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教材教辅语文新课标课外读物——巴黎圣母院
8356300000014

第14章

小约翰——副主教的弟弟,摸摸口袋,空空的,皱巴巴的。

他愁眉不展地穿上衣服。他系鞋带时,突然灵机一动,似乎计上心来,但立刻他又摇摇头,弄得他是背心都穿反了,他头脑里正在展开激烈的思想斗争。最后,他把帽子狠狠地往地上一摔,嚷道:“算了!管它那么多呢!我找哥哥去。

这可能是送上门去挨一顿训斥,但或许可以捞到一些钞票。”打定主意,他急急忙忙穿上上衣,捡起帽子戴上,大有豁出一条命的架势,走出门去了。

他经过小街拐角时,闻到一阵烤肉的香味,这才想起早饭还没吃,可是却身无分文。他长叹了一声,一头钻进了小堡的门洞。

他大步流星地来到了圣母院门前。在门口,他又踌躇起来了,绕着塑像磨蹭了一会,焦急不安地连连说道:“训斥是肯定的,钞票可就玄乎了!”

正巧有个听差从修道院走出来,他拦住问道:“克洛德副主教大人在哪?”

“我想他在钟楼上那间密室里。”听差应道,“不过,我劝您最好别去打扰他,除非您是教皇或者国王那种人派来的。”约翰听完,高兴得拍起手说:“活见鬼!这可是个难逢的良机,可以看一下那间赫赫有名的巫窟!”

没想到,密室并非空无一人。安乐椅上坐着一个男子,俯身在大案桌前。他背朝着约翰,后者只看到他的肩膀和后脑勺,但用不着费神,一眼便能认出这个秃头来,出于本性,这个脑袋瓜一成不变地留着剃光的圆顶,仿佛通过这一种外表的象征,决意要标明副主教那不可抗拒的神职感召。

约翰马上认出他哥哥。不过,门是轻轻推开的,克洛德丝毫没有觉察到他的到来。好奇心十足的约翰便乘机把这密室不慌不忙地仔细察看了一番。

此时,密室的主人正在伏案看一大本有古怪插图的书稿。似乎有某种念头不断来侵袭他的沉思,显得心烦意乱。

至少小约翰是这样想的。副主教边看书边自言自语。过了好半天,他突然狠狠地把书合了起来。他摸摸额头,仿佛要把不停纠缠着他的那个念头驱赶开。随后,从桌上拿起一枚钉子和一把小铁锤,锤柄上离奇古怪地画着些魔符般的文字。

“多少天以来,”他露出苦笑,又说,“我的试验一次次失败了!那个固执的想法老是缠着我,像烙铁烙在我的脑子里一样。”“放屁!”小约翰听了暗自说道。

“因此,”教士接着往下说,“只要产生一点点邪念,就足以叫一个人变得懦弱而疯狂!……怎么!我也有敲钉子的铁锤,可是这些工具在我手中并不比刃具工匠手里的木槌更有威力……关键是要找到锤打钉子时所念的那个咒语。”“屁话!”小约翰又在心里说。

“算啦,试试看吧!”副主教兴奋地说,“要是成功了,钉头就会冒出蓝色的火光……

让这钉子给随便那个名叫弗比斯的家伙挖掘坟墓吧!……该死!一再老是同一个念头,没完没了!”他怒气冲冲地把铁锤一扔,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由于高大的椅背挡住,约翰看不见他了。有好几分钟,只见他紧握的拳头放在一本书上。继而,克洛德猛地站起来,操起一个圆规,默默在墙上刻出这个希腊的大写字母:命运。

“哥哥恐怕是疯了!”约翰想,“写拉丁文不是更简单吗,并非人人都看得懂希腊文。”

副主教转过身又坐在椅子上,双手抱住头,像个发高烧的病人般昏昏沉沉的。

小约翰吃惊地注视着哥哥。这个冷若冰霜、道貌岸然得几乎不尽人情的外表下,竟有着如此沸腾、激荡的情感。不论他怎么没有头脑,还是晓得自己看到了本不应该看见的事情,无意中发现了他哥哥灵魂最秘密的状况,也晓得不应当让克洛德觉察到他在场。于是,看见副主教又回到原先那种木然的状态中,他便把头悄悄地缩了回来,故意在门外走了几步,弄出声响来,好像有人刚刚到来,在向屋里的人通报似的。“进来吧!”副主教从密室里高声喊道,“我正等着您呢,因此特意把钥匙留在锁孔里。进来吧,雅克大人。”

小约翰壮着胆子走了进去。在这样的地方来了这样一个客人,这叫副主教十分尴尬,不由在椅子上打了一个寒噤,说:“怎么!是你,约翰?”

“反正名字的开头字母都是J。”这位学子答道,他那红润的脸上一副快活而放肆的神情。

“你来这里干什么?”

“哥哥,”小约翰竭力装出一副既得体,又可怜谦恭的样子,带着天真无邪的神情,手里转动着帽子,“我是来向您请求……”“什么?”

“一点我迫切需要的教诲。”约翰不敢大声再说下去,“还有一点我更急需的钱。”这后半句一下子顿住,没有说出来。“我可是对你很不满意。”副主教的语气很冷淡。

“唉!”这位学子叹了口气。

克洛德把坐椅转了四分之一圈,目不转睛地盯着约翰,说:“约翰,每天都有人向我告你的状。那次打架,你用棍子把一个小子爵打得鼻青脸肿,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噢!”小约翰说,“小事一桩!是那个坏小子为了寻开心,骑着马在污泥里猛跑,溅了同学们一身泥!”

“你把那个叫马伊埃的袍子撕破了,又是怎么一回事?”

副主教接着问道。

“呸!只不过是一件破斗篷罢了!”

“诉状上明明说是长袍,而不是斗篷,你懂不懂拉丁文?”约翰没有答腔。

“是呀!”教士摇摇头接着说,“现在学习文科的竟到了这个地步!拉丁语勉强听得懂,希腊文念都念不出来。”

听到这话,小约翰毅然地抬起头来。说:“兄长大人,请允许我用最纯正的法语,把墙上那个希腊字解释给您听。”

“那么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呢?”兄长结结巴巴,勉强应付道。“命运。”

克洛德的脸色一下子刷白,而学子却漫不经心地往下说:“还有下面那个希腊字,看得出来出自同一人的手笔,意思是淫秽。您看,我还懂得希腊文吧。”

副主教沉默不语,这一堂希腊文课使他深思起来。小约翰像一个被娇惯坏了的孩子,善于察言观色,看出这正是提出要求的有利时机,便柔声细气地开口说:“我的好哥哥呀,难道您真的那样恨我,才对我吹胡子瞪眼睛的。仅仅因为我跟人打架闹着玩玩,教训了一下那些什么毛头小伙子,什么臭小子?——您瞧,克洛德好哥哥,我这拉丁文也挺棒的吧。”

不过,这种假惺惺的亲热,一点也没有对严厉的大哥产生平常的那种作用。

“你到底想干什么?”副主教冷淡地问。

“那我就实说吧!我要钱。”

一听到这种直来直去的要求,副主教立刻换了一副面孔,显出老子教训儿子的表情:“约翰先生,你知道,我们在蒂尔夏普领地的收入,年贡和二十一所房屋的租金都计算在内,不过……”

“我需要钱。”约翰打断他的话。

“你要钱干什么?”

听他这样一问,约翰的眼睛里掠过一线希望的亮光,于是装出温顺和讨好的肉麻样子说:“啊,亲爱的克洛德哥哥,我向您要钱绝不是想胡闹,并不是想用您的钱装模作样到酒馆去出风头,也不是想锦衣华服,带着仆人到巴黎大街上去招摇过市。不是的,哥哥,是为了做件好事。”

“什么好事?”

“我有两个朋友想给圣母升天会一个可怜寡妇的婴儿买衣着用品。这是一件善事,得花三个弗罗林,我也想出一份。”克洛德说:“什么样的襁褓布要值三个弗罗林?而且还是给圣母升天会修女的婴儿?从什么时候开始圣母升天会的寡妇生起孩子来了?”

约翰索性丢掉顾虑,说:“得啦,不错!我要钱是为了今晚到爱情谷去行了吗?”

“不要脸的东西!”教士喊叫起来。

“淫秽。”约翰说。

他只是照念密室墙上的这个词,却对教士产生了一种奇特的作用。只见他咬着嘴唇,气得脸红耳赤。“给我滚出去,”他对约翰说,“我在等人。”

约翰想再做一次努力:“克洛德哥哥,至少给我一个小钱吃饭吧。”“年轻人,”副主教说,“在国王最后一次进城时,有一个贵族侍从的马鞍上绣着他的一句格言,不妨劝你好好想一想:不劳动者不得食。”

“这么说来,好哥哥,您连一个去面包铺买块面包皮的巴黎苏都不肯给啦?”

“不劳动者不得食。”

副主教毫不容情,约翰听了他这句回答,双手捂住头,带着绝望的表情嚷叫:“算了,见鬼去吧!欢乐万岁!我要去喝酒,去打架,去打碎酒坛,去找娘们!”

“约翰,应当认真想一想改过才是。”

“说这个,”小约翰叫道,同时看着他哥哥,又瞧瞧炉子上面的蒸馏瓶,“这里又怎么样,一切都是荒唐的,种种想法和瓶瓶罐罐!”

“约翰,你正站在很滑的斜坡上,你可知道会滑到哪里去吗?”“滑到酒馆去。”约翰回答。

“酒馆通向耻辱柱。”

“绞刑架只是一架天平,一端是人,另一端是整个大地。

做人是一种美事。”

“约翰啊约翰,你的下场恐怕会很惨。”

“反正开头不错。”

这时,楼梯口传来脚步声。

“别做声!”副主教边说边把一根手指头按在嘴上,“雅克大人来了,听着,约翰,你在这里看到和听到的,千万别说出去。快躲到这个炉灶下面去,别出声。”

小约翰蜷缩在火炉下面,灵机一动,说:“好吧,克洛德哥哥,给我一个弗罗林,我就不做声。”

“闭嘴!我答应就是了。”

“要马上给我。”

“拿去!”副主教生气地把钱包扔给他。约翰刚钻到炉底下,房门正好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