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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叙述与描写

叙述与描写,都是表达方式。关于叙述与描写的关系,叙述好比一条线,描写是这条线上点的放大。叙述又好比流水,描写则是激起的浪花。比如朱自清的《背影》,整个叙述并不复杂,就是作者回想起两年前父亲送自己去车站的情形。但从描写来看,则突出了途中相送的那个背影。父亲送儿子上火车后,又为儿子买橘子。正是在这个场面中,出现了父亲那感人的背影。“走到那边月台,须穿过铁道,须跳下去又爬上去。父亲是一个胖子,走过去自然要费事些。我本来要去的,他不肯,只好让他去。我看见他戴着黑布小帽,穿着黑布大马褂,深青布棉袍,蹒跚地走到铁道边,慢慢探身下去,尚不大难。可是他穿过铁道,要爬上那边月台,就不容易了。他用两手攀着上面,两脚再向上缩;他肥胖的身子向左微倾,显出努力的样子。这时我看见他的背影,我的泪很快地流下来了。”可以说,本文的特色就在于不去正面描写父亲的容貌,而是聚焦于父亲的“背影”,从而在表现上形成一个放大了的特写镜头,用以传导出父子情深。至于内心激起的情感波澜,则是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父亲的背影,定格于泪眼中。文中通过背影,暗示着生计的艰难,也表明仍需振作。父亲那颇有文言色彩的话语,也正有此意。其中虽有一些缓和的笔调,比如嫌父亲说话不漂亮,心里暗笑他的迂,还有过分的担心以及父亲的生气等,反而另有一种映衬作用。相反而相成,正显出父亲对儿子的关爱。文中以背影这个场面为主,至于前后所写的,大可视为铺垫与照应。

从方法上看,叙述有顺叙、倒叙、插叙、补叙等,大都以顺叙为主。叙述中要讲究线索的安排,既可以时间或空间为线索,也可以具体事物或事件发展为线索,还可以观察感受及情感变化为线索。描写若结合对象来分,其中属于人物描写有肖像、动作、语言及心理等描写,此外还有环境、景物、细节、场面等描写。就方法本身来看,尚有正面描写与侧面描写、动态描写与静态描写、细描与白描等。比如鲁迅的《祝福》,小说中采用了倒叙手法,即先写祥林嫂在祝福声中悲惨地死去,然后再回到顺叙,依次写祥林嫂初到鲁镇,改嫁,再到鲁镇。此一过程,大致对应于情节的结局、开端、发展及高潮。描写方面,属于肖像方面的有三次描写,着力刻画人物的眼睛。“但看她模样还周正,手脚都壮大,又只是顺着眼,不开一句口,很像一个安分耐劳的人。”“她仍然头上扎着白头绳,乌裙,蓝夹袄,月白背心,脸色青黄,只是两颊上已经消失了血色,顺着眼,眼角上带些泪痕,眼光也没有先前那样精神了。”“只有那眼珠间或一轮,还可以表示她是一个活物。”由守寡的悲痛到再次遭受打击,以致精神崩溃或趋于麻木,都可从眼神上看出来。画眼睛的方法,也正是鲁迅自己甚为赞赏的白描手法。动作描写,祥林嫂做事原先是很勤快耐劳的,“人们都说鲁四老爷家里雇着了女工,实在比勤快的男人还勤快”。后来不让她碰祭祀的物品时,动作上就缩手缩脚了。语言描写有对话与独白,祥林嫂对人讲阿毛被狼叼去的事情,既是对人说的,但更是内心独白。这个故事说了又说,起先还博得同情,后来就转为嘲讽了。一方面写出祥林嫂精神上的变化,另一方面则表明人与人之间的冷漠。去土地庙捐门槛,“但不到一顿饭时候,她便回来,神气很舒畅,眼光也分外有神,高兴似的对四婶说,自己已经在土地庙捐了门槛了”。此种心理上的喜悦虽由内而外地表现出来,却不被认可,表明自赎无望。当祥林嫂无法在精神上救赎自己时,命运便急转直下,以致沦为乞丐,并在鲁镇的祝福声中悲惨地死去。就连这个死,也被四叔说成不早不迟,可见是一个谬种。

再说环境方面,分自然环境与社会环境。《祝福》中,对祝福景象的描写就是社会环境。“旧历的年底毕竟最像年底,村镇上不必说,就在天空中也显出将到新年的气象来。灰白色的沉重的晚云中间时时发出闪光,接着一声钝响,是送灶的爆竹;近处燃放的可就更强烈了,震耳的大音还没有息,空气里已经散满了幽微的火药香。”通过爆竹的燃放,写出新年及祝福的氛围。“这是鲁镇年终的大典,致敬尽礼,迎接福神,拜求来年一年中的好运气的。杀鸡,宰鹅,买猪肉,用心细细的洗,女人的臂膊都在水里浸得通红,有的还带着绞丝银镯子。煮熟之后,横七竖八的插些筷子在这类东西上,可就称为‘福礼’了,五更天陈列起来,并且点上香烛,恭请福神们来享用;拜的却只限于男人,拜完自然仍然是放爆竹。年年如此,家家如此,——只要买得起福礼和爆竹之类的,——今年自然也如此。”这里祝福的忙碌,正显其隆重,因为关系到来年的好运气。祝福那么隆重,可见在鲁镇人心目中的重要,但正是这样一个带有迷信色彩的活动对祥林嫂的生存构成了一种逼迫。她失去了参与祝福的权利,也即被挤出了那个似乎人人都有份的祝福圈子。祝福的热闹不仅反衬出祥林嫂遭遇的悲惨,还展现出社会的现实来。这样一个十足迷信的举动,再加上这种活动只限于男人,祥林嫂便处于神权与夫权的双重压迫之下。从更大的背景来看,则是处于神权、政权、族权、夫权这“四大绳索”的捆绑之中。

叙述与描写可各有侧重,又互相配合。叙述的作用多是在“过程”上安排出条理来,但加以描写,可避免平铺直叙,从而体现出“过程”应有的起伏波澜。同时,描写还可使表现更形象、更生动、更细致。至于描写如何安排,则又取决于叙述的进程,即相应地突出一些点来。叙述与描写的配合,叙述是基础或根本,描写是放大或升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