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8年10月15日,北大尘土飞扬。这天是《新青年》五卷四号发排日。在北大红楼文科学长室,陈独秀和胡适两人商量本期新开辟的专栏“什么话”。谈起易宗夔来信,决定以两人名义写一答信,重在反驳其“一意创造新文学,不必破坏旧文学”的观点。
易宗夔,1875年生,比陈独秀大四岁,字蔚儒,湖南湘潭人。早年与谭嗣同等创立南学会,曾赴日本留学,后任国民党政事部干事、众议院议员。十多年前,易宗夔即主张言文一致,但因寡调独弹,没人附和而罢。
夏天,他请蔡元培吃饭,席间,蔡元培说及陈独秀和胡适两位极力提倡文学革新,发行一种杂志《新青年》,发挥的狠透彻。饭后,易宗夔花了几文,买《新青年》回家一看,果然发现两位见解高超,实在佩服。但对于陈、胡的意见,易宗夔也不完全赞同。
如陈君主张推翻孔学、改革伦理,易宗夔认为见解太高,不适宜于现在社会的情形。大家忙的很,没有空闲推翻孔学、改革伦理。而且,推翻孔学,必得罪那班不三不四的乡学究村夫子,因为砸破了他们的饭碗。结果不仅不能推翻孔学,反而设置言文一致的障碍。因此,易宗夔主张一心一意的推行白话文。中国不懂文字的人太多,非以白话为文章,教育不能普及。他主张用白话编国民小学的教科书,用白话写信,再发行几种白话报。总之,他主张立新,不主张破旧。
胡适提倡活文学,用白话,用国语,做国语的文学,易宗夔都同意,但要破坏桐城派古文、文选派文学、江西派的诗,易宗夔则不赞成。他在信里写道:“我们做言文一致的事业,看他们的古文骈文诗句,恍惚是春天的鸟叫,秋日的虫啼,既不能禁止他不叫不啼,又何必取虫鸟而代之?如此办法,省却许多的唇舌,保存许多的精神,拚命的向言文一致的前途进行,庶可以达我们改革新文学的目的。”他的意思,循序渐进,不要着急,尤其对旧文学,不要轻易碰它。
易宗夔自己是一个喜欢文言文的人,他写《新世说》一书,用的就是文言文。内有一则,还涉及陈、胡二位呢!不过本意是好的,他写信时附寄了该文。
此外,易宗夔还把旧文学、旧政治和旧伦理分割开,只反对旧文学,而不反对旧伦理。陈独秀是喜欢破旧立新的,这封答信,当然是陈独秀来执笔了。针对易宗夔反对破坏旧文化,陈独秀说:“鄙意却以为不塞不流,不止不行,犹之欲兴学校,必废科举,否则才力聪明之士不肯出此途也。方之虫鸟,新文学乃欲叫于春啼于秋者。旧文学不过啼叫于严冬之虫鸟耳,安得不取而代之耶?”
因为是陈独秀起草,发表时,他把胡适的名字摆在自己的名字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