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8年8月下旬的一天,一位来自岳麓山下的年青人风尘朴朴走进北大校园,他便是杨昌济推荐到北大图书馆任助理员的毛泽东。上月15日,毛泽东和罗章龙、张昆弟、李维汉等十余人,离长沙到北京。在李大钊的办公室,毛泽东见到了陈独秀。听到毛泽东提到《体育之研究》一文,陈独秀眯着眼笑了:“对了,对了,毛澤東,正好二十八画呀。”
去年4月1日,陈独秀在《新青年》三卷二号登出在湖南长沙师范学校读书的毛泽东写的《体育之研究》(署名“二十八划生”)。该文是毛泽东请去北大任教的杨昌济先生转给陈独秀的。毛泽东写文章大谈体育的重要性,是《新青年》很少见的文章,正中陈独秀下怀。他收到毛泽东的文章,立即全文发表了。
一个夏天的傍晚,毛泽东、张昆弟在湘江游泳后到蔡和森家坐。毛泽东感慨道:“前之谭嗣同,今之陈独秀,其人者魄力雄大,诚非今日俗说所可比拟。”二十年后,毛泽东在陕北对斯诺谈说,“《新青年》是有名的新文化运动的杂志,由陈独秀主编。我还在师范学校做学生的时候,我就开始读这一本杂志。我特别喜欢胡适、陈独秀的文章。他们代替了梁启超和康有为做了我的崇拜人物。”
陈独秀和毛泽东一样,一直关注体育,1903年即在安庆藏书楼发表演说,鼓动大家锻炼身体,准备开赴东北拒俄前线,此外,体育还可以防止疾病。前年年初,陈独秀给一位《新青年》的读者写信说:
运动一道,愚酷好之。吾国之拳法,日本之剑术,欧美之体操法,皆略有研究。惟人各有志,如徒欲运动筋血,强健身体,则以极易行之徒手体操为善,老少男女皆可行也。即中国旧式之八段锦亦可。必欲于运动之中,含求技之意,则为术至不一也。
“惟人各有志”,也符合毛泽东和陈独秀的情况。体育方面,陈独秀爱好拳术、剑术和体操,毛泽东爱好爬山、游泳、日光浴、打球等。但他们两人也有共同点,不喜欢打麻将,不喜欢下棋。
去年7月,陈独秀在天津南开学校演讲《近代西洋教育》,鼓励大家加强体育锻炼。他说:
中国教育大部分重在后脑的记忆,小部分重在前脑的思索,训练全身的教育,从来不大讲究。所以未受教育的人,身体还壮实一点,惟有那班书酸子,一天只知道尹尹唔唔摇头摆脑的读书,走到人前,痴痴呆呆的歪着头,弓着背,勾着腰,斜着肩膀,面孔又黄又瘦,耳目手脚,无一件灵动中用。这种人虽有手脚耳目,却和那跛聋盲哑残废无用的人,好得多少呢?
这次到北大,毛泽东和李大钊接触最多,此外还拜访了蔡元培、胡适、陶孟和等人。并与傅斯年、罗家伦、张国焘、康白情、段锡朋、陈公博、谭平山等学生交往,但陈独秀给毛泽东影响超过了其他任何人。他后来和斯诺说到陈独秀:“那时,我在国立北京大学,他对我的影响也许超过了其他任何人。”
秋日的一天,北大德文预科班的罗章龙和另外两位代表找到陈独秀在北大红楼的文科学长办公室。9月,自湖南来的罗章龙考进北大预科,住景山东街三眼井吉安东夹道七号。他是毛泽东新民学会里的同志之一。
罗章龙班上的学生德文水平参差不齐,有的是外交人员的子女,在德国生活过;有的在青岛大学学过德文;有的就是罗章龙这样的,只在中学学过。因为水平不齐,大家的学习进度意见不一,最后决定三种类型的学生各推一名代表,请校方出面解决。
“你们来干什么?”陈独秀问。罗章龙等谈了情况,提出分班的要求。“分班?办不到,目前教员和教室都没有多余的。”陈独秀一口拒绝说。罗章龙说:“是否可采取甄别的办法,部分同学经过考试合格后,可升到本科学习。”陈独秀听了不耐烦,打断了他的话:“你们学生是想读书,还是想早毕业?你们希望早毕业好做官宦?多读两年书有何不好?”
一位同学代表申辩说:“不是这个意思。再说早毕业进入社会、转入仕途也不是坏事。”陈独秀近来情绪不好,发火说:“你们根本不想认真读书。你们平时对社会上的重大问题也不愿研究,只知道考虑个人……”见陈独秀发脾气了,罗章龙等同学赶忙离开了。
陈独秀见了,起身送他们到门口。他对走在后面的罗章龙说:“你是哪里人?”“湖南人,湖南联合中学毕业生。”罗章龙说。陈独秀点头说:“你且留下,我们再谈谈。”回到办公室,陈独秀问:“你说说看,这事该怎么办?”罗章龙说:“同学们的意见是合理的,并不过分。没有教员和教室也不是您的责任,可以转告学校有关部门,让他们解决!”陈独秀点点头。罗章龙继续说:“同学们要求通过甄别考试,提前毕业,也是正当的。有人想做官入仕,不能说我们都是怀着做官的思想。今天没有解决问题,大家不会就此罢休。”陈独秀若有所思,点点头。罗章龙使完就告辞了。
回来后,大家果然不同意陈独秀的答复,请三人再找陈独秀交涉。这次,陈独秀答应向学校反映学生分班的要求。但他说:“提前毕业还要教育部核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