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教材教辅语文新课标课外读物——巴黎圣母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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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卡齐莫多猛烈地把不幸的副主教用来束缚姑娘,也束缚自己的命运死结斩断的时候,副主教却不在圣母院。

他回到圣器室,扯掉罩衣、法袍和襟带,一古脑扔到惊呆了的教堂执事手上,便从隐修院的偏门溜了。他让一个船工把他送到塞纳河的左岸。他上岸后一头钻进大学城高低不平的街道上。他脸色苍白,神态失常,昏头昏脑的,看见有路就走,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去什么地方,只是觉得被人追赶。

这时,一些可怕的念头纷纷涌上他的心头,他仿佛又看清了自己的灵魂,不寒而栗。他想到那个毁了他,又被他毁掉的不幸姑娘。他用惊慌的目光环顾了命运让他们二人走过的崎岖的双重道路,直到它们无情地因相互撞击而粉碎。他这样深深挖掘自己灵魂的时候,看见大自然在他的灵魂里为情欲准备了一个何等广阔的天地,便更加苦涩地冷笑了。他在心灵深处拨弄他的全部仇恨、全部邪恶。这种邪恶无非是被玷污的爱情,这种爱,在男人身上是一切德行的源泉,而在一个教士的心中则成了可恶的东西。他突然又脸色煞白,因为这种爱导致一个人上绞刑架,另一个人下地狱:她被判绞刑,他堕入地狱。

接着,想到弗比斯还活着,他又笑了:心想队长竟然还活着,轻松、愉快,军服比以前更华美,还有一个新情妇,竟然带着新情妇去看绞死旧情人。他狞笑得更厉害了,那些他要咒死的人当中,吉卜赛少女是他惟一不恨的人,是他惟一没有欺骗过的一个,却惟独吉卜赛姑娘没有幸免,转念至此,他的笑声更加凄厉了。

他绞尽脑汁想像着他在世上能获得的幸福,假若她不是吉卜赛人,他不是教士,弗比斯也不存在,她也爱他。想到这些,他的心消融了,化做一腔柔情、满腹悲伤。

啊!是她!又是她!这个牢固的念头一直萦绕在他的心里,折磨着他,吸吮他的脑髓,撕裂他的肺腑。他并不遗憾,也不感到后悔,他做过的一切,还准备再去做。他宁可看到她落在刽子手的手中,也不愿看见她落在队长的怀抱里,然而他仍然痛不欲生,不时揪下一把头发,看看是不是变白了。

他透过一方破碎的玻璃窗,看见一间肮脏的客厅,这在他心里唤起了一种隐隐约约的回忆。在客厅微弱的灯光下,有一个面色红润的金发青年,正哈哈大笑搂着一个袒胸露臂、不知羞耻的姑娘,还有一个老妇人,坐在灯旁纺纱,一面用颤巍巍的声音唱着一首歌。

听到这歌声,年轻人笑着、抚摸着那个女人。那个老婆子就是弗比斯与爱斯梅拉达幽会时租房子的房东,那个女人是一个娼妓,那个年轻人,正是他的兄弟小约翰。

过了一会,他看见约翰走到房屋中间,砸碎桌上的一个酒瓶,大声叫道:“已经空了,他妈的!我没有钱了!伊莎博,亲爱的,我是不喜欢‘朱庇特’的,除非他把你这一对雪白的乳房变成两个黑酒瓶,让我日日夜夜从里面吮吸波纳葡萄酒!”这玩笑开得很妙,那妓女哈哈大笑,约翰也就走了出来。

克洛德急忙扑倒在地,免得被他的弟弟撞上,当面认出来。幸好街道幽暗,弟弟又醉醺醺的,不过他还是看到了副主教正躺在泥泞的道路上。

“喂!喂!”他说道,“这里有个家伙今天过得挺快活呀。”他用脚蹬了蹬克洛德,克洛德则屏住呼吸。

“醉得像个死人,”约翰说,“哈,他可喝足了,活像一条从酒桶上拽下来的蚂蟥。还是个秃子呢。”他弯下腰看了看,又说,“原来是个老家伙!幸运的老家伙!”

随后,克洛德就听见他一面走开,一面说:“反正一样,理智是个好东西,我的副主教哥哥真走运,又理智又有钱。”

副主教听他走远才站起来,一口气朝圣母院跑去,他看见圣母院的两座巨大钟楼在许多房屋中间的暗影里高高地耸立着。“啊!”他低声说道,“今天,就在上午,这里真的发生过那样一件事吗?”

修道院的大门紧闭着。但是副主教身边经常带着他那间密室所在的钟楼的钥匙,于是拿出钥匙把门打开,一头钻进了教堂。

他发现教堂里好似洞穴一般黑暗沉寂。从四面八方投下来的大块阴影,原来是早上举行忏悔仪式时挂着的帷幔,还没有被撤掉。巨大的银十字架在黑暗中闪闪发亮,它上面缀着一些光点,好像是那坟墓中夜空上的银河。他冲向祈祷书,渴望从中得到安慰或鼓舞,祈祷书翻开的页面,恰巧是约伯这一段,他凝眸念道:“一个幽灵从我面前经过,我听见细微的气息,不禁毛发倒竖。”他两腿发软,瘫倒在石板地上,想着白天死去的那个女人。他觉得脑子里冒出一股股极可怕的烟,好像他的头变成了地狱的一个烟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