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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朝拜呀?栖息灵魂 (3)

环顾四周,当今中国似乎尽是匆忙的人。无论是投资家还是学者,甚至是学生。慢条斯理变成了一种被人唾弃的价值。“时间就是金钱”不仅是资本家的信条,也成了学术界和文化圈子的定律。他们是在跟时间赛跑。于是就会有许多的人跟随,在这疯狂的漩涡中失去了平衡,以惊人的速度炮制出种种成果来。可是对于这些忙人来说,在那车如流宝马如龙的世界上过活,手脚不停,恰如阿尔卑斯山谷中,乘汽车匆匆而过,顾不得回一回头,停一停步,赏玩一下风景。结果,使这丰富华丽的世界在心中成为空无所有,只剩匆忙、紧张、劳碌……请问,这样的人生有什么意义?

现代人的身躯肌理承受了高负荷任务,心灵切不可劳顿。所谓人生苦短,要的就是一个“品”字。请为自己保留一个心灵的空间,让心灵开阔从容,生命损耗的同时也品尝到它的果实。

中午13点30分,经过尼洋河。进入工布江达县的辖区。川藏线在两山之间穿行,两山森林密布,河水奔涌。

14点20分,到达工布江达县,停车休息。

工布江达县是建在山谷中的一座美丽的县城,藏式平顶楼房鳞次栉比,其中不乏现代样式的楼。正值中午时分,公路两旁停满了旅行车辆,有赶往拉萨的,有从拉萨返回的。工布江达县城不大,街道两侧分布着大大小小的商店、餐厅和招待所。

县城里藏族人穿的衣服很有特点,衣襟前后合并在一起,一般由氆氇缝制,男士藏袍宽大,展现出男性的刚健与豪放;女士藏袍分有袖和无袖两种。天热时只穿左袖,藏袍均用豹皮或水獭皮镶边。衬衫是大襟式,男士高领有扣,女士多花色翻领。袖子宽大修长,平时挽起,翩翩起舞时放下,可以想见,其飘逸扬洒的姿势有多美。

街边摆有许多台球桌,男男女女都在打台球,其中不乏姿势优美球艺高超者。我在旁边观看时,他们都会对我点头微笑,很有点绅士或淑女的风度。

穿过工布江达县城,逆河而行,途中有“中流砥柱”景观。一块巨大的圆石头,如一幢三四层楼房那么高,端端地立于河中,任由河水在它身边脚下奔流和冲刷,像是在问,脚下这无名的激流是漫长岁月里哪一场暴风雪的造物?称之“中流砥柱”毫不夸张。大自然造物,就是这样奇、绝、险,“试上高峰窥皓月,偶开天眼见红尘”,“中流砥柱”简直就是一方没有经过雕刻篆写的巨大的印章料,在静静等待上天派造神匠下凡,用它篆写出这样几个字样:仰望拉萨。

米拉山口2007年夏

16点50分,过了工布江达县城前行约30公里,山上的植被开始减少。刚才还是森林密布、江水奔涌的原生态高原峡谷,现在竟然可以远眺雪山冰峰,近处山坡也成了绿一片、黄一片的草甸子生态。

车子开始翻越米拉山口。

米拉山口是川藏线上海拔最高的山口,海拔高度为5013米。

关于山的海拔高度,5000米以上,相对高度大于1500米有着雪线和雪峰的山称为极高山。川藏线上,分布着许许多多摄魂夺魄的高山、极高山。判断一座山是不是极高山,有一个很简单的方法,就是看雪峰与绿色植物是否在一座山上出现,如果是,那么这座山就应当是极高山。因为在有绿色植被的地方和季节,只有极高山上才有积雪。

在川藏沿线,雪线的海拔高度基本上与划分极高山的海拔高度相重合。洁白剔透的冰雪与令人心悸的绿色植被并存也是极高山一种独特的美,这种美表现为那种强烈的反差。极高山还会给人一种强烈的新奇感,因为平时所见、寒冷的冰雪与绿色植被不能在同一个季节并存,但是,在极高山这种奇观出现了,这是一种打破常规之美。

由于海拔高,米拉山口天气多变,从西北方朝山上爬的时候,前方总是弥漫着被阳光蒸腾着的水汽,一小片浮云飘来,就会顺势泼洒下来一阵雨夹雪或冰雹。雹粒有花生米大小,把车顶砸得叮当作响。快到山口的时候,云雾笼罩,照相机已经派不上用场,照出来的景物灰蒙蒙一片,像是一个混沌的宇宙空间。等车子翻越山口的标志牌在路边停下来时,西南下方竟然是万里晴空,一片朗然。远处的雪山冰峰,近处的山谷、坡地明晰可见,坡地上有缓缓移动的牦牛群,身前身后山岗山脚挂满了色彩斑斓的经幡。一群藏族孩子拿着一些彩色纸片冲上车来叫卖,是那一种印有宝马佛经图叫“风马”的彩色小纸片。原来,藏族人每翻过一座山峰或跨过一座大桥,都会向空中抛撒“风马”,以示对神灵的感恩、敬畏和祭祀。

居高临下,我还能看到远处几公里外的地方,宽广平坦长满青草的山间凹地逐渐升起,与另一排灰色与红色相同的圣山的山脊连成一片,在远处逐渐淡化呈深褐色。

藏族村寨

我从来没见到这样的色彩:橙红色的山丘,像是刚刚被切割过的山体断面,阳光被云朵遮蔽成明暗参差的光线照射下来,使得裸露着的山体一片光明一片幽暗,甚是壮观。这是我见到过的最充满野性的山体了。

一轮夕阳在米拉山口徐徐坠落,一群群飞鸟在天空扑闪着双翅,微风轻拂着经幡,远处银光闪耀的雪峰和山岳涂抹上了一层金黄的光芒。当我眺望那一轮徐徐沉降的夕阳,心境就会变得澄澈空明。

此时,藏历刚刚步入六月,初夏的气息已催醒肥美的土地。车子刚下了米拉山口,便是一片广阔的绿色映入眼帘。沿途的自然条件与四川境内的理塘、巴塘相似,只是这儿的牦牛已经是正儿八经的藏牦牛了,其体形比四川境内的牦牛更大,肚子下面和脖子下面的毛更长一些。在远处的山脚下,牦牛专心致志地嚼着肥嫩的草叶,或许还此起彼伏打着惬意的响鼻,但于车上疾驶赶路的我们来说,那种纹丝不动啃噬的姿态,只会让天地间平生更强烈的空寂和幽静。云彩缓慢滑过高远的天空,在阳光急切投射过云隙的陆离光影中,只有我们乘坐的车沙沙驶过。

此时此刻我很想倾听,倾听同行者的往昔与故事。然而,他们却在沙沙的疾驶中昏然睡去。我有点失望,为自己心的纤细和神经的敏感。随即,这种寂静让车轮与路面摩擦的声音也变得小心翼翼,马达知趣地将轰鸣变成了单一的吟唱,像是怕真的撕破这辽远的宁静。

结束这种寂静的,是一个叫墨竹工卡的县城。

墨竹工卡县城外的油菜还没成熟,刚刚开花,一片艳黄。油菜田的邻居是一大片绿油油的青稞田,半绿半黄的青稞意味着再有十天半月,就可以开镰收割了。川藏线路旁的树基本都是杨树。高原上的杨树不同于平原的杨树,树长得十分古朴、苍劲,叶子上布满一层白茸茸的细毛,像刚刚经历了一场霜打。墨竹工卡是进入拉萨路径的最后一个县,它的名字无数次出现在旅游类书籍和旅游类杂志之中。

因为一路寂静,顷刻间把墨竹工卡彰显成了闹市。我们的车经过路边一排华美的藏式民居,他们的窗棂和门道都经过精心雕刻和绘制。镇的末端还有一座像古代城堡的废墟,在公路的另一侧,有肥沃的农田、河床和沙滩。晚霞散落在墨竹工卡充满魅力的大地上,太阳光彩把墨竹工卡峡谷涂成一片橙色。

18点 45分,经过达孜县德庆镇,指路牌标明,距离拉萨还有23公里。

这时,西天彩霞似锦,镶着金边的参差不齐的云头映衬着山峦的壮伟。流云飞逝,山峦的身影却岿然不动。

阳光从前车窗射入车内,荡起的灰尘轻盈飞舞,把我和同行的年轻朋友们包笼起来,闭上眼睛,一阵舒适的惬意从心头掠过。我把头抬起来,把脸奉献给天空,立刻感觉到湿热的阳光在抚摸着我的眼睑和面颊。我把手臂张开,立刻感觉到微风在轻轻抚摸着我的肢体。太阳光线从遥遥太空远道而来,用其最和煦的照度温暖着地球上的人类以及万物,万物生息繁衍、人类生生不息——想到这儿,我打心底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大自然、宇宙、星际运行并不因为哪儿是高原哪儿是平地而偏倚对待,它们没有忽略小小地球上的每一个角落和每一个人。此时此刻,太阳光线正善待着我的眼睑和面颊、善待着我的肢体和思想。我能不为之感动吗?我们的旅途正因为太阳光线的善待而充满了快意与希望;正因心中的圣城拉萨越来越近而充满了激动、心跳与惶惶不安。

我们向往着拉萨,拉萨能接纳我们吗?

19点18分,通过拉萨大桥,进入拉萨市区。

拉萨河大桥很美丽,像一只轻盈欲飞的蝴蝶横架在拉萨河上。拉萨河的魅力在于她完全没有受到商业化浪潮的冲击。不像在别的城市看到的河或桥,附近的人行道沐浴在餐厅、茶坊、酒吧、夜总会的灯火之中,河边能容纳人的地方坐满了游人或打麻将的人,边吃边喝边嗑瓜子,满地烟蒂和瓜果皮核,徜徉于人堆里的商贩推销着质次价高的低档商品,人们的说笑声、戏谑声肆无忌惮地飘过桥头、水面,使得一方净土永远静不下来。

拉萨河很干净,绝无其他商业的踪影。看到自然流淌的拉萨河和河上的桥,你会产生一种希望,希望这儿别被商业污染,让拉萨人永远保有一条很静谧、很自然的拉萨河。

很早就听说,拉萨位于大地和高山之间的地方,既有人间的生活气氛,还有天空的美妙感受。大地布满了高山、草场和湖泊,天空中飘浮着朵朵白云;大地像是被很炫目的色彩染过,天空飘着藏香的浓浓味道,就像生活在一个幻境中。而在我们生活的都市里,充满了太多的冷漠与谎言,以至于我们的激情都几乎丧失。到拉萨来,确切地说是到藏地来,就是想脱离一段时间的纸醉金迷、脱离一段流言冷语的生活状态,让自己松弛下来、沉下来;让精神和思想天马行空,脱离俗尘。

人们都说,去一次藏地,就会获得一次自我救赎般的精神涅,过程中有挣扎和绝望,但醒后便有了宽容和慈悲。对此,我深信不疑。

想想生活中那些最简单的东西,没有一样是我们所应该拥有的——想笑就笑,想哭就哭,从心底里乐,毫无顾忌地哭;不要畏惧权贵,理所当然地反对坏人坏事,同时也不要吝啬,发自内心地称赞;健康、工作、快乐、朋友、家人、爱与被爱、伤害与被伤害……而真正的旅行是全身心地快乐地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忘记自己。

汽车拐了一个弯道,峡谷突然过渡到一块开阔地,开阔地的尽头,就是那座正在崛起的高原城市——拉萨。

我们有幸见到她,可谓天赐良机。

拉萨,从1300年前走来。

去拉萨。朝拜呀?

栖息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