卫国人,就会被那个门官赶出来,如何是好呢?他在门外徘徊片刻,油然想起孙武的一句话“兵不厌诈”。对,诈。为了达到目的,用任何手段都是无可指责的。吴起决心行诈了,他把帽子拉得低低的,用沙哑的声音憋出一句话来:“门官,请禀报曾师,说鲁国儒生天已求见。”

门官没有看清吴起的脸,也第一次听到这个沙哑的声音。心中暗自思忖:儒生?又是儒生。鲁国的儒生比蝼蚁还多,天天有人上门投师问教,若来者不拒,还不得把老先生的宅院撑破了。不行,我得先看看是不是学儒的料,免得收下愚鲁之辈,让先生劳而无功。这位矮门官迈着碎步凑到吴起胸前,仰脸想看看天已的面貌,可是他的眼前却出现了两枚不方不圆的物件,恰好遮住了双眼。他伸手想把这物件推开,却听到一个沙哑的声音在他耳边低低地叨念:“不必推辞,收起来吧,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这是什么声音?这是谁的心意?唔,就是这位看不清眉目的天已吗?适才沙哑的音色,忽然变得清亮而悦耳,使人百听不厌,恨不能天天听到这种声音。听曾先生讲,老一辈的孔夫子爱听韶乐,在齐国听了韶乐,舌头都麻木了,鼻子都不通了,整整三个月吃肉都不知道是什么味道,像嚼柴木棒子似的。我没听过韶乐,这“一点心意”的声音,也许就是韶乐吧,不然为什么如此美妙绝伦。

门官的手举起来了,他没有推开眼前晃动的物件,而是把它紧紧地攥住了。忽然,他的眼睛亮了,双手颤了——手心里有三枚钱币。他的嘴咧开了,他的眉舒展了,他的脚步加快了,他蓦然回首,莞尔一笑:“天已先生,你稍候,我立即去禀告曾老夫子。”

片刻,门官出来说:“天已先生,请进。”

吴起随着门官走进曾府。到了客室门外,门官彬彬有礼地说:“天先生请进,曾夫子在里面恭候。”

吴起走进客室,一句话未说,便遵照店主的吩咐,煞有介事地行了三揖九叩首的大礼。曾申一面受礼一面想:唔,这位后生礼节周到,不像昨日那个叫吴起的。是的,鲁国与卫国一是诗礼之邦,一是游侠之乡,教养出来的人也迥然而异。难怪韩宣子到了鲁国惊叹:“周礼都在鲁国呀!”如果韩宣子也到过卫国,他一定要哀叹:“游侠刺客的渊薮就是卫国了。”呜呼,同是周公一族的封邑,后人却文野分明,可叹可悲哉!

吴起异常严肃地行着礼,一不小心,压在眉梢的高帽子砰然落地,滚到曾申脚边。曾申猛然抬眼,唔,这个人好面熟呀!这不是昨日提着干肉来求学的那位狂人吗?他用手一指:“站起来,你不是卫国左氏的吴起吗?昨日我已把你逐出,今天为何又改名天已潜入府中?”

“老先生息怒。我吴起是个不谙周礼的野人,与鲁国的臣民相比,我是不完善的人,因此才把吴起的名字斩头截臂改为天已二字,战战兢兢地来此,再求先生不念野人之过收我为徒,我定发愤忘食地从先生学诗学礼。”

“你不要再说下去,我不愿听你这种欺人之谈。你走,立即从这里出去!”曾申随手拿起案上的戒尺,指着吴起。“出去,再不走我要赶你轰你了!”

吴起低头不语,任凭老先生训斥,但当他听到曾申要轰他出府时,他的脸色变了,气息粗了,他伸手从宽大的儒服内抽出那把明晃晃的宝剑,两眼圆睁,对着曾申高呼:“你看我手中是何物!”

“怎么!你敢杀人?”

“我杀过人,我敢。”

“你要干什么?”

“我只要你说一句话,今天收不收吴起为徒?”

“收了如何,不收又将如何?”

“收了,弟子在先生门下努力读书学礼……”

“不收呢?”

“若不收我为徒,今日吴起的宝剑就要溅血了!”吴起右手握住剑柄,左手抚摩剑刃双眼闪闪放光,直视着曾申。

曾申瘫坐在席子上,戒尺砰然落地。

曾申自幼从父学诗学礼,所见都是文质彬彬的儒生学子,所闻皆是琅琅书声和柔美的琴瑟之音,何曾见过这般横眉竖目的狂人和听过如此咄咄逼人的吼喊。他有些惧怕了,他怕那把锋利的剑会落在自己颈上,他相信不学《诗》不通《礼》的狂人大都轻生,他们对于别人的生死也不太看重。今日我遇上吴起,只恐生死难料了。他定了定神,温和地说:“吴起,就为了不收你为徒,你竟要杀我吗?”

“先生,你误会了。我的宝剑不是要杀你,而是要自裁。”

“怎么?你要砍下自己的头?这是为什么?”

“人应活得有志气,有作为,吴起已经二十六岁了,忙忙碌碌,一事无成。听人说,孔夫子的国度里学而优则仕,我就是怀着这种抱负来到鲁国的。在曲阜城里我遍访贤士庶民,人人称赞曾氏的家教,曾氏三代相传的孝悌之本,我便毅然走进先生的大门。未曾想我这一片赤诚却遭到先生的藐视,第一次你把我赶出大门,我虽然受到冷遇和羞辱,但并未气馁。我借来儒服,学了鲁国的礼节,又战战兢兢地来到曾先生面前,谁料先生却一言未问,手挥戒尺再次赶我出府。我无颜走出你的大门,更无颜回到居住的小店。在卫国我没有生路,来到鲁国又无处容身。何处是我的前程?何处是我的归宿?曾先生,你不要阻拦,就让我死在老师的面前。如果人死之后还有魂灵,我愿让我的魂灵追随先生,日日听你讲授《孝经》和《左氏春秋》,以遂我多年求师问道的心愿。”

吴起如泣如诉的言词和谦恭虔诚的仪表使曾老先生非常感动,他急忙上前攥住吴起的手腕说:“吴起,依不必如此,我答应收下你就是了。”

“谢恩师。”

吴起重整衣冠,端端庄庄地又行了三揖九叩首之礼。

曾申忙扶起吴起,叫他坐在自己身旁,执手而问,亲切又和蔼:吴起,你不远千里从卫国来到鲁国,家中父母不牵挂你吗?

“父亲已去世多年,家中只有老母一人。”

“唔,吴起,有这样一句话你听说过吗?”

“先生请讲。”

“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

“这是孔老夫子的名言。”

“是的。父母健在之时,儿子尚不能辞亲远游,何况父亡母存,你怎忍留下孤独的老人自守空房,形影相吊呢?”

“我母是深明大义的女子。吴起幼年丧父,全依靠寡母抚养教诲,为了儿子的前程,她甘愿含辛茹苦,挑起慈母和严父的双重担子。我此次离家远行,母亲把我送出东门,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到鲁国求师学道,莫要牵挂家人,还说要养好身体,等待我学成归来。”

曾申对吴起描绘的这位母亲产生了钦敬之情,他想象到这位年迈的女人送走儿子之后,回到家里会何等凄凉和悲哀,那盏生命的残灯,究竟能燃烧多久,还能在有生之年看到儿子学成归来,衣锦还乡吗?他想到这些,不仅对吴起的母亲产生了怜悯,连吴起在内,也是值得同情和谅解的了。他轻轻拍拍吴起的背说:“好,跟着我吧,我就是你的严父。我喜欢你,可是你要有所准备,爱之愈深责之愈严。这个道理你懂吗?”吴起慢慢点头。

吴起在曾申的教导之下开始读书了。这一日,曾申讲了一个故事,说叶公对孔子说他们家乡有一位正直的人,出面告发他的父亲偷了别人的羊。孔子不等叶公说完便打断他的话,说在我的家乡是父亲为儿子隐瞒,儿子为父亲隐瞒,这才是父子之间应有的正直品德。

吴起听了这个故事,很难赞同孔夫子的言论。他觉得儿子告发父亲偷羊精神可嘉,他质问曾申说:“父亲偷羊要替他隐瞒,若父亲杀了人,也要替他隐瞒吗?如果被杀的人是父亲的父亲,也该为这个忤逆不孝的凶手隐瞒吗?”

先生被学生问得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回答,只得又搬出孔夫子来:“吴起,孔子曰:‘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狎大人,侮圣人之言。年轻人,你不仅不畏圣人之言,还要怀疑和反对它,应反省反省自己是君子还是小人了。”

先生的话说到这种地步,学生还有什么话可讲呢。不过吴起的性子是躁的,在他的心目中什么天命、大人、圣人之言都不可畏。他认定将相无种,不是龙必生龙,凤必养凤;将相可以沦为庶民,庶民也可成为将相。他就是本着这种信念弃卫投鲁,拜于曾子门下的。数年来游历四海,所闻所见甚多,深知天命可违,大人也许正是小人,圣人之言未必句句是至理。一个有志的人,在任何人面前都可无畏地说个“不”字,不必低眉折腰诺诺连声。可是眼前的情景,又使吴起心情非常矛盾,曾申虽然刻板迂腐,但却是个正直的人。他满腹经纶,特别是给学生们讲授的《左氏春秋》生动而翔实,能引人入胜,发人深省。吴起不愿离开眼前这位老师,在他的责备面前,只得缄口不语,任他奚落和教训了。

曾申见吴起低头不语,以为他已心悦诚服地接受教训,便缓和了口气说:“回去好好想想,要多思。‘学而不思则罔’,这是孔老夫子说的。”

“是的。学生记住了。”吴起唯唯而退。

吴起在曾申门下学习,昼夜苦读,不辞辛苦。经过一个时期的苦读,吴起对儒家的仁、义、礼、智、信等内容有了系统的了解,这对他后来的政治实践活动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时光易逝,转眼到了春天。吴起与二三学友出外郊游,来到城北的泗水之滨。泗水不是大河,也无大河东流浩浩荡荡的气势,而且这条发源于沂蒙山麓的河流,不像俗语说的千条大河终归东海。它独辟蹊径,款款西行,走进百里烟波的南阳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