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3日,就在何应钦的座机飞离南京八小时以后,人民解放军的军旗插上了国民党总统府的门楼。蒋介石在炮火逼近的上海,把何应钦、顾祝同、汤恩伯、周至柔、桂永清、陈大庆等召到一起,研究如何保卫上海。到了后来,蒋介石天天在吴淞口外的兵舰上督师,眼看着一次次惨败,时时发脾气骂人。到了5月23日,汤恩伯以五个团的兵力,在金家桥一带与解放军殊死争夺,结果惨败。看看战局实在无望,蒋只好下令总撤退。
已经入主台湾的陈诚摆出东道主的架势,带领绅士富商,到码头进行慰问欢迎。张灯结彩、敲锣打鼓的热闹场面,与丢盔弃甲、七零八落的残兵败将,形成了鲜明对比。顾祝同则带上整编方案,到台北先和陈诚磋商,再转马公岛向蒋介石请示决定。
退至华南的何应钦用电话调宋希濂部南下,宋希濂回话说:“我撤到恩施是老总的命令!”老总自然还是蒋介石。
何应钦说:“恩施一带并无敌人,你到那里去实无必要!常德一带异常空虚,你如不来,湖南战事就不可收拾,你到恩施也是绝路。”
“我管不了许多,老总要我怎么办,就怎么办!”
“我是行政院院长兼国防部部长,负责指挥全国部队,你必须服从我的命令!”
宋也火了:“我就不知道什么行政院院长、国防部部长!”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何应钦气得面孔发紫,立即赶来向李宗仁报告:“这成什么体统!这成什么体统!我有生以来也没受过这种侮辱!”宋是黄埔一期,是何应钦的学生。连黄埔学生都这样不听命令,战局还怎么收拾?何应钦向李宗仁提出辞职。李极力挽留,立、监委亦群起吁请何打消辞意。何应钦沮丧地说:“德公,如要我继续干下去,我只有两条路可走:一就是逃亡,二就是自杀。”
李宗仁一听如此坚决,不再勉强,于5月下旬准其辞职。
5月30日,何应钦内阁总辞职。
何应钦要去台湾了。临行前,他和夫人王文湘来到内兄王文华的坟前拜别。王文湘的大哥王伯群是统一党的党魁,二哥王文华是黔军将领。最初的何应钦靠着这层关系,从无名小卒一跃而为黔军中握有实权的“新派”中坚。1920年11月,何应钦在王文华的指使下,发动了“民九事变”,一举逼走贵州督军刘显世,取得了“新派”战胜元老派的关键性胜利。接着,省议会发表了迎接故意避走上海的王文华回省主政的电文。不料,就在好事即将铸成的当儿,久萌反志的黔军总司令部总参议袁祖铭,在元老派的支持下,收买凶手,于上海一品香旅馆门前将王文华暗杀。
何应钦挽着夫人,站在墓前默哀。王文湘不住地用手绢拭着涌出的泪水。这两年王文湘的身体一下子垮了,经常卧病不起,医生怀疑她染上绝症。站了好一会儿,何应钦把夫人搀走,快上车时,两人又望着内兄的墓,发了一阵呆。
清明节后,江南整日雨水涟涟。准备去台的蒋氏父子在家乡慈庵小住,每天清晨都要去蒋母墓道附近来回散步。近处的青松翠柏,远处的烟霭晨雾,更勾起他们无限的哀思……蒋经国把妻儿送去台湾,回到丰镐房中,更觉冷落异常,触景伤怀。
“经国,明天我们要离开了,不知何时再能回来,去和你的祖母辞别吧。”蒋介石穿戴好,把蒋经国叫上。回来后,蒋经国在日记中记录了当时的心情:
上午,随父亲辞别先祖母墓,再走上飞凤山顶,极目四望,溪山无语,虽未流泪,但悲痛之情,难以言宣。本想再到丰镐房探视一次,而心又有所不忍;又想向乡间父老辞行,心更有所不忍,盖看了他们,又无法携其同走,徒增依依之恋耳。终于不告而别。天气阴沉,益增伤痛。大好河山,几至无立锥之地!且溪口为祖宗卢墓所在,今一旦抛别,其沉痛之心情,更非笔墨所能形容于万一,谁为为之,孰令致之?一息尚存,誓必重回故土!
但不管怎么说,就像墓地所给人昭示的,蒋氏在大陆所有的一切,都已成为过去。一个蒋介石统治的时代,被埋葬了。其间,蒋介石多次声言,他要自杀以求得解脱,都被顾祝同和重新回到蒋身边、准备一同去台湾的钱大钧和蒋鼎文劝住。空军总司令周至柔和海军总司令桂永清都表示,誓与总统同在,拼死也要用船或飞机把他运出去。蒋介石这才没有再寻死寻活。
6月21日下午3时半,蒋介石乘“美龄号”飞机离福州去台湾,钱大钧侍其左右。汤恩伯叫站于机场的将校军官一律抬头“目送”蒋介石升空。当“美龄号”消失在东南海空相连处时,目送蒋介石的众将校,心中都在默念着同一个词:“永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