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致庸虽说是天下闻名的“亮财主”,但他并不以赚钱为唯一要务。大凡儒商,都有济世的情怀。富可敌国的乔致庸,也想立功立德,也有报国之心。
乔致庸经常说:“做生意的人,心里要装得下天下。”他实际上也做到了,而且很积极、很突出。朝廷的苛捐杂税,好,我捐,我带头捐;北洋水师需要军舰,行,我捐,我送一艘;天灾人祸,嗯,我开仓,我放粮,赈济饥贫;1900年庚子事变,八国联军侵入北京,慈禧一行被迫离京,避祸西安,途经山西时行宫就设在“大德通”票号,好,我馈银30万两;八国联军要进山西,我身佩捐得的朝廷二品官服,欲与大清共存亡。
但是国运衰败,江河日下,他真的很无奈,只能一声叹息。
1906年乔致庸去世前,乔家的生意进入最辉煌的时期。可能常人看来非常奇怪,因为当时正值八国联军入侵中国,国家面临生死存亡,山西票号的生意却获利甚丰。为什么呢?
那是因为朝廷和西太后解除了山西票号的禁令,过去绝对不允许票号进行公款汇兑,但战乱让南方给朝廷的公款无法到达,只好对民间票号解禁令。但是国家的危机一过,朝廷马上又重新禁止。到庚子事件之后,国家再次放开民间公款汇兑,所有山西票号都大获全胜。当时乔家大德通票号在光绪十年(1884年)每股分红是850两,光绪十四年(1888年)增长到3040两,到光绪三十四年(1908年)每股分红高达17000两!据当时的户部档案记载,到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户部有1/3的银两存在各家山西票号中。这些都证明1900年以后山西票号的飞速发展,乔致庸的经营达到了顶峰。
而这也正是山西票号崩溃的开始。
由于国家衰弱,列强横行,经济危机和政治动乱不断,导致票号账目亏损,信誉丢失。清末前,各大官办性质银行的兴起大大排斥和打击了票号的发展。票号无可挽回地衰落了。辛亥革命一开始,山西大部分票号更是迅速崩溃。只有祁县的“大德通”“大德丰”,瞿家的“三晋源”“大盛川”这四家是经营最久的票号,其中乔家的大德通、大德丰直到1951年才关门(大德通总号原来在山西祁县,1940年迁到北京,改为银号。最后在1951年结束其历史,成了最后一个山西票号)。
乔致庸希望通过票号做到“汇通天下”的梦想破灭了。他看到中国的白银大量外流的现状,一改往日不治家宅的观念,从同治年间开始购置土地,大兴土木。他人生的最后一件大事,就是为后人留下了这栋乔家大院。
甲午战败,中国向国外赔款4.5亿两白银的时节,而当时乔家最大的生意就是朝廷的税务通过乔家的大德通、大德恒进行汇兑。第二个生意便是当年英国人把持了中国天津的海关,在直接提走赔款后,其余的税由乔家这样的银号代收。1904年、1905年的账期,乔家一股的红利就有17000两白银,而原始的股份可能只有100两银子。乔家大小都欢天喜地等着老东家分银子,老东家乔致庸却非常悲愤,他说:“我难道不知道你们做的是什么生意?你们做的就是帮助外国人拿走中国人银子的生意。我要那么多银子干什么?我赚的钱越多,就意味着中国有更多的银子被外国人拿走!”
国家都要灭亡了,自己生意的前景乔致庸自然心知肚明。那时大家族人口也多起来了,乔致庸终于在人生的晚年开始翻盖老宅。乔家大院在乔致庸的手上开始成为一个封闭的大院,具体事务则是交给孙子乔映霞完成。乔家的院子在山西晋商的宅院中并不是最大,但在山西目前保存的晋商宅院中,是唯一的国家文物保护单位,因为它从来没有拆过,一直保存了原汁原味。
乔致庸生活的时代社会动荡不宁,捻军、义和团爆发后,他觉得靠不上官府,于是把四个院子——这四个院子正好在城里一个十字路口上——所在的路口买下,做成一个封闭式的院子永久使用。后来乔致庸买这个街口的证据被找到了,在乔家堡村里的关公庙内后来找到了一块石碑,记载着乔致庸用450两白银购买这些地面产权的事情。
乔家大院最终能够保留下来,也和乔致庸的仁厚有着直接关系。当时八国联军入侵中国,山西总督毓贤这位极端排外激进的人物,在山西地界杀洋人。从太原逃出七个意大利修女,逃到祁县,被乔致庸保护下来,藏到自家银库里,最后用运柴草的大车拉到河北得救。后来意大利政府给了乔家一个意大利国旗以表彰,这个国旗竟然在后来日本侵华到山西的时候派上用场。乔家把意大利国旗挂在门口,日本人看到这是盟友的,就没有破坏乔家。相比之下,山西的其他大户大宅都被日本人破坏了。
但是乔家后来觉得这里还是不安全,最后都离开了乔家大院。20世纪40年代初乔家还曾经回来过一阵儿,但最终还是离开了,这一去就再没有回来。
乔家大院在解放后成为祁县政府的办公地,后来先后做过人民医院和粮食仓库,最后由于是晋中地委党校,在乔家老家人的保护下安然渡过“文革”。
乔家大院结构严整,用料精细,雕梁画栋,代表了北方民居的顶尖水平,能够完整保存到今天,实在是一个了不起的事情。
1907年,89岁的乔致庸去世。从一介儒生到晋商翘楚,一生历经嘉靖、道光、咸丰、同治、光绪5个朝代,乔致庸的人生浓缩着山西商人的传奇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