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天,店老板指着祖宗牌位发誓,丐帮的人昨天没来,今天是绝对要来的,求爷告奶地不让我出门。我答应了,为防乞丐认出我,又易了容。坐在屋里运功行气,心情反复无常,时而宁静时而狂躁。想起黄小雨就发堵,觉得自己被甩又被耍,悲切未休,叠增愤恨,不由自主地琢磨怎么报复才好。以我的武功,杀尽城主府上下,大约不是什么难事,但一想起跟黄小雨曾经的温煦过往,又心生不忍。于是转而思索怎么拆散他俩,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我当年在安城干的也不少。想起黄明柱夫妇偷练断云掌,而黄小雨精通却是拳法,我一直不知其来路,想起沈东诚揍沈剑时的招式,似有些相同之处,就算不一样,我哪里管那些?改日便要联络百鬼岭众才子,让他们散布谣言,就说黄小雨是沈东诚的私生女,不然城主府怎么会跟黄明柱官匪一家呢?不然怎么沈剑和黄小雨迟迟不结亲?娘的,定要形成舆论——他俩结亲就是乱伦。
身怀两门旷世绝技的文少侠打坐良久,结果琢磨出这么个下贱主意,阴狠狠地想象着沈剑和黄小雨的表情,不禁满足地笑了。正在自欺欺人地乐呵,忽闻楼下一阵嘈杂,圆脸小二冲上来,说丐帮的人来了五六十个,已塞满在后院,请武神爷爷驾临。在小二的央告声中,我慢悠悠地踱过去,只见后院挤满了人,店老板在一群叫花子中间,被一个相貌凶煞的黑胖子揪着领口揉搡来去。
“武神爷爷驾到!”圆脸小二拖着嗓子,看戏看多了似的,高喊,“让路让路!恭请武神爷爷!”
“啥玩意?”黑胖乞丐扔开店老板,转脸看我,“你姓武?你是谁家爷爷?”
我问店老板:“就这些人?”店老板又点头又摇头,不知道想说啥。我笑看乞丐们:“都是丐帮的?哪个堂口的?姓魏还是姓文?”黑胖子脸现惊讶:“你是谁?丐帮的事儿知道不少!”我没理他,跳上高处,往人堆里端看,找找有没有熟人,提前安顿安顿,能不打的就不打。这一瞧,奶奶的,找出了好些个熟人。有东岳城各大城门的长老和几个面熟的跟班乞丐,一数不得了,长老们全数在列,每人一股的“帮主草绳”不知他们还带没带!这帮孬种竟然叛变了,真是辜负了秦老帮主的草鞋!再看,又有通往百鬼岭山口的乞丐,老小叫花和三个胖子。老叫花更老了些,小叫花长大了些,三个胖子在这种富商人家都不好过日子的年景,竟然更胖了!这几位扔下引以为荣的茅房,也叛变了。
我无视黑胖子无礼的催促,继续寻找,惊讶地看到人群后面站着两个人,一个是我找了一整天没有音讯的“未来城主”刘大姐夫,另一个是当初盗走我“梦想金”的安城老乡邓老板。俩人都是叫花子打扮,似乎挺熟络,笼着袖子窃窃私语。矬人刘大姐夫加入丐帮我尚能理解,但经商奇才邓老板都入了丐帮,令我匪夷所思,心下不禁怒道,老子不是在他那儿入了股吗,怎么又让他偷了一次?!其他还有几张脸略熟,以前见过的,记不太准了。
黑胖子脱鞋朝我扔:“嘿!跟他妈你说话呢,聋啦?!”我躲过,笑道:“看来你们都跟了姓魏的,我不能怪你们,谁让文有仁那蠢材不会当帮主呢?”黑胖子道:“你连文有仁是个傻逼都知道?就冲你这句话,今天且饶了你,把鞋给我,少管闲事,不然连你一块儿打!”我对店老板说:“老板,这后院没什么贵重物件吧?坏了我可不赔。”店老板愁眉苦脸:“武神爷爷,今天就饶了他们吧!杀生太多,也不咋地好!”众乞丐大笑,令我十分厌烦。
片刻之后……
“大伙都是出来混口饭吃,能不动手就不动手,好不好?!”在一片哀嚎声中,黑胖子抱着脑袋告饶,“武神爷爷,我们以后都跟你还不行?丐帮以侠义为重,我们今后一定遵行侠义道!”
“你?谁的都不用听,爱干嘛干嘛去。其他人记好,这家客栈以后不许来了,那两个一胖一矮的家伙留下,其他人可以走了,”我指着刘大姐夫和邓老板,刘大姐夫哎哎地应承,面露惊惧之色,邓老板木木地点头,站到店老板身边。说完,又对丐帮的几个城门长老和山门口的光头长老说,“你们几位年长,这顿打暂且记下,要是还跟着姓魏的干坏事,就算不死在我手里,你们自己迟早会饿死。”几个长老交头接耳几句,一人问说:“我们没给丐帮长脸,愧对老帮主!感谢少侠提醒,却不知少侠怎么称呼?”我没理他,让乞丐们带上东西滚出去。众人不分彼此,捡起地上的牙,爬起来灰溜溜地走了。长老们也没皮没脸地退了。
刘大姐夫和邓老板蹲在墙根不说话,见我走过去,急忙站起。邓老板怯怯地问:“武神爷爷,你老人家有什么吩咐?我俩啥都会干!”刘大姐夫也在旁狂点头。我问:“你叫啥名?以前是干啥的?”邓老板:“我叫邓满福,以前是开杂货铺的,后来年景不好,开不下去,就变卖产业回乡,路上却遭了劫,连人带物入了丐帮,武神爷爷,我不是坏人。”我说我知道,不然怎么留下你?我让他跟着店老板当个账房。邓老板满眼放光:“武神爷爷真是慧眼识人!”我点点头,又问刘大姐夫:“你呢?你是干啥的?会啥?”刘大姐夫道:“我叫刘宝能,以前是卖豆腐的,我会……那个……,我会磨豆腐,受了冤枉,家业没啦,后来加入丐帮,刚讨了几天饭,不知道咋地,就跟着大伙一块改行了,我也不是坏人,武神爷爷!”我笑说:“我知道,不然怎么留下你呢?让你干点啥好呢?”老邓搭话道:“武神爷爷,他家以前的豆腐出了名的好吃!”我点点头:“这样吧,要不你当城主吧?”刘大姐夫缩着肩膀傻笑:“武神爷爷逗我玩呢,我还能当了城主?连姓都不沾边哩。”我说这可不一定,啥事都有可能发生,你先在店里打打杂,城主的位置空出来的时候,我派人叫你。先前以为这家伙死了,还为他伤感了一通,而这屁也不如的矬人转眼间,却好端端地冒了出来,可见人生如幻,将来他当城主也不是没可能。
打发了丐帮,又不露声色地安置了俩兄弟,我不想继续留在东岳城了。于是上街采办些什物,打包了行李,晚间推辞掉店老板的宴请,又住了一宿,隔日早起,不告而别。出城的时候,官兵查得挺严(但彼时我还没有在通缉榜登顶,并无摸脸掏裆之事),我一脸正气,胡编了点儿理由搪塞过去,顺利出了城。
出城的刹那,我的心好像被一根看不见的绳索拽了一把,似乎有人在城里牵着那一头,不肯让我走。可我知道这只是自己的幻觉,哪有什么人留恋我?哪有什么人关心我?唯一说过爱我的小乔,也只是变傻之后凭着残存的念头那样以为,若她完全醒转,哪里还会爱我?
或许今生注定没有人爱我了,我认。往西行吧,去看看文老大、文老五和赤兔,过了年,天气变暖,航路通了,我便搭一艘商船回蓬勃。届时,择个良辰,小乔下嫁,我便是驸马;挑个吉日,周瑜驾崩,我就是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