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嫡女非名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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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身份逆转

同家和兰家的车队浩浩荡荡出了邺州。依着同善曦和兰成业二人的主意,原该是在傍晚前到达码头,可直接登上前往京城的船只,而不必再入住驿站耽误辰光了。可天公不作美,车队马不停蹄地走了半日,途经一处山丘时忽遇风沙大作,一时只得暂停行程,两行车队停靠在路旁稍作歇息。

兰月出毕竟是养在深闺的千金之躯,如此奔波了半日,饶是有碧蕊在旁悉心照料,却仍难免觉得头晕不适。她好不容易咽下了一口热茶,掀开车帘看到外头翻飞的沙尘,对碧蕊道:“我胸闷得紧,赶紧让忆山帮我送些点心过来。”顿一顿,又道,“再有,这茶喝着有点涩了,你让她重新沏一壶龙井送来!”

忆山得了令,只得冒着风沙为主子送去食物。为怕沙粒掉进点心里,她把食盒整个儿抱在怀中,用身体挡下那愈发强烈的强风沙尘。好不容易把食盒送到主子车里后,她再度返回存放食物的马车里,依着主子的素日的喜好沏了茶,方又下车顶着风沙把茶给送过去。

谁料这一次兰月出却让她候在车外,过不多时,碧蕊从车帘子里探出头来,阴沉着脸道:“忆山,姑娘说这茶水里有沙子,让你重新再沏一壶。”

忆山倒抽了一口冷气,才要答应,身后却传来兰成业的声音:“二姐姐路途劳累,正好我出门前便命人备下了酸梅汤,这就让雁儿她们给二姐姐送过来。”

车内有片刻的无声,少时,兰月出的声音才响起:“三弟好心思,有劳你费心了。”

忆山转身面露感戴地朝兰成业欠一欠身,与此同时,竟见不远处同善曦投来的温煦目光,她霎时明白了过来,只装作一无所知,别过脸走了开去。

风沙渐止,只是天色犹显阴沉,天边聚拢着几朵乌压压的密云,似是暴风雨的来临的前夕,无端压得人心绪惴惴。

将近入夜,一时不便再继续赶路,同善曦便将众人引至不远处的驿站处借宿一宵。

忆山心知主子不喜自己在旁伺候,只悄无声息地退了出来。驿站地处山丘的顶峰,凭栏眺望,可见山下一大片广阔青葱的绿林田坝,释放了视野,竟有几分偷得浮生半日闲的逍遥。

她静立片刻,转身正要离去,冷不丁地对上了一双深邃眼眸,心头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山中的风带着几许凛冽的寒意,他清朗的脸庞上却始终含着温暖的微笑。一身淡雅的白衣悠悠飘逸于风中,线条优美的额际垂下几缕发丝,神态翩然。这样的潇潇佳公子,距离自己这样近,却又分明是遥不可及。

“我记得你说过不想一直困在大宅院里,如今可是如愿了?”

他的声音轻飘飘地荡进了耳畔。她却垂下了眼帘不再看他,只把袖子里那繁翼磐结掏了出来,递到了他的跟前,道:“曦四爷,这是你遗落下的,如今物归原主。”

同善曦似乎并不意外,只面沉如水地注视着她,片刻,方道:“这是我送你。”

忆山苦笑:“当日我收了下来,是我一时忘了分寸。”

他深深地望进她的眼眸:“给了你的东西,就不会要回来。”

“我是一个懒人。”她笑了,轻轻道,“上天既然给了我这个身份,就是让我知道有一些事轮不到我强求。扑火的灯蛾是要付出性命的,我自问并没有这样的勇气。”

同善曦依旧没有接过她手中的繁翼磐结:“你与旁人不一样,而你应该知道,我也与旁人不一样。我不需要你做那扑火的灯蛾,我只想你相信我,我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你也不会有什么强求之说。”

忆山才想再说什么,他已经低低开口:“我的秘密只有你知道,那天晚上我遇到了那样的困境,是你什么都没有过问就帮我度过了难关。你明明知道,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身份差别之说,如今你也不必为了莫须有的缘由拒我于千里之外。”

她心念微动,他没有忘记那一夜发生的事,她也没有。那是他们之间共同的经历,共同的秘密。

然而她还是把那繁翼磐结放在了他的手心中,黯淡的光影中,她收敛起满目的依恋不舍,幽幽道:“请你原谅现在的我并没有资格去决定任何事,徒劳无功的滋味,我尝得太多。在没有把握的时候,我不想选择一条注定会是伤痕累累的路。四爷,我承受不起……我输不起……”她的眼角渗出一点清冷的晶莹,“正是因为我无法不在乎,所以我才不敢奢求。”

同善曦想要拉住她的手,却只是握紧了那夹杂着余温的绳结。

忆山转过身,眼角余光注意到前方有抹影子一闪而过,她心下不禁一沉,无意在此处久留,遂面朝着他一步一步往后退去,慢慢地与他拉开了距离,最终离开了他的视线。

至酉时三刻,雷电轰鸣,响彻大地,如怒狮咆哮。

忆山正坐在屋里看那天边闪烁的电光出神,房门倏地被推开了,她回头看去,竟是头戴着帷帽的兰月出。她连忙站起来,朝主子欠身道:“姑娘有何吩咐?”

雪白的轻纱自帷帽上垂落在兰月出的裙袂旁,挡下了冷风的侵袭,只若隐若现地透露出她清丽姣好的芙蓉玉面。

“你不是喜欢看外头的风景么?随我一道来罢。”兰月出语毕,旋身便往外走去。忆山无法,只得跟随在后。

兰月出来到刚才忆山与同善曦独处的地方,站定在栏杆前,迎风而立。

不知为何,忆山心里升起了一股不祥之感,她在主子身后和声劝道:“姑娘,已经变天了,当心着凉了,还是让忆山送你回房中罢。

兰月出背对着她,声音被风吹得飘零四散:“当日你饥寒交迫晕倒在兰府门前,没有人同情你,没有人愿意收留你,是我吩咐郑妈妈他们把你抬进琉云苑中,为你清洗,让你吃饱喝足,这些事,你都还记得么?”

忆山道:“我记得,如果不是姑娘收留,我如今还不知流落何处。我还记得,是姑娘不嫌弃我出身低贱,破例让我从三等丫环升为执事大丫环。姑娘的恩情,忆山没齿难忘。”

兰月出冷笑了一声:“我过去以为,我可以一直信任你,有你在身边,我可以如虎添翼,更周全地打点这府里的事。可是我万万想不到,你会有背叛我的一天。”

闪电如银蛇吐舌,森森冷地划过夜空,映得人面苍白无色。忆山艰难地开口:“姑娘,我并没有……”

兰月出回过身来,锐利的目光透过轻纱落定在忆山身上:“同家是公侯世家,世代袭侯,善曦哥哥是同家的嫡子,是继承世勋的上佳人选。要什么家世的姑娘才能般配得起他?你知道么?”

她说话间,大雨倾盘而下,顺着强风洒进了栏杆之内,打湿了她的衣衫。忆山见状急忙上前去拉她,她却一手反抓住了忆山的手,步步进逼:“我告诉你何为痴心妄想,你不配得到,你竟以为你能得到!忆山,你不要忘了你是我兰府的奴才,去留全凭我一句话!”

冰冷的雨水扑打在她们彼此的脸面上,忆山颤声道:“姑娘,我有我的自知之明,我知道我不配,我不会去做徒劳无功的事!”

“不,你没有!口蜜腹剑、两面三刀的把戏我看过太多,你真以为你能瞒过我么?你是处心积虑接近善曦哥哥的。”兰月出逼视着她,“你竟然有这样大的心思,在我身边充当大丫环,当真是委屈你了!”

忆山整颗心“扑扑”地加剧了跳动,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寒彻心扉的风暴无情地撞击着单薄的围栏,而倚在栏杆旁剑拔弩张的主仆二人却浑然未觉危险的靠近。

鬼使神差般,忆山在这时脱口而出:“我不争只因为我不想争,若我真的要得到,我自有我的办法!”

兰月出怒不可遏,猛地一挥掌掴落在她的脸上。忆山猝不及防,整个儿重心不稳地往外跌去,兰月出眼看她就要撞跌到围栏上,才要闪开,没想到脚下一滑,身子顿时扑倒在了她身上,两人同时撞向围栏,只听“咔嚓”一声巨响,围栏松脱了开来!她们二人未及反应,便往山下滚落了下去!

雷鸣闪电,击落在天际,带着逆转人世真相的诡异难测。

兰月出和忆山二人在不停下坠的过程中,只觉眼前的一切物事均在不休止地旋转,周遭的异动愈加剧烈,这一刻,她们再无思维的意识,包围遍身心的是茫然的浑迷沉蒙。这一瞬间的虚浮飘渺,恍如神思的忘我沉沦,无以把握,无以掌控,只能任由这未知的刹那感觉,牵引心神……

当她们相继醒转过来时,仿佛已过去了极为漫长的辰光。

“姑娘醒了!姑娘,我是碧蕊,你觉得身上怎样了?”是碧蕊,那么她还活着,她和兰月出都还活着……

眼前朦朦胧胧地晃动着几个身影,碧蕊那张担忧急切的脸庞最为真切。忆山嚅动了一下干涸的嘴唇,弱声道:“姑娘她……还好吧……”

碧蕊听到她能发出声音,不觉稍稍放了心,忙取过药汤要喂她。忆山心中觉得奇怪,意识逐渐在迷蒙中清醒,方才发现自己竟身处兰月出的房中,身上穿的都是兰月出的衣服。

“我……我怎么会在这儿?姑娘她呢……”

碧蕊闻言,顿时惊得面无人色:“姑娘,你怎么了?这里是驿馆,你和忆山失足跌落山谷中,是曦四爷和业三爷把你们救起来的。”

忆山有如电殛,呆怔了片刻后,极力定下了神来,颤声对碧蕊道:“快,拿镜子给我!”

慌里慌张地对镜一照,唯见淡黄色的靶镜内,赫然是兰月出那一张鼻腻鹅脂的娇美面容!

她简直不可置信,呆若木鸡,靶镜应声落地。

我成了兰月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