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不悔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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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不大的厅堂里,三个青春少女和一个小伙子在玩扑克。我一进门,小伙子便殷勤地迎上来,帮我摘帽脱鞋,说,大哥洗澡哇?我说洗澡。那三个青春女孩也一齐站起来,微笑着对我说,欢迎先生到来,愿意为您服务,然后又文静地坐下。屋里温暖如春,她们都穿着薄薄的夏日服装,有一个甚至穿着白纱连衣裙。我真的没有想到,眼皮底下极普通的浴室竞这般干净,屋里还带有浓厚的让男人兴奋的文化气息。十八九岁的小伙子把我引进更衣室,殷勤地告诉我如何使用桑拿和淋浴。我说刚出过一身透汗,不桑拿了,他马上给我调好温水,我淋浴完了,他又给我搓澡儿。因为他得到了搓澡钱,心情好,便边搓边告诉我,穿白纱连衣裙那位女孩文雅温柔,还幽默,按摩得最好,穿粉衣裤那位热情直爽,力气大手劲重,穿蓝色牛仔装那位爱笑,好要小费。他还告诉我,如果客人不挑拣,就由她们三个商量定,谁当天活儿做得最少就让给谁做。我问,不按摩不行吗?他说哪有不按摩的啊,倒是有不洗澡光按摩的,而且按不按摩都四十元。我已被小罗欢请客按过一回了,感觉极解疲劳,便说那就也按摩吧,他说那你就挑白纱裙。我说当面挑人,那不是对她们不尊重吗?他说你不挑就会是最差的一个给你按。我说,那你替我说吧!

搓澡小伙子替我说过,白裙子笑对我说,能为先生服务很幸福!我拘谨地随她进了按摩室。放有三张按摩床的小屋,温温暖暖的,墙上有两个青春女子的大幅彩照,一侧一张,都带着十分撩人的微笑,很妩媚那个的微笑很像这位白裙子。白裙子调皮地望我一眼说,先生好像挺喜欢上面这人的嘛!我说有点像她,同时也看清了她的脸十分白净,而且眼是蒙咙而迷离的,似乎像我梦见过的雪女蛇那双眼睛。她妩媚一笑说,先生好眼力啊!

我不免暗暗惊奇,自己家门前什么时候变得今非昔比的呢。白裙子又说,请问先生需要哪种按摩?我说没经验不懂。她说按摩种类不少,但她只会普通按摩和推油(揉)两种。我不知何为推油(揉),只经历过一次普通按摩,所以说就普通按摩吧。白裙子甜蜜地一笑,说她的普通按摩水平也极普通,倒是推油(揉)水平最好。我以为她把揉说成了油音,当地居民许多都这么发音,所以我也用相同发音说,那就发挥你的最高水平吧。她更加甜蜜地一笑说,一看先生就不是普通人,就该推油(揉)嘛!然后她就用眼睛热烈地等我开始。等了一会儿见我没反应,她又说,先生开始吧!我为我的无知而忽然红了脸,说真的不知该怎样进行。她更加欢喜说,像先生这样有了白发还会脸红的人实在太少了,先生真个贾宝玉哥哥一样可爱。我竞被这小我许多岁的少女说得不知所措,又说了句真的不知怎么进行。她说,先生真是个可爱的宝哥哥,那我就充当林妹妹了,宝哥哥一定喜欢听林妹妹话的!我说该怎么办请你指导!她说推油(揉)得趴到按摩床上!我就笨拙地趴到了按摩床上。她却开心地笑了,笑停后说,宝哥哥啊,我真的爱上你了,看来你是真没推过呀!推油(揉)得把衣服脱掉!不待我彻底弄懂她的意思,她动手来抬我的胳膊,只三两下,就把宽松而没有钮扣的短袖浴衫给拿掉了。她甜蜜而夸张地哇了一声说,先生好健美呀!

我的身体,还从没得到包括妻子在内的任何女人这般动情夸赞,不由得受了感染,也自我感觉健美起来!被她鼓捣了一阵之后,才感觉有柔软的双手在我背上轻轻抚摸。脖子,双臂和背上的每一处都被她抚摸遍了,那敏锐的感觉如浴春风。那春风浴拂的虽只是皮肤,但浑身的骨节都被暖透了。忽而,那温柔的微风,变成似乎带了水的凉风,便问她怎么回事。她说,推油推油嘛,这是涂了一种高级润肤油,不舒服吗?我恍然大悟,她说的推油,就是油,而不是方言发油音的”揉“。她便一边和我聊天,一边继续往下边推油。推到臀部时,她轻轻往下拉我的浴裤说,看宝哥哥害羞的,这儿都羞红了。我想起上中学时第一次让女护士打针,也是这样趴着不肯把裤子往下拉,那时脸羞得比这会儿热十倍。我刚闪过这念头,浴裤已被拉到下面去了。为了稳定情绪,不至像当年打针那样拘谨,我故作镇定反问她哪年生的,这就不会比她小似的被动了。她甜笑说,宝哥哥吆,不懂现在不兴问女人岁数吗?我说那是外国,她说中国现在已和外国一样了,不兴问的!我忽然就轻松起来说,那么问问林妹妹属什么生肖总该可以吧,这可是中国的风俗!她善解人意地一笑说,宝哥哥非要知道的话,就告诉你,我只告诉你,别人是没这个待遇的。我说,你到底属什么啊?她竟然说属蛇。我不由一惊说,是不是属白蛇啊?她说,那你可就不是宝哥哥而是许仙哥哥啦!我不禁失声啊了一下,我是想到朦胧女道士说我需蛇仙相帮的话和我梦见过的雪女蛇了。白裙子说宝哥哥不愿意当许仙就算了,何必这样大惊小怪的?我用别的话把内心的惊奇遮掩过去了。她立即说,不知许仙哥哥肯不肯把生肖说给白蛇娘子听听。我说属牛的话刚一出口,她又哇了一声说,好健美的一头牛大哥吆!此时我似乎又进入了梦境,幻想她莫不就是能帮我的蛇仙子?!不由得问了她叫什么名字,她说自己长得小,大家都叫她”不点儿“。我还想问她姓什么,忽然感到,背上有温暖的柔软在轻轻移动,那温暖的柔软,是有重量的,但又是极轻的,像充了比重极大的暖气气球在背上慢慢地滚,从肩头一直滚到脚跟儿,浴裤也一同跟着退到脚跟儿了。

这时她说,背侧推完了,该推胸侧了,请许仙先生翻个身吧!我刚要翻,忽然想到全身的衣服已被退尽,便没有翻。她说,许仙先生又宝哥哥了不是?林妹妹比你小许多岁都没觉怎么,看你羞的,腿都红了!我说,别人也都这样吗?她又开心地笑了一气说,看来你真是没见过世面,推油都是这样!

在白裙子少女温柔的教导下,我小学生似的闭了眼,笨拙地将身子翻了过来,我不好意思被一个少女一览无余,眼就紧闭着。两只温暖而有重量的气球又开始从我胸膛往下摩擦滑滚,那舒服无比的感觉,让我按捺不住好奇心,想,她这是用什么在给我按摩啊?因为仰躺着了,使我能够从眼缝中瞧一瞧。这一瞧不要紧,我浑身的血轰然澎湃起来。原来,这个美丽的少女裸着全身在用她的双乳给我按摩呢。她躬身九十度,用双臂支撑着乳玉色的裸体,在轻轻晃动,披肩黑发与乳玉色的双臂,平行地垂摆着,我一生中头回见过裸体少女,而且她用乳房为我推摩,那般专注和卖力,她这是怎样价值的劳动啊!?

甜笑着问我,宝哥哥舒服吗?我赶紧将眼缝眯紧说舒服。她却说,舒服什么,你好像在特意发功对抗我呢!

我不解说,真的很舒服。她说,一点儿看不出来,我倒觉得你像电影里坚强的共产党员,好厉害呀!

我仍不解问她为什么,她说你看你的小二哥哥,睡着了似的,连理都不理我,躲得几乎看不见了!说时她已将温暖的双乳移到她说的小二哥哥上面,轻轻地慢慢地揉动。我浑身血流更加剧烈,但神经也更加紧张。她似乎有点累,停歇了一小会儿说,宝哥哥真是好厉害的共产党,我没看见一个像你这么坚强的男子汉。别的男人,都是没等我按摩呢,大大的二哥就激动地站立起来,向我敬礼,我都弯不下腰去按摩了。她的胸故意压了压说,是不是小二哥!

我忽然被她说得轻松了,也有了知觉。她特别高兴说,原来宝哥哥也不是真共产党啊!

我完全放松了,同她开玩笑说,方才它听说你叫小不点儿,就也装成小不点儿啦!

小不点儿用嘴亲了我一下,说,小二哥也是个伪君子呢!她将身子又躬下来,继续往下进行,她说这叫胸推。

我已放松得不用闭眼了,鼓着勇气欣赏她那美妙无比的裸体。我的全身,包括那张笨拙的嘴,都无法安静了,我说,谢谢你,小不点儿妹妹!

她甜甜地笑说,宝哥哥为什么要谢我呢?我有点发颤说,谢谢小不点儿妹妹的劳动。她直起身来,妩媚至极说,我愿意为宝哥哥劳动。

我连声说着谢谢你谢谢小不点儿!她说你喜欢我吗?

我说不出话来,只是点头。

她说,我也很喜欢宝哥哥你,宝哥哥和那些粗鲁男人不一样,将来我找丈夫就找宝哥哥你这样的!

她开始以更大的热情为我推摩。她面朝我,跪骑在我的一条腿上,而全身的重量却由自己的腿支撑着,让我感觉,她像个温柔的气球人,十分吻合地贴在我的腿上,不重,却感到有股股暖流通到全身。她骑着推完一条腿,又骑着推另一条腿,然后又将我的双腿一同骑上。这回,她无法用自己的腿支撑全身重量了,坐在我的腿上,俯下身子,继续胸推。她的鼻尖触到我的鼻尖了,她嘴里呼出的香甜气流,扑着我的眼、鼻子和嘴。她说,宝哥哥舒服吗?我说,小不点妹妹,谢谢你,永远谢谢你!说时身子不由自主微微抖了起来,并且想到了女战友、小姚还有妻子。小不点儿说,你现在一定是舒服得难受了,你想要怎样,我都可以的!

我激动得已说不出话来,她又问我一声宝哥哥怎么啦?我什么也说不出来,她于是把我抱紧了。她柔若无骨细腻无比的身子便完全与我融为了一体。我欢乐得呻吟起来,再次说,谢谢你啊,小不点儿妹妹!

她优美无比让人仿佛上了天堂似的扭动了一阵儿,忽然直起身子说,宝哥哥,咱们还没讲价钱呢!

当时我没听懂她话的意思,我已无法听懂了,我激动着说,你给我的是无价之宝啊小不点儿妹妹!她在我流泪的呻吟声中忽然坐起来,一字一顿说,我们还没讲价钱呢?!

我忽然意识到价钱二字的真实含义了,惊疑地说,不是写着全套四十元吗?!她已完全变了个人,说,那是指普通按摩,全市都一个价,推油按摩一百元,办事再加一百五十元,你等于是推油以后办事了,一共是二百五十元!

我心被突然刀捅了似的,明白了,我遇到妻子说的有毒的美女蛇了!我想同她辩解,但看她失去温柔的双眼,已十分冰冷,不仅害怕起来,说,小不点儿妹妹,我真不知道你说这些规矩,我身边只有一百多元钱!

她果断而冰冷地说,打电话叫你老婆来送!

我恳求说,小不点儿妹妹,我真的不是耍赖,如果相信我,我回住处去取!

她盯了我几眼说,看你不像说谎的人,你若真喜欢我,明晚再来找我推油,顺便儿把钱带来就行!

我说,我还是把手表先押这儿,半小时后保证回来送钱。她点了头。我有点千恩万谢了,仓皇逃回家中,惟恐有人追来似的锁了门,一头扑到确实是床但感觉并不像床的无边空旷中,刚洗浴过的身子又是一身冷汗。我哪还有丝毫心情去送钱赎表啊!小不点儿雪白苗条的裸体在我眼前白蛇一般扭动着。我既不敢正眼瞧那朵怒放的茶花,也更加无法入睡了。

为了尽快摆脱这条美女蛇的纠缠,我不得不再次打开远方女战友的电话小屋。这次她在家。她异常惊喜说正似睡非睡中梦见我们在电话小屋坐着,小屋外面正下着绵绵细雨。我此时心中正没有丝毫诗意,便实实在在说给她打过一次电话了,没人接。她说一个人无聊,出去看电影了。说完她问我,为什么这么晚想到给我打电话,是出差在外吗?

我说,妻子回老家了,我刚从医院回来,我们单位书记刚刚咽气,自己在家有点害怕!我省略掉洗浴中心的事。

女战友说,我知道你是因为作协党组书记的信任而转业的,但党组书记并不是为你着想而选择了你的,你不必太痛苦,一定替自己着想点,要节哀!

我说,我现在不是悲痛,是恐惧。转业一年多了,工作一事无成,既没法怨死人,也没法怨别人,都怨我自己,白头发也不想染了,让你看着都扫兴!

女战友忽然十分激动说,柳直你不能这么说,在我眼里,你是英雄!我时常想念你,真的,你的自发对我已起不到破坏作用了。有时梦里,我就是吻着你的白发而激动不已的!现在我就是看着你的白发和你说话呢,和那次在我家一样激动!

我说,上次看到我的白发你为什么忽然不激动了呢?

女战友说,那次太突然,没思想准备。回家后不久,就又开始和先前一样想你了,我才相信,我是真的爱你!

我说,但我没有你认为的那么好!

女战友说,你敢转业,你敢面对那么尖锐的矛盾,坚持自己的立场,还敢批评你的领导,你的领导都撂挑子了,你还能坚持上班,维持住局面,并且干成好几件事,很了不起了!你所在的是作家协会,你能请出省委书记给作家颁奖,你能忍辱抓办公楼筹建,这都是大事!你比在部队时有了多大的业绩啊!你还敢白发不染地面对所有人,包括我,这都多么了不起啊!你应该自信,应该乐观地坚持下去。你就从你们书记的追悼会做起!你要知道,你只要乐观自信,你的白发在我眼里就是诗啊!我会和你妻子一起,做你的两根精神支柱,永远为你激动!我现在就是吻着你的白发在说话呢!你不要痛苦,不要麻木,有我想着你呢!

我被她这番话说得涌出热泪,说,谢谢你,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她说昨天刚为我写好一首诗,本来想专门开一次电话屋读给我的,于是当即读起来:

我的月光将一世的情拢成一枚胆在可履的高度

云折于晚秋

水绝响于霜降

一方电话小屋中我与你

仿佛把所有的物融为一体

我的月光穿透历史的岩层与生命同在

我的诗从满月的清辉中穿过这些跳动的精灵

附丽了我凄婉的爱情

一你是一世永不苍老的信仰啊

从秋野的丰硕到果实的律动

你所有的一切放弃了虚妄的高度

使人类的邪恶倏忽

同一现的和平与宁静深入我月清的灵魂

我醉了的心便在你切割光阴的星子间

醉倒我的月光铺设在山的大顶上

把宁静的金色的祥和的爱情

传播给暗夜里有限的生灵月啊

今世我被你的博大而苦渡

来生我将丰盈与你永度良辰

卑琐的我哪里配得到她这般真诚与高尚的诗啊,但我却在此时得到了。我羞愧而激动得哭起来了,热血奔流,几乎泣不成声。我们从遥远的两地,聚合在湖边细雨中的电话小屋,融合成了一体,比在她家那次还刻骨铭心。此时我已真正确认,女战友就是能帮我的无毒的雪女蛇……

天刚亮,我又忍不住给远在老家的妻子打通了电话,告诉她盛委去世了。她在遥远的家乡那边说,柳直你千万保重自己啊,先替我安慰一下乔小岚……

86.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