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翖抬头看着远处巨屋山上那皑皑的白雪,低头看着连上天际,遍是青色的草原,回想起曾经在北疆的生活来,夹住马肚子,一抖缰绳,让身下的马小跑了起来,耳边除了翻飞的马蹄打在草地上发出的嘚嘚声,就是清爽的风声。
在名为“圆湖牧场”的草原上驰骋了好一会儿,又在四周转了转,顾翖这才打马往回走,到家后,将身下的马拴好,进屋冲了个澡,来到洒满阳光的书房,看到元翘翘正埋首桌前忙着。
他拉过椅子在她对面坐下,随手拿过一本杂志翻着,静静的守在她身旁。
等手头的事告一段落,元翘翘抬头,看着他,笑问:“二哥,你怎么跑这来了?”
顾翖没说话,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她一番才道:“不错,看样子你似乎好了,终于恢复元气了。
之前你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不对劲,哪怕强打着精神,但依然看起来怏怏的,做事也有气无力。偏偏不管怎么问你,你都说没事。”
因为元翘翘走演艺这条路的缘故,哪怕国外报纸上的娱乐版中不会有她的消息,但顾翖在看报纸的时候,依然会不由自主的扫上一眼,因此知道有的时候演员拍戏内耗会非常严重,所以猜道:“你之前那么没精打采的,是不是和你来美国之前拍的那部电影有关?”
元翘翘点头道:“有点关系,但不大,主要是前面拍戏累积下来的小症状,在拍完《你那边几点》之后彻底爆发了出来。
杀青之后,我觉得整个人似乎有被掏空的一种感觉,提不起劲来,什么都不想做。”
“那你现在是彻底好了?”
“好了,完全恢复正常。”
“你该不是每拍一部戏就这样吧?要是这样的话,太累人了,什么样的好人也禁不起这样的折腾。”你还是别当演员了。
看到他紧张担心的模样,听出他话里暗含的意思,元翘翘忙解释:“放心,这种事并不经常遇到,而且我这也是头一次没经验,才让我的情况看起来比较厉害,实际上并不严重。
我并没有沉浸在角色中走不出来,只是简单的内耗,往后我拍完一部戏都会给自己留下充足的调整时间,再不行,还可以去看心理医生。
放心吧,我没事的,我离人戏不分的境界远着呢,戏和现实我分得很清楚。”
在和家里联系时,知晓妹妹小小年纪就离家去了帝都,走上演艺之路时,顾翖清楚的知道家人对她的选择不赞成,可却没能拗过她,最终只能听之任之。
家里那么多人都没能说通她,他就没再费唇舌劝她,非常干脆的转移话题,“农场买下来了,这地要抓紧种起来,与之相关的旅游公司也要筹备起来了,这两件事,不是单纯的雇工人就行了,总得有个人管着吧?
你要是指望我和大堂哥,那是不可能的。我俩偶尔过来看看可以,但长期留在这里,不现实,且不说我俩现在还在上学,没时间,就算毕业了,也不可能接手这一摊。
至于职业经理人,你这摊子不算大,又是在乡下种地,恐怕人家看不上;而且你又不能长时间呆在美国,因此,这人的能力是否出众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可靠,并且能让你信任,你有合适的人选吗?”
“有。我在计划买农场和办与之相连的旅游公司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人选了,让外公和舅舅他们一家来管。”
顾翖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她,很是无语的道:“你可真是够异想天开的,想法很美好,但拜托你用一下脑子,看看有没有实现的可能?
外公、外婆、舅舅和舅妈他们连一句英语都不会说,在自家呆的好好的,怎么会愿意背井离乡,远渡重洋来帮你打理农场和旅游公司?”
元翘翘斜了他一眼,嗤笑一声,非常肯定的说:“他们当然愿意。
可能这其中舅舅或许舍不得,但表哥和表姐,还有舅妈,外公和外婆绝对都会愿意,和‘外国的月亮更圆’这个思想无关,而是因为如果来到这边,至少家里不用再受舅舅的‘圣母心’拖累。”
听到她提到舅舅身上的毛病,顾翖顿时不说话了,露出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仔细想了想,觉得这事还真有可能让她给做成了。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顾家难念的经落在顾沪欣身上,如今已经解决了;而元明瑟的娘家那一摊难念的经落在了她弟弟元明朗身上。
不是说他这个人不好,相反,是个好人,而且是个大大的好人,但却是个累人累己的好人。
元明瑟排行居中,有一姐和一弟,姐姐元明琴就嫁在娘家门口,她家除了经济上的困窘之外,没有其它大麻烦。
弟弟元明朗和妻子罗美娟有一儿一女,夫妻俩原本都在畜牧站工作,但后来畜牧站被取消,他又不能和元外公比,年龄不够线,无法享受最后一批职工福利待遇,而是按照下岗工人来对待,再加上他的性子,日子过得有点难。
其实元明朗的日子过得不好,不仅仅是下岗的缘故,最主要的原因在于他爱面子,好揽事。
原本他们夫妻下岗之后,顾沪城和元明瑟将元外公和元外婆,还有他们一家都接到了魔都,不仅帮他俩找工作,还将两个孩子的学校安排好了,有打算帮他们落户魔都的想法。
如果按照顾氏夫妻的计划来,本来一切都会变好,但元明朗在自己还没在魔都站稳脚跟的情况下,就招呼了不少下岗的朋友和同事来魔都,在他们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时,屡屡请姐姐和姐夫帮忙,并且从找工作这事,开始往租房、看病等生活中的其它方面延伸。
几次三番操作之下,元外公见儿子为了让拒绝了他的二女儿帮他,竟然把自己的工作让给了同事,觉得事情不能这么办,和妻子、儿媳商量之后,态度非常坚决的带着儿子、儿媳和孙子、孙女回了老家。
回了老家之后,这么些年来元明朗要是给别人打工,OK,一点问题都没有,但一旦自己做老板,不管是多么好的项目,刚开业的时候,生意有多红火,但到了最后,全都以赔本结束。
究其原因,就是因为他面窄,拒绝不了人,比如,如果是开饭店的话,明明各方面人手都招满了,但下岗的同事求上门或朋友介绍人过来,他大都会收容下来,店里平白多了好多支出,成本一下子上去了;有些吃饭当时不付钱,记账的,后面去要钱,一个两次人家找借口不给之后,他就不好意思再要了,最后,原本红红火火的饭店关门大吉。
因此,夫妻俩这些年不知道吵了多少回,甚至一度闹到要离婚的程度;而元家其他人,上至元外公,下至他的两个孩子,还有家里其他亲朋好友,都劝过他,但他当面答应得好好的,可等事一临头,故态复萌。
问题是他这么做,似乎那些外人也没几个人念他好。
除了他自己,家里家外都觉得他的脑回路挺特殊的,想不明白他是怎么想的。
因为元明瑟是他亲二姐,又是医生,并且还生活在魔都这个大都市,因此深受其害除了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每年顾家都要接待好多他介绍来看病的老家人。
对此,元明瑟不是没对他提出异议,结果不仅被他安上了一个“没人情味”的罪名,从老家来魔都看病的病人也没见减少。
知道外公外婆被舅舅拖累得晚年生活不省心,而舅母和表哥表姐更是深受其类,元翘翘一点都不觉得他们不会说英语是个事,非常轻松的说:“不会说英语,没关系,等他们到美国不出三个月,日常交流就应该没问题了。”
当初因为要给她买的老油井做勘测,顾沪欣嫌弃从美国请的勘测工人费用高,从国内请人,以劳务派遣的方式送到美国。这其中需要的费用,最初是公司承担,但劳务派遣的工人每个月拿到工资之后是要还的。
外公一家来美国,费用自然由元翘翘承担,可老家其他人如果想来美国,她显然是不可能掏这钱的,而每个人赴美好几万美元的费用,元明朗显然是掏不出来的,这样的话,他就算再想发善心,也有限,不会给家人的生活造成大的影响。
元翘翘这么做,即帮了舅舅一家和外公外婆,同时也差不多根绝了影响舅舅一家生活品质的那些坏处,并且还让母亲不用再跟着操心,一举三得。
听了她对舅舅一家的安排,顾翖明了她买农场没说出来的一个理由,伸手拍了一下她的后背,叹道:“翘翘,咱们家并不重男轻女,而且你要记住你上面有三个哥哥,你真心不用操这么多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