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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难忘可可西里

坐在车窗里面,回想着六年前深入可可西里腹地采风的故事和每一个细节……

一天早上,他在草原上看到一只肥硕的母藏羚羊,他平心静气,像平常射击别的猎物一样举起手中的猎枪。就在这时,那只母藏羚羊突然前蹄跪倒,浑身颤抖,眼泪刷地一下流出来……

2006、2007两年之间,我和杨景云两次分别从川藏路北线和南线入藏,乘坐青藏线火车返回。每次都会见到阔别六年的可可西里。

这次,又是莫扎特的无忧无虑、像春天一般的音乐,一直把我带到气温在零下20℃、含氧量只有平原地区60%的可可西里。而每当你身处可可西里,好像整个世界都在拥抱着你,那感觉极好。

火车驶入可可西里无人区后,天色就暗了下来。远处的山峦变得模糊起来。远远地,索南达杰自然保护站依然伫立在茫茫可可西里的一隅,门前的五星红旗迎着风猎猎飘扬。坐在车窗里面,回想着六年前深入可可西里腹地采风的故事和每一个细节,而每一个回忆起的细节,都会在天路上飞扬。不知当年那些陪我们深入可可西里的反盗猎公安战士现在可好?他们想去北京看看的愿望实现了没有?当然,我也忘不了六年前那几位同行者、那几位用自己生命作赌为保护藏羚羊保护可可西里自然生态作了一些贡献的朋友们——刘宇军、杨政、聂忠、老梁、扎西、小安……这些回忆宛如时间机器,越追溯就越清晰、越遥远。

衷心希望他们的事业更上一层楼,多多赚钱、多给身边的孩子们讲讲可可西里的故事,让他们从小就了解一些人与自然应当和睦相处的知识,爱人生、爱他人、爱自然,为环保事业多作点力所能及的贡献。

来可可西里的人当中,一部分是以探险的方式、穿越或者深入一下这片巨大的无人区,体会一下生存的艰辛;而对于另一部分人来说,来可可西里,简直成了他们的职业。他们冒着社会舆论的指责甚至冒着生命危险和家庭分裂的风险,自己投资自己结伴而行自己对自己的行动负责,其目的无非为了藏羚羊、为了其他野生动物和无人区的自然生态保护,成全了关于高雅和社会责任感的实际内涵。相比之下,都市里餐馆的聚会显得不怎么高雅,一帮人一靠近餐桌就用语言耍流氓,你一个段子、我一个段子,一个比一个荤。大多数中国人不缺脑子、不缺运气、也不缺力气,就缺钱。而这帮常在餐桌上用语言耍流氓的家伙却不缺钱,不缺计谋,不缺运气,就缺力气。所以只好靠语言的淫荡去干女人。

正所谓:浮尘自营营,铁骨自铮铮。

苟且自煞星,英雄自长缨。

夏天的山顶没有多少覆雪,黑黝黝的山似乎缺少了一种高贵气质。昆仑山脚下是巨大的可可西里无人区,可可西里山、大大小小的湖泊铺陈开来,连绵不断地伸向唐古拉山山脉、布喀达坂峰峰群。

可可西里生存有不少大乌鸦,大乌鸦的嘴长长的、样子怪怪的,它们多在威风凛凛的秃鹰或胡兀鹫身后,用冷静而取巧、凄凉而盼望的目光盯着那些弱小的,比如藏羚羊、黄羊、鼠兔之类的野生动物。大乌鸦在等待着它们变成尸体后好去分一杯残汤剩羹。秃鹰、胡兀鹫是可可西里的坐山雕,它奸诈、冷酷、阴险、残忍,只要是它盯上的目标,很难有谁能活下来。有时会在空中凝然不动,试图顶着狂风、逆气流而飞翔——它一定是发现了猎物。然而这会儿的可可西里山依然是宁静的,不会给人任何不祥之兆,只是轻描淡写地发一股小小的野劲,使你觉得有一点紧张罢了。

在自然生物界中,人类与动物最早的关系是类与类之间几乎完全平等的物种关系。但是,在类人猿变成了会使用工具和直立行走的人之后,随着时间的推移和物种的进化,人类这一物种超越了其他物种,他和其他物种之间的关系就不再是单纯的无主次的物种关系了。人好像已从自然物种之中分化出来,成了整个动物世界的指挥者领导者控制者或者叫做对立面。

进入现代社会后,人类与动物的关系变得越来越微妙,一方面人类为保护自己的生命必须去同侵袭他的动物搏斗,另一方面人类为了延续自己的生命或者充实自己的精神生活,又不得不强调与动物和谐相处,无论是人与藏羚羊还是与华南虎,甚至于一只小小的花蝴蝶,在地球这样一个共同生存空间里总会有这样或那样的联系。

我们到底是该站在动物的对立面,还是应该和动物们和谐共处,这是一个需要审慎思考又必须马上解决的问题。

去过可可西里的人都听说过这样一个故事:在藏北高原上,有一位以打猎为生的猎手,几十年的打猎生涯,练就了盖世无双的好枪法,只要是他举起枪,从不会落空。一天早上,他在草原上看到一只肥硕的母藏羚羊,他平心静气,像平常射击别的猎物一样举起手中的猎枪。就在这时,那只母藏羚羊突然前蹄跪倒,浑身颤抖,眼泪刷地一下流出来。老猎手被惊呆了,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神枪手”、“枪不虚抬”的虚荣心掩盖了他的惊异,扣动了扳机。当他剖开母羊的肚子,他哽咽了、捶胸顿足、悔恨不已。原来,在母藏羚羊的腹中有一只还有些生气、马上要出生的幼崽!

从此以后,老猎手扔掉手中的猎枪,藏北高原上再也没见到他的身影。

这是一个传奇故事,但我宁愿相信它是真实的,至少说明我们人类还保有一点点怜悯、慈悲、善良之心。

在可可西里或者其他一些动物世界里,连吃饱的狮子对身边的羚羊都打不起精神。

可可西里是一个安详、蕴满性灵的世界:

月自明,

风自静;

花自飘零,

江湖自平,

乾坤天自定。

于此,你找不到一点躁动和茫然。

它以恬静之心拥抱着自然,生命的血脉,已外化其间了。

可可西里的寒冷也是难以用文字表达的。它先是冷,继而寒,再令你身心发颤,最后才把冰森的冻意布满你的心室扩散至全身。可可西里冷起来连石头都能冻裂,所以可可西里连大块儿点的石头都不好找。

四下黑魆魆的,抬眼望去,偶尔一辆汽车从青藏公路驶过,它那失眠的灯光泄露了秘密,向茫茫海上高挑着的一盏孤灯,更加逼迫出夜的神秘与安静。

奇怪!疲劳、辛苦、浑身难受的滋味就像一把能敲响某种共鸣之钟的锤子,它可以让你的精神振奋起来,忘却疲劳、辛苦和难受。每次,在接近或触摸可可西里无人区的时候,越是觉得自己是将要崩溃的时候,也恰恰是这种时候,越能体会到那种精神上的愉悦。因为我心里很明白,自己和可可西里还有约会,不能垮!然后,回过头去望已经走过的路,成就感即刻涌上心头。看来,人类原本的性格就是被艰难困苦磨砺出来的,而现代文明的快速进程却把人类的这一原本的性格逐渐磨去——现在已经没有多少人敢于或愿意去体验鞍马劳顿的辛苦、几近崩溃的边缘、让人毛骨悚然的恐惧以及生死攸关之际果断做出决定的能力了。

不光是可可西里,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事情是谢绝别人关注的,它们留给外人的始终是一个谜。隐蔽构成的神秘一直是紧密相伴,让人于狐疑之中带着试图解秘的牵挂,这好比沉浸于地下的疑团、青草覆盖于上愈见岁月的交错,忽一日赤裸裸地暴露于阳光之下,从那一刻起,悬念灰飞烟灭。可以说,我们对于这个世界的留恋,在于许多未知,它们总是以一种隐含内敛潜伏着,甚至永远不可抵达。

一个精灵的世界,如阿里、可可西里、唐古拉山、岗仁波齐、南迦巴瓦峰、珠峰……隐蔽的总要比敞开的多得多。

我们对于精彩世界的深情和向往,由暗中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