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资治通鉴》故事500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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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直言致劾

“原文”

鲁国孔僖、涿郡崔骃同游太学,相与论:“孝武皇帝,始为天子,崇信圣道,五六年间,号胜文、景[1];及后恣己,忘其前善。”邻房生梁郁上书,告“骃、僖诽谤先帝,刺讥当世”,事下有司。骃诣吏受讯。僖以书自讼曰:“凡言诽谤者,谓实无此事而虚加诬之也。至如孝武皇帝,政之美恶,显在汉史,坦如日月,是为直说书传实事,非虚谤也。夫帝者,为善为恶,天下莫不知,斯皆有以致之,故不可以诛于人也[2]。且陛下即位以来,政教未过而德泽有加,天下所具知也,臣等独何讥刺哉!假使所非实是,则固应悛改,傥其不当,亦宜含容,又何罪焉!陛下不推原大数,深自为计,徒肆私忌以快其意,臣等受戮,死即死耳,顾天下之人,必回视易虑,以此事窥陛下心,自今以后,苟见不可之事,终莫复言者矣。齐桓公亲扬其先君之恶以唱管仲[3],然后群臣得尽其心,今陛下乃欲为十世之武帝远讳实事[4],岂不与桓公异哉!臣恐有司卒然见构[5],衔恨蒙枉,不得自叙,使后世论者擅以陛下有所比方,宁可复使子孙追掩之乎!谨诣阙伏待重诛。”书奏,帝立诏勿问,拜僖兰台令史[6]。

“注释”

[1]文、景:指文帝、景帝。[2]诛:责。[3]事见《国语》。唱:倡导,引导。指齐桓公自发先君之恶以引导管仲提出强国称霸之策。[4]十世:指武帝、昭帝、宣帝、元帝、成帝、哀帝、平帝、光武帝、明帝、章帝十代。[5]构:构陷。[6]兰台:宫内藏书之所。令史:官名。掌文书。

“译文”

鲁国人孔僖、涿郡人崔骃在太学读书,他们在一起议论:“孝武皇帝刚即位的时候,信仰圣人之道,五六年之间,人称胜过文、景之治。到后来放纵自己,抛弃了先前的善政。”邻屋的太学生梁郁上书举报他们:“崔骃、孔僖诽谤先帝,讽刺当朝。”此案交付有关部门审理。崔骃见吏受审。孔僖上书自我申辩说:“凡说到诽谤,是指本无其事而进行诬蔑。至于如孝武皇帝,他政绩上的得失,都显示在汉史上,清楚如日月,而我们的议论,只是直述史书记载的事实,并不是诽谤。身为皇帝,无论做好事还是坏事,天下人无不知晓,那都是能够了解到的,因此不能去责备议论者。况且陛下即位以来,政治、礼教没有过失,而恩德增加,天下俱知。我们偏要讽刺什么呢!假如我们批评的是事实,那么本应诚心改正,倘若不当,也应包涵,又为什么要向我们问罪!陛下不推求研究国家命运,深入考虑本朝国策,而只是大搞个人忌讳,以求快意。我们被诛杀,死就死罢了,只怕天下人定将反思,改变看法,以这件事来窥测陛下的心思。从今以后,即使见到不对的事,就不肯再出来说话了。春秋时,齐桓公曾亲自公布前任国君的罪恶,向管仲请教处理的办法,从此以后,群臣才尽心地为他效力。而如今陛下却要为远在十世以前的武帝掩盖真相,这岂不是与齐桓公大相径庭!我担心有关部门会突然构陷于我,让我衔恨蒙冤,不能自作申辩,因而使后世评论历史的人擅将陛下有所对比,难道可以再要子孙为陛下掩饰吗?我谨来到皇宫门前,伏身等候严惩。”奏书呈上,章帝立即下诏停止追究,并将孔僖任命为兰台令史。

“点评”

诽谤皇上是要判死罪的。梁郁的小报告,用心歹毒,而且非常卑鄙。孔僖则用堵塞言路的危害性来打动皇帝。惩罚说真话者的危险在于再也听不到真话。听不到真话的危险,小则动乱,大则亡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