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11月初的一天,陈其昌来江津看望陈独秀,带来托洛茨基今年6月25日写给李福仁的信,信上说:“陈独秀对我们中国支部保持很谨慎的态度,我绝对能够理解。他在中国太出名,他的每一步行动都受着当局的管制……他无论如何得跑到外国来,这是我最深的信心。”李福仁是美籍加拿大人格拉斯的化名,美国托派负责人之一,曾任上海《达美晚报》编辑。
11月3日,陈独秀在白竹纸上用小字给给托洛茨基写了一信,说:“中共人数远远超过我们,然亦只是些知识分子和没有一点工人阶级基础的武装队。我们在上海、香港二处有组织的人共计不满五十,其余全国各地游离分子大约在百人以上。”信写好后,陈独秀交陈其昌转寄。
陈独秀认为中国托派已没有前途,因为从彭述之开始,猴子、长子、刘仁静都是左得出奇,以为民主革命已完结,怀疑国民会议口号,反对民族民主斗争,与其他党派搞同盟军是机会主义。这个思想,与毛泽东的看法一致。
1939年1月9日,托派临委见到陈其昌带回的陈独秀致托洛茨基的信后,作出《给国际的政治工作报告》,附在陈独秀的信后,驳斥陈独秀在给托洛茨基的信中说他们是“极左派”。
托洛茨基收到陈独秀的信后,于3月11日写信给陈独秀,说:“我艰难形成一种确定见解,来判断我们的同志的政治意见,或判断他们极左主义的程度,因之也不能判断我们的老朋友方面对于他们的严斥是否正确……我非常喜欢我们的老朋友在政治上仍旧是我们的老朋友,虽然会有若干的分歧。”
信中,托洛茨基再次建议陈独秀到美国来。
3月22日,祖母谢氏去世,享年七十八岁。陈独秀身披麻衣,在北大同学会资助下,为祖母办了后事。陈独秀打算战事结束,把祖母的遗骨带回安庆。他没有想到,自己也不能等待战争的结束了。
谢氏是昔凡续配的夫人,一生未生育,陈独秀从小过继给她为嗣子。陈独秀在外,谢氏一直和高晓岚生活在一起。陈独秀与高君曼生的儿子哲民在北平大学读书,谢氏叫北京“崇古斋”牛老板每月从陈昔凡股息中补助三十元给哲民。因为孙子延年、乔年及孙女筱秀以及媳妇的死,谢氏流泪太多,两眼失明。到江津后,陈独秀平日亲手为谢氏盛饭夹菜,十分孝顺。
一天,高语罕正和陈独秀闲谈,戴笠、胡宗南带着水果和茅台酒到陈独秀家。戴笠是特务头子,胡宗南是国民党第一战区司令长官,和延安相近。谈话中,胡宗南拿出剪报资料,递给陈独秀,说:“受到人身攻击一事,大家不平则鸣。今天特来请教……大战当前,如国策不能贯彻,前途实堪隐忧。为今之计,陈老意下如何?”报纸是去年3月15日《大公报》,上面有傅汝霖、周佛海等九人写的公开信。
陈独秀对他们说:“本人孤陋寡闻,更不愿公开发表言论,致引起喋喋不休之争。务请两君对今日晤谈,切勿见之报刊,此乃惟一的要求。言世界大势,大不利于苏,殊出意料。斯大林之强权政治,初败于希、墨的极权政治,苏联好比烂冬瓜,前途将不可收拾。苏败,则延安决无前途,此大势所趋,非人力所能改变,请转告蒋先生好自为之。”
出门后,戴笠、胡宗南抱怨张国焘黔驴技穷,出此馊主意。他把共产党开山祖请出来,以此搪塞校长。张国焘叛逃后,到戴笠军统从事策反活动。他向蒋介石建议,利用陈独秀的舆论对付延安的宣传,比叶青等人反共文章的作用大。叶青即任卓宣,早年曾和陈延年、陈乔年等一起在法国发起少年中国共产党。
蒋介石看了陈独秀讲话记录,说:陈独秀的见解深湛,眼光远大。戴笠、胡宗南见蒋介石满意,也没有二话。
潘兰珍对高语罕说:“县长到哪里去,要打扫街道,来看老头子的人,比县长大几倍,也没有人打扫街道。”
4月22日,在美国的胡适在日记里写了有关《中共的策略路线》笔记。李汉光从国内带来一本小册子,是铅印本。封面印“极机密”三个字,首页第一行题“张浩(即林毓英,林彪的堂兄)讲。”其中,谈到大革命时期(1925年——27年)中国共产党的教训:
(甲)国际方面:只靠苏联而不知利用各帝国主义间的矛盾,为“革命后备军”。不知道联合某些帝国主义,而先打倒一两个帝国主义,或使其孤立。不知到了某一革命阶段而向某一帝国主义进攻。
(乙)国内方面:放弃了领导权。不知道建立红军,因此作了国民党的尾巴主义。土地革命太左,使中小资产阶级害怕;更左的,如军官在前方正拚命打仗,我们在后边就没收他的土地,使那些军官发生反感,以至于走到反革命的道路上去。
这段史料所涉及的时间,正是陈独秀任共产党的总书记时期,所以,胡适把它抄录了下来,这可是将来研究陈独秀的材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