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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天地巴塘

2006年夏天,我和杨景云从川藏线南线经巴塘入藏。

澄明之境,可以听听其他时空的回响,人在藏地,就是悉心感受那来自天籁的声音,那是过去、现在和未来的纪实片段,它们就在我们的耳畔鸣响。

冰雪覆盖的两山间,我们行进在理塘至巴塘的路上。

雪山、阳光,环境绿到抽象。行于其间,像是走出了生命与现实之外,一切都像是失了真,眼球里只剩下简单的蓝、绿、白几种颜色。有点不靠谱。

一条绿松石般的河与公路纠缠着,时隐时现,河中鹅卵石色彩斑斓,静卧于水中。水在动、石在静,平生出色彩的波,如梦如幻,真是动静相宜迷人眼乱。路旁一幢藏寨村舍中,一位喇嘛安详地眺望窗外,他的绛红色袈裟如一抹浓重的油彩,装饰着村舍乳白色石墙。过了村舍,公路开始向上盘旋,我们渐渐升入无际而高远的天穹,天穹深邃、湛蓝,宛如佛陀眼睛的颜色。山顶上朔风凛冽,风中猎猎飘飞着五色经幡,红得如枝头沉甸甸的苹果,黄得如秆子上探出头来的新鲜玉米,蓝得如天空的一角,绿得如四月枝头的新叶,白得如天间飘过的云朵。书写其上的经文随之翻飞,把佛陀的意念传播到更远更远的地方。

翻过山顶,我们的车开始向下盘旋,巴塘就在不远处。

向车外看,白雪皑皑的高山逐渐被绿草满坡的低山取代。不远处,一群牧民正聚在草地上说着什么,他们的肤色呈古铜色,好比大地深沉沉的颜色。他们向我们挥手,欢迎我们这些不速之客;我们也向他们挥手,感谢他们的接纳。于是,根本不相识的他们和我们之间便产生了那种甜蜜蜜的和谐碰撞,心中布满幸福的滋味。

7月15日 早上6点30分

起床后,我就信步走上巴塘街头。

巴塘不算一个大县城,但街道十分整齐。县城中心是鹏城广场。鹏城,是巴塘的吉名、代称,意为这里天高云淡、山高水险、云起鹏飞、前程无量。巴塘县海拔不算高,为2560米,安详宁静,为藏族同胞聚居区。

信步走到县汽车站十字路口,遇上一位陕西乡党。他自2001年从西藏退伍至此,已5年之久。在巴塘以卖锅盔、烧饼为生计。他告诉我,他媳妇在家烙饼,他在十字路口卖,每天可卖二三百元。说句实在话,他的锅盔烧饼比之陕西当地卖的,可以用盗版一词形容。是说盗用了陕西锅盔和烧饼的名义。谁都知道,陕西有十大怪,其中有一怪就是形容陕西锅盔的:“锅盔像锅盖”,是说陕西锅盔厚实、个大、面瓷实。个有多大?一个锅盔光面粉就得用上十多斤!那陕西的烧饼就更有讲究了,“虎纹边、菊花心,吃到嘴里甜生生。”在当地,锅盔烧饼是日常吃食,烙得不好没人买。

我开玩笑地对这位乡党说:“你先生把咱陕西的锅盔烧饼烙成这副模样,也可以说是发明创造了。我看叫巴塘版烧饼还比较贴切。”

他不好意思地说:“我还就打算今年春节回家,认真学一学,把陕西锅盔和烧饼的传统发扬光大哩!不好意思,您就贻笑大方啦!”

和他闲聊的过程中,得知巴塘的陕西乡党有三四十户,说这些人家有的已经来了有三代人了。这些人,当年为了躲避战乱,保护自己的财产,携带家眷和金银细软流落于此。毫不夸口,当地最富有的,就是陕西人。他说当地人淳朴、诚实,尤其一些深山里的人,他们甚至连钱的概念都很淡漠,经常遇到有人不问价,甩一张钞票,拿一个烧饼转身就走。

我不能判断乡党所言是真是假,但有一条我信,那就是巴塘人的包容心态。想象一下,外省的流浪者竟扎根于藏族人的生活圈子并坚持几代人,他们生儿育女、经商赚钱、生息繁衍,成为巴塘的“圈里人”,是何等的不易!由此,我们可以看出,除开巴塘人的包容心态,也表明外地汉人所具有的关中汉子坚忍不拔的精神内涵。一方面是包容、开阔的胸襟,另一方面是坚忍不拔的处世态度,这样的生存环境,自然是最适宜人类居住的环境了。

分手的时候,这位乡党热情地邀请我到他家做客,说是要给我做很多很多的陕西饭菜,好生招待我。我一心只想利用这段空闲的时间走进藏家院落多看看,于是就谢绝了他。之后是一再地握手和告别。

我为乡党和他的烧饼摊拍了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