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0年1月28日,一个残冬寒春的日子里,轮船完成了三万海里的航行,到达了终点城市——法国南部的马赛。2月3日,他们在马赛换乘火车,到达了“世界花都”巴黎。
在轮船上,勤工俭学的学生带了不少《新青年》杂志,张口闭口,总谈到陈独秀和胡适。见这些青年盲目崇拜父亲陈独秀和胡适,到巴黎当月,陈延年给在北大读书的朋友丁肇青(即雄东)写信说:留学生大都无头脑……学生中尚有如此妄人,不说“是胡某思想好,我与他通过信”,就说是“陈某真不错,我的朋友与他相好,我也曾见过他”,你相信有如此妄人吗?
丁肇青接到陈延年的信后,刊登在1920年4月14日出版的《北京大学日刊》上,并写《附识》说,陈延年“是个诚实的人,只知道真理,不知道什么叫‘崇拜’,什么叫‘偶像’,所以他的话都是很直率的,都是由他精密的观察由良心上发出来的,望大家不要误会他久已存有反对某人或某派的心思。——他信中所说的胡某就是胡适之先生,陈某就是他父亲陈独秀先生。”丁肇青本人对陈独秀和胡适也是热心的崇拜者,他觉得陈延年的信很有意思,为一般青年人思想所不及。
这年夏天,金陵大学肆业生陈公培去法国勤工俭学,陈独秀写了一封信托他带给延年、乔年。看了父亲的信。“独秀那个人,你别理他。”延年将信扫了一遍,放进口袋里说。延年比陈公培长两岁,此时也才二十二、三岁,陈公培没想到延年对其父直呼其名。此时,延年对无政府主义者吴稚晖、李石曾印象好,对胡适、陈独秀却不屑一顾。
2月中旬,陈独秀乘坐外国船到达上海,住进了上海法租界环龙路渔阳里二号。这是一幢老式砖木结构两层的石库门房子,高高的门楣上方,有一个砖砌的“A”字形的门檐,以前这里是柏文蔚的住宅。在天津分手后,李大钊给在上海的许德珩、张国焘他们拍电报,让他们给陈独秀联系了房子。
陈独秀到上海时,汪清卫、吴稚晖、章士钊、李石曾等人已先期去广州,筹办西南大学。大家雄心勃勃,希望西南大学能够建立(一)开办费六十万元、常年八万元的理化试验所;(二)开办费三十万元、常年费三万元的图书馆;(三)常年费十万元的编译处。陈独秀打算等邮船一到,即去广州与他们会合。他到上海后,向记者发表谈话说,“北京市民还没有觉醒,仅仅只有学界运动,力量薄弱。广东人民活泼勇健,腐败空气没有北京厉害,因此,改造广州社会比改造北京容易些。”
因为要办西南大学,陈独秀应邀在江苏教育会演讲了《教育的缺点》。其中谈到他反对教育考试、拿文凭的做法:
还有考试一件事,完全是形式主义的产物。这种弊病,很多很大。因为有了考试,就有什么毕业问题,文凭问题,引起了学生的虚荣心。教师学生平常多都不注意,临到考试时候,在这一二礼拜以内拚死用功,不但临场时夹带枪替,于道德上很有影响,并且废食忘眠,在身体上大有妨害。到了考试完毕,把所有临时强记的完全忘掉了。有人说学生求学底目的,一种是要增加学问,一种是为社会进步、生活改良。象现在学生的求学,专为考试,这不过是为了毕业问题,希望早一天毕业,那文凭可早一天到手。所以种种罪恶,都从考试发生,道德上、身体上、思想上都没有好处。
陈独秀本人除了秀才,几乎没有什么文凭。他反对大学突出文凭,叫学生为着考试转。
1920年2月27日下午三时,陈独秀参与了上海工读互助团的筹备会。到会的有陈独秀、王光祈、汪孟邹、左舜生、康白情、陈宝锷、张国焘、李思安、刘清扬、宗白华、涂国舆、孔昭绶、戴季陶、沈玄庐、邓峙冰、彭璜、肖子暲、齐铁忱、成圣瑞、曾翼圣、曹扬篱、陈煦、周剑秋等二十余人。彭璜发言报告了开会宗旨,请大家讨论办法。
陈独秀是赞成工读教育的,王光祈提出办工读互助团,他捐款大洋三十元。但很快发生了分歧,胡适、李大钊、戴季陶、王光祈认为工读互助团办不下去,陈独秀认为办得下去。工读互助团不需养家,不需还利息,不被资本家夺去剩余价值,所以,陈独秀到上海后,极力主张在上海也办一个工读互助团。
开会时,刘清扬发言介绍天津办的做工种类时,陈独秀插话说:“还有印刷装订。”
汪孟邹对印刷业熟悉,说:“不能维持生活,开办费太大。”
彭璜说:“可以开饭店。”
肖子暲(即肖三)说:“也可开洗衣店,这些都是普通的工作。”
陈独秀说:“种菜也可以。”
大家一听,笑了起来,附和说“好”。
讨论募捐时,刘清扬说:“募捐应定期限,以两星期为期。”大家推彭璜为临时会计。
陈独秀说:“发起人不过各尽力赞助,而实行要在团员自身之努力。”
这天大家发言踊跃,开了三小时,到下晚六时才散会。
3月4日,旧历正月十四日,《时事新报》刊登了陈独秀等人发表的《上海工读互助团募捐启》。除了上次开会的人以外,增加了张百龄、毛泽东的名字。毛泽东在北京忙完驱张活动后,取道上海回长沙,并参加了上海工读互助团的募捐活动。
同一天,张元济听说陈独秀生病,带了礼品来上海霞飞路二二一申江医院看他。张元济刚辞去商务印书馆经理,改任监理,忙着出版《四库全书》,并请沈雁冰主持《小说月报》。谈到今后的打算,陈独秀告诉张元济,准备和章行严、汪精卫等办西南大学。
不料第二天,章士钊从广州拍来电报,说西南大学办学大纲已经政务会议通过,但校址因广州政潮突起,决定迁回上海。章士钊、汪精卫日内即回上海。陈独秀只好取消广州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