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风草汤记
81309400000082

第82章 访医馆

跟城主府做买卖,手里得有硬货才行。因此我身子缓过来后,尽快回了趟安城。安城通缉榜上,我排第八,乔舒雅排第七,赤兔意外地排第二。看来小肚鸡肠的三姐夫被踹之后,跟这匹骡子卯上劲了。

路上人群熙攘,虽然有官府走形的画像做保护,进城前又有乔舒雅弄的易容做保障,但谨慎起见,我不敢带着她招摇过市。命小乔在城外接应,免得被一网打尽。

我穿小巷来到常大夫医馆门前。这日下午,温煦的阳光斜照在新漆好的门窗上,堂内有个面熟的小伙计发着呆,客人稀少,静悄悄的。我定睛一看,正是丢了面铜锣就跟老子过不去的小人!心道,哇呀,这个无耻,不打一通怎么行?土匪是好欺负的吗?我目带凶光,站在门口。那货顶着光眯着眼,竟然一下子就认出了乔装过的我,一个激灵弹起,撕心裂肺大叫:“救命啊不好啦土匪又来啦!”

说完,神奇地从屁股后掏出一面崭新的铜锣,抡手就要敲。我新伤初愈,内力还没完全恢复,但也不是个脓包,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一耳刮子甩在那货脸上:“你敲一个试试?!”

他一定想起了被乔舒雅欺负得毫无还手之力的惨状,眼睛一转,料定结局,乖乖放下铜锤,沮丧地问:“小的不敢,大爷要买什么药?”我捏住他的后脖梗子:“带我去见那胖子!”他半边脸渐渐红肿,强笑道:“常大夫在正屋睡觉,我去通秉一声!”我扇道:“通啥通?!带路!老子上次来,有个不好好带路的混蛋吃了一脚,你知道他的下场,你不肯带路,老子自己去也成!”那货赶忙低头,带我走向正院。

到了门口,铜锣伙计贱兮兮地贴嘴于门,声音谄媚:“师父?师父?睡得好吗?有人要见您。”过了良久,里头才传来了一声懒散的回答:“让等着呗!”

我一听就知道是那胖子,医者父母心,这是要给我当爹?竟敢这么傲慢!我揪住铜锣伙计随手一扔,起脚踹门。

“啊!”在铜锣伙计渐远的叫声中,“砰”一声响,门板碎成了渣。

“好汉饶命!”胖子不假思索、下炕求饶,速度快的令人钦佩。他跪地抬头,上眼细瞄,渐渐认出了我,起身笑道:“原来是文大爷,老熟人了,怎么跟兄弟开这样的玩笑哩?有事说一声,我上门拜见就好了嘛!”

我揪住他领口:“不麻烦了,你那蓝色药丸多少钱一颗?”我摆出一副价钱不合适老子就直接抢的态度,心里则生怕他还是那副要钱不要命的鬼样子。怕啥来啥,常胖子命在我手,却泰然奸笑:“蓝色药丸?哈哈哈,文大爷一定赏脸试了爷们当自强,怎样?叫声不同凡响吧?”他这就是要坐地起价。

什么叫声?叫你大爷!把老子想成什么了?不过我也不能对他说,你那颗不倒丸成了我的回魂丹,以防他更加心狠手黑。我踢倒他,捏着其肥肥的肩膀冷哼:“胡说什么?我把药丸送给了附近山头一个大王,他吃了之后身板儿硬朗,夫人们夸我会办事,称我为山寨之友!大王听说,还有一种更厉害的药丸,但是价格不便宜,就打算来抢,我好说歹说才按住。我告诉大王,如果把安城常大夫抢了,以后恐怕就没有这等好药了,咱们道上的人,盗亦有道、从长计议,该花钱买就花钱买,大王答应是答应了,不过价钱嘛……”

那胖子听说惹了山大王,毕竟胆寒,支吾道:“价钱好说,大王用的好就行,不知,大王想要几粒?”

“你有多少?”

“药材稀罕、耗时耗力,小人只在三伏天之前调制一次,今年精制了十八颗爷们当自强,九颗蓝色小药丸,爷们当自强已经卖脱了,蓝色小药丸么……还有五颗。”

我庆幸他还有货,不然等到明年,小雨还不知怎么着了呢,五颗估计够用:“大王都要了,快去拿。”

胖子大夫睁大眼:“大王真是大手笔,不瞒文爷,这五颗神丹小人下足了料,工钱不算,光料钱都得黄金百两,不知大爷今日带足没有?放心,文爷要的货,今儿定下,别人再出多少钱我都不卖!”

“少跟我扯没用的,大王的钱也不是刮风捡来的,那可是实打实的血汗基业,每一毛钱都是丢着祖宗的脸挣来的!大王说,文老六,你就告诉那个大夫,要是敢不给我祖宗面子,让他自己掂量着办!我能按住大王和夫人们,还能按住他祖宗?所以老常啊,你直接给个最低价吧!”

“大爷,真的是成本价……”

“行,你行!去跟我老大说吧……”

“黄金五十两!最低了!”

“我给你八十两!看好了,如假包换,白花花的银子,嫌少就跟自己的命比对比对!”我扔下钱,歪头凸下巴,凶狠地摸着脖子。

“成交!”

老常真是割肉了,如丧考妣地打开床柜,拿出一个缎子面的亮骚盒子,胖手不停哆嗦,胖头连连摇晃,胖嘴唉声叹气,衬托得药丸更为价值连城。

我抢过药,安慰老常:“大王用得好,待身子骨调理起来,到时候就用不着这么好的药了,你给配点儿普通的,但价格翻上去,就说这是新弄出来的方子,药材更珍贵。你老常不是挺精通此道的吗?大大王用得好,二大王三大王,四五六七八大王,都有这需要,量走的大,价格又上来了,还能少了你的赚头?又能来钱,又能傍上大王!你不谢谢我?不打算赠送点当归黄芪啥的?”

听我放完屁,老常苦着脸谢了我,恭送到屋外:“那些普通药材不值钱,大爷想要多少拿多少!大爷,发个话,房顶上那个伙计能下来了吗?”我得了神丹,不会跟那么个无名之辈计较,痛快允了。房顶上装死的伙计闻讯滑落,摔在地上,哼也不哼地爬起来,忙活去了。

我刚转身要走,突然想,万一这货拿假药骗老子,岂不是陷我于死地?回头猛力拉住老常的领口,狠狠地瞪着:“老常,你不会用假货骗大王吧?”

还以为那胖子会用性命发誓,不料他不走寻常套路,毫无惧色地瞪着我,脖间青筋鼓起,眼中血丝爆满:“文爷!在下的药乃呕心沥血而成!就算白送给你也绝对是真药、好药!我从不卖假药!你怀疑我,这是不给我祖宗面子!把药放下,把命拿去!”

我见他义薄云天、气愤填膺,像被刨了祖坟,便相信了他,拱手赔礼。听我道完歉,常胖子熄了火,拱手贼笑:“文爷,今天来的太巧了,我还得谢谢你呢!蓝色药丸威力惊人,我一直在琢磨起个什么名字好,前几天想了个名字,叫‘寡妇夜推门’,但总觉得不够响亮,睡午觉的时候还在想,是推门好,还是敲门好?想来想去没个所以然,不知不觉睡着了……”

“那跟我有啥关系?”我说,“寡妇夜推门这名字已经很霸道了,主题明确,情景生动,你还推敲个什么?那不是自寻烦恼么?”

“不能这么说,好马配好鞍,好药配好名,总得配得上付出的心血。”

我其实不在乎,漫不经心地问:“那你觉得推和敲,哪个字更好?”

“都不好!”常胖子朝我竖起大拇指,“文爷刚才一脚踢开小人的门,我惊醒的片刻,心里突然一亮!”

“噢?”我好奇了些,“药名定下来了?给个准的,我也好回禀大王。”

常胖子自豪地挺起胸膛,硕圆油亮的额头迎着黄澄澄的太阳,雄浑而铿锵地说出五个字:“寡妇,夜,轰门!!!”

闻此药名,我仿佛听到夜半三更,一个饥渴的寡妇幽会情郎,急不可耐地“邦邦”砸门,之后墙倒床塌、云雨满山、沧海浪笑、乾坤巨响!我不由得佩服,佩服到不得不给老常鞠一躬的地步!老常见我鞠得诚恳,不禁动容,引以为知己。二人感动莫名,互相恭维一番。

茶后,我怀揣开天辟地以来世上第一嚣张的壮阳药,挺胸走出医馆。刚出去便被官府的衙役们围了起来。三姐夫、四姐夫带人把我团团围住了。

哎呀,好事多磨!官府翻脸了?

三姐夫受过赤兔一脚,气息虚弱地问身旁一人:“你说的,就是此人吗?”避开刺目的斜阳,我定睛一看,又是那敲锣的混蛋报的官!真他娘神速、好他妈歹毒!我饶了他一命,他不给老子包一麻袋当归黄芪,却眨眼功夫把官府的叫来了,反咬老子一口。

敲锣的混蛋喊道:“没错!他就是被通缉的文有智!”

“你怎么能确定?”四姐夫脸上的小擦伤已经结了痂,“我看不像!此人这么丑陋,跟画像完全不同!你如果胡说,可是要吃官司地!”

敲锣的混蛋灰头土脸,鼻血结痂,拍着胸脯:“大人!小的以性命担保,此人就是文有智!化成灰我都认得!”

我发觉两个姐夫似有护犊之意,便没有发作,静看端的。只见我三姐夫掏出纸笔,蘸着墨汁飞舞几下,递给敲锣的:“这是谁?!”敲锣伙计看了看,躬身笑了:“嘻嘻嘻嘻,大人画这么一坨乌黑,小人哪里能认得?”

三姐夫一巴掌拍在那家伙后脑勺上:“那你怎么说画成灰也认得?!欺骗朝廷是死罪!来呀,给我拿下!”

敲锣的捂着脑袋疾呼:“大人饶命!不是我认得文有智……是我师父认得他!”

刚说完,闻声赶出来的常大夫骂道:“胡说!谁是文有智?我怎么会认得?这位客人是第一次来安城!小兔崽子,就知道偷喝老子的酒,天天胡言乱语!给我滚回来!”骂完,陪着笑脸向我这个刚抢劫了他的通缉犯道歉,又从怀里掏出一些孝敬,把官差们哄开心,之后,揪着敲锣伙计的头发,点头哈腰地退回店里。

四姐夫向我道歉:“这位老板,请多担待,画师水平不行,小小误会……”我心里真佩服自己的定力,整个过程居然没笑。论到装疯卖傻,我岂能甘心落后?蹙着嗓子跟他们客气了一番。

别后,我转入一个偏僻小巷,计划尽快出城。不料刚进巷口,便听到背后传来三姐夫严厉的喝叫:“老六!给我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