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招摇撞骗
“徐大师,钱已经转过去了,你看看。”
女人斜靠在沙发里,狐媚的眼睛像是蒙了一层水雾,有些迷茫,却又风情万种的看着我。
我掏出手机,看看上面银行发来的短信,点点头:“到账了,谢谢惠顾。”
出了门,上了我的‘七手’QQ,回头看了一眼一夜风流的小别墅,一脚油门,驶出了别墅区……
我叫徐祸,是市里一所医科大学的在校生。
很多人都说这个名字不吉利,还有人说,这名字跟闹着玩似的。
其实就是闹着玩,我跟自己闹着玩。
三年前,姥爷过世,把乡下的房子过户给我,开户口的时候,我对户籍警说,顺道把我名字也改了吧。
民警问我改什么名?
想起姥爷在世时常说我是个不祥人,是活土匪、大祸害,我随口就说,改成徐祸吧。
之前的名字是我老子给我取的,我四岁的时候,他和我老娘就离婚了,然后各自成了家,我就被丢在乡下姥爷家……
总之,我讨厌以前的名字。
姥爷虽然常说我是祸害,可还是一把屎一把尿的把我拉扯大,我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时候,老爷子却走了。
上大学需要很大一笔费用,姥爷是农民,留给我的存折上,只有四千块钱。
我没找我那有名无实的爹妈要钱,而是干起了现在的兼职。
姥爷留给我的,除了房子、存折,还有半本破书,没有书名,上面记载的,是一些驱邪捉鬼的法子。
没错,我做的兼职,就是帮人驱邪。
乡下管我这种非道非僧的野路子,叫做阴倌。
还别说,这年头,找人驱邪的人还真不少。
一开始接生意,我也胆战心惊的,后来慢慢发现,十次里头有八次都是疑心生暗鬼。
我就像电影里的道士一样,装模作样的作一回法,再画几张黄纸符箓,就能换取不菲的收入,足够养活我自己了。
当然,十次有八次是疑心生暗鬼,也还有两次是真邪乎。
有一回朋友给我介绍了一单生意,雇主是个开餐饮公司的小老板。双方一见面,我一看他脸色就觉得不对。
谈好价钱,我也没搞形式化的东西,直接画了道符,烧成灰,兑水让他喝了。
结果,他喝下符水后不到五分钟,就哇哇大吐,吐出来的全是黑绿黑绿的污秽,里面还有活的蛆虫。
那次我赚的最多,可是从那以后,我给自己定了个规矩:只接女人的生意。
说白了,我做这一行的目的,就是招摇撞骗,混点小钱,够养活我到毕业就行,真犯不着招惹是非。
女人自己偷摸的找人驱邪,那多半是疑心生暗鬼,搞些形式化的东西,就能蒙混过关。
当然,我也算对得起她们,一是开价公道,二就是尽量给她们吃颗定心丸。
就比如刚才那个住别墅的女人,就是个有钱老板包的金丝雀。因为老板和原配去了一趟新马泰,她就总疑心原配给她下了降头。
我切切实实的给她服务到位,连着开了三个晚上的道场,着实卖力气。
至于睡觉这码事,双方都有需要,你情我愿,也没对不起谁。
虽然是野路子,可是因为开价公道,每每都能替事主息事宁人,慢慢的,我这个阴馆在圈里也小有名气起来。
这不,又有人托关系找门路打来了电话。
电话里,她的声音不冷不热,就好像是跟公园摆卦摊的老头说话似的。
我无所谓,几乎每个事主在电话里都是这副腔调,对要委托的人,都是一种质疑的态度。
挂了电话,我就心急火燎的开车往她给的地址赶。
从上次开工到现在都一个多月了,我可是一个多月没沾荤腥了。
我倒不是满脑子想的都是占便宜,关键对方是艺校的学生,而且给的地址不是校内,而是校外一个小有名气的高档小区。
这个艺校是很有名的,也是市里一处‘靓丽’的风景。一到周末放学,校门口那些奔驰、宝马看的人眼花缭乱啊……
到了小区,我给她打电话。
两人一碰头,我眼睛就有点直了。
一米七左右的身高,细腰长腿,窄肩宽臀。漂亮就不用说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屁股宽过肩……
“你是徐大师?”
她盯着我看,眼神有些疑惑。
很明显,我和人们印象中的捉鬼道士形象差距太大了,不能给我的客户足够的信任感。
我点点头,“我是徐祸。”
“我叫桑岚。”
这女人好像不怎么爱说话,冷冰冰的说了这么一句,转身就往楼上走。
走了几步,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停下脚步,把脸转了过来。
我和她对视,“怎么了?”
桑岚看了我一会儿,摇摇头,“没什么。”
转身再往上走的时候,两只手交叠在身后,捂住了短裙的下摆。
呵呵,防谁呢,我是那样的人吗?
好像……是……是白色蕾丝边吧。
进了屋才发现,情况和我原先想的有点不一样。
屋里还有另外一个女人,看年纪大概三十多岁,虽然眼角有些细纹,但皮肤白皙,身材更保持的十分美好。看五官,竟和桑岚有五分相似。
女人和我同样诧异,打量了我两眼,伸出右手:“你好,我是岚岚的阿姨,季雅云。”
靠,原来是和亲戚一起住。我还真想歪了,看来桑岚不是见了穷B就假正经的妞,而是少有的‘正经’艺术生。
“徐祸。”我和季雅云握了握手,感觉她的手很滑腻,但有点冷冰冰的。
见没有‘续集’的可能,我就直奔主题,“说说你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吧。”
季雅云有点惊讶:“你怎么知道是我?”
我微微一笑,没说话。
干我们这一行,故作高深是必然的,但笑而不语的同时,我却在心里打了个突。
换了旁人,我可能看不出来,可是这娘俩的皮肤都白的像牛奶一样,正因为皮肤太白,所以我才能看出,季雅云的额头上有一团对比鲜明的晦暗。
这种晦暗不留心是分辨不出的,但是有心人不难分辨。看来这个季雅云,是真遇上什么邪事了。
季雅云迟疑了一会儿,说:“我最近睡觉总睡不踏实,怎么说呢,就是睡到半夜,感觉是清醒的,就是动不了。”
“鬼压床?”
“嗯嗯。”季雅云连忙点头。
桑岚在一旁轻‘哼’了一声。
我回头看她,她也正冷眼看着我,像是在等着看我接下来怎么表演。
我看了看表,下午两点,外面日正当空。
这个时间看鬼……看个鬼啊!
我起身,说:“我晚上再来吧。”
季雅云像是从我的动作上看出了什么,点点头,没说什么。
桑岚却皱着眉头说:“你别来了,我小姨根本就没事,她就是整天在家待着,自己吓自己。”
说着,从钱包里抽出两百块钱拍在我面前。
看着两张鲜艳的红毛,我的血直接冲到了脸上,冷冷道:“不相信这种事,之前就不应该给我打电话。这点油费我承担的起,不过奉劝一句,你或许很有钱,可是有钱未必能买到命。”说完,我扛起包就往外走。
“徐先生!”
季雅云急忙拦住我,顿足道:“岚岚,你能不能别任性?”
见她一脸焦急无奈,我暗暗叹了口气,没见过鬼的怕黑,真撞了邪却又不信邪。
“你为什么要晚上来?有什么话现在不能说吗?”桑岚像是屈服小姨,又像是赌气似的说道。
我懒得跟她废话,想走,却被季雅云拉着不让。
无奈,我只好回过头,对桑岚说:“其实我和你一样,也是个学生,医学院,法医科。”
“法医?”
“对,法医。按说我这个专业是最不该信邪的,可是,我信。”
我点了根烟,浅浅抽了一口,“也许你觉得这两种职业很矛盾,觉得鬼压床很无稽。我也可以用我的医学专业角度告诉你什么是神经麻木、自我唤醒,但我还是要告诉你,你阿姨可能真的撞邪了。”
“徐先生,我……”
季雅云欲言又止,咬了咬嘴唇,说:“不光是鬼压床,我还看见……看见一双……一双红鞋在天花板上晃啊晃……”
“红鞋?”我心里一激灵。
“什么红鞋?”桑岚走过来,拉住她的手,“你怎么没告诉我?”
“我这不是怕吓着你嘛。”
我把背包摘下来,看了看窗外,“如果真是红鞋,就不用等晚上了。”
“好吧,我就信这一次。”桑岚无奈的看了季雅云一眼,问我:“你要怎么做?”
“拉窗帘,让她把衣服脱了。”
“什么?”
我看着她:“上衣。”
第二节 镇坛木
“神经病,滚出去!”
桑岚杏核眼圆瞪,指着大门,“流氓,滚!”
我二话不说,抓起包就往外走。
“别走!”
季雅云追上来拉住我,带着哭音说:“岚岚,你别这样,你让大师帮帮我吧!”
见她濒临崩溃,桑岚有点手足无措,犹豫了一会儿,猛一跺脚:“行行行,听你的,让他给你看,行了吧?”
回头又瞪着我:“你要是装神弄鬼的占便宜,我饶不了你!”
看得出,季雅云是真有点崩溃了,不等窗帘拉上,就开始解衣服。
我自觉的背过身,开始从包里往外掏要用的东西。
片刻,桑岚在背后冷冷的说:“好了。”
虽然有心理准备,可是看到季雅云散发着晶莹光泽的洁白皮肤,还是一阵目眩。
我点了三根香,朝着四方拜了拜,把香插到了窗台上。
转过身,再看桑岚,那眼神,就跟我和她有杀父之仇似的。
我拿起一个小盒子走到沙发旁,打开盒盖,用手指蘸了一抹猩红的朱砂,开始在季雅云光滑的后背上画符。
符箓还差最后一笔,我犹豫着,有点下不去手。
“又怎么了?”桑岚冷冷的问我。
我没理她,心一横,把最后一笔画了上去。
手指还没离开女人的后背,猛然间,鲜红的符箓就像是被火烧过一样,瞬间变成了焦黑的粉末,扑簌簌的往下落。
季雅云像是触电似的,身子开始猛烈的抖动,并且散发出刺鼻的腥臭气味。
我差点被这味道熏的吐出来,连忙捂着鼻子退了几步。
“这是什么味道?”桑岚捂着口鼻干呕不止。
我顾不上回答她,拿起桌上的八卦镜向季雅云照去。
往镜子里一看,就见季雅云的身子被一团黑气包裹的严严实实,别说看不见附体的是什么了,就连她本人的样子都看不清楚。
忽然,季雅云一下子平静下来,背对着这边,一动也不动。
“小姨?”桑岚喊了一声,想要上前。
“别过去!”我赶紧拉住她,伸手往桌上摸。
一把摸了个空,低头一看,心里顿时一咯噔。
刚才我明明把驱邪的镇坛木拿了出来,和八卦镜放在一起的,这会儿居然不见了!
“小姨……”
听桑岚声音不对劲,抬眼一看,季雅云已经慢慢的把身子转了过来。
看清她的样子,我浑身的汗毛都戗了起来。
季雅云看上去还是原来的样子,可给人的感觉,却是完完全全变了一个人。
她的脸白的像是在水里泡了十多天似的,没有半点血色。原本细致不可见的毛孔,此刻显得格外明显,就像是在白脸上生了一层细密的黑毛!
桑岚本来想迎上去,这会儿吓得缩到我身边,抱着我的一条胳膊不住的发抖。
感觉柔软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咯着我的手臂,低头一看,就见桑岚的一只手里紧紧捏着一块红色的方木。
“谁让你乱动我东西的?!”
我又惊又怒,一把将镇坛木抢过来,猛地拍在桌上。
“啪!”
响声震耳,季雅云身子明显一颤,本来麻木的脸顷刻间变得无比狰狞,怨毒的眼神像是要把人活吃了似的。
我沉着气,再次把镇坛木举起。
可就在我举起镇坛木的时候,季雅云两眼一翻,像是被煮熟的面条一样软趴趴的瘫倒在了地上。
见她好半天一动不动,我不禁长松了口气。
下意识的活动了一下因为紧张而麻木的双手,却感觉左手黏糊糊的,手感十分的不对。
低头一看,不由得大惊失色。
镇坛木上竟然龟裂出无数细密的裂纹。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用力过大,我的虎口也已撕裂,流的满手都是血。
“我小姨她……她怎么了?”桑岚带着哭音问。
“暂时没事了,帮她把衣服穿上吧。”
我抹了把冷汗,又看看染了血的镇坛木。
“我去厕所洗个手。”
我随手把镇坛木放在桌上,哪知刚一放下,镇坛木就无声的裂开,彻底碎了。
从厕所出来,桑岚已经帮季雅云套上了衣服。
我过去帮忙把还在昏迷的季雅云抱到沙发上,走到窗前,拉开了窗帘。
看到窗台上的香,又不禁吃了一惊。
其中的一炷香烧了还不到三分之一,另外两炷却几乎要烧完了。
人怕三长两短,香怕两短一长,这特么是真碰上硬茬了。
“你的手破了,我帮你包一下吧。”桑岚有点慌乱的拿了医药包过来。
“这点小伤……还是包上吧。”
把血洗掉才发现,虎口撕裂的伤口竟非常严重,我可不愿意死要面子活受罪。
话说回来,我记得刚才拍镇坛木用的力气不算太大啊,怎么手都震裂了。
桑岚边帮我上药,边讷讷的说:“我刚才不是故意动你东西的,我……我就是紧张,不知不觉就……”
“算了。”看着她绝美的面孔,有气也撒不出来。
“我小姨到底怎么了?”
我揉着眉心说:“真中邪了,而且缠着她的鬼是厉鬼。”
“厉鬼?”
“我画符的朱砂里掺了雄鸡血,阴阳相生相克,把纠缠她的鬼给勾了出来。你看看外边的太阳,大白天的都敢出来,不是厉鬼是什么?”
桑岚眼圈一红,摇着我的手臂,带着哭音道:“那可怎么办?你一定要帮帮我们啊。”
“我尽力吧。”
我是有苦说不出来。
本来只想糊弄俩钱,熬到毕业就收手,哪知道会碰上这么档子事。
我虽然不是什么正经阴倌,规矩也是懂的。
帮人看事,要是能一眼看出来,觉得自己摆不平,抹脚就走,理所当然。
可一旦插手,有了开头,再想抽身而退,那就是坏了行规,是要遭报应的。
现在是真正的骑虎难下了。
又过了一会儿,季雅云醒了。
我问她记不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
她茫然的摇了摇头,说只记得我在她背上画符,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反问我发生了什么。
我说别问了,也别自己吓自己,我尽量帮你们摆平这件事,摆不平,分文不取;摆平了,得加钱。
我报了个数,两人都有点意外。
我只是干笑。
看得出,这娘俩是有钱人,我报出的数字,在她们看来大概太低了。
要是抢购名牌皮包,估计俩人能乐出鼻涕泡,可一旦性命攸关,那心里就有点不踏实了。
事实上以前接生意,我都有机会把价格抬高。
可我知道自己的斤两,所以,只求问心无愧,不会开高价。
说白了,就是怕有钱拿,没命花。
我说我要去准备一些东西。
桑岚吓得不轻,要跟着,但季雅云却是吓得连走路都腿软。
我宽慰两人不用怕,如果不是刻意勾引,青天白日,鬼是不会自动现身的。
离开桑岚家,我直接开车到了孙家楼,找到了一个叫孙禄的家伙。
“嘿嘿,听动静就知道是你来了,你那破车的排气管子还没换呢?”
孙禄懒洋洋的躺在枣树下的躺椅里,冲我摇了摇手里的大蒲扇。
这家伙身高和我差不多,生得五大三粗,黑脸膛圆的像个贴饼子。
这会儿光着脊背,挺着肚腩歪在躺椅上,像极了《水浒传》里霸占了快活林的蒋门神。
我一把把他拽了起来,坐进躺椅,点了根烟。
“这是吃炮药了?还是又让妞给甩了?”孙禄笑嘻嘻的问。
“给我弄点黑狗血呗?”我抽了口烟,眯着眼看他。
“上次不是刚给过你吗?”
“得得得,那糊弄别人行,能糊弄自己吗?”
“哟,真碰上事了?”孙禄收起嬉皮笑脸,“那你等着,我给你弄去。”
“顺便劳您孙屠户的大驾,给我掰点柳树枝!”
“得嘞!”孙禄往身上套了件两股筋的背心,颠颠儿的走了出去。
也就两根烟的工夫,抱着一捆柳条,牵着一条黑狗回来了。
我一看那黑狗,通体漆黑,没有一根杂毛,却是条半大不小的土狗。
“这狗还没长成呢,你从哪儿弄来的?”
“甭寻思,真要是看家护院的好狗,农村没人家肯给我。这狗东西护食,连主家人都咬。”
孙禄嘴里说着,手里也没闲着,把柳树枝往地上一扔,就势抓住两条狗后腿,“嘿”的一声将黑狗抡过肩头,重重的摔在石板上。
虽然不是第一回见他杀生,可眼见黑狗口鼻喘血有出气没进气,还是忍不住寒了一个。
孙禄外号孙屠子,可不是真正的屠夫,而是我同科系的同学,死党。
平常笑呵呵的,还算平易近人。
可有一回,有俩校外闲散人员趁午休跑到课室偷东西,让孙禄给撞上了。
见俩人亮刀子,孙禄二话不说,直接用手术刀把俩小贼的手筋给挑了。
后来我们才知道,这小子家是孙家楼的老屠户,从小就不怵血。
于是,孙屠子的外号也就叫开了。
孙禄把狗血放了满满一太空杯。
我也没多耽搁,接过太空杯,塞进包里,抱起柳枝就往外走,“完事一起喝酒。”
“你小子悠着点儿!”
回到桑岚家快五点了,季雅云给我开的门。
“大师,快进来。岚岚正做饭呢,很快就好了。”
我探头往厨房看了看,有点意外。
现在的女孩儿十指不沾阳春水,会做饭的可不多。何况是桑岚这样家境富裕的艺术生。
不一会儿,饭菜上桌,四菜一汤,还真是色香俱全。
我也不跟娘俩客气,让了让,抓起筷子夹了块排骨就往嘴里塞。
品了品,味道不错。
可是多嚼几下,就觉得有点不是滋味。
这排骨好像没熟啊。
不光嚼不烂,感觉还黏糊糊的,隐隐约约有一股臭味。
我想吐出来,又觉得不大礼貌,于是偷眼看向娘俩,想趁她们不注意再吐出来。
可是这一看,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季雅云倒是没什么,只是满脸殷切的看着我。
桑岚也看着我,可嘴角却带着讥诮的笑,一对原本秋水般的明眸,此刻眼底竟然变成了血红色!
第三节 你点蜡烛干什么
“呸!”
我急着把嘴里的排骨吐在碗里。
“怎么了,不合胃口?”季雅云急着问。
我急着看向桑岚,却见她也正疑惑中带着惶恐的看着我。
她的眼睛一如既往的黑白分明,哪是什么血红色。
“不好意思,牙疼。”
我捂着一边的腮帮子,边装着吸冷气边看碗里吐出的排骨。
外酥里嫩,怎么会没熟?
回味一下,齿颊留香,哪来的臭味?
会不会是我太紧张了?
毕竟是头一次遇上这样的凶事,而且孙屠户给黑狗放血的一幕给人的印象太深,我回来的路上,眼前还时不时泛红呢。
越想越觉得是这样,为了缓解尴尬,我问桑岚家里有白酒没,牙疼含一口白酒就能止疼。
桑岚说没有,要去买。
我哪里老的下脸皮,忙说不用,自己去厨房切了片生姜,装模作样的在牙缝里咬了一会儿。
桑岚小心的问我,白天碎了的那块木头是什么。
我说那是镇坛木,作用类似于古代衙门的惊堂木,是用来威慑邪祟的。
“是不是因为我碰了镇坛木,所以它才碎了?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就是……”
“就是害怕了,顺手抓起来,就像遇上流氓,顺手抓起块板儿砖一样。”
见她一副小孩子做错事的模样,我不禁好笑,“不用想那么复杂,法器也不是无坚不摧、金刚不坏的,木头总会裂的。”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又犯起了嘀咕,镇坛木裂的是有点诡异了。
吃完饭,我把一包糯米交给季雅云,让她续进枕头里,然后就上床睡觉。
见她犹豫,就解释说:精气神差,更容易招惹邪祟,所以,必须养足精神。
等她进了屋,我把带来的柳条裹上符箓,插在门缝、窗台和墙角。把黑狗血淋在各个门槛上,窗棂下。
桑岚到底年轻,跟在旁边好奇的看我弄这弄那,最后说:“你可不像道士。”
“我是阴馆,本来就不是道士。”
我把一张叠成三角形,穿了红绳的符箓给她,“戴上这个,你也睡觉去,晚上无论听见什么动静都别出来。”
桑岚忙把符戴上,“有了这个,就能保平安?”
见红绳将她修长的脖颈映衬的更加白皙丰润,我忍不住心神一荡:“有了这个能保一时平安,有了我就能保一世平安。”
桑岚给了我一个白眼,进屋把门甩上了。
不大会儿,茶几上的一部手机响了。
桑岚跑出来拿了手机,又匆匆进了屋。
我到窗口抽了根烟,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关上窗,按照破书上的法子,在季雅云的门外点了七根蜡烛。
又将三枚铜钱用红绳绑在左手腕上,攥在手心里,然后关了灯,默默的坐进沙发。
“阴倌,见鬼的阴倌……这是最后一单了,平了事,收了钱,我就彻底告别这个行当了。”
“你是阴倌……”
我正靠在沙发上喃喃自语,冷不丁被身边传来的声音吓的一激灵。
扭头一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原来是桑岚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跟前。
桑岚两只手背在身后,抿了抿红润的嘴唇,轻声说:“我睡不着。”
没来由的被吓一跳,我心里恼火,可对着这么个娇媚的女人有火却发不出来。
多看她两眼,火气全消,另一种火却被勾了出来。
倒不是说她穿的有多暴露,多性感,就是普通的棉布睡裙。
但高挑的身材,使得睡裙显得有些短,以至于两条白花花的长腿就这么展现在我眼前,让人有种忍不住想要伸手触摸亵玩的冲动。
“你点蜡烛干什么?”桑岚挨着我坐了下来。
我敛了敛心神,说:“有些东西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解释清楚的,你也没必要了解,快点去睡觉吧。”
我有点不敢看她。
法医专业也是要修习犯罪心理学的。
昏暗的光线,特殊的环境,能够促使某些激素过度分泌,会导致冲动……
“我问你点蜡烛干什么?”
桑岚居然贴在我身上,又执着的问了一遍。
就在我想要转过头,和她正面相对的时候。
忽然,窗外传来“哇”的一声婴儿嚎哭般凄厉尖锐的声音!
我被这声音吓得猛一哆嗦,从沙发里蹦了起来。
定了定神,攥紧三枚铜钱,亦步亦趋的走到窗前。
“唰”的一下,猛地拉开窗帘,就见窗外赫然有着一对闪着绿光的眼睛!
外面漆黑一片,只有那双妖异的眼睛隔着玻璃近距离和我对视。
“那……那是什么?”桑岚跟了过来,颤声问。
“是……”
“好像是只猫?”桑岚一手抱着我的胳膊,一手就去推窗户。
“别……”
我没想到她的动作会是这么的突如其来,想要制止,却已经晚了一步。
窗户被推开了一条缝,一阵刺骨的冷风顺着窗缝钻了进来。
我忍不住连着打了两个寒颤,急忙把窗户拉上。
感觉房间里光线有异,转过身,就见季雅云门外的七根蜡烛,光焰全都收缩如黄豆大小,变成了妖异的绿色!
桑岚带着哭音问:“怎么会这样?”
我已经顾不上回答她了。
因为,此刻季雅云的房间里响起了一阵“嘎吱……嘎吱……”的声音。
这声音很轻,但却直透耳鼓,震的人脑仁发麻。
仔细分辨,像是有人在门背后,用指甲一下一下的挠着门板!
“艹,还是他妈的来了!”
我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顺手从窗台拔下一根裹了黄符的柳枝,狠狠的抽在地上。
“啪!”
柳枝抽在地板上,发出一声脆响。
与此同时,挠门声也停了下来。
可是没过一会儿,就又开始挠,而且更加的剧烈狂躁。
我上前两步,再次把柳枝抽向地面。
不料柳枝抡到半空,忽然就断成了几节,各自落地,发出轻微的‘啪叽’声响。
我慌忙摊开手掌,就见裹着柳枝的黄符,已经变得像是被火烧过似的,手一摊开,就变成了碎片。
我连忙又从墙角抓起两根柳枝,咬着牙,几步冲到季雅云房门口,对着房门一阵猛抽。
柳枝断裂,黄符灼手,挠门声也已止歇。
桑岚早就抖的不成个了,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挂在我身上,哭着喊:“小姨,小姨……”
房间里的人像是听到了她的喊声,房门蓦地打开,季雅云惊惶的走了出来,“岚岚!”
“小姨!”桑岚哭喊一声,就要扑过去。
我赶紧把她拉到身后,快速的往后退了两步。
季雅云跟着上前,双手捧着心口急道:“大师,是我。”
我松了口气,看来破书上的法子还是很有效果的。
纠缠季雅云的鬼,应该被符箓柳枝打跑了。
我刚要上前,不经意间一瞥,太阳穴猛地一蹦。
季雅云白生生的赤足上,竟然穿了一双红色的绣花鞋!
第四节 衣服
不但如此,我还发现,在摇曳的烛光里,她居然没有影子!
“小姨!”
“别过去!”
我拉住桑岚,急着又退了几步。
“你看看她的脚。”
桑岚惊惶下低头一看,惊叫:“姨,你怎么穿的红布鞋啊?”
季雅云眉心一紧,缓缓低下头看了一眼,慢慢把头抬了起来,脸色眼神却已变得无比怨毒。
和她双眼一对,我就知道说什么都是白搭,又揽着桑岚退了几步。
“大师,你怕什么?是我啊!”
季雅云抽搐着嘴角,竭力想要挤出笑容,可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住眉宇间的狰狞,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我强作镇定,冷眼看着她:“你都已经死了,何必还在阳世作恶,混淆阴阳,难道不怕天谴吗?”
季雅云猛地上前一步,两眼一翻露出白多黑少的眸子,盯着我的左手,凄厉的咆哮:“把她的三魂给我!”
“给,一定给!”
我紧了紧左手,点了点头,猛地拉开一旁的边柜,抓起藏在那里的太空杯,将剩余的黑狗血泼了过去。
“我给你奶奶个孙子!”
“啊……”
被大蓬狗血淋中,季雅云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嚎,在瞬间腾起的黑气中消失不见了。
紧接着,就听房间的各处不断传来“噼啪噼啪”像是木柴燃烧爆裂的声音。
片刻,房间内恢复宁静。
我只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和粗重的喘息。
转眼看去,季雅云门前的七根蜡烛,已经恢复了橘黄色的火焰,不禁长长的松了口气。
空了的太空杯失手落地,我下意识的屈伸着手指。
蓦地,一只手握住了我的右手,一个幽怨恶毒的声音在我耳边问道:“你点蜡烛干什么??”
“你点蜡烛干什么??”
这已经是桑岚第三次问这个问题了。
就算是再没有常识,也不该在这个时候纠结这种问题啊。
我心里倏地升起一股寒意,开始觉得不对劲。
桑岚是美女,而且正是青春靓丽的年纪。
她的手应该是滑滑嫩嫩的,为什么现在握着我的手,粗糙的像是枯树皮一样。
冷汗涔涔下落,我下意识的攥紧了左手,咬了咬牙,缓缓的转过头。
看清桑岚的脸,我不禁松了口气。
多么完美的一张脸,黑白分明的眼睛里还满是惊恐,这是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神呢。
我也是神经绷的太紧了,自己吓自己。
低头看了看两人握在一起的手,我还是把手从她手里抽了出来。
见桑岚恐慌的盯着季雅云的房门,我安慰她:“别担心,那东西被淋了黑狗血,已经走了。”
‘至少今晚是不会来了。’我在心里补了一句。
桑岚微微点了点头,目不斜视的一步一步向季雅云的房间走去。
我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来哪儿出了问题。
心里犯嘀咕,可看着桑岚的背影,眼睛却有点发直。
她的睡裙,就是一件白色的长T恤,虽然是棉的,但却很薄。
从前面看倒没什么,看后边,却是贴在身上,勾勒出了女性完美的曲线。
我看得有点走神,忽然,不知道从哪里散发出一股子焦臭的气味,像是腐肉被烧焦了似的。
气味钻进鼻孔,熏得人脑仁疼。
就在这时,我脑子里像是蓦地划过一道闪电。
我终于想到哪里不对劲了。
她那惊恐的眼神,看的不是门,而是门口的蜡烛……
“你点蜡烛干什么?”桑岚又问了一遍。
猛然间,她把头转了过来,“你是不是想烧我?!”
听到这凄厉的声音,我身上的鸡皮疙瘩全都炸开了。
刹那间,我看清了她的样子。
她的脸像是被火烧过一样,黑漆漆皱巴巴的,一只眼睛没有眼皮,另一只眼珠干脆凸了出来,就那么挂在眼眶外面。
“妈的,这是想要老子的命啊!”
我一边往后退,一边咬着牙强迫自己镇定。
都说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
这话虽然未必是真理,可一旦失了胆气,那就是砧板上的鱼肉全无生机了。
桑岚瞪着血红的眼睛,一步一步的向我走了过来。
一边走,下巴上焦黑的烂肉开始不住的掉落,很快就露出了白森森的牙床。
焦臭的气味越来越浓重,几乎充斥了整间房子。
我被熏得不住的干呕。
再这样下去,不被这娘俩整死,也得被臭气熏死!
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急着往窗边跑,想打开窗户透气。
可是没跑出两步,就觉得眼前发黑,腿脚发软。
情急之下一眼瞥见桌上的水杯,赶忙抓起来,没头没脑的向窗户甩了过去。
“当啷!”
随着一声玻璃碎裂的脆响,一股清新的气流扑面而来。
被这股气流一吹,我只觉得浑身松弛,竟然猛一恍惚,软在了地上,接着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徐先生,徐先生!”
听到哭喊声,我猛地睁开眼。
一张娇美妩媚,却梨花带雨的面孔映入了眼帘。
“徐先生,你可醒了。”
桑岚抹了一把眼泪,肩膀跟着抽搐了两下。
回想昏迷前见到的情形,我连忙一个翻身,爬起来倒退了几步。
“怎么了?”
桑岚像是被我的举动吓到了,跪坐在地板上错愕的看着我。
她还是穿着那件白色睡裙,皮肤仍然是那么的白皙。就像是受惊过度的小兔子一样楚楚可怜的看着我。
季雅云房门外的蜡烛已经全都燃尽熄灭了。
我摊开左手,看看手里的三枚铜钱,再看看表,已经是凌晨四点三刻了。
五更天,总算挨过去了。
松了口气的同时,我疑惑的看向桑岚,“我给你的符呢?”
“在这儿!”
桑岚慌忙把手伸进领口,把那道三角符拿了出来。
我凑上前,蹲在她面前,接过符展开。
上面的符箓毫无异状,仍然很鲜艳。
如果昨晚发生在桑岚身上的变化是真的,符箓怎么会没起作用?
难道是我受惊过度,出现幻觉了?
我顺手把她拉起来,几步走到窗边。
窗户完好无损,地上却有个水杯,只是把儿被摔断了。
“你怎么会晕倒的?”桑岚小心的问。
我反问她:“你还记得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吗?”
桑岚抹了抹眼角的泪痕,有些狐疑的看着我反问:“你没事吧?”
见我盯着她,忙说:“小姨……那个……被你淋了血以后,不见了。你让我别担心,说那东西已经走了。我想进去看看小姨,你就……你忽然就甩开我……那表情可吓人了。然后你就把杯子扔了过去,再然后,你就昏倒了。”
“这还真他妈见鬼了。”
见桑岚一脸纠结,我不禁失笑。
这么说,怎么就好像承认我是神棍骗子了。
“看看你小姨去。”
推开季雅云的房门,就见她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子,只有脑袋露在外面。
脸色虽然有些苍白,但是呼吸悠长均匀,明显是还在沉睡。
“我小姨是不是没事了?”桑岚小声问。
我想说没事了,就此收钱离开,可看着季雅云额头的阴霾,实在昧不住良心。
我让她出去说。
刚要转身,季雅云睫毛颤了颤,缓缓张开了眼睛。
“小姨。”
桑岚过去坐在床边,“你没事了吧?”
见季雅云看我,我说:“先换衣服吧,出去说。”
我前脚出门,门还没关,就听屋里传来两人的尖叫。
然后,就听到季雅云“呜呜”的哭声。
我连忙转身,进去一看,起了一脑门的白毛汗。
桑岚站在一边。
季雅云坐在床上,被子已经掀到了一边。
她身上居然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喜服!
喜服是上下两件,上面是侧开襟的旗袍款式,下面是同样大红色的长裙。
裙摆下,白生生的赤足被映衬的触目惊心。
“这衣服哪儿来的?”
“不知道,我不知道,这不是我的衣服!”季雅云抱着头哭喊。
“别哭了,快把衣服脱下来!”我急着说道。
季雅云边哭边解衣服,桑岚在一边呜咽着不住的跺脚,显然也没了方寸。
上衣解开,里面竟是一件绣着鸳鸯的红肚兜。
“这不是我的衣服……”
崩溃了的季雅云一把将肚兜扯了下来,连同上衣丢在地上,又去解裙子。
桑岚这会儿才回过神来,“你快把脸背过去!”
我吞了口口水,转身往外走,“把衣服拿出来。”
我跌进沙发,抽出烟盒,叼了一根在嘴上,点烟的手不自禁的有些哆嗦。
我算不上色中恶鬼,也不是没见过光身子的女人。
紧张是因为情况远比我想的要严重的多。
不一会儿,桑岚扶着季雅云走了出来,把团成一团的衣服放在我面前。
两人眼泪水还没干,看着我的眼神却都有些古怪。
好一会儿,季雅云才带着哭腔说:“这衣服不是我的,真不是。”
“我也没这样的衣服。”桑岚小声道。
我随手拿起那件肚兜,竟还有些温热。
犹豫着把肚兜凑到鼻尖闻了闻,大脑‘轰’的一下,瞬时变得一片空白。
我丢开肚兜,又拿起上衣和裙子仔细闻了闻。
桑岚扶着季雅云走到一边坐下,杏核眼斜视着我,“你不是这么恶趣味吧?”
季雅云苍白的脸上隐约泛起酡红。
“恶趣味……”
丢开衣服,看看地上门口变成焦黑粉末的黑狗血,我彻底懵了。
连着抽了两根烟,才有些忐忑的对两人说:“这件事我搞不定,你们另请高明吧。”
“什么?”桑岚一下子就急了,冲过来瞪着我,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好半天也不说话。
我心中有愧,避开她的目光,低声说:“缠上你阿姨的不只是红鞋那么简单,你也看见了,这是一整身的红衣服。我真的对付不了,钱我一分不要,你们赶紧去找真正的高人吧。”
季雅云踉跄着来到跟前,一把将那堆红衣红裙抱在怀里,“大……大师,我弄错了,这衣服是我的,是我昨天……前天买的,我……”
我盯着她问:“哪儿买的?”
季雅云嗫喏着回答不出来。
我知道她是吓疯了,生怕我就此离开,才‘急中生智’编了这么个瞎话,不禁更觉得惭愧。
我把衣服从她手里夺过来扔在地上。
季雅云想捡又不敢捡,只是嗫喏的说:“这衣服真是我的……”
“行了!”
我躁狂的把烟盒拍在桌上,“你的衣服?这他妈是死人的衣服!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
第五节 宾馆里的怪声
作为一个准法医,我对死人的气味很敏感。
从季雅云身上脱下来的衣服,虽然色彩鲜艳,却带着一股浓重的死气,分明就是死人穿过的衣服。
稍许平静了一下,我让季雅云把她的枕头拿出来拆开。
果然,里面的糯米都变得黑漆漆的,还有一股腐臭的气味。
“这他妈得多重的煞气啊。”
我暗暗骂了一句,让她好好想想,先前有没有遇到过什么不寻常的事。
季雅云想了又想,也没说出个头绪。
我理了理思绪,问她是做什么工作的。
得到的答案有些出乎意料,季雅云居然是平面模特。
其实也不奇怪,时代在改变,人们的审美观(或者说男人的口味)也在改变。
以前人们偏好清纯少女,随着网络的发展,小日本的‘影视资源’不断流入,什么少妇、熟妇之类的都渐渐吃香起来。
桑岚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悻然的说:“你别瞎想,小姨就是兼职给杂志社拍封面插图,还有给网络商家拍广告。请她拍照片的,都是她的老同学,老熟人。而且她只是偶尔才接工作,平常都在家照顾我。”
我脑子里的弦被拨了一下,指了指那套被揉成一团的红色喜服。
季雅云急忙摆手,说她从来没见过这身衣服,更没有穿过。
我更是头大,最怕的就是这种没来由的邪乎事,想顺藤摸瓜都不行。
我果断说:“这件事我真的摆不平,昨晚的女鬼被黑狗血所伤,一时半会儿不会再来。赶紧趁这个机会,想办法去找别的阴倌道士吧。”
桑岚一听就急了,跺着脚说:
“哪儿找去啊?之前也不是没找过,可那些都是什么东西啊?一来就要钱,骗人都不打草稿。还有一个更过分,居然要我小姨把衣服脱光,要亲身给她驱邪!”
我下意识的向季雅云胸前瞄了一眼。
总算知道桑岚先前为什么对我那么不友好了。
这一行真有本事的不多,打着幌子招摇撞骗的倒是不少。
虽然我也是其中之一,不过,比起那些单纯骗财骗色的,我还算是有底线的。
见娘俩都是两眼包着泪没了主心骨,我于心不忍,想了想,说:“我尽量帮你们想想办法吧。”
“谢谢,谢谢你,要多少钱我们都给。”桑岚连连向我鞠躬。
看着她诚惶诚恐的样子,想起自己昏迷前的情形,我不禁又有点犯疑,难道那真的是幻觉?
季雅云指着地上的红衣红裙问:“这衣服怎么办?”
想到破书里的记载,我说:“找个塑料袋,装起来,放在不见光的地方,别再去动它。”
……
我给一个朋友打了个电话,想问他要些东西,结果提示对方关机。
我对桑岚说,我要去外地找一个朋友,找些东西来帮她们避祸。
被吓破了胆的桑岚果断说一起去。
而且雷厉风行,不等我答应就跑去收拾衣物。
无奈,只好带着娘俩,开着我的破车直奔目的地,齐天县。
刚出发没多久,桑岚就接到一个电话。
她皱着眉头低声说了两句就挂了,显得很不耐烦的样子。
我暗想,这么漂亮的妞肯定不少人追,被男人捧多了,就拿男人不当回事了。
整整五个小时的车程,我这个郁闷啊。
我问桑岚:你就没想过将来住别墅,开豪车?就不能考个驾驶本?
她的回复让我信服中满满都是凛然:
“你以为我不想啊?我科目二考四回了都没过。”
我日,有本儿也不让你开!
好歹到了齐天县,我又给要找的人打电话,还是关机。
我倒是不急。
要找的人叫张喜,和孙屠子一样,也是我的同科同学,死党。
他家里有一大片桃园。
桃木,是辟邪驱邪的上品。
张喜家的桃园我去过,他家里的人我也认识,就算他假期出去玩了,也还是能找到我想要的东西。
这会儿天已经擦黑了,我提议先找旅馆住下。
桑岚在网上找了一家,忽然有点莫名其妙的看了我一眼,然后点了几下手机屏幕,说房间订好了。
到地方办理入住的时候,我才明白她看我那一眼的含义。
她订的居然是有两间卧室的套房。
小县城能有多高级的宾馆,说是套房,其实就是客厅一张麻将桌,和两间狭小的卧室。
房间虽然打扫过,但还是有股子除不去的味道。
桑岚和季雅云直皱眉,显然很不满意。
我实在乏了,就说凑合一晚得了,小地方就这样,再换也没多大意思。
昨晚没怎么睡,又开了几个小时的车,我胡乱吃了点东西,洗漱完就进了里屋。
给张喜发了条微信,告诉他开机后回话,然后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被一阵“哗啦哗啦”的声音给吵醒了。
仔细听了听,看看表,鼻子差点气冒烟。
居然是打麻将洗牌的声音,而且还是从外间传来的。
估计是娘俩吓得睡不着,闲得没事玩起了麻将。
可她们就不想想,这宾馆的套间能隔音嘛?你们不睡,别人还睡不睡了?
约莫过了五六分钟,外面还在“哗啦哗啦”的响。
我忍不住抓过裤子套上,想去跟外面的人说一下:明天找到要找的东西,我还得再开几个小时的车回去呢。
哪知道门刚打开一条缝,那声音立刻就停了下来。
“早点睡吧,明天还有事呢。”我迷迷瞪瞪的对着外面说了一句。
哪知道反手关了门,外面居然像是赌气似的,又“哗啦哗啦”响了起来,而且动静更大了。
这下就算是泥菩萨也动气了。
这娘俩,看上去挺有修养的,怎么这么不懂事啊?
我一把拉开门,大步走了出去,搭眼一看,顿时愣住了。
麻将桌上倒是堆散着一副麻将,但是外间却一个人也没有。
这娘俩故意跟我逗着玩?
一冒出这个想法,我自己忍不住笑了。
妈的,我这是还迷糊着发梦呢。
一个成熟美妇、兼职模特,和一个校花级的艺术系女生,大半夜的不睡觉,躲起来和我逗闷子?
真要是那样,可就不是开玩笑,而是勾引了。
我想既然起都起来了,那就顺便上个厕所。
走到卫生间门口,刚要开门,就听见里面传来说话的声音。
里面有人。
我没有偷听的意思,可是那声音却抢先钻进了我的耳朵。
女人的声音很急促,似乎还在剧烈的喘息。
她的声音并没有刻意掩饰的意思,所以我很清楚的听到:
她说的是:“好难受,别……别这样……”
听到这酥麻柔媚的声音,我先是浑身一热,随即却又大大的疑惑起来。
这套房里一共就住了三个人,只有我一个男人。
而这声音,明明是女人在某种特殊情况下才会发出的。
没有男人,那只能是……
想到其中的关窍,我有点发懵。
虽然分辨不出是桑岚还是季雅云,我还是在心里感慨:
这需求也太强烈了,而且心也是真宽。也不看看眼下都什么情况了,居然还有心思发浪。
我暗暗摇头,打算回屋。
哪知道刚一转过身,就看见一张苍白的脸!
“我艹!”我吓得往后一蹦。
定神一看,卡在嗓子眼的一口气“呃”的吐了出来。
季雅云满脸惶然,又带些疑惑的看着我,“大师,对……对不起,你这是……”
“我想上厕所……里面有人。”
“岚岚在洗澡。”
“哦,那我先回屋了。”
我刚走了两步,季雅云忽然说:“大师,你能不能小点声?”
“什么小点声?”我回头看着她。
“就是……就是……”
季雅云往我身后指了指,忽然“啊”的一声尖叫起来。
我猛地回头,隐约就见一道黑色的影子在面前一闪而过。
我边退后边问:“你看到了什么?”
季雅云贴到我身后,一手抱着我的胳膊,一手指着前方,带着哭音说:“你快看,刚才不是那样的,刚才一定不是那样的!”
顺势一看,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刚才散落在桌上的麻将,居然全都堆叠在了一起,参差交错的堆成了一棵树的样子,就那么突兀的立在麻将桌上。
我头皮一阵发麻。
这屋子不干净!
“桑岚,出来!”我敲了敲卫生间的门。
里面没回应,却传来一阵“咕咕”的水声。
我对季雅云说:“开门,进去看看。”
季雅云见我背过身,伸手去拧门把,居然一下就把门打开了。
紧接着,就听她惊呼:“岚岚,你在干嘛?”
我本能的回头往里一看,就见桑岚跪在浴缸边,正埋着头“咕嘟咕嘟”的大口喝着浴缸里的水。
我连忙跑进去,一把将她拽了起来。
看清她的样子,我悚然大惊。
她似乎还是原来的样子,却又明显不是桑岚,看上去就像个三十多岁的陌生女人。
这女人皮肤偏黑,姿色一般,脸庞像是有些浮肿。
她的眼睛也不像以往的灵动,而是死沉沉的,却又透露着一种别样的饥渴。
“放开我!”
她挣扎着想要甩开我,说话的声音很含糊,嘴里一个劲往外喷水沫子。
我感觉不对,用力把她往外拉。
她身上本来裹着浴巾,拉扯间,浴巾松开掉在了地上。
季雅云本来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声惊呼:“她的肚子!”
浴巾松脱,桑岚的肚子竟然像是怀孕似的鼓了起来。
我这会儿可顾不上占便宜了,用力把桑岚转了个身,双手箍着她的小腹,把她抱了起来。
肚子被挤压,桑岚立刻哇的一下吐了出来。
我悚然的发现,她吐在洗手盆里的,居然是那种像肮脏河沟里的绿水。
我大声对季雅云说:“快去把我的包拿来!”
“噢噢!”
季雅云转身要走,却只摆了摆身子,没动步。
“我……我走不动!”她回过头惊恐的看向我。
走不动?
我连忙转头看向洗手台上方的镜子。
透过镜子,赫然看到有一团漆黑的影子正盘在她的脚面上。
是鬼绊脚!
想起破书上对付绊脚鬼的法子,我急忙大声念出法咒:“玃天之兽,罗被四门,八荒野鬼,速速让路。”
我连着念了两遍,就听房间里传来“哇”的一声小孩哭嚎的声音。
第六节 槐园村
哭声十分的刺耳,就像是刚出生的婴儿被烙铁给烫了,哭的撕心裂肺。
以至于我不得不腾出一只手捂住了耳朵。
季雅云被吓得眼泪狂飙,脚下没了牵绊,也只是抱着怀蹲在地上捂着嘴哭。
小孩儿哭声不断……
被我一只手提着的桑岚忽然像触电似的抖了起来!
她虽然苗条,但是个子高,一抖起来,我单手抱着她就感觉很吃力。
看她的样子,明显是被鬼上身了。
这个时候我哪敢撒手,一撒手,她指不定发什么疯呢。
于是,我只好再用两只手箍住她,抽冷子把前额灵台紧紧的贴在她的后脑勺上,嘴里快速的念着破书上的法咒:
“九?顺行,元始徘徊,诸神卫护,天罪消锬……”
过了一会儿,桑岚停止了抖动,似乎恢复了些意识,双手撑着洗手台,又“哇哇”吐了起来。
“呕……呕……”
又干呕了一阵,她开始喘粗气。
身体微微发抖,却只是自然反应。
“你干什么?”桑岚忽然惊恐的问道。
折腾这一阵子,连累带吓,我也是气喘如牛。
缓缓抬起头,透过镜子看到两人的情形,鼻血差点没飚出来。
桑岚已经恢复了先前白皙的容貌,呕吐过后,小腹也恢复了平滑。
浴巾早滑落了。
而我,正以一个不应有的亲密姿势从后面抱着她。
不等她发飙,我就赶忙松开她,跑回房间,从包里拿出一应驱邪物品。
回到客厅,桑岚已经裹了浴巾,把吓瘫了的季雅云扶到了椅子里。
她双手捂着肚子,惊疑不定的瞪着我:“刚才怎么回事?”
我顾不上理她,拿起一个眼药水瓶子往眼睛里滴了两滴,拈起一张符箓,四下看了看,快步走进了卫生间。
这会儿我才注意到,浴缸里飘着一堆绿色的树叶,映的水都绿了。
找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见洗手台上放着一部手机,随手拿起来回到了客厅。
“你的手机。”
我把手机递给桑岚,想起之前听到的旖旎声响,不禁好笑。
这妞在被鬼搞以前,该不会正和人在电话里……
“这是什么?”桑岚指了指桌上的眼药水瓶子。
“是杀牛的时候,牛流下的眼泪,滴在眼睛里,就能看见鬼。”
我一边给她解释,一边往她和季雅云的房间里看了看,也没有任何发现。
“我刚才干什么了?难受死了。”桑岚揉着肚子说。
我往她身上瞟了一眼,“先去把衣服穿上吧。”
我心说这妞倒是挺理智,没说我故意占她便宜。
季雅云带着哭音问我:“大师,你不是说那东西被淋了狗血,不会来吗?”
“如果是穿红挂绿的家伙,我们这会儿已经都玩完了。”
我点了根烟,吸了一口。
刚才抱着桑岚的时候,她身上本来就湿漉漉的,再加上吐的到处都是,弄的我左手包扎的纱布都湿透了。
我觉得潮乎乎的难受,干脆把纱布解开。
看看伤口,已经结疤了。
疤痕有点像打雷时扩散的闪电,血疙疤黑乎乎的,竟显得有些妖异。
我又仔细看了看,自嘲的咧了咧嘴。这是真撞上邪事,把我也搞的神经过敏了,看什么都觉得不对劲。
桑岚穿好衣服出来,问我:“大师,我刚才是不是被鬼搞了?”
我点点头,笑着问她:“你泡澡的柚子叶哪来的啊?”
“网上买的。”
“呵呵,网上倒是什么都有的卖。是卖家告诉你,把柚子叶泡在浴缸里喝的?”我调侃她道。
桑岚跺了跺脚,“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
季雅云也急着问:“大师,不是红鞋,那刚才又是什么啊?”
我抽着烟说:“缠上你的可不单是红鞋,而是红衣鬼。你被那大凶之物缠上,时运自然就低,霉运当头,也就更容易招惹其它邪祟。”
说到这里,我脸有些发烫,关于这点,我早该想到的,却是疏忽了。
我说:“你们也别叫我大师了,听着怪别扭的,就叫我徐祸吧。”
“这麻将是怎么回事?”季雅云畏缩的指了指麻将桌。
我看了一眼没有完全散开的麻将树,想起刚才小孩儿的哭声,心里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眼看这娘俩是再经不起吓了,于是说:“事不过三,睡吧。”
第二天一早,我是被打电话的声音吵醒的。
桑岚本来很大声,见我出来,冲我做了个抱歉的手势,有点鬼鬼祟祟的看了我一眼,捧着电话进了里屋。
见她关上房门,我忍不住撇了撇嘴,不就那点事呗,用得着神神秘秘的嘛。
没见张喜回信,我也懒得再给他打电话,胡乱冲了个澡,在宾馆吃了早饭,然后就开车直奔果园。
出门的时候天阴沉沉的,刚出县城,忽然下起了大雨。
我本来就不怎么熟路,雨越下越大,就更加辨不清方向了。
顺着乡间的路开了一阵,季雅云见我开的辛苦,就提议先找个地方停一下,等雨小了再走。
刚好路过一个村子,村头有家小店,我便把车停在了店门口。
三人冒雨下了车,跑进去,才看清这是间农户家开的杂货店,其实就是个对外敞开的窗口。
见店里没人,桑岚走到正门前,敲了敲门,冲里面大声问道:“有人吗?”
连喊了几声,也没人答应,我拍拍她肩膀,“先进去吧,别在外边潲雨了。”
三人进了屋,正胡乱抹着身上的雨水,屋子的一角忽然响起一个沙哑的声音:
“谁啊?”
桑岚和季雅云都被这突兀的声音吓得惊呼一声。
我也吓得一哆嗦。
循着声音看向一侧阴暗的角落,就见一个老人从墙角的躺椅上缓缓直起了身子。
我缓了口气,说:“老人家,我们是过路的,下大雨了,能在您这儿避会儿雨吗?”我边说边打量老人。
老人的年纪至少得六十过五,头发花白,身形有些佝偻。
他往上挺了挺身子,说:“哦,你们随便坐吧。”
“谢谢大爷。”季雅云和桑岚忙冲老人点头道谢。
我掸掉雨水,刚倚着门框点了根烟,就听老人问道:“你们仨咋来我们槐园村了?”
我忙回头:“大爷,我不熟路,本来是想去小桃园村的,一下雨,开迷了。”
“小桃园村?迷路了?”
老人眯着眼睛看着我,“呵呵,你们也真够迷糊的,这都能迷路?”
“这不是下大雨了嘛。”
我有些讪然的摸出烟盒,抖出一根,“您老来一根?”
老人的眼睛再度眯成了两条缝,似乎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摇了摇头,“不抽。”
我刚一转身,想把烟盒收起来,一个身影擦着我身边走了进来。
这人来的极快,以至于那根抖出的烟都被蹭出来,掉到了地上。
“丁福顺!”来人低沉的喊了一个人的名字以后,居然又转过身走到了门檐外。
他一进一出都是非常快,我甚至都没看清他长什么样,只是恍惚的觉得他脸黑漆漆的。
我正看着这人的背影纳闷,冷不丁身边有人说道:“等会儿,再抽根烟。”
我吓了一跳,转过脸,见那老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躺椅上起来了,就站在我身边,右手的两根手指夹着一根烟,冲着门外那人晃了晃。
“那你快点,别耽误时辰。”门外那人说了一句,居然抱着肩膀走进了雨里。
“有火吗?”
听见老人问,我忙转过头,一边掏打火机,一边下意识的往地上看了一眼。
“嘶……我说,大爷,这烟都掉地上了,别抽了,换一根。”
我才发现老人拿的是刚才被蹭掉的那根烟。
老人摆摆手,说不用。
我见他烟都叼嘴上了,赶忙打着火替他点上。
老人就站在我身边,对着外面的大雨默默的抽了会儿烟。
忽然,他抬眼看着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说:“我叫徐祸。”
“徐祸?”
老人花白的眉毛一耸,随即点了点头,喃喃道:“好名字啊,真应景,真适合你。”
老人忽然抬手搭住我的肩膀,仰脸瞪视着我,一字一顿的说:“徐祸,你这次真是大祸临头了,你就快死了!”
第七节 灵堂
“大爷,你啥意思啊?”
听老人这么说,我心里当然不痛快。
“嘿嘿,你能带着这两个极品阴煞来到槐园村,还能有几天活头?”
我看了他一眼,强笑道:“咋地,有啥说法吗?”
老人回头朝桑岚和季雅云瞄了一眼,转过头说:“一个是红袍子喜煞,一个更厉害,是被火烧死的子母凶!被她俩缠上,你还有的好?”
我心里咯噔一下,季雅云的确是被红衣红鞋给缠上了,而桑岚……
回想起这两天发生在她身上的状况,我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老人家,您是高人啊,您有法子帮她俩除了缠身的祸害吗?”
老人干笑两声:“还想帮她们?你自身都难保了!”
老人似乎有点急,使劲抽了口烟,低声说:“丁爷我这辈子没白占过谁的便宜,既然抽了你的烟,我总要回报你。这样,你到了小桃园村,先去我店里把我放在桌上的陶土盆给摔碎,然后再去我后边的桃园,去摘一颗桃下来。只要这两件事你都办了,保不齐你就能扭转天命,能保住你和那俩女人的命。”
“大爷,这不就是你的店吗?”我回头看了一眼,桌上果然摆着个陶土盆。
老人没回答我,眼皮却往下一扫,“你看看你的手!”
我下意识的低眼看去,浑身猛一抽搐,差点吓得叫出声来。
我左手的手背上,竟然爬着一只猩红的大蜈蚣!
我急忙用力甩手,那蜈蚣却像是钉在上面,怎么都甩不掉。
抬眼再看,老人居然不见了。
正当我惊恐交集的时候,忽然间,有一只手从身后搭上了我的肩膀!
“啊!”
我终于忍不住大叫起来,想要跑开,却是浑身猛一激灵,一头撞在了门框上……
“徐祸,你没事吧?”一个弱弱的声音响起。
我急忙抬起头,却发现自己在车上,脑袋撞到了方向盘。
想起刚才见到的蜈蚣,我连忙抬起左手,却哪有什么蜈蚣,只有那道支楞八叉的伤痕。
回过头,季雅云和桑岚双双缩在后座上,挨在一起战战兢兢的看着我。
季雅云小心翼翼的说:“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噩梦……
噩梦?
我捂着生疼的脑门,往外左右看了看。
雨小了很多,车停在路边的一棵大树底下。周围哪儿有什么村落小店啊。
“怎么会在这儿?”我努力回想着之前的事。
季雅云说:“我担心雨大,再开下去有危险,就说找个地方停一停。你……就直接把车停在路边,停这槐树底下了。”
“槐树?”
仔细一看,路边的这棵树,可不就是槐树嘛。
枝繁叶茂,树干粗的一人都抱不过来。
缓了一会儿,我才渐渐理清楚思绪。
这是昨晚没睡好,一停下车就睡着了,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做梦。
可是梦里的小店和自称丁爷的老头又是怎么回事?
还有……
槐树……槐园村……
经过一番惊吓,我也顾不上多想了,见雨停了,就翻出地图找到正路,直奔小桃园村。
终于到了小桃园村,找到张喜家的桃园,围栏的门却从外边上了锁,看桃园的窝棚门也锁了。
我给张喜打电话,还是打不通。
“咕噜……”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回过头,顺着桑岚低着的头往下看了看。
她昨晚‘大洗胃’,早上胃不舒服,也没怎么吃东西,这是饿了。
看看表,居然已经十一点多了。
在老槐树底下,我竟然足足睡了一个钟头。
季雅云说:“要不咱先吃饭吧,然后再试着打给你朋友。”
“吃饭……”
我倒是不担心联系不到张喜,关键上哪儿吃饭是个问题。
张喜家的果园在小桃园村,家却住县里。乡下村落里饭馆子可是不多见的。
“走,上车。”
饭馆没有,小卖部总归是有的,眼下也只能先买点方便面什么的对付一顿了。
“联系不上你朋友,咱是不是就白来了?”桑岚问。
“切,这无所谓,大不了翻围栏进去。再说了,这里家家都种桃树,桃也已经下季了,找哪家老乡不能要几根木头啊?”
我一边给娘俩宽心,一边开着车四下张望,不知不觉就到了村尾。
“那儿有个小店!”季雅云指着不远处说。
顺势一看,我浑身猛一哆嗦,差点把油门当刹车踩下去。
那的确是个小店,是一个对开的窗口,墙上用红漆写着‘小卖部’。
想起老槐树下做的那个梦,我忍不住心生寒意。
这小卖部居然和我在梦里见到那一家一模一样!
我停好车,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咬着嘴唇下车。
“有人吗?买东西!”
桑岚对着小卖部里喊了两声,回过身,“好像没人。”
我径直走到正门,看着两扇关着的斑驳木门,呼吸不由自主的粗重起来。
“店开着,里面应该有人吧。”季雅云边说边去敲门。
她才敲了两下,手还没收回来,门就“吱呀”一声开了。
“啊!”
看清屋里的情形,季雅云和桑岚同时尖叫起来。
屋子里,正中间架起的门板上躺着一个穿着寿衣的老人。
条案上摆着香烛供奉,正中间赫然是一张放大了的黑白照片。
这居然是一间停尸的灵堂!
“走吧,快走啊!”季雅云哭着拉我。
然而此刻我已经全身僵硬,根本就挪不动步了。
照片里的那人,居然就是之前在梦里向我要烟抽的那个老人!
“你们是干啥的啊?”身后有人问道。
恍惚中,我就听那人“哎呀”一声,“丁爷咋倒头了?栓子,赶紧找村长去!”
我缓缓走进灵堂,看清停放尸体的面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等到清醒过来的时候,屋里屋外已经聚集了几十号人。
一个年纪约六十上下的老人提着烟杆走到尸体旁看了看,又看了看条桌上的遗像摆设,喃喃道:“老丁哥,你咋说走就走了呢……”
季雅云把我拉到一边说:“我刚才向村民打听了,这老人家是村里的老绝户,就一个人开了家小店,种了一亩桃。这是知道自己快死了,给自己发送呢。”
“是你们发现他走了的?”老烟杆走过来问道。
桑岚忙说:“我们本来是想买东西,在外面喊,没人应,推开门,他就已经这样了。”
老烟杆沉声说:“我是小桃园村的村长,老杨。我替老丁谢谢你们了,要不是你们撞见,隔个一夜他就得让老鼠给啃了。”
“不客气。”季雅云看了我一眼,小心的对他说道:“杨村长,没什么事,我们就先走了。”
“走吧。”
杨村长摆了摆手,转头冲外面问:“问事的来了没?”
“来了。”随着一声不愠不火的回应,一个五十来岁,身形瘦削的半大老头走了进来。
问事的,算是一种副业,也是一种职业。
一般都是德高望重,懂得礼法的人来担当。
哪家有红白喜事,负责主持和打理。
小桃园村的问事和张喜是本家,姓张,叫张安德。
季雅云要拉我走。
我说等等,再看看。
我有种很强烈的感觉,之前老槐树下的那个梦,绝对不是偶然。
更主要的是,在条案的一边,赫然摆着一个陶土盆!
张安德先向停放的尸体拜了几拜,然后在灵堂内四下打量一番。
“嘶……”
看着供桌,他忽然吸了口气,“这灵牌……”
“咋了?”杨村长问。
张安德回过身,和他低声耳语了几句。
转过头来,眉头还微微皱着。
很快,他舒展开眉心,大声对外边的人说:“丁爷的情况咱都知道,我就不多说了。乡里乡亲的,咱就一起送他一程吧!”
杨村长走到门口,招呼村民站好。
张安德走到条案前,拢了拢上面的一把香,看着遗像叹了口气,低声说着什么。
“爸。”一个看上去老实巴交的男人走了进来,冲张安德点了点头。
张安德把三支香用烛火引燃,交给他:“给你丁爷上香。”
那人点点头,走到停放的尸体正前,双手捧着香,大声的说道:“丁爷走好。”
说着,便恭恭敬敬的拜了下去。
但是,就在他刚弯下腰的一瞬间,尸体的眼睛猛然间张开了!
第八节 摔盆
见尸体睁眼,不少人都吓得惊叫起来。
张安德也倒吸一口冷气,本能的向后退了一步。
桑岚倒是没显得多害怕,挨在我身边小声问我:“你是学法医的,这用你们的专业术语来说,叫神经反射吧?”
我斜了她一眼,“也叫死不瞑目。”
桑岚瞄了我一眼,不敢再说话了。
作为村里的问事人,死人睁眼这种事张安德不是没见过。
此刻,他却是皱着眉头,显得很为难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他缓步走到尸体前,一边念叨着“人死灯灭,一路走好”之类的话,一边试着帮死尸合上眼睛。
可就在他的手抹下来的那一刻,死尸的眼睛再一次睁开了!
所有看见这一幕的人,几乎全都尖叫起来,纷纷往后退。
这一次,尸体不光睁开了眼,而且还斜着眼珠,凶狠的瞪着张安德!
杨村长和村里的几个老人到底是见得多,见情形不对,纷纷走过来问张安德这是怎么回事。
张安德眉头紧锁,半天才指了指摆遗像的条案:
“他这是没人发送,不愿意走啊。”
“这个老丁也真是的,他无儿无女,还想有人给他摔盆咋地?”一个老人气哼哼的说道。
张安德微微摇头:“恐怕还不止这样。”
他沉吟了一下,抬头问道:“你们谁知道丁爷的全名是什么吗?”
杨村长说:“丁福啊。”
张安德摆了摆手,指着灵牌说:“那应该不是他的全名。”
这时其他人才留意到,灵牌上‘福’字的下面空了一片,看上去就像是漏写了一个字似的。
张安德对杨村长等人说:“丁爷是有些门道的,他这么安排,咱村里肯定是有人知道他的大名。”
想到老槐树下那个诡异的梦,那个由始至终都没看清样子的黑脸人进来的时候好像喊的是……
“丁福顺。”我下意识的脱口道。
“丁福顺?”
张安德微微一愣,大步走了过来,“小兄弟,你知道丁爷的大名?你认识他?”
我摇摇头:“不认识,可是……他应该就叫丁福顺。”
张安德奇怪的看了我一眼,却也没再多说,走到条案边,略一犹豫,提笔在灵牌的‘福’字下面加了个‘顺’字。
最后一笔刚落下,就有人惊呼:“丁爷的眼睛闭上了!”
张安德明显松了口气,我却是一口气卡在了胸口,堵的难受。
丁爷果然就叫丁福顺,这么说来,那个梦就不是巧合了。
他说我带了一双阴煞,还说我就快死了,难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张安德开始招呼人上香,可这时,怪异的事又发生了。
香,点不着了!
“香怎么又点不着了?这老先生不会是有冤枉吧?”桑岚小声问。
这会儿我的脑子已经有点麻木了,点着自己的鼻子涩声对她说:“我才冤枉呢。”
“你怎么了?”桑岚问。
“你怎么知道老人家的名字的?”季雅云也问道。
对着这娘俩,我欲言又止。不禁又想起了丁爷在梦里说的那番话:
‘一个是红袍子喜煞,一个是被火烧死的子母凶,被她俩缠上,你自身难保了!’
季雅云被红衣鬼纠缠已经毋庸置疑。
至于桑岚……
见张安德和杨村长等人还在议论,我叹了口气,走过去指了指条案上的陶土盆:“先烧纸,后上香吧。”
张安德微微一怔,把我拉到一边,低声说:“小兄弟,你跟我说说,你到底认不认识老丁?这到底是咋回事?”
“托梦。”
我好歹算是个阴倌,知道有些话必须点到为止。
张安德眼皮一跳:“丁爷让谁给他摔盆?”
我看了看桌上的陶土盆,再次纠结起来。
这不起眼的土盆可是有门道的。
按照习俗,这叫做阴阳盆,也叫丧盆子,这盆就是死者的锅。
一般给死者摔盆的,必须得是长子长孙,是死者最亲近的人。
要是没有儿孙,由别人来摔盆,那这人和死者就算没关系,也变得有关系了。
我和丁福顺非亲非故,和一个死鬼攀这亲近干什么?
张安德到底是处事老道,略一迟疑,拉着我来到尸体旁。
“小兄弟,你看看丁爷的脚。”
我转眼一看,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死尸脚上穿着一双千层底的布鞋,这会儿布鞋的鞋面全都鼓起来了。
我就再是蒙事的,也知道这是死者的脚趾甲暴长,把鞋面给撑起来了。
这是要诈尸!
张安德察言观色,低声道:“小兄弟,看得出,你不是一般人。废话我就不多说了,我和丁爷相交近二十年,这老爷子可不简单。他托梦给你,必有原因。即便不问原因,你也应该看得出,如果今天不遂了他的心愿,他不但会变成僵尸伤人,而且还会变成恶鬼!”
“你的意思是,让我给他摔盆?”
张安德点点头,“逝者为大。”
“可我和他没关系,我根本就不认识他。”我可不想和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死鬼攀亲。
张安德向桑岚和季雅云扫了一眼,低声说:“我虽然只是问事的,也看出你和你这两个朋友时运不高。我是帮不了你们,可如果丁爷还在,他一定能帮你们。”
我心一动:“他通阴阳?”
张安德微微点头:“丁爷在世的时候,常跟我念叨,他想物色一个徒弟,他托梦给你,多半也是为了这件事。当然,这只是我一厢猜测,事实如何,愿不愿意,在你。”
想到这几天的经历,回头看看孤零零躺在门板上的老人,我没再犹豫,咬了咬牙,径直走过去,拿下条案上的陶土盆,拢了一把黄纸点燃投了进去……
接下来的仪式在张安德的主持下都很顺利。
等所有人拜祭完,我捧起那个土盆,高高举起,狠狠摔碎在当院里。
“那是什么?”村民中有人低呼。
原来土盆摔碎后,竟露出一个扁平的油纸包。
张安德过去把油纸包捡起来,交到我手里:“这应该就是你师父要留给你的东西。”
“师父……”
张安德让人把尸体抬走后,我又想起来这里的目的。
想到那个怪梦,我上前拉住他:“这后边是不是有片桃园?我想去找点东西。”
张安德眼神微微闪烁,点点头,“去吧。”
找遍了整个桃园,终于在一棵最高大的桃树顶稍找到一颗干瘪的只剩下果皮包着桃核的桃子。
我急着架起梯子把那颗桃摘下来,攥在手里,心中顿时大为安定。
早在怪梦被印证的时候,我就想到了一件事。
丁爷除了让我给他摔盆,还让我到他的桃园摘一颗桃子。
这个季节桃子早下季了,如果还有桃,那必定是不同寻常。
我却是没想到,在这一亩桃园里不但真的有颗未落的桃,而且还是经冬不落的枭桃。
枭桃在树不落,杀百鬼!
我捎带着在丁爷的一亩桃园里砍了些桃枝,没再联络张喜,径直开车连夜往回赶。
路上,桑岚问我:“你是不是早就认识那个老人家?”
“不认识。”
“不认识你给他摔盆?”桑岚显然并非对丧葬习俗全无了解。
我转眼看了她一眼,“你什么意思啊?”
这娘们儿怎么有点神经质啊。
桑岚稍稍偏过头,“没什么意思,我就觉得你这也有点太神叨了,怎么就大老远跑来这儿,跑到农村给个不认识的老头送了趟丧,带着几根木头就回来了?”
“你觉得我是因为什么啊?”我心里来气。
我算是听出来了,这是怨我浪费俩人的时间呢?
不过很快我就把火气压了下来,不管怎么说,这趟没白来,八拜都拜了,不差最后一哆嗦,犯不着跟个大姨妈失调的女人啰嗦。
悦耳的手机铃声响起。
桑岚接起电话,立马没好气的大声说:“说了别再来找我了,你还打来干嘛?”
我皱着眉头把收音机调小,把窗户放下一条缝。
忽然,桑岚猛地俯身过来,在我胳膊上用力一推,急道:“那边河里有人!”
第九节 少了一具尸体
“砰!”
一声巨响过后,我死死的踩着刹车,从方向盘上抬起头,在脑门上抹了一把,手上全是血。
回过头,就见桑岚和季雅云像是吓傻了,双双缩在座位上惶恐的看着我。
“你流血了?”季雅云反应过来,一边从纸盒里往外抽纸,一边急着说:“岚岚,快打电话叫救护车。”
“别碰我!”
我打开她塞纸过来的手,瞪着桑岚:“你干嘛?你知不知道我在开车?会死人的!”
“我不是故意的。”
桑岚急得直抹眼泪,另一只手却指着窗外:“河里有人!河里有人!”
“有人?”
有人你他娘的也别推我啊。
要不是我反应快,及时踩死了刹车,这一下就他妈撞破桥栏开河里去了。
我跳下车,顾不得查看车况,扶着桥栏往桥下看。
黑漆漆的河面静悄悄的,有个屁的人,连个鬼影都没有!
我看了看车头,悻悻然回到车上,捂着撞破的头靠进座位使劲闭了会儿眼睛。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眼一花……我就看见河里有个穿白裙子的女人,她朝我招手……”桑岚带着哭音说道。
“穿白裙子的女人……”
我心里一咯噔,这两个倒霉催的女人,这是又碰上邪茬了。
想起破书上‘宁惹山,莫涉水’的说法,我连忙想要发动车子。
“嗡……嗡……”
我拿过驾驶台上的手机,居然是张喜打来的。
“喂,你找我?”电话那头,张喜的声音有些低沉,像是把头蒙在被子里说话似的。
“昂,本来想找你要点东西,现在不用了。”
“你现在在哪儿呢?”
“我正往回赶呢。”我一边抽出纸擦头上的血,一边问:“你这两天怎么没开机啊?”
张喜低声说:“有点事。”
“昂,那没什么,我先挂了。”
“徐祸,先别挂。”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儿?”
“你能帮我找一下李蕊吗?”
“我找她干嘛?她不是你女朋友嘛。”
“你帮我找找她吧。”
“我说……我连她电话都没有……喂……喂喂……”
“嘟……嘟……嘟……嘟……嘟……”
“我靠!”
我郁闷的把手机扔在驾驶台上,这他妈哪儿跟哪儿啊。
我试着打火,这破车倒是给力,关键时候没掉链子。
打着双向灯,磨磨蹭蹭开回市里,天都快亮了。
我把桑岚和季雅云送到楼下,探头往车头看了一眼,回过头对两人说:“加钱,我得修车,再加两千。”
桑岚纠结的看了我半天,才讷讷的说:“你还是先去医院把头包包吧。”
“我回去包,你们赶紧回去睡觉吧。”
我从包里拿出那颗干瘪的桃子,回头看看两人,把桃子交给了季雅云。
“把这个用红线吊在屋子的东南角,寻常的孤魂野鬼就不会骚扰你们了。记住,桃子千万不能沾地,更不能沾到土。”
“那……那个红衣服呢?”季雅云问。
我咧了咧嘴,点着额头的伤口说:“总得等我补好脑袋,才能帮你们想办法吧?”
娘俩下了车,我直接把车开进了修理厂,打车回到住所,让人帮着包扎了伤口,栽进床上昏头涨脑的睡了过去……
“徐祸,徐祸!”
听到喊声,我翻了个身,睁开惺忪的眼睛,就见到一张横肉纵生的老脸。
“老军叔,什么事啊?”
“来活了,起来搭把手吧。你头怎么破了?”
“没事,擦破点皮。”我看了看表,再看看窗外,都晚上九点多了,我居然睡了整整一天。
“老军叔,你先过去吧,我马上过来。”我搓着脸道。
叫我起床的人就住我隔壁,认识他的人都喊他老军。
他可不是我同学,名字里也没有‘军’字。叫老军,是因为他很久以前真的是老军医。
说到老军,就不得不说我现在的住所。
我就读的医学院和诸多高校一样,都在新区。
刚入学那会儿,我一穷二白,交完学费,实在交不起住宿费,于是想尽办法,找了现在这么个免费的住所。
这是老县城被并进市新区前的一家老医院,后边的住院部旁边的一栋小二楼。
我和老军住在楼上,一人一间屋。
顺着楼梯下到底,是地下一层,穿过一条走廊,就是门诊楼下的太平间。
简言之,在做阴倌以前,我的第一份工作是医院的临时工。主要工作是晚上和老军一起看守巡视太平间,有时候老军忙不过来,我也客串一下搬尸工。报酬是有免费的单间住和免费的停车位。还有,受点小伤,比如撞破头,包扎不用钱。
我胡乱洗漱了一下,套了件蓝大褂来到地下一层。
“军叔,什么情况啊?”我一边帮老军把架子车往外拉一边问。
“说是一辆大巴翻河里了,三十多个人就跑出来俩,其他都淹死了。”
“哪条河啊?”
“城外国道那边的。离得近的,也就咱这儿有条件能临时安置这么多人了。”老军说。
出事的大巴是整辆被从河里吊起来的,尸体也是被集中送过来的。
工作量可想而知。
好容易把所有尸体都运到太平间,其余帮忙的护工都撤走了,就剩我跟老军俩人并排坐在楼梯口抽烟。
“你这头是咋整的?”老军问。
“别提了,我不是帮人平事嘛,结果摊上事了。”
“干完这回别干了,夜路走多了哪能不撞上鬼?跟鬼打交道,不是一般人能干的了的。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件事吗?”
我用夹着烟的手挠了挠头发:“老军叔,你真给鬼看过病?”
老军呵呵一笑,刚想说什么,就听走廊另一头传来一个声音:“老军!徐祸!人呢?!”
我和老军赶忙掐灭烟跑了过去。
“徐主任。”
“徐主任。”
徐主任:“我过来再核对一下死者身份,晚上送进来的一共多少个?”
“二十九个。”老军说。
“多少?”徐主任托了托近视眼镜,把口罩往下拉了拉。
我说:“二十九。”
徐主任翻了翻手里的本子,抬眼问:“没弄错吧?上面写的明明是三十个!”
我和老军对视一眼,老军说:“到我这儿的,就只有二十九个。要是数目不对,赶紧翻吊牌,对数!”
徐主任看了看我俩,掏出手机打电话。
不大会儿,就又有几个白大褂跑了下来……
“都核对清楚了吗?”徐主任问。
一个白大褂点点头:“核对清楚了,一共二十九个,是……是少了一个。”
徐主任用拿着笔的手背搓了搓脑门,问:“怎么会少一个?核实身份了吗?少了谁?”
那个白大褂端起本子翻了翻,指着本子说:“少的那个叫李蕊,二十二岁,是本市体育学院的学生……”
我只觉得头嗡一下就大了,劈手夺过本子翻看。
上面有警方根据车站登记提供的照片资料,看到其中一张照片,我手忙脚乱的摸出手机。
照片上的人,居然就是张喜的女朋友——李蕊!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挂了电话,见徐主任和老军都看着我,我忙说:“这个李蕊,是我同学的女朋友。”
徐主任和所有人对视,转身往上走:“报警!”
死尸不是旁的,院方说送进来三十个,那就不应该少。
然而,送到太平间的,却只有二十九个。
“喂,孙屠子。”
“喂,祸祸,这都几点了,你祸祸我干啥?”孙禄在电话那头瓮声瓮气的说道。
“除了手机,你还有别的联系张喜的号码吗?”
“微信,QQ……”
“啧……”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他女朋友出车祸死了!现在尸体也不见了!”
第十节 仵作的刀
孙禄问清楚情况后说:“你这又是忙了大半夜,别跟着着急了,那兴许就是……行了,我想法子联系喜子。”
挂了电话,再看表,又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回到房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不经意间看到门背后挂的背包,忙不迭爬了起来。
从背包里翻出那个土盆里掉出的油纸包。
想到梦里老丁对我说的话,我忙不迭拆开纸包。
“我艹!”
我怎么都没想到,油纸包里会包藏了一把锋利的小刀。
我嘬着被不小心割破的手指,仔细看这把刀。
整把刀只有三寸,宽不到半寸,刀柄一寸,刀身约莫两寸,而且有着略微的弧度。
我见小刀除了格外锋利和样式古朴之外没多特别,就随手放在一旁,查看油纸包里的其它东西。
除了一张折成方块的纸,就只有两块木牌。
这种木头我并不陌生,是桃木。
两块木牌几乎一模一样,都是原木锯下的椭圆形,只是一块刻着一个‘福’字,另一块刻了个‘祸’字。
我强压着好奇打开那张纸,这居然是一封遗书!
——丁福顺大限将至,苦无子嗣,只能将师门传承之物烧制于土盆中。若有缘继承我衣钵,当谨记:得阴阳刀,即入阴阳道;刀可断魂,亦可引魂;为善者,自当引魂昭雪;心存恶念,必遭祸患。另有桃符两枚,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福祸相依,命不可说,孰知其极……
我把纸上的内容反复看了两遍,不但没有感到惊喜,反而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我下意识的看向那把小刀,却见刀身竟似乎隐隐升腾起一股黑气。
“嘶……”
我揉了揉眼,再仔细看,黑气不见了。
我以为自己眼花了,可拿起小刀看了看,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桃符倒也罢了,可是这把刀未免就有些妖异了。
按照遗书上的说法,这小刀名为阴阳刀,继承这把刀后就要用自己的血来开刀。
正经的法器都是不露锋芒的,这小刀却是锋利的很,况且,也没听说过什么法器是要用人的血来开光的啊。
还有,就算是托梦给我,让我继承衣钵。为什么在灵堂上,尸体又有起尸的迹象?
如果不给他摔盆,他丁福顺就要变成僵尸恶鬼……现在想起来,这分明就是要挟。
又仔细回想了一阵,觉得这事有蹊跷,虽然遗书上说,阴阳刀能对付凶鬼恶灵,可这来历不明的东西,还是不要沾染的好。
我还用油纸把遗书和刀包好,只把两个桃符放进了包里。
做完这些,另外找了把刀,拿过墙角的桃木削了起来……
上午起来,我给张喜打电话,依然打不通。
打给孙禄,他说他也联系不上张喜,现在正准备搭车去齐天县张喜的家里找他。
刚挂了电话,桑岚就打来了,问我伤好点没,是不是能过去了。
感觉她说话声音有点奇怪,好像有点闪闪缩缩的,我也没多想,说下午过去。
我把晚上削的桃木钉又打磨了一下,去医院食堂吃了个饭,这才又来到桑岚家里。
桑岚给我开的门,她的脸色显得很不自然。
很快,我就明白这是为什么了。
房间里烟雾缭绕,窗口的位置,竟然起了一个法台。
一个年约五十来岁,留着三绺胡须,穿着道袍的道士,正在法台前把一个铃铛摇的“叮咣叮咣”响。
边上还有一个小道士模样的年轻人,手里捧着黄纸、木剑等物品。
桑岚小声对我说,这是她的一个叔叔帮忙请来的道长,道号游龙。那个小道士是游龙道长的徒弟,叫云清。
她一边说,一边偷偷看我的脸色。
我见那颗枭桃果然用红线挂在墙角,点了点头,说能有高人帮忙最好,问她是不是能把我的账结了。
“你生气了?”桑岚掠了下头发。
我摇摇头,刚想说只要能摆平这件事就好。就见一个身材有些发福的中年男人拿着手机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桑岚给我介绍说,这就是帮忙请来游龙道长的世叔,林寒生。
林寒生看我了我一眼,“你就是徐大师?”
“徐祸。”
林寒生微微皱了皱眉,说:“你可以留下,不过我只能给你五万。”
我愣了愣。
五万?前头我开的价,算上后来加的修车钱也才一万二。
只能给我五万……那游龙道长得是什么价?
听他口气中明显带着轻蔑和不信任,我笑笑说:“一开始我就跟桑岚说过,这件事我摆不平。既然请了别人,给我两千块修车钱就好了。”
“不行,你不能走。”桑岚一下子急了。
林寒生皱眉道:“既然岚岚这么相信你,你就留下吧。”
我算看出来了,他这就是花一百块钱买肉,就不怕再多花二十加一副下水,免得让人说寒碜啊。
我刚要说算了,铃声戛然而止,游龙道长从云清手上拿起木剑,跳舞似的挥舞起来。
我看的眼花缭乱。
忽然,游龙道长木剑一挑,从法台上挑起一张黄符,那黄符就像是黏在剑尖上一样,任凭怎么挥舞都不落。
游龙道长的动作越来越大,一旁的季雅云不得不退到了我们这边。
忽然,剑尖上的黄符居然自己燃烧起来。
看着老道的动作,再看看旁边吊着的枭桃,我下意识的快步走了过去。
可还没走到跟前,他的木剑就已经扫到了吊着枭桃的红线。
那本来就是普通的红色棉线,被木剑一挑,顿时断开。
我急着跑过去,可还是晚了一步。
枭桃落在地板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我过去捡起来一看,忍不住叹了口气。干瘪的果皮已经摔裂开了一条缝。
我正为这难得的宝贝被损坏惋惜,就听游龙道长一声“急急如律令”,把剑尖燃烧的黄符甩进了法台旁的一个铜盆里。
铜盆里的事物立刻被点燃,一下蹿起了一米多高的火苗子。
“啊!”
桑岚和季雅云同时惊呼起来。
林寒生也从喉咙里“呃”了一声。
铜盆里的火焰大起大落,落下后,腾起的烟雾中,竟然现出一个人形。而且,还隐约响起凄厉哭嚎的声音!
人形消散,游龙道长收了架势,把木剑交给云清,拿起桌上的方巾,边擦脸边对云清说:“把法盆拿到阳台去,务必要烧成灰烬。”
说完,放下毛巾,转过身,背着手走到桑岚等三人面前。
“道长,那鬼是不是被打散了?”季雅云激动的身子发抖。
林寒生欣慰的点着头。
桑岚也明显轻松了许多。
游龙道长却摇了摇头,神情凝重的说:“难办,难办,难办。”
他连说三个‘难办’,季雅云和桑岚又都紧张起来。
林寒生问:“道长,情况到底怎么样?”
游龙道长捋了捋胡须,皱眉道:“那妖孽乃是三百年前的一名女鬼,而且还是一个寡妇。她好不容易又找了户人家,不想出嫁途中被土匪给劫杀了。守寡七年,再嫁之日却遭横死,怨念可想而知。却不知你们是怎么招惹到她的。”
季雅云看了看我,带着哭腔说:“我真的不知道。”
游龙道长眼皮一垂,在她胸口扫了一眼,叹了口气:“唉,贫道本来想要用三清摄魂法收服那妖孽,没想到她法力竟高到如此地步。如今我用法符烧了她的嫁衣,却只重伤了她,没能将她诛除。虽然能保得了你们一时安宁,但七日之后……”
“什么?糟了!”
我猛然一惊,边往阳台跑,边把背包摘了下来。
云清从阳台进来,差点和我撞了个满怀。
我跑上阳台,铜盆里却只剩下半盆冒烟的灰烬。
第十一节 光华路48号
“怎么了?”桑岚走过来问。
我一阵气火攻心:“我是不是说过要你们别碰那套红衣服?”
桑岚显然被我阴沉的表情吓到了,“是……是道长他……”
我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钱我一分不要了,你们自求多福吧。”
我看了看她戴在脖子里的三角符箓,走到季雅云面前,把那枚摔裂的枭桃交给她:
“如果这桃没有落地,还能帮你抵挡一阵子。现在桃摔裂了,你把它带在身上,它或许还能帮你应付一些普通的阴魂邪祟。”
说完,扛起包就往外走。
桑岚追上我,嘴唇动了动,却拿出了手机,“我把钱转给你吧。”
“算了,不用了。你……你们自己小心点,如果感觉不对劲,就去城隍庙躲一躲,天亮再去找别的高人帮你们。”
见她明显是信了游龙,我再无话可说。
“小道友,这百年女鬼虽凶,却也不是无法收服。贫道不才,下番力气,请来三清圣祖,还是能够降服她的,又何用再求高人。”游龙道人傲然的说道。
我本想就此抽身离开,却被他这番话又激起了火气,回过身冷冷道:“道长,给你一句忠告,做事有点底线,要不然到头来有钱都未必有命花。”
“放肆,居然敢这样跟我师父说话!”云清撸起袖子,瞪着眼睛冲到我面前。
游龙道人倒是淡然的很,“云清,休要和他一般见识。招摇撞骗之徒,见识到了吾道家高法,自然无颜再留下。求财不得,反咬一口也是意料之中。吾等修道之人,以宽厚仁德待人,又何必与这样的俗人计较。”
说完,又对林寒生说:“此间的阴晦邪煞已经被我作法消除,想要彻底铲除那女鬼,须得另寻一处宽敞清静的所在。贫道再开坛作法,有请三清圣祖前来诛邪。”
“宽敞清静?你嫌她们死的不够快、不够惨?”我气得浑身哆嗦。
“你知不知道你刚才都干了些什么?你烧了鬼衣,而且是红衣,只有红衣没有鞋,不是一套!她们本来只是被红衣鬼给缠上了,鬼衣一烧,两人身上的阴煞等于没了遮蔽。现在她们俩就是唐僧肉,方圆百里的孤魂野鬼都要来纠缠夺舍!游龙道人,你闯下大祸了!”
游龙道人冷哼一声,“哼,信口雌黄,危言耸听。贫道自幼研习三清道术,几十年来铲除了无数妖邪厉鬼,也没曾听说被妖邪缠身,还要用妖邪的衣物做庇护的。江湖骗子,速速离去,别再污我耳目!”
见桑岚和季雅云满脸纠结却并不留我,林寒生更是一脸的冷漠,我知道再说什么都是白搭,拉开门径直离开。
晚上,老军从外面打包了几个菜,拎了瓶二锅头要跟我喝两盅。
两人喝了会儿酒,老军问我闷声不吭的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我因为白天的事憋屈,就跟他说了说。
老军听完,把酒杯一顿,虎着脸说:“明知道那是个假道士,你还撒手不管,这不是害人吗?”
我说:“老军叔,不是我不管,是管不了了。这些天辛苦不说,好容易准备齐了东西,结果他们把鬼衣给烧了。现在只要过了夜里十一点,就不知道会有什么鬼啊怪的找上她们。你也知道我有几斤几两,我应付不了。”
老军更来火了:“应付不了是一回事,你至少应该提醒她们那道士靠不住!”
“我说了,他们不信我。”
老军是早前的老兵,性子执拗的很,说什么都要我再次提醒桑岚她们一下。
我只好又给桑岚打了个电话,没想到接电话的是林寒生。
他非常冷淡的说等事情处理完,会把桑岚之前答应我的报酬转账给我,不等我多说,就把电话给挂了。
这一来,老军也没话说了。
喝完酒,我躺在床上又把那半本破书拿出来翻看。
我正觉得有点犯眯瞪,恍惚间,忽然就见墙角多了一个人影。
看背影,是个身材很好的女人,就那么站在墙角,低着头背对着我。
我看这背影有点熟悉,一时间却分不清是桑岚还是季雅云。
于是,下床走了过去。
一靠近,比对身高才确定,这应该是桑岚。
“桑岚。”
我叫了一声她的名字,见她没反应,伸手去扳她的肩膀。
就在手指快要碰到她的一瞬间,她忽然一下转过了身。
“啊!”
看到一张黑漆漆,不断往下掉烂肉的脸,我忍不住大叫起来。
叫声中,我整个人像是从高处掉下来似的闪了一下。
激灵过后,睁开眼,才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下意识的看向墙角,见那里只有一个衣架,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只是做了个噩梦。
我越想越觉得不安,想再打个电话给她。
拿起手机一看,上面有条未读短信,居然是季雅云发来的。
短信的内容只有一个地址:光华路48号。
我打过去,她居然关机了。
再打给桑岚,也是一样。
看看时间,十点一刻,再有半个多钟头就是十一点了,也就是子时阴阳交替的时候。
季雅云给我发短信是什么意思?
光华路四十八号,这个号码怎么好像在哪儿听说过似的?
手机上的QQ提示一闪而过。
随手点开,看到一个熟悉的头像,我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
发消息的是一个‘圈里’的朋友,内容无关紧要,关键是看到他,我想起为什么会对光华路四十八号有印象了。
发消息的这哥们儿是专门给人看风水的,两年前我和他相识,曾听他说过,光华路四十八号的风水是大凶之相,那是一座凶宅!
想到白天游龙道人说要找宽敞清静的地方起坛作法,我再也待不住了,胡乱套上衣服,背上包出了门。
打车来到光华路,刚过路口,就感觉一阵寒意,像是气温骤然下降了五六度似的。
四十八号是一座小洋楼别墅,据说是早期来大陆开工厂的一个台商造的房子。
这洋楼的样式就现在看来也是很洋气的,在九十年代更是绝对的豪宅。
从外面看,里头黑灯瞎火的,再打给桑岚和季雅云,依旧关机。
按门铃,门铃居然是坏的。
眼见就快到十一点了,我也顾不上敲门了,直接从围栏翻进了院子里。
见洋楼的大门从里边锁上了,就从一旁绕到了后边。
后边是一个小花园,隔着外墙就是一条河。
花园里果然起了一座法台,而且还点着香烛。
洋楼里的后屋倒是亮着灯,走到窗户边,顺着灯光往里一看,我鼻子差点气歪。
隔着走道,就见桑岚、季雅云,正和林寒生、游龙道人一起坐在沙发上吃饭喝酒!
我急着推开后门,大步走进去,一把将桑岚手里的酒杯夺了过来。
“谁让你们喝酒的?!”
桑岚等人,包括游龙道人和云清都吓了一跳。
“你怎么来了?你是怎么进来的?”林寒生阴着脸问。
季雅云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走到我身边,脚下一个趄趔,半边身子都靠在了我怀里,含含糊糊的说:“是我让他来的。”
见她站都站不稳,桑岚也是喝的眼睛都快张不开了,我气不打一处来。
刚要把杯子里的酒泼掉,却发现杯子里泡着什么东西。
仔细一看,居然是那颗开裂的枭桃!
“我艹!”
我是真急了,把酒杯举到季雅云眼前,“这是怎么回事?”
季雅云迷迷瞪瞪的看了看酒杯,讷讷道:“道长说,酒可以增加阳气,用干桃泡酒,可以辟邪。”
我彻底无语了,一把拉起桑岚,“走,快跟我离开这里!”
“你要带她们去哪儿?”林寒生抓住我的胳膊厉声问。
“撒手!”
我用力挣脱他,云清却阴着脸拦在我面前,“你这是骗人的伎俩被识穿了,想改绑票啊?”
“别墨迹了,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我急火攻心,一脚蹬开他,半拉半抱的夹着两个女人往后门走。
刚走到门口,两边的肩膀同时被两只手搭住了。
“砰”的一声。
后门竟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奋力甩了一把,关上了。
第十二节 九寸桃木钉
“你想干什么?”林寒生在身后阴森的问道。
“这是凶宅,之前住在这里的一家三口,开煤气自杀了!”
“呵呵,你倒是知道。来都来了,你还想带她们走吗?”一个女人的声音在我耳畔冷笑道。
我想转头,却猛然想起了破书上的记载。
人身上有三把阳火,分别在双肩和顶门。
鬼搭肩,莫回头,回头必丧命!
我不敢回头,却忍不住斜眼看向后方。
一张青嘘嘘的脸就挨在我肩膀上,是云清!
“你也留下吧,正好三个。”林寒生再度开口,声音却变的陌生。
“寒生,你的声音怎么变了?”季雅云含糊的问。
我把她搂进怀里,在她耳边低声说:“他们被鬼附身了,我现在不能回头,你把我包里的桃木钉拿出来,打开他们的手,快点。”
季雅云的身子微微一颤,我就感觉一只手在我后腰上摸了两下,搭上了我的背包。
再看桑岚,居然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
“去死!”季雅云大喊了一声。
接着就听身后传来“啊”的一声惨叫。
感觉肩上的手松开,我顾不得回头看,一脚踹开后门,连拖带抱的弄着两个女人往外跑。
刚迈出门槛,后脑勺就被硬物敲了一下,像是被烙铁烫了似的火辣辣的疼。
我不顾一切的跑出去,这才敢回头看。
游龙道人站在门口,一手拿着木剑,另一只手里却拿着个砸碎了的酒瓶子恶狠狠的瞪着我。
我在头上摸了一把,摸了一手黏糊糊的血。
“你个老东西,找死!”这老道居然在这个时候对我下黑手。
“行骗不成就来惹事生非,老子先打你一顿再送你进局子!”
游龙道人显然也喝了不少酒,本来还有点仙风道骨的意思,这会儿竟活脱脱像个老痞子,红着眼瞪着我,一步步走了出来。
我把桑岚放在一边,从包里拿出根桃木钉,看着逼近的老道心里一阵犯疑。
这老东西明明是个不学无术的老骗子,怎么没被鬼附身?
见我拿家伙,游龙道人明显顿了顿脚步,显得有点畏缩起来。
这时,林寒生和云清也从屋里走了出来。
云清看上去倒是没什么,林寒生的额头却是鼓了好大一个包,不住的揉着,疼的呲牙咧嘴。
“雅云,你打我干什么?”
季雅云脚下摇摇晃晃,双手紧握着一根桃木钉,对着他大声说:“别过来!不然我打死你!”
听她声音发颤,神情却凶狠,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这女人这些天被吓得神经一直绷着,这会儿喝完酒,变成傻大胆了。
我让她用桃木钉砸人手背,她直接给林寒生当头来了一下。
我按照破书做的九寸桃木钉没尖,就和短棍一样粗实,这下子敲的,不管是附身的鬼还是林寒生,都够受的。云清更是被吓得撒手松开了我。
林寒生见她发酒疯,也不敢上前,转而瞪着我:“你想干什么?我不是说过事后给你钱吗?”
“这里本来就是凶宅,你们把她娘俩带来这里,不是想她们死吗?她们本身就阴气重时运低,你们还让她俩喝酒……灵智一模糊,她们就只能任鬼魅摆布了!”我是真气得不行了。
“一派胡言!白酒乃是五谷所出,只会增加她们的阳气,让她们不被阴邪所侵,何来迷惑灵智一说!”游龙道人把破酒瓶一扔,又摆出了世外高人的架势。
云清站在一边不发一语,两个眼珠却是邪魅的转来转去,不时瞄向瘫在地上的桑岚,眼神中明显透露着贪婪。
我退后两步,来到桑岚身边,把桃木钉往她领子里一插,又从包里摸出一根拿在手上。
“九月桃九寸钉,不怕魂飞魄散你就来!”我冷眼看着云清。
“你坏我好事,我杀了你!”刚才还装模作样的云清,神情一下子狰狞起来,嘴里发出女人歇斯底里的咆哮。
他这一叫,不光季雅云打了个哆嗦,游龙道人和林寒生也吓了一跳。
刚才在屋里发生的一切都很突然,他们又都喝了不少酒,到这会儿才反应出不对劲。
游龙道人看着自己的徒弟,脸有些发白,却强咬着牙大喝:“何方妖孽,敢在本真人面前现身作怪,且让你领教本真人的三清圣法!”
说着,举起木剑,朝着云清的肚子刺了过去。
木剑不能伤人,云清被刺中,却也是“啊”的一声惨叫,后背涌出了一股黑气。
我看着游龙道人手里的木剑,忍不住心里暗骂,这老骗子,拿的居然是真家伙。
他那木剑居然也是阳桃木做的,所以才有辟邪的作用。
感觉周遭气温骤然又下降了一些,我看了看表,也顾不上和他们扯皮了,把浑身紧绷的季雅云拉到桑岚身边,将手里的桃木钉插在她面前的地上。
然后把包里其余的桃木钉全拿出来,挨个插进地里,围成个圆圈。
“给我。”我冲季雅云摊开手。
她倒是听话,反应过来后,打了个酒嗝,把桃木钉交到我手里。
我把桑岚领子里的桃木钉也拿了出来,全都插在地上。
做完这些,感觉一阵晕眩,一个屁股墩儿瘫坐在木钉围成的圆圈里。
季雅云这会儿清醒了不少,蹲在我身边把桑岚抱在怀里,“徐祸,怎么会这么冷?”
我看了看周围,把手伸进包里,想了想,又抽了出来。
“今晚就待在这里别动,天亮再说。”
即便不用屠牛泪,光凭感觉就知道周围环伺着诸多孤魂野鬼。
那套红色的嫁衣是鬼衣,穿在季雅云的身上,等同是红衣鬼宣布主权:这个女人是我的。
现在鬼衣被烧,不但用的是普通的火,还没有烧齐全套……
季雅云现在等于是没主的粮食,还喷儿香,是个鬼都想啃两口。
看着她紧紧的抱着桑岚,吓得像是打雷天的兔子,我是真后悔白天为了自己脱身没戳穿游龙道人。
搞到现在人没脱身,反倒浪费了先前的准备,变得更加被动了。
“师父,你戳我干什么?”云清捂着肚子蹲在地上,半天才缓过劲来。
游龙道人面沉似水,一言不发的走到法台前,才大声说:“云清,准备开坛请三清圣祖诛邪!”
看着师徒俩跳舞似的比划唱喏,季雅云小声问我:“这个道长靠不靠得住?”
“你说呢?”我斜睨着她,“干嘛给我发信息?为什么关机?”
季雅云低下头,讷讷道:“之前道长起法台的时候岚岚的手机响了,打扰了他作法,我们就都把手机关了。我……我心里不踏实,就试着给你发了短信。”
“唉……”
我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游龙是骗子,我却和他差不多是同行,无论怎么说,到头来担惊受怕的还是季雅云和桑岚。
喝酒不是因为两人弱智,而是因为真没有主心骨。
“啊嚏!啊嚏!”
季雅云连打两个喷嚏,把桑岚抱得更紧。
我看了看自己身上,就一件T恤。
得了,到了这个份上,谁也别矫情了。
我张开手臂,把她和桑岚一起搂进怀里,看了一眼还在蹦蹦跳跳的游龙道人,低头闭上了眼睛。
忽然,耳边传来一声大喝:“风火急急如律令!”
我猛地睁开眼,就见一道火光从头顶闪过。
“诛邪!”游龙道人猛地把用木剑挑着的一道燃烧的黄符戳到了我面前。
“你够了!人命关天,别再装神弄鬼了!”我又惊又怒,赶忙往后仰头。
游龙道人哪里肯听,只顾左一剑右一剑,剑剑不离我左右。
说也奇怪,随着那团符火在眼前晃来晃去,我就感觉身上的寒意居然有所消退。
低头看季雅云,她也是两眼放光,一脸的惊喜。
我擦,难不成这老道还真有点门道?
我的诧异并没有维持多久。
因为,随着温度的升高,我渐渐找到了热力发散的来源。
下意识的低头往怀里一看,就见桑岚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正满眼怨毒的死死盯着那团符火!
第十三节 张喜
‘一个是红袍喜煞,另一个更厉害,是被火烧死的子母凶!’
老丁的话像魔咒一样在我脑海中响起。
“快把火拿开!”我大声对游龙道人喊道。
喊声未落,桑岚猛然跳了起来,一把就抓住了游龙道人戳来的桃木剑。
“你干什么?”游龙道人一惊。
没等他反应过来,桑岚居然“啪”的一下,把木剑掰断了!
“岚岚,你干什么啊?”
听到季雅云的惊呼,我才反应过来,急忙跳起来,把她拽出了桃木钉围成的圈子。
桑岚猛地转过身,样子竟又变成了那晚在宾馆浴室里见到的女人模样,支着手向我和季雅云扑了过来。
“啊!”
只一迈步,她就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定神一看,原来她是被地上的桃木钉绊住了脚。
那根桃木钉在绊住她的同时,像是被淋了汽油点着了火,“噗”的一下烧了起来。
桑岚像是被烧疼了,缩回脚,又往另一边跑。
结果却是,随着又一根桃木钉的引燃,再次发出一声惨叫。
她显然乱了方寸,只顾左躲右闪的逃避桃木钉燃起的火焰,却又惨叫连连的引燃了其余的桃木钉。
眼见她被困,我震惊之余勉强松了口气。
之前并不是我的幻觉,她果然也被凶煞缠身了,而且还厉害到了能把桃木钉引燃的地步。
好在我按照破书上的法子,用九根九月九寸桃木钉结了阵,才勉强把她困住。
别看只是九根桃木,这可是有些门道的。
桃木为辟邪上品,九月落桃,桃树吸足了太阳精气,砍下的桃木辟邪效果最好。
而‘九’本就是阳之极数,道之纲纪。
按照破书上的说法,九根九月九寸桃木钉齐出,足可以对付红衣厉鬼。我本来想帮季雅云驱除红衣鬼,没想到却用在了桑岚身上。
“徐祸,你快救救岚岚,这样下去她会被火烧死的!”季雅云拉着我急道。
看着桑岚就快被烧着的裤脚,我咬了咬牙,刚要说再等等,把凶煞烧的魂飞魄散再灭火。
没想到游龙道人忽然大喊一声“诛邪”,端起法台上的一个大碗就向桑岚泼了过去。
桑岚被碗里的东西泼中,再次发出一声惨叫,身子一软,瘫倒在了地上。
燃烧的桃木钉被泼到,顿时全都熄灭了。
游龙道人显然也没想到这一泼居然会奏效,先是一愣,随即面露得意。
季雅云看了我一眼,跑过去把桑岚抱在怀里,“岚岚,岚岚,你醒醒,你别吓小姨啊。”
“咳咳!”
游龙道人清了清嗓子,拿腔拿调的说道:“不用担心,你按贫道教授的法门,喝了干桃泡的烧酒,那百年女鬼不敢近你的身,却又纠缠她去了。唉,也是贫道失策了,惭愧惭愧。”
说着,调门一抬,指着我厉声道:“要不是你这无耻匪类捣乱,贫道已经将那百年女鬼诛除了,现在扰了三清圣祖的神意,却只将她重伤……为了区区钱财不惜草菅人命,简直混账之极。”
林寒生边掏手机边恼火的瞪着我:“你等着,我这就报警。钱你一分也拿不到,你现在私闯民宅,我这就报警抓你!”
“寒生,别报警,是我让他来的!”
季雅云看了我一眼,把桑岚往怀里拢了拢,“赶紧开车,送岚岚去医院吧。”
看着被浇灭的桃木钉,我气得手脚发麻。
这老东西哪是用的什么三清道法,碗里的根本就是黑狗血!
黑狗血虽然同样能辟邪,却是秽物,桃木火本来就快把附在桑岚身上的邪煞烧得魂飞魄散了,却被黑狗血浇灭,失了效力。
我指着游龙道人,刚想说他才是草菅人命,忽然间,感觉浑身像是被火烧着了似的,一阵剧烈的灼热。
感觉意识开始模糊,我最后往别墅里看了一眼,接着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的病房里,天已经亮了。
“你醒了?”一张娇美成熟的面孔映入眼帘,是季雅云。
“谢天谢地,你终于醒过来了。”又一张脸冒出来,居然是满脸横肉的老军。
我坐起身,左右看了看,病房里就老军和季雅云。
我问季雅云:“昨天晚上……后来怎么样了?”
季雅云神情复杂的看了我一眼,“那天晚上你忽然晕倒,是我让寒生送你来医院的。”
老军叹了口气:“你啊,已经睡了三天三夜了,可快把人给吓死了。”
“三天三夜……”我努力回忆着昏迷前的那种感觉。
我好像不能是被游龙老道给气晕的吧?我没那么脆弱啊。
那种火烧似的感觉……
“桑岚怎么样了?”我问季雅云。
“她没事了,道长又替她开坛作法,她……她应该暂时没事了。”
我仔细看了看她的前额,之前的阴晦还在,但是淡了许多,不仔细看已经看不出来了。
难道说游龙老道还有点把式,真帮她把邪祟祛除了?
“靠!”
回想起之前的事,我使劲拍了下脑门。
那老东西有个毛的把式,季雅云是因为喝了用枭桃泡的酒,所以才暂时摆脱了红衣鬼的纠缠。
那枭桃本是极为难得,居然拿来泡酒……
季雅云从一旁拿过包,取出一个银行装钱的纸袋,咬了咬嘴唇把钱袋塞在我手上。
“呵呵,这是结账了?”我把纸袋掂了掂,看了看,里面是五沓没拆条的红毛。
我抽出一沓,把袋子还给她,“说好是多少就是多少,修车的钱……我那车弄弄也就五百,算了。”
季雅云犹豫了一下,又把钱袋塞到我手里,讷讷的说:“我是想……想你接着帮我和岚岚。”
“你们不是相信游龙吗?”
“我和岚岚根本就不懂这些,也不知道怎么会惹上那些邪煞的。我……我……”
不等她说完,老军就粗声粗气的说:“徐祸,收你该收的钱,以后不干了!”
然后,他虎着脸对季雅云说:“你们有钱,想保命就花大钱找别人去。他在我眼里就是个孩子,我不能让他为了俩钱豁出命去,最后还落一肚子委屈。你们另请高明吧!”
“老军叔……”我眼泪差点没掉下来。
季雅云张了张嘴唇,看了一眼阴沉着脸的老军,终于还是没说什么,把钱放回包里,最后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起身走了出去。
我问老军,我真的昏迷了三天?
他叹了口气,说何止是昏迷,简直就和死了一样。各项检查都做了,就是查不出毛病。我要是再不醒,医院都该认定我成植物人了。
我问他那天丢了的尸体找到没,他说没有。
我抻了抻身子,感觉没哪儿不舒服,就说要出院。
见他撇嘴,我才反应过来。
我住的就是我们待的那家医院,还出个毛的院。
我直接起床,拿上包去住院楼的浴室洗了个澡。
回到住所,打开门,就见屋里的窗帘都拉着,一个人正坐在写字台前,对着打开的电脑发呆。
“张喜?!”
这个高高瘦瘦,穿着一身红色篮球队服的家伙,可不就是头些天怎么也联络不上的张喜嘛!
“你怎么来了?”我把包放在一边,丢了根烟给他,自己也点了一根。
他把烟放在桌上,两眼发直的愣愣的看着我。
我叹了口气:“唉,兄弟,李蕊的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你,只能说节哀顺变吧。”
他跟李蕊交往的事我和孙禄都知道,虽然只谈了半年多,但是感情却很深。张喜本来就是那种,表面上嬉皮笑脸,实际感情很敏感、很脆弱的性格。
张喜又发了会儿呆,眼珠才动了动,“祸祸,哥们儿一场,你帮我找找李蕊吧。”
“我……”
我又叹了口气,点点头:“行,我等会儿就去公安局问问,看有没有线索。”
张喜站起身,走到床边,在我床上躺了下来。
兄弟一场,见他整个人都麻木了似的,我心里也不是滋味。
我把烟头掐灭,拽过包扛在肩上,“你先在我这儿睡会儿,我现在去公安局帮你问。”
出了门,我先去修理厂把车开了出来。
昏迷了三天三夜,手机早没电了,发着车,我就把手机接了车充。
开出修理厂,我开机给医院的徐主任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丢了的那具尸体是我朋友的女朋友,问他负责找尸体的是哪个警局。
他先是替我说的朋友惋惜了两句,然后告诉我,负责这件事的是国道公路分局。
挂了电话,刚拐了个弯,手机又响了。
见是孙禄打来的,我忙接通:“喂,屠子,你现在在哪儿呢?”
“我日,你可算开机了!”
孙禄在电话那头抽了抽鼻子,哽咽道:“我不管你干啥呢,把手头的事全都扔咯,赶紧来齐天县!”
“我去,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哭上了?出什么事了?”
“张喜他们家出事了,他家里着火,他爸妈和奶奶、妹妹,全都烧死了!”
“什么?”我急着把车停到路边,“你……你他妈跟我开玩笑呢?”
“我开你麻痹的玩笑!这种事能开玩笑吗?”孙禄哭着骂道,“你赶紧过来吧,张喜受不了打击,他……他在桃园里上吊了!”
第十四节 问事
挂了孙禄的电话,我感觉头皮都快炸开了。
同在法医科,孙禄绝不能拿这种事开玩笑。
他在电话那头哭成那个13样,他说张喜死了……
张喜死了。
那我从住所出来之前,见到的那个,让我帮他找李蕊的又是谁?
攥着方向盘,我大脑一阵混乱。
打着火,一阵风急火燎的开回住所。
上了楼,打开门,屋里空无一人。
床上的毛巾被似乎都是我几天前起床后的样子。
打电话给张喜,电话居然接通了。
电话那头,却传来了孙禄的声音:
“徐祸,祸祸,你别他妈磨叽了,赶紧过来吧!我一个人顶不住!”
挂了电话,我回头往床上看了一眼,下了楼,上了车,直接开往齐天县。
路上,我想起姥爷骂我的话:
“你就不该生下来,你就是个不祥人,是个祸害!”
我又不自觉的想到了桑岚、季雅云,和这些天的遭遇。
再熬不到一年,我就毕业了。
只要过了心理评估,我就能毕业,能有工作,有公家安排的免费宿舍了。
怎么一下子像是变天似的,全都变了……
赶到齐天县,张喜县城的家里。
一进前院灵堂,我的心就猛一抽搐,紧跟着,头皮都快炸开了。
灵堂明显布置的很匆忙,很简单。
大大的‘奠’字下面,八仙桌上居然排了一排五个人的照片!
灵堂中间居然停放了一口鲜艳的红漆棺材,棺材敞着,里面躺的赫然就是张喜!
“这都是谁给操办的?”我气急败坏的问孙禄。
孙禄斜眼看了看旁边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
那男的居然笑呵呵的对我说:“你也是张喜的同学吧?我是张喜的舅舅,这是他舅妈。我姐夫他们家人丁单薄,这白事只有我们来办了。”
我见孙禄脸色难看,就问:“问事的呢?你们没请问事的?”
张喜的舅妈叹了口气,“唉,姐夫他们家一家五口都死了,我们家经济也不怎么好,也不能大操大办,只能是走个仪式送送他们一家。明天一早,找辆车把张喜拉到火葬场火化了,总算也对得住他们一家了。”
见她哀声叹气,两夫妻却都没有半点悲色,相反,眼神里居然还有些喜滋滋的。
再看看孙禄黑着个脸,我有点明白状况了。
张喜一家子全死了,这两口子多半是瞅着他们的家业,根本就无心打理丧事。
我走到棺材旁,仔细看了看张喜的尸体,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他是什么时候死的?”我问。
孙禄走过来说:“我三天前过来找他,他家里没人,向邻居一打听才知道他家出事了。我怕喜子受不了打击,就到处找他,结果发现他吊死在自己家的桃园里了。”
“你觉得他是什么时候死的?”我又问了一遍。
孙禄愣了愣,“看尸体僵硬的程度,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应该死了不到二十四个小时。对了,他家里人是七天前出的事。”
七天前?
那不就是我准备来齐天县的前一天?
那时候我给张喜打电话就已经打不通了,难道说……
不对,那次回来的路上,他还给我打过电话的。
我又仔细看了看张喜的尸体,边看边问孙禄是谁给他换的衣服。
孙禄说是他换的,一边说还一边狠狠瞪了一眼张喜的舅舅。
张喜这会儿身上穿的是一套黑色的西装,脸色安详,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可是我和孙禄一起看了他一会儿,抬起眼对视,却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惊恐。
孙禄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祸祸,这都三天了,这个季节,尸体怎么都没生尸斑啊?”
我一言不发的走到棺材尾部,伸手在张喜穿着皮鞋的脚面上摸了一把,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我对张喜的舅舅说:“这样不行,必须得找个问事的来,重新替张喜操办。”
张喜的舅舅干笑两声:“呵呵,我们两口子都不在本地,哪认识什么问事的。再说了,这都停三天了,还重新操办什么啊。”
见他一副皮笑肉不笑,敷衍了事的样子,我气不打一处来,冷冷的说:“尊重一下死者吧。”
说完,我让孙禄在这儿盯着,说我去找问事的来。
问事这个行当是很特别的。
如果没亲属或者德高望重的人出面,问事的就绝不会掺和红白事。
张喜的舅舅不肯出面,我只好就近去找别的问事人。
而我在这里认识的,也只有有过一面之缘的小桃园村问事张安德。
来到小桃园村,我凭着上次的印象直接找到张安德家里,刚要拍门,忽然,里面传来一阵哭天抢地的声音。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敲门,门忽然从里面打开了。
迎面出来一人,居然就是张安德!
“来了?”
“昂。”我下意识的回答。
“那赶紧去把事办了!”张安德一边系着扣子,一边上了我的车。
天已经黑了,这会儿也顾不上多想。
上了车,我直接对张安德说:“我想请您去帮忙主持一件丧事。”
张安德立刻说:“应该的,我欠你的。”
“欠我?”我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却见他双目低垂,正襟危坐在后座上,一副不想多言的样子。
我没再多说,心急火燎的带着他到了张喜家。
一进灵堂,张安德就变了脸色,厉声问:“这是谁主事的?怎么会把遗体停在红棺材里?”
张喜的舅舅说:“这棺材本来是张喜的奶奶给自己准备的寿材,老人家没用上,我就做主给张喜用了。”
“胡闹!”张安德大步走到棺材前,只往里看了一眼,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黑,灵堂里灯火暗的缘故,我竟然觉得他的脸黑的有点吓人,我怎么感觉,他和之前长得有点不一样啊?
张安德又仔细看了看尸体,对我说:“赶紧去东南角点三支香,再烧些纸钱元宝,越多月好。”
我不敢怠慢,急着和孙禄拿着香和纸钱来到墙角。
孙禄掏出打火机,点了半天,那香却怎么都点不着。
张安德说:“喊着老人家的名字,说对不起。”
我问孙禄,张喜的奶奶叫什么。
接过香和打火机,一边点一边低声念叨:“张奶奶,我们是张喜的同学,您家里出了这样的大事,我们都很难过。之前没人问事,喜子才占用了您的老房寿材,您老大人有大量,当是疼孙子,别怪他了吧。”
我就这么一遍一遍的喊着张喜奶奶的名字,点了七八次,终于把香点着了。
我松了口气,赶紧让孙禄烧纸。
就在我和孙禄大把烧纸钱的时候,张安德居然把灵堂的门关上了。
孙禄一边烧纸,边回头看了一眼,转过头来小声说:“你从哪儿找的这问事的?还挺正式,居然还穿唐装。”
我心里一动,忙回头看向张安德。
这一看不要紧,我差点吓得一屁股坐地上。
刚才急急慌慌的没注意,这会儿才看清,张安德居然穿了一身绣着大福寿的蓝缎子衣服。
那居然是一身寿衣!
再看他脚下,白袜子,千层底布鞋……地上竟没有他的影子。
这张安德不是人,是鬼!
我一下子慌了,赶忙起身,下意识的去拿自己的包。
就在这时,灵堂里忽然卷起了一阵阴风。
火盆里的纸灰全都被卷了起来,在灵堂里打着旋的飞。
再看张安德,居然不见了!
“啊!”张喜的舅妈尖叫起来。
张喜的舅舅也是吓得走了音:“这是怎么回事?刚才的人呢?”
不好,让那老东西给阴了!
“屠子,快帮我把棺材盖上!”我大声喊着,跑到棺材旁,急着去搬棺材盖。
这红棺材厚重的很,单是棺盖也有百十斤重。
好在孙禄过来帮忙,两人七手八脚才把棺材盖盖上。
“棺材钉呢?”我大声的问张喜的舅舅。
问了两遍,却只听见女人的尖叫声。
“你们没准备棺材钉?”我问孙禄。
孙禄抬起头,脸色忽然大变,猛地扑过来,一下把我撞到了一边。
就在我被撞开的同时,一根棺材钉紧贴着我脸扎了下来。
闪到一边,定神一看,张喜的舅舅此刻居然满脸狰狞,瞪着通红的眼睛,咬着牙,手举棺材钉再次向我扑了过来。
我又惊又怒,抬脚将他蹬开。
孙禄一把从后边抱住他,一只手捏住他手腕,用力一拧,就听“嘎嘣”一声骨头脱臼的声音。可他手里的棺材钉却并没有脱手。
“他被鬼附身了!”我反应过来,伸手就去包里摸,匆忙间,却只摸到一袋软绵绵的东西。
我连忙掏出那包东西,拿出来,照着张喜的舅舅脸上劈面拍了过去。
外包散裂,里面的刨花和木屑花雨似的炸开在他脸上。
“啊!!”
张喜的舅舅顿时发出一声凄厉刺耳的惨叫,身子猛地抽搐了两下,棺材钉脱手掉在地上,人也跟着瘫进了孙禄怀里。
我勉强松了口气,这刨花和木屑是我削桃木钉的时候削下来的,本来是要拿来替季雅云烧那身鬼衣服的,没想到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你们俩干什么?”张喜的舅妈这会儿居然扑了过来,和孙禄撕扯。
我顾不上管她,弯腰就去捡地上的棺材钉。
可手刚碰到棺材钉,就听见身后“嘭”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重物歪倒了。
张喜的舅妈骇然瞪大眼睛:“鬼啊!”接着,居然一翻白眼,晕了过去。
我抓起棺材钉,往前蹿了一步,才敢回过头。
回头就见,刚盖上的棺材盖已经被顶开了,张喜竟然从棺材里坐了起来,张开眼睛,阴森的看着我。
第十五节 阴桃木
“喜子活了!”孙禄惊喜道。
“是尸变,他是自杀死的,又占了红棺材,激起了尸气,他现在就是一具僵尸!”
“靠,真有僵尸?那现在怎么办?都是哥们儿,他不会对我们下手吧?”孙禄小声问。
我紧了紧手里的棺材钉,咬牙道:“如果没人问事,强行用符箓镇尸,到了下边他们一家都不安生。张安德那老鬼阴我,他让我们请走了张喜的奶奶,却用自己的阴气激得张喜尸变。”
我怎么也想不到,从小桃园村接来的问事会是鬼。
更想不通,我和张安德无冤无仇,他死了为什么要变成鬼来害我。
张喜冷眼看着我们的同时,僵硬的转动着脖子。
随着他肩膀的抖动,棺材里传来了指甲抓挠木头的声音。
我心里一动。
我和孙禄上回来张喜家是刚入学头一年,那时候就见过这副棺材。
红漆棺材是用来发送八十岁以上寿终正寝的老人的,张喜的奶奶为自己准备多年,现在一让走,红棺聚敛的福禄竟起到了压制尸变的作用。
所以,张喜虽然尸变,一时半会儿却还不能行动自如。
想到这里,我忙从地上抓起一把刨花,朝着棺材里撒了过去。
刨花砸在张喜脸上,他顿时猛一抽搐,而且还散发出了刺鼻的尸臭味。
“对不起了兄弟。”
见这法子有效,我说了一句,又抓起地上的桃木刨花往棺材里撒。
孙禄也跟着一起撒。
我提醒他别抓到那些颜色变黑的刨花,那都是打走张安德那死鬼时沾染了煞气的。
刨花一把又一把的撒进棺材,坐起的尸体终于“嘭”的一声倒了下去。
我和孙禄又撒了几把刨花,走到棺材前,就见张喜仰面朝天,瞪着没有神采的眼睛一动不动躺在棺材里。
尸体的颜色已经变得紫黑,脸也肿胀了起来,散发着恶臭。
孙禄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样子,至少得死了五六天了吧。”
我心一颤,勉强吞了口口水,强迫自己不去多想,缓缓伸出手,替张喜合上了眼睛。
“兄弟,一路走好。”
“喜子,一路走好。”孙禄抹了把眼睛。
第二天一早,尸体被拉到火葬场火化。
孙禄说,张喜的舅舅和舅妈一来就是奔着他们家的房子和家产,所以才急着让我来,一起跟这对男女说理。
这对夫妇昨晚被吓得半死,张喜的舅妈更是眼睁睁看着外甥死不瞑目的从棺材里坐起来,两人哪还敢惦记财产。
帮着张罗着找了块墓地,将张喜家五口的骨灰合葬在了一起。
忙活完这些,我和孙禄准备回去。
在那之前,我决定再去一趟小桃园村,一是再找些桃木,再就是想弄清张安德究竟是怎么回事。
两人开车到了小桃园村,村里一户人家正在大办白事。
那正是张安德的家。
走到灵堂外往里一看,当门居然停放着一口黑色的棺材。
我不禁吃了一惊。
按老规矩,棺材是很有讲究的。
八十岁以上的老人寿终正寝,属于喜丧,入殓用的棺木要上红漆。
少年夭折,又或者未婚女性死了,要用白棺材。
黑色的棺材可是给横死或者自杀的人用的。
张安德本身就是问事,他的家人绝不会把棺材搞错。
我小声问旁边一个来祭奠的人死者是怎么死的,死了多久了。
那人显得有些鬼祟,低声说张安德是上吊死的,而且还是吊死在了自家堂屋的大梁上。死的时候家里刚好没人,等到前天晚上张家的人回来,发现他的尸体都让老鼠给啃的不成样子了。
前天晚上,那不就是我来接他的那晚?
才吊死没多久的尸体被老鼠咬了……这也太不正常了。
死者在堂,我也不好向张家的人问什么。
张安德为什么要自杀,又为什么要害我,也成了我心里最大的疑惑。
那晚我来找他,他的鬼魂好像一早就知道我会来,还说他欠我的。
他欠我什么?
来到张喜家的桃园,我问孙禄是怎么发现张喜死了的。
孙禄说他怎么都联系不上张喜,又找不着他,越想心里越不踏实,就从张喜家里找到桃园的钥匙,进去一看,就见张喜吊死在了一棵桃树上。
两人来到张喜上吊的桃树下。
孙禄指着树枝刚要说什么,忽然“咦”了一声,“那上面怎么开花了?”
顺着一看,就见一根手腕粗的桃枝上,居然真的绽放出一朵艳红的桃花。
“不是吧,九月桃?”我骇然退了两步,几乎都有些站不稳了。
“怎么了?”孙禄问。
我攥住他的胳膊:“你发现张喜的时候,他身上穿的什么衣服?”
孙禄挠了挠头,“穿了一身红色的篮球队服,他不是喜欢打篮球嘛。”
“我靠!”
我一阵头皮发麻。
张喜居然是穿红衣上吊的,怪不得他有能力找到我家里去呢。
他让我帮着找李蕊,如果找不到,那他不是就会对我……
我找了把柴刀,爬上树,把那根开了花的树枝砍了下来。
就着柴刀一番劈砍,将树枝削砍成一把九寸长的桃木剑。
孙禄问我:“你还真准备当道士,帮人抓鬼驱邪啊?”
我苦笑,“抓鬼驱邪我是没兴趣了,这木剑是用来防身的。”
九月桃花开,而且只开一朵,是因为桃枝上吊死了人,聚集了死者的怨念煞气。
按照破书上的说法,开花的桃枝已经从阳桃变成了阴桃。
在正宗道家看来,阴桃木非但不能辟邪,而且还容易招灾。可是破书上却有个法子,能让阴桃木变成杀鬼诛邪的利器!
收起木剑,两人又在桃树下祭拜了一回。
出了桃园,就准备开车回去。
刚开出没多远,我心口忽然一阵发闷,手一麻,把方向盘滑开了。
好在及时踩住刹车,才没撞到树上去。
“你没事吧?”孙禄问。
我摇了摇头,捂着心口缓了一会儿。
我忽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目光也随着这种感觉看向了外面。
那是村尾,是老丁的小店。
小店已经不开了,却有一辆黑色的奥迪SUV停在外面。
我刚想再发动车,奥迪的车门开了,一个年轻女人双手捂着心口,从后门下来。
“我靠,这地方居然会有这种级别的美女!”孙禄瞪大眼睛,吸了口口水。
那女人向这边看了一眼,微微一愣,走了过来。
我放下车窗,和她同时问:“你怎么在这儿?”
孙禄眼睛一亮,“你们认识?”
“她叫桑岚,是我上一个客户。”
孙禄摸了摸鼻子,有点猥琐的看了我一眼。
这时,季雅云也下车走了过来。
我一看她就皱起了眉头,几天不见,她脸上的阴霾居然加重了,整张脸都变得晦暗没有光彩。
季雅云和先前一样小心,说:“岚岚这两天特别不对劲,所以我带她来找些桃木。”
说着,向我身前看了一眼,微微有些诧异,“你刚才好像又差点撞车,你没事吧?”
我看了桑岚一眼,见她还捂着胸口,感觉有些奇怪。
刚才我好像是感觉到她在附近似的,所以才看向小店的。
“雅云,快下雨了,要找木头就快点吧。”
我偏了偏头,见喊话的是林寒生。
另一个人也正往这边看,却是游龙道人的徒弟云清。
我忍不住皱了皱眉,刚要打声招呼走人。
忽然,一阵阴冷的风从耳边吹过,紧跟着就听到一个声音在我耳边急促的说:“快带这两个女人离开,不然你们都会死在这儿!”
我猛一激灵,挺直了身子。
“快走,老丁要害你们!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那个声音再次急着在我耳边道,几乎是用喊的。
这一次我听得分明,这居然是张安德的声音!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涌起一种从未有过的紧张和恐慌,忙不迭的冲外面大声说:“你们俩快上车,快离开这里!”
桑岚和季雅云双双一愣。
“快上车!”我大喊着发着了车子。
见两人还愣着,咬了咬牙,“你们自求多福吧!”
话刚说完,桑岚忽然拉开后门,拉着季雅云上了车。
季雅云还想对林寒生说什么,我已经挂上档,一脚油门开了出去。
“关上车窗,把所有车窗都关上!”张安德又在我耳边急着说道。
“把窗户摇上!”我一边升起前排车窗,一边冲后面喊。
桑岚反应了一下,急忙摇上车窗。
就在车窗摇上的下一秒钟,车顶传来“嘭”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撞在车顶似的。
第十六节 救护车
孙禄回头看了一眼,倒吸着冷气说:“那屋子后面着火了!”
我回头看了一眼,小店后面果然冒起了火光。而且蹿出的火舌,居然都是绿色的。
见桑岚要回头,我急忙抓住她的手:“别回头看!”
眼下还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这娘们儿要是再因为看见火玩‘变身’,一车人都得玩完。
“砰!”
又是一下闷响,似乎是从侧面撞在了车身上。
紧接着,时大时小的撞击声从车子的四面八方和上顶一起传来。像是下冰雹,更像是有无数的野兽飞鸟在冲撞着车子。
孙禄黑脸发白,看看我,死死的抓住把手,愣是咬着牙没吭声。真是没亏了他孙屠子的名号。
桑岚和季雅云早吓得缩在后座,抱在一起抖成了一团。
我把油门踩到底,不顾一切的往前冲。
忽然,一个人影闪现在前方。
我急着想踩刹车,却听张安德的声音在我耳边大声说:“是老丁,快冲过去!”
听他声音凄厉焦急,我一咬牙,再次踩死了油门。
不等看清那人的样子,已经撞了上去。
没有撞击声,前挡风玻璃却被忽然炸开的一大蓬鲜血糊了起来。
我急忙打开雨刷。
血迹扫除,却又见一大片黑色的阴影凌空向着车头撞了过来。
见黑影来势凶猛,我不敢硬碰,猛地一把方向,绕过黑影,直冲了出去。
我根本不敢想这些是不是幻觉,只顾猛踩油门,冲出了小桃园村,开上了大路。
外面的撞击声停止。
我不敢停车,打了把方向,径直开上了高速。
“你快跟我说,刚才我是做梦。”孙禄歪在座椅里不住的喘粗气。
“刚才那是什么啊?怎么会这样的?我们是不是撞死人了。”季雅云带着哭音问。
“不知道。”我回答的很干脆,也很冷漠。
张安德的声音忽然再次突兀的在我耳边响起:
“是老丁,他不是想要你当他的徒弟,他想要你的命,要你的阴煞肉身……”
和之前的焦急凄厉不同,这一次,他的声音竟显得十分虚弱。
我强迫自己冷静,却终于忍不住爆发,大吼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既然要帮我,那天晚上为什么又要害我?”
“唉……”
耳边传来一声叹息,居然就再也没了动静。
我大脑一片混乱,索性咬着牙什么都不想,一路开车往回赶。
连着开了四个钟头,下了高速,在国道上开过一座公路桥的时候,见一侧在施工,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我直接把车开进了公路分局。
刚停好车,那辆黑色奥迪就风急火燎的停在了旁边。
云清从车上下来,撸胳膊挽袖子的冲了过来。
我一把推开车门,劈手揪住他胸口的衣服,一下把他顶在奥迪车上,冷冷的说:“别再惹我,不然我就弄死你。”
这些天发生的事,已经让我开始有了一种非常不妙的感觉。
那就是……不光是桑岚和季雅云麻烦缠身,我也已经被牵连在内,置身危险之中了。
关乎到自己的小命,我特么跟谁都不会再客气。
我看了林寒生一眼,直接进了公安局。
我向一个年轻警察打听,负责大巴翻车案子的是哪位。
我说我是李蕊的朋友,想问问事情进展的怎么样了。
那警察看我的眼神有点奇怪,他说负责尸体丢失案的是他们支队长赵奇,把我带到后边一个单独的办公室。
“你是李蕊的朋友?”
赵奇的年纪并不大,约莫只有三十五六,国字脸,生的很魁梧。
我说我是李蕊的男朋友的同学。
赵奇皱起了眉头,说这都事发多少天了,为什么她男朋友不来?不光这样,还有李蕊的家人也一个都联络不上。
我使劲搓了把脸,说李蕊的男朋友不是不想来,而是已经死了。至于她的家人,我根本不认识。
赵奇愣了一下,抱歉的说不好意思。
我问李蕊的事查的怎么样了,有线索没?
他的表情忽然变得很奇怪,不答反问我:知不知道除了李蕊的男朋友以外,她还有没有其他朋友或者亲戚。
我摇了摇头。
赵奇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却把我吓了一跳。
“李蕊可能没有死。”
“什么?”我怀疑自己听错了。
赵奇的神情变得更古怪,“我们调看了事发时所有能找到的监控,医生的确认定李蕊已经当场死亡,她也被打包抬上了救护车。可根据医院的监控来看,她是自己从救护车上走下来,然后走掉了。”
“你是在开玩笑吧?”我想要从他眼睛里找出答案,但很快就明白,作为一个警务人员,他跟我说谎毫无意义。
赵奇说:“按说医生的认定应该不会错,但也不排除她假死的可能。就监控证明来看,警方只能认定李蕊是失联,而不是尸体丢失。所以,我们要做的,是联系上她。”
我感觉脑仁都快麻木了,只好说:“赵队长,我给您留个电话号码,麻烦您有李蕊的消息就通知我一声,谢谢了。”
我把手机号码报给他。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徐祸。”
“徐祸?”赵奇眼睛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你是干什么的?”
“我是医学院的学生,法医科。”
他“哦”了一声,说没什么了,让我回去等消息。
临出门的时候,他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我也没仔细听。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个赵队长有些怪里怪气的。
出了公安局,那辆奥迪已经不在了。
我边拉开车门边悻悻的说:“走了最好,每次见到那两个瘟神婆娘准没好事,最好老死不相见。”
上了车,才觉得气氛有点不对。
见孙禄冲我使眼色,顺着他斜眼一看,就见桑岚正在后座上瞪着杏核眼瞪我。
季雅云也是一脸的纠结。
我只觉得一阵疲惫,也懒得说什么了,让孙禄直接往回开。
到了医院,食堂已经下班了。
孙禄说一起去外边喝两盅,当是缓缓情绪。
我看了一眼小二楼上我那间屋,黑漆漆的。
自打住进来,我头一次觉得这屋子有些恐怖。
“我请你们吃饭吧。”季雅云小声说。
“呵呵,没被女人请的习惯。走,一起吧。”我边说边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桑岚下了车,问我:“你就住这儿?”
顺着她眼神一看,就看到了那块‘太平间’的牌子。
我耸耸肩,“这里清静。”
她强打精神,问我想吃什么。
我和孙禄不约而同的说吃火锅。
不管是春夏秋冬,一说到外面喝酒,火锅一准是我和孙禄、张喜三人的保留节目。
到了一家常去的四川火锅店,老板娘一看见我们,就笑嘻嘻的问是不是老样子。还别有深意的往两个女人身上瞟了两眼。
四个人直接上了二楼,进了小包。
一进屋,孙禄就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他咋就这么想不开呢。”
我也是鼻子一阵阵发酸,强忍着开了瓶酒。
一瓶白酒,正好匀分三杯。
锅底和菜很快就上来了。
我这才想起问桑岚和季雅云喝什么。
“您二位,要不要也来点白的,壮壮阳气?”我调侃着问。
季雅云脸一红,和桑岚一起瞪了我一眼,点了两罐酸奶。
看着鸳鸯锅扑簌簌的翻滚,我心里一阵难受,站起身端起酒杯,大声说:“兄弟,干了!”
孙禄也站起来,和我一饮而尽,然后两人一起看着桌上另外一杯酒发怔。
坐下后,桑岚问我,是不是有什么事。
我说没什么,一个哥们儿刚走。
自从得知张喜出事,我和孙禄都一直心情压抑。
现在借酒消愁,一杯接一杯的干。
“诶,祸祸,你那车明儿去修修吧,那都撞成啥样了。”孙禄含混的说道。
“下星期再修。”
“为什么啊?”
我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我忘了续保险了。”
“靠。”
对季雅云和桑岚的几次欲言又止,我一直看在眼里。
我借着酒劲问:“这些天游龙道长是怎么帮你们驱邪避凶的啊?他是怎么跟你们说的啊?”
桑岚抿着嘴看了我一眼,“你还为这事生气呢?”
我摇了摇头,“无所谓生不生气,我从来不干断人财路的事,不管黑猫白猫,能抓住老鼠就是好猫。你们俩现在平安无事,我什么气都没了。”
“徐祸,你别怪我和岚岚。我们不傻,知道你是真心帮我们。可我们根本就不懂,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遇上这种事。”季雅云带着哭音说。
我点点头:“明白,换了我也宁可花钱多买几重保险。”
孙禄端着酒杯在眼前晃悠着,大着舌头说:
“祸祸,咱可就快毕业了,你可不能看人家漂亮,就没口子的什么都答应。”
“呵呵。”我只能干笑,这小子是喝大了,但是没迷糊。
桑岚咬了咬嘴唇,说:
“徐祸,我和小姨都受够了。这样每天都提心吊胆的,我们都快疯了。当是我求求你,帮我们想个法子,怎么才能把那个几百年的寡妇弄走,只要能让小姨不再担惊受怕,我折寿十年都行。”
“岚岚……”
“百年女鬼?”
我冷笑了一声,刚想说什么,忽然,季雅云站起身,径直走到我身边,挪开我一条胳膊,坐在了我的腿上……
第十七节 寻找李蕊
感觉一阵温香满怀,我不禁心神一荡,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一只手就势环住季雅云柔软的细腰,另一只手往后摸进了包里。
“小姨,你干什么?”桑岚被眼前的一幕弄愣了。
孙禄瞪圆眼睛看着季雅云,“这是……色诱?”
桑岚反应过来,脸一沉,站起来就要来拉季雅云。
“站在那儿别动。”我冷声道。
季雅云双臂环住了我的脖子,整个人都贴在我怀里,在我耳边用酥媚的让人骨头发麻的声音说:“徐大师,你就帮帮人家,保住人家的小命吧。”
“好啊。”我冷冷说了一句,猛地抬起手,从后边一把揪住了她的头发,把她的脸从我肩上拉开。
“小姨!”桑岚惊呼一声,想要上前,可是看清季雅云的脸,却吓得尖叫一声,停下了脚步。
季雅云的脸孔依然秀美,以往的温柔怯懦却全然被狠厉狰狞代替,一双眼睛里更是透着深深的怨毒。
她被我拽着头发,却大张着嘴,呲着白森森的牙齿,“咔哧咔哧”的挣扎着想要咬我的脖子。一双手也早已掐住了我的脖子,指甲深深的戗进了皮肉里。
即便我有所准备,也没想到她的指甲会突然暴涨,吃痛之下猛然起身,把她从身上甩了出去。
孙禄抄起板凳,就要砸过去。
我急忙拦住他,左手一翻,亮出从包里拿出的阴桃木剑,右手在脖子被戗破的伤口上蘸了一抹血,快速的在木剑上画了道符箓。
见季雅云再次扑来,忙将画了符的木剑向她胸口刺去。
“啊……”
季雅云被木剑刺中,仰天发出一声惨叫。
惨叫声中,一道红影从她身后飞了出来。
看清红影的样子,我不由得大惊,想要追上去念咒结果了她,她却快速的消失在了墙角,只留下一双怨毒眼神,深深的印在了我的脑海里。
见季雅云两眼翻白,向地上瘫去,我连忙拦腰抱住她,把她扶进椅子。
我用力掐了掐她的人中,不一会儿,她就醒了过来。
一直紧绷的桑岚却摇晃了两下,一下跌坐在椅子里。
季雅云恍惚的问我,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见桑岚一脸惨然,我摇了摇头,让她不用问了,我已经决定无论如何都会帮她们把缠身的厉鬼除去。
孙禄张了张嘴,末了却叹了口气:
“你既然决定了,我也不多说了。我这就回去,尽快帮你再弄些黑狗血。”
孙禄走了以后,又过了一会儿,季雅云才完全缓过来。
桑岚也缓和了些,看了我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我轻易就读懂了她这一眼的意思,淡淡一笑说:
“你是想问,为什么有游龙道人在的时候,你们俩就会没事。游龙道人不在,和我在一起会被鬼缠身对不对?”
桑岚没说话,等同是默认了。
见季雅云急着想说什么,我摆摆手,“不用说了,我为了你,用自己的血给阴桃木剑开了血光,纠缠你的女鬼被我重伤,已经连我也记恨上了。她如果害了你,过后还是会找上我,我现在是想脱身也脱身不了了。”
说着,我把阴桃木剑在她眼前晃了晃。
看到剑上用血画的符箓,我忽然愣住了。
我做阴倌只是生活所迫,没想过一直干下去。
所以,对破书上一些过于复杂的法门符箓并没有深入了解。
直到这几天邪事缠身,才不得不时常翻看。
用血符配合阴桃木,可诛厉鬼。
用血给法器开光,我怎么记得我前不久才干过一次呢?
喝了那么多酒,脖子又被掐的火辣辣疼,我也顾不上想了。
我问季雅云,她们还有没有再去光华路。
季雅云说没有。
我叮嘱她们,千万别再去人少空旷的地方,更别去48号。
鬼害人就像打闷棍,拍黑砖,越是人少阴气重的地方,越会招引它们下手。
一直以来,我脑子里就存在一个疑问,林寒生看上去不像是不明事理的人,48号死过人,他不可能不知道。
就算是贪便宜买了那栋洋房,明知道两个女人被邪祟缠身,也不该带她们去那么邪门的地方。
桑岚似乎看出了我的疑问,说光华路48号是林叔叔去年才买下的。之前房子里死过人,他也是事后才知道,而且已经请人做过法事了。
我摇了摇头,感觉更不对了,可至于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我让两人先回自己家,明天再去找她们。
两人居然很痛快就答应了。
出了火锅店,被风一吹,酒劲上涌,我有点犯迷糊。
摇摇晃晃回到住所,连灯也没开,躺床上就睡了。
第二天醒来,还没睁眼,我就猛一激灵。
昨晚回来后,也没查看,半夜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是做梦还是怎么,总觉得有人在嘬我的脖子。
这一清醒,忽然就想起,张喜曾来过我这儿,还在我的床上躺过。
他该不会……
我战战兢兢的把眼张开一条缝,斜眼看向一边。
“呼……”
我松了口气,真要是身边还躺着一个……别说是鬼了,是人也受不了啊。
“祸祸,你醒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问道。
我猛一哆嗦,像被火烫了似的一下从床上弹了起来。
写字台前,坐着一个人,居然就是张喜!
他依然穿着那身红色的篮球队服,就那么两眼直勾勾的盯着我。
我跳下床,想去包里拿木剑,摸到包,手却又缩了回来。
回过头,就见张喜似笑非笑的看着我:“祸祸,原来你真的能通阴阳。你现在知道我已经死了,你会收了我吗?”
“喜子……”
看着曾经的兄弟,我百感交集。
“祸祸,我不会害你的,小蕊不见了,我只想你帮我找到她。”
我用力搓着脸,“我已经去警局问过了,她……她好像没死。”
我忽然想到一件事,抬起头悚然看着他,“你找她干什么?你想干什么?”
如果李蕊没死,那找到她以后,张喜会不会害她?
“小蕊死了,我找不到她,你帮我找找她吧。”
张喜嘴里说着,缓缓站起身,走到床边,躺了下来。
他呆呆的看了一会儿天花板,忽然转过头看着我:
“兄弟,昨天晚上的那杯酒,我喝了。谢谢你和屠子帮我做的一切,我不会害你的。但是你要小心,你和别人不一样,你一定要小心啊。”
“你想说什么?”我无力的问。
他却摇了摇头,转过头去喃喃道:“天亮了,我先走了。”
说完,竟然就消失了……
草草洗漱完,临出门,我给赵奇打了个电话。
“喂,你好,赵队长,我是徐祸。”
对方反应了一下,才说:“哦,是你啊。你是想问李蕊的事吧?”
我说是。
赵奇在电话那头顿了顿,“对了,徐祸,我想问你件事。”
“您说。”
“你的名字……我就直说了吧,我听说市里有个阴倌就叫徐祸,不会就是你吧?”
我愣了愣,说:“是我。”
“真是你!”赵奇一下抬高了调门,居然显得有些兴奋,“你看我们方不方便见个面,有些事我想和你谈谈,是关于李蕊的。”
想起和季雅云的约定,我有点为难,“赵队长,我今天有点事,要迟一点才能确定什么时间去局里找您。”
赵奇说:“你不用来,我现在就在新区的医院呢,你什么时候有空了打电话给我,我去找你。”
“新区医院……”
我背上包,出门下了楼,就见一辆大吉普停在那里,赵奇正在走廊下和徐主任、老军说着什么。
“你就住这儿?”赵奇一脸惊讶的往楼上看了看,又看了一眼楼下太平间的牌子。
第十八节 烧尸的味道
和赵奇刚说了两句,季雅云就打来了电话。
说她已经跟林寒生说过,我会再帮她们,问我什么时候能过去。
我看了看赵奇,说要迟一点。
挂了电话,赵奇问:“有约会?约了女朋友?”
我摇了摇头。
赵奇好奇的上下打量着我,“我怎么都没想到,即是法医,又怎么会做阴倌,你不觉得这很矛盾吗?”
我耸了耸肩,没说话。
赵奇好像也通过我的住所猜到些什么,没再就这个问题多说,“有时间吗?找个地方聊聊。”
我迟疑着说:“您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赵奇点点头,“李蕊的事你怎么看?”
我下意识的往楼上看了一眼,咬了咬牙说:“我相信她已经死了。”
“可监控显示,她是自己从救护车上走下来的。”
赵奇盯着我的眼睛,忽然压低了声音,“你相不相信有诈尸这回事?”
“相信。”
赵奇饶有兴致的问:“你是做阴倌的,有没有见过诈尸,或者我更直接点问,你真的见过鬼吗?”
我一时无语。
我能说,不久前,我才在自己的房间里和死了的朋友聊过,而且前几天他才刚变成了僵尸?
“嗡……嗡……嗡……”
我摸出手机的同时,忽然觉得心口有点发闷,本能的捂住胸口,一看屏幕,居然又是季雅云打来的。
我接通电话问:“什么事?”
季雅云急着说:“你能不能现在过来,岚岚她好像很不舒服。”
“我马上过去!”我挂了电话,使劲按了按胸口。
上次在小桃园村出现的那种奇怪感觉,又再次出现了,季雅云的电话,只是让我更清晰的寻觅到了这感觉的来源。即便她不打电话来,我也已经猜到,桑岚出事了。
我急着对赵奇说,我有急事,有什么事电话联络。
上了我的车,却发现怎么都打不着火了。
赵奇拉开车门,拍了拍我的车顶,“你这车都成这样了还能开啊?上我车,我送你。”
我迟疑了一下,拔钥匙下了车,上了他的吉普,报出了桑岚家的地址。
见我捂着胸口,赵奇问:“你是不是心脏不舒服?要不要先检查一下?”
“不用,我没事。”
作为医科生,我能分辨出,胸闷绝不是来自心脏自身,而是一种难以形容的特殊感觉。
到了桑岚家,刚一出电梯,就闻到了浓郁的檀香味。
防盗门虚掩着,燃香的味道就是从她家里传出来的。
推开门,跟着上来的赵奇立刻“嚯”的一声,捂住了鼻子。
看到屋里的情形,我也愣了。
原本整洁明亮的客厅里,这会儿到处贴满了黄纸符箓,窗口处不光起了一座法台,两边还点着两顶近一米高的塔香。
一个身穿黄色道袍的人正跪在法台前,趴在地上低声快速的念叨着什么。
道袍虽然阔大,可也让那人臀部的曲线更加的夸张,那居然是一个女人!
我走到跟前,看侧脸,竟然是季雅云!
“你干嘛呢?”我疑惑的问。
尽管我的声音不大,季雅云还是肩膀一哆嗦,急慌慌的站了起来:
“你可来了,岚岚刚刚晕过去了,云清道长把她抱进房间,要替她作法驱邪。游龙道长不在,我只好帮着念经……”
“靠!”
不等她说完,我就冲到桑岚的房门前,抬脚踹开了房门。
看到眼前的一幕,却又是一愣。
桑岚端端正正的平躺在床上。穿着一身藏青色道袍的云清正怀抱拂尘,盘腿端坐在一旁的地板上,双眼低垂,快速的念叨着什么。
门踹开好一会儿,他才像是从入定中惊醒似的,倏地睁开了眼睛,恶狠狠的瞪着我:“又是你!无耻狂徒,几次三番打搅我们作法救人,可恶之极!”
说着,居然一下跳起来,抬脚向我踹了过来。
我一把抄住他的腿,用肩膀照他胸口一顶,重重的将他别倒在地。
跟着上前掐住他的脖子,“我说过,别惹我!”
“你……”云清惊恐的看着我,忽然大喊:“杀人啦!有人杀人啦!”
我抡起拳头,狠狠一拳打在他鼻子上,“再喊?再喊老子先打死你!”
云清是典型的外强中干,欺软怕硬的家伙,见我凶相毕露,立马用双手捂住了嘴。
“徐祸,松开他!”
赵奇过来拉开我,往床上看了一眼,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回头瞪着想爬起来的云清,“你脱她衣服?”
“我没有!”云清捂着流血的鼻子急道。
听赵奇质问,我才看清,桑岚外面的衣服虽然还算整齐,里边的肩带却歪到了肩膀上。
这杂毛道士,果然还是对桑岚动手动脚了。只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才替她整理衣服,在那里装模作样。
我上前探了探桑岚的脉搏,稍稍松了口气。
作为医科生,在健康方面,我还是偏重科学的。桑岚脉搏平稳,这就说明她的性命没有威胁。
赵奇又瞪了云清一眼,皱着眉头对我说:“别愣着了,赶紧送医院吧!”
我点点头,弯腰想去抱桑岚,她的眼睛忽然张开了,眼神中竟充满了媚惑渴求,像是变成了一个饥渴的怨妇。
“你来了,我想要……”她含混呢喃的说道。
我还没反应过来,她忽然张开双臂,紧紧的搂住了我的脖子。
我身体被坠,头一低,两人的嘴唇就牢牢的贴合在了一起。
“岚岚!”季雅云不知所措的喊了一声。
感觉柔滑的小舌不住的叩击我的牙齿,我并没有丧失理智。
开玩笑,打死我也不会以为身下的美女会饥渴到这种程度。
而且,桑岚的动作虽然狂热,嘴里却发出一种让人难以忍受的恶臭,熏得我脑仁都麻了。
我一边挣扎,一边反手伸进背包,取出阴桃木剑,扣在手心,将剑身印在桑岚的前额。
“唔……”
随着一声轻哼,桑岚迷离的眼神骤然聚起了光,眼珠一定,直勾勾的和我四目相对。
下一秒钟,她抬起膝盖狠狠的顶在了我的腰上。
“你在干什么?”门口传来一声怒喝。
我捂着腰滑坐在床边,就见林寒生阴着脸,和游龙道人一起走了进来。
“我……”
桑岚那一下顶的很重,又是顶在了软肋上,我疼的直冒虚汗,捂着腰话都说不出来。
游龙道人二指并拢,朝我一指:“混账东西,不光骗财,居然还想骗色!”
林寒生伸手从旁边拿起一个水晶摆件,抬手就向我扔了过来。
我连忙抬手去挡,可还是晚了一步,摆件砸中额头,顿时眼冒金星。
见游龙赶来,云清立刻又张牙舞爪起来,抓起一个花瓶举过头顶要砸。
“砰!”
一个拳头横挥过去,花瓶被砸的粉碎。
“都给我住手!”赵奇沉声喝道。
云清见他挥拳打碎花瓶,吓得往后一蹦,随即指着他大叫:“师父,这人是骗子带来的帮凶!”
“呵呵……”
虽然又特么被砸开了瓢,可我还是忍不住笑了。
说不上来是苦笑还是自嘲,总归是觉得滑稽。
带着个刑警队长出来装神弄鬼招摇撞骗?如果是真的,那我绝对算是古今中外第一人了。
“岚岚,你没事了吧?”季雅云上前把桑岚抱在怀里。
桑岚用力抹了抹嘴,瞪着我道:“你干什么?”
我也抹了抹嘴,却忍不住往地上吐了一大口唾沫。
“呸,呕……”
残留的臭味翻上来,我差点吐出来。
这女人的嘴也太臭了,这绝不是普通的口臭,我前不久才闻到过这种气味。
这是腐烂的尸体被火烧……这是烧尸的味道!
第十九节 尸连塘
“什么?我亲的他?小姨,你糊涂了吧?”桑岚不可思议的看着说出真相的季雅云。
林寒生沉着脸对季雅云和桑岚说:“我让人查过这个徐祸了,他根本不是什么阴阳先生,就是个穷学生。他从来只接女人的生意,目的就是打着帮人驱邪的幌子骗财骗色。雅云,别再被他骗了。”
说着,掏出钱包,抽出一沓钞票甩在我身上,“拿去看伤吧,以后别再来纠缠她们。”
我怒极反笑,指着云清说:“你怎么不问问他,为什么要趁桑岚晕倒的时候,单独把她抱进来,还要关上门替她驱邪?驱邪用得着扯肩带?”
桑岚连忙低头,看到半边滑落的肩带,立时又羞又恼。
林寒生一愣,转头瞪了云清一眼。
我忽然发觉,他的眼神中竟只是凶狠,并没有愤怒。
我站起身,从抽纸盒里抽了几张纸擦着头上的血。捡起背包扛在肩上,对季雅云说:
“以前有些话没有对你们明说,是因为怕吓到你们。现在我朋友有事托付我,他的事我义不容辞。我没有时间再照顾你们的感受了。其实缠上你的,不是什么百年女鬼,而是红袍喜煞。她是被配冥婚,或者作为陪葬,被活活钉死在棺材里的。”
“一派胡言!”游龙道人拂袖道。
我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走到桑岚面前:
“本来我以为你是被你小姨连累,可现在看来不是那么回事。在小桃园村,老丁告诉我,你被子母凶煞缠上了,而且是被火烧死的那种。”
“岂有此理,简直胡说八道!”
游龙道人一蹦三尺高,手指头都快戳到我脸上了,“那明明是只修行了三百年的怨魂女鬼,如果不是你几次三番从中作梗,让那女鬼有所警惕,不肯露面,本真人已经将她诛除了,何来如今这般费事?为了诈取钱财,竟然置人命不顾,还要巧言令色编出什么子母凶煞来吓她们,一个人怎能无耻到这种地步?简直混账!”
我冷眼看着他不说话。
他骂的兴起,竟然一转风向,指向了赵奇。
还没等他开口,赵奇就一把抓住他的手指,用力向后一掰。
游龙道人立刻“啊”的一声鬼叫。
赵奇沉声说:“人民警察,不容亵渎!”
本来还想冲上前的云清猛一怔:“警察?”
赵奇松开游龙,沉着脸出示了警官证。回头冲我扬了扬下巴,“你伤的很重,我送你去医院。”
我摇摇头,回头对桑岚说:“到了这个份上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我说过我从不断人财路,可我更不希望看到你们出事。真真假假你们自己分辨吧。”
桑岚和季雅云对视一眼,季雅云看了看我,转头对林寒生说:“寒生,你带游龙道长和云清道长走吧,我和岚岚不需要他们帮忙了。”
林寒生眉头一皱,“雅云,你居然相信这小骗子的话?”
赵奇偏过头看了他两眼,眼睛忽然一亮,“是你!”
林寒生一怔,“警官,你认识我?”
赵奇摇了摇头,问:“你认识李蕊吗?”
“李蕊?不认识。”林寒生摇了摇头。
赵奇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你见没见过上面这个女孩儿?”
那居然是李蕊放大了的照片。
林寒生脸色微微一变,却又摇了摇头,“没见过。”
接着,居然对季雅云说:“既然你们愿意相信别人,我也无话可说了,自己保重,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说完,招呼游龙道人和云清走了出去。
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赵奇一边的眉毛高高的挑了起来,表情显得有些古怪。
“赵警官,你为什么会问他李蕊的事?”
我刚向赵奇问了一句,就觉得一阵头晕,竟站都站不稳了。
那水晶摆件实在很重,刚才被一口气强顶着,这会儿是真撑不住了。
被送到医院,包扎了伤口,医生说我有轻微脑震荡,建议住院修养。
我坚持不肯,季雅云急着说她会付住院费。
我翻了个白眼,“我不是不舍得花钱,是时间不多了。”
我说,你能撑到昨天晚上,全因为喝了枭桃泡的酒。昨晚我急慌慌的并没有重伤红袍喜煞,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再来,到时候是铁定要你的命的。
还有桑岚,说实话,我到现在也不确定缠上她的究竟是什么。
老丁说是被火烧死的子母凶,在齐天县宾馆里也确实听到了小孩儿的哭声,可老丁说的话,能信吗?
如果是子母凶,桑岚被上身这几次,我给她的三角符为什么一点作用都没起?
我只能相信,她能挨到这会儿,是因为在光华路48号,九根桃木钉的火起到了压制阴煞的作用。具体能撑到什么时候,恐怕只有缠上她的那东西才知道。
更关键的是,这两个女人为什么这么招灾?无论红袍喜煞还是子母凶,都不会无缘无故缠上一个人的。
说是不肯住院,头却晕的厉害,只能是先住上一天,继续吊水。
赵奇开车把我送来就有事走了,季雅云和桑岚昨天答应回家住,是因为游龙道人在她家里布设了所谓的法阵。
两人也不是傻子,出了云清这档子事,事后再想,哪还能不分好歹。
知道法阵靠不住,干脆就留在了医院。
我旁边床的一个哥们儿见两人出来进去的给我打饭倒水,眼红的都不行了,非要给我互留电话交朋友。
第二天早上,靠在床上吃完桑岚打来的粥和包子,我让她俩再好好想想,之前有没有什么特别的经历。
两人想了一会儿,桑岚的脸居然微微有些发红,有点欲言又止。
我说,有什么就直说,有什么比命更重要的?
她回头看了隔壁床那小子一眼,似乎下定了决心,刚咬了咬嘴唇,季雅云的手机响了。
季雅云走到窗前,接起电话只说了两句就挂了。
走回来苦笑着对桑岚摇头,“出了这些事,老同学的工作也不敢接了。”
桑岚随口问是谁啊。
季雅云说了一个人的名字。
桑岚听完了,居然猛地站了起来,“呀!我想起来了!”
“你想到什么了?”我精神一振。
“小姨上次就是帮凌阿姨的影楼拍照片,回来就出事了。”
季雅云蹙眉想了想,脸色微微一变,“好像时间是对的上,可不会吧?我和你凌阿姨都认识十几年了。那一次,不过是帮她的影楼,在莲塘镇拍了组外景,中间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发生啊。”
“莲塘镇?你们去过莲塘镇?”旁边床的那小子忽然插口问。
桑岚皱着眉头瞪了他一眼,显然对他偷听我们说话很不满意。
那人讪笑着挠了挠头,“嘿嘿,我不是故意听你们说话,其实我就是莲塘镇的的人,对了,我跟徐祸说了,我叫窦大宝。美女,你叫什么名字?”
桑岚白了他一眼,没理他。
我问季雅云,那天拍的都是什么照片,在什么地方拍的。
季雅云说,拍的都是些影楼的宣传照,取景了好几个地方。
听她说到其中一个地点,旁边床的窦大宝忽然怪叫起来,“不是吧,大美女,十莲塘那么邪门的地方,你居然敢去拍照?”
听到季雅云说这个地名的时候,我就觉得有点不舒服,这会儿听窦大宝搭腔,心里一动,偏过头问他:“十莲塘怎么邪门了?”
窦大宝是个和我年纪差不多的小胖子,年纪不算大,却长得很老相,特别是胡子很旺盛。我记得他昨天刚刮过,今天起来,半张脸又毛扎扎的了。
见我们仨都看着他,他顿时来了精神,往这边趴着身子,故意压低着声音说:“你们知道在当地,我们本地人都管十莲塘叫什么吗?”
“叫什么?”我感觉这事不能马虎。
他骨碌着眼珠看了看桑岚,憋大招似的憋了半天,声音压得更低,“叫尸连塘!”
第二十节 刘瞎子
窦大宝瞪圆着眼睛,神神叨叨的说:“十莲塘说是种了十种不同的莲花,所以才叫十莲塘,可是在ZF把我们那儿规划成旅游景点前,我们当地人就管十莲塘叫尸连塘。”
“为什么会叫这么个名字?”我问。
“你傻啊?因为死过人啊!”窦大宝用看傻子的眼神斜了我一眼。
我想去拿烟,才想起这里是医院,冲他递了个心领神会的眼神,“哥们儿,你跟我好好说说十莲塘是怎么回事。”
窦大宝点点头,“我也是听镇上的老人说才知道的,最早我们那儿都是深水塘,没有莲花,也不叫莲塘镇。抗战那会儿,离那儿不远,就是国军和小日本开战的战场。咱们自己人牺牲了,得厚葬,小鬼子死了谁管啊?坑都懒得挖,就往塘子里扔。尸体多了,时间一长,就都烂成泥了,塘子也浅了。不知道谁往里撒了莲花子,也没人管,它就自己变成莲花塘了。后来整改,我们那村并到镇子里,镇子也改名叫莲塘镇了。”
我说:“哥们儿,你这是不有点夸张了?河塘里都是小鬼子的尸体,那镇上村里还能住人吗?”
“不信是不是?我就知道你不信。”
窦大宝横了我一眼,说:“不说别的河塘,就说十莲塘,十种莲花,那开的叫一个漂亮吧?你们在别的地方见过那么漂亮的莲花吗?”
我说:“我还没去过呢,看宣传片是挺漂亮的。”
“你听说过莲花塘能淹死人、能淹死大人吗?”窦大宝问。
我想了想,摇了摇头。
种观赏莲花的池塘都很浅,一般是淹不死成年人的。
窦大宝一拍巴掌,“我还就告诉你,ZF开发古镇前,那时候还没沿边填坑,但凡人掉下去,没有一个能活着上来的!几十年来,就那塘子里淹死的人,平铺起来都赶上水面的面积了,所以才管那叫尸连塘!”
我迟疑着点了点头,“要你这么说,十莲塘是真有问题了。”
窦大宝说:“那必须是,这是古镇还没修好呢,等修好了,十莲塘一准儿得围起来,还得竖上不准下塘的牌子。”
“小姨。”
听桑岚声音不对,我看向季雅云。
她脸已经白的没一点血色了,身子哆嗦的像筛糠一样。
好半天才带着哭音说:“我在水里拍过照片!”
“哎哟我去,大美女,你胆子不小啊,居然还下水拍照片?”窦大宝一副大惊失色的样子。
“你别吓她了。”
我对季雅云说:“别怕,我接了你的生意,一定把这事儿给你摆平!”
我翻身下床,正穿鞋,赵奇走了进来。
“赵警官,有李蕊的消息了吗?”我忙问。
赵奇摇摇头,说暂时没有。
见我换鞋,问:“怎么,你这就要出院?”
“嗯,有点急事,必须越早办越好。”
赵奇看了看季雅云和桑岚,说:“你的车好像坏了,再说你这样也没法开车。正好今天我休息,想去哪儿,我送你。”
我说:“这不合适吧?”
“没什么不合适的,我还想跟你谈谈李蕊的事呢。”
我一听,也没再犹豫,办了出院手续,跟着上了他的大吉普。
上了车,我打了个电话,挂了电话回头对季雅云和季雅云说:“我要请一个朋友帮忙,他给我友情价,五千,你们出。”
两人自然不会说什么,这点钱对她们实在算不了什么。
赵奇看了我一眼,口气中满是调侃的意味:“这一下就加五千,干阴倌可比干法医赚钱快。”
“麻烦赵警官,先去猪鼻巷帮我接一个人,然后咱直接去莲塘镇。”
到了猪鼻巷,远远的,就见一个穿着大裤衩,老汗布背心,戴着一副小圆墨镜的家伙在巷口晃悠。
我放下车窗,“瞎子,上车!”
这人就是我要找的人,大名刘炳,外号风水刘,也叫刘瞎子。
别看年纪比我大不了几岁,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他可是阴阳圈里鼎鼎有名的风水先生。
很多老风水先生看不明的地方,都得花钱再来请他看一遍。
那天晚上我想到48号是凶宅,就是因为这小子在QQ上给我发美女图片,我才想起来的。
刘瞎子拉开后车门,先是一愣,随即把墨镜往下一拉,盯着车里的俩女人看了一会儿,“砰”的把车门甩上了。
走到前面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你下来,我坐前面。”
“呵呵。”我讪笑着,下车上了后排。
刘瞎子上了车,头也不回的说:“徐祸祸,你这次的生意不好干啊。”
我叹了口气,“没办法,你也知道我们这一行的规矩,一开始我大意了,现在想抽身都抽不开。”
刘瞎子没再说什么。
赵奇倒是起了兴致,问:“你就是风水刘,刘炳,刘大师?”
“怎么称呼?”刘瞎子问。
“赵奇。”
过了一会儿,他问瞎子:“刘大师,我听人说光华路48号是凶宅,您怎么看?”
刘瞎子淡淡道:“我很长时间没去过那里了,不知道现在那里的风水运势如何。”
见他一副高深莫测生人勿近的样子,赵奇也没再多问,只管开车。
我越来越觉得好奇,这个赵奇,好像很关注我们这个圈子里的事。还有刘瞎子,这家伙平常没这么拽啊。
莲塘镇是去年新规划的旅游景点,许多地方还没修缮完,却已经很具观赏性了。因为是周末,又是九月莲花盛开的时节,所以吸引了不少游客。
下了车,直接来到最具特色的十莲塘。
看到满塘各色莲花争相斗艳,我也感觉一阵心旷神怡。
刘瞎子迈着八字步走到塘边,拿出罗盘,凝神观望。
过了一会儿,抬起头,沿着岸边向一边缓缓走去。
不一会儿,他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看天,又往四周看了看,收起罗盘,眉头紧锁不住的摇头。
“就是这儿,我就是在这儿下水拍照的。”季雅云战战兢兢的指了指一块潜水。
仔细一看,那里的莲花不但开的格外茂盛,而且还和别处有些不大一样。
十莲塘顾名思义,是因为塘中有十种不同品种的莲花。
莲花和别的花卉不一样,是很难人工修剪造型的。
所以,大多数地方的莲花都是颜色混杂,品种不一的。
可是,季雅云指的那一片,却全是清一色,婴儿拳头大小的白色莲花。
刘瞎子低头沉思,我也没敢打扰他。
过了一会儿,他又捧起罗盘,一只手缓慢的掐算起来。
他忽然抬起头,摘下墨镜,盯着季雅云,“你是XX年X月X日子时出生?”
“你是怎么知道的?”桑岚好奇的瞪大了眼睛。
刘瞎子眼神少有的冷厉,有些森然的问季雅云:“你在这里下水,就只是拍照吗?还有没有做别的?”
季雅云连连摇头,“我就只是下水拍照,别的什么也没做过。”
“你在水里说过什么?”刘瞎子厉声问。
“没有,我想不起来了……”季雅云抱着头蹲在地上。
见她吓得魂不附体,我忙把刘瞎子拉到一边,给他发了根烟,自己也点了一根。
我抽了口烟,问他:“瞎子,这里有什么不对劲吗?”
刘瞎子重又戴上墨镜,叼着烟回头朝莲塘里看了一眼,抽了口烟,语气沉重的说:“风水运势的事我就不跟你细说了,你这事主恐怕不单单是时运低,而是被人陷害了。”
“被人陷害?谁想害她?怎么害?”赵奇忍不住问。
刘瞎子一字一顿:“替死鬼,替罪羊。”
赵奇皱起了眉头,“刘大师,你只看了一下,就得出这么多结论,这有根据吗?”
刘瞎子冷哼一声,转身指着那处盛开的白莲,“这莲花不是普通的品种,而是怨气所结的丧莲。下挖三丈三,必定有红棺喜煞之类,而且,棺材里定然还有不腐的阴尸!”
第二十一节 符文石棺
听了刘瞎子的话,赵奇显得很不屑,甚至还用鄙视的目光瞥了我一眼。
我很清楚这一眼的意思,之前我告诉季雅云,她是被红袍喜煞缠身,赵奇是听到的。
现在,刘瞎子又说莲花塘下有什么喜煞阴尸,这在他看来,多半是我和刘瞎子串通好骗人钱财。
至于莲花塘里有没有棺材死尸,谁又能去证明?
我也懒得跟他解释,安慰了季雅云几句,拉着刘瞎子进了镇上的一家饭馆。
我让刘瞎子点菜,他却一反常态,只点了几个素菜和米饭。
我又点了几个荤菜,问他要不要整两盅?
他指了指我头上的纱布,说你都这样了,还敢喝酒?
我讪笑着说,我可以舍命陪瞎子。
他摆摆手,“今天不能喝,说实话,我身体也不怎么妥帖。要不是你徐祸祸的事,旁人给再多钱我都不来。”
我问他哪儿不舒服,他却不回答。
饭菜上来,我和刘瞎子旁若无人的一顿猛吃。
吃的差不多了,见桑岚和季雅云都没有胃口,我就对桑岚说,让她陪小姨出去走走,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两人出门,我低声问:“瞎子,人命关天,这事上你别给我打玄机。你老实跟我说,这十莲塘到底有什么问题?”
刘瞎子点了根烟,吸了一口,同样压着嗓子说:“我可以肯定,那片丧莲下头,必定有一口棺材,而且棺材里装殓的必定是红袍喜煞!”
“呵。”赵奇轻笑了一声,显然还很不以为然。
刘瞎子看了他一眼,挪了挪屁股,低声说道:“照我看来,这十莲塘在百年之前的确算是风水旺地,乃是独凤担阳的格局。”
“独凤担阳?”
刘瞎子点点头,又看了赵奇一眼,皱着眉头问我:“你怎么和警察扯上关系了?”
赵奇一挑眉毛,“你怎么知道我是警察?”
我摆摆手,说现在不是闲话的时候,让刘瞎子赶紧说正事。
同是阴阳圈里的人,刘瞎子和我最投脾气,因此也不故弄玄虚,直接把他了解的状况说了出来。
原来如今的十莲塘,在百年前曾是两片单独的水塘,中间有一块扁担状的拢地。
十莲塘周围水塘诸多,虽然殊途同归,彼此间却不直接相连。
因此,百年前,十莲塘单梁挑双塘的格局被称之为独凤担阳。
如果谁家把家中的女主人葬在这‘扁担’拢地上,就能使这家人运势兴旺。
刘瞎子说,独凤担阳虽是旺地,却不长久。
原因很简单,一家人的运势靠一个女人顶着,那又怎么会长久?
但是,古往今来从不缺投机取巧,剑走偏锋的邪门邪术。
要按照原先的局势,某家人把女主人葬在扁担拢地上,能保全家十年兴旺。
可就如今的风生水势来看,有人改独凤为毒凤,将正局改成了邪局。
听到这里,赵奇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风水格局怎么能改?
刘瞎子再次看了他一眼,神情竟有些古怪。
我担心季雅云回来被吓着,催他赶紧说下去。
刘瞎子先是说了一些关于风水格局的原理,然后说,独凤担阳局里如果葬的是普通女人,那就能保阖家兴旺十年。
但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就如今的形势看来,局中殓葬的绝不是寿终正寝的女主,而是有人刻意造势,找来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生的女子,先是拜堂行夫妻之礼,使得该女子有了本家女主人的身份,然后再将这女子钉在棺材里,埋在扁担拢地上。
这样一来,新嫁娘被活活闷死在棺材里,成为怨念滔天的红袍子喜煞,用煞气担当阳势,就能保这家人兴盛百年!
刘瞎子一口气说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抿了抿嘴说:
“这么逆天而行绝不是没有后顾之忧,改独凤为毒凤,虽然能保百年兴旺,但每十年,扁担拢地就会下沉三尺三寸,百年之后,墓葬下沉三丈三,运势走尽,棺材里的红袍喜煞就会破棺而出,对埋葬她的人进行报复,直到这家人全家死绝为止。”
“你该不会是想说,百年前是季雅云的祖宗把那个女人活埋的吧?”赵奇问道。
刘瞎子看着他皱起了眉头:“赵警官是吧?我刘炳从来不会管人闲事,可既然你是徐祸祸的朋友,我就不能不提醒你一句。你就快大难临头了,就不要再招惹这些沾阴带晦的事,不然你一定会后悔。”
赵奇也是眉头一皱:“你什么意思?”
刘瞎子摇了摇头,不再理他,转头对我说:“我从不染指邪局,可也知道要破这邪局,保全那家人的性命,就必须找一个同样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生的女子,让她和红袍喜煞换命。这样一来,红袍喜煞就能够去轮回转世,而那个女子就会永不超生,那家人也就从此再无后顾之忧。你那个大美女事主,恐怕就是被人算计,成了被红袍换命的替罪羔羊。”
我使劲挠了挠头,问:“瞎子,咱现在不管是谁害谁,你有法子帮我救救那娘们儿吗?”
刘瞎子头一偏,斜眼看着我:“啧,你怎么越活越倒退了?你难道忘了‘红煞缠身、鬼衣先到’?既然是被人陷害,你把鬼衣烧了她不就没事了?”
“烧……烧……”
想起游龙道人胡乱烧了那身红衣,我恨不得把他揪出来活活掐死。
刘瞎子看了看我的脸色,试着问:“你不是连烧鬼衣的规矩都不懂吧?”
我用力搓了把脸,“如果鬼衣没有烧全套,而且是用普通的火烧的……”
“砰!”
不等我说完,刘瞎子就狠狠一拍桌子:
“徐祸!咱俩刚认识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蒙事行,但绝不能害人!你真要是胡乱烧了鬼衣,那个女人就被你害死了!要是那样,无论她到天涯海角,红袍喜煞都会死缠着她不放,不光要她的命,陷害她的那家人也一个都跑不了!”
话音刚落,就听旁边传来一阵急促的倒吸气的声音。
转头一看,就见季雅云和桑岚脸色煞白的站在一旁。
我摒了摒气,说:“回来了,再坐会儿吧。”
“徐祸,他说的……是不是真的?”桑岚讷讷的问。
我勉强一笑:“先坐吧,我接了你们的生意,就一定负责到底。”
说话间,外面下起了大雨。
我点了壶茶,想安慰两人几句,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就想转移话题,和赵奇说说李蕊的事。
刚要开口,就听荷塘边传来一阵嘈杂。
“快看,水里有东西翻上来了!”
“乖乖,这么大个儿,是鱼还是大王八?”
“去你的吧,这么大的王八,那不得是王八精啊……我艹!是棺材!”
我一个激灵,跳起来就往外跑。
刚跑到十莲塘边,就见几个穿着雨衣的家伙拿着抄鱼的网兜四散跑走。
大雨中,十莲塘里污泥翻滚,原先的那片白莲全都折断翻进了水里。
果然有一口偌大的棺材从水下翻了上来。
随着大雨的冲刷,棺材上的淤泥水藻很快被冲掉。
看清棺材的本貌,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那居然是一口刻满了符文的石棺!
雨虽然大,荷塘里却没有风浪。
水下却像是有无数只手,推得石棺不住的翻滚。
“那是什么?”
听到一声惊呼,我心一沉,回头就见季雅云和桑岚跟着赵奇、刘瞎子冒雨跑了过来。
“你们过来干什么?!”
眼见石棺翻腾的厉害,我隐隐有种不妙的预感,忙不迭转过身,迎面将季雅云抱在怀里。
“嘭!”
就在我把她的脸按在我胸口的下一秒,石棺的棺盖猛然打开了,一具尸体从棺材里滚了出来。
“啊!”
看清尸体的模样,桑岚双手抱头发出一声尖叫。
“我艹!”赶来的赵奇也倒吸了一口冷气。
棺盖打开,石棺便不再翻滚,很快沉入了水中,只留下那具尸体浮在水面上。
那是一具白净光洁的女尸,保存的十分完好,乍一看,就像是才死了没多久。
那女尸的脸,分明就是……
第二十二节 诡异照片
回去的路上,桑岚一直都在瑟瑟发抖,相比起来,季雅云反倒平静的多。
并不是说她胆子变大了,而是她被我捂在怀里,没有看到十莲塘里恐怖的一幕。
刻着符文的石棺打开,翻出的尸体不但栩栩如生,竟然和她的长相一模一样。
而且,尸体在面向我们的时候,居然张开了眼睛,对着我们森然的笑了!
尸体很快腐烂,相关部门赶到,自去处理,可那抹诡异的笑容,却深深的印在了我的脑海里……
到了市里,把刘瞎子送到猪鼻巷,临下车前,瞎子欲言又止了一阵,终于还是说:
“祸祸,除了帮这两个美女,你自己也要小心点。我怎么看着你比她俩也好不到哪儿去啊?还有这位赵警官……”
没等他继续说下去,我就问他:“你到底哪儿不舒服?”
刘瞎子不语。
我说:“我观察你一路了,你今天走路姿势有点怪啊,还不喝酒不吃荤……痔疮发了?”
“别扯蛋了,我回去也帮你们想想办法,你自己悠着点。”刘瞎子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转过身迈着八字步晃晃悠悠的进了巷子。
我看着他的背影喃喃道:“不是痔疮,难道是割B皮?”
“噗……”
沉了一路脸的赵奇扑哧乐了,“他都多大了还……”
回过头,就见桑岚和季雅云都涨红着脸看着我。
赵奇干咳了两声,问我们现在去哪儿。
我本来想说,再麻烦他一趟,帮我把我的车拖去修理厂,却因为伤口淋了雨,头疼的厉害,只能再次进了医院。
到医院一量,居然发起了高烧,医生说我必须住院,直接给我开了住院单。
被安排进病房才发现,居然还是昨天的那间病房,隔壁床还是窦大宝……
我头晕脑胀,没心思跟他白话,拿出阴桃木剑放在枕头下面,扎上吊针以后没多久就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这一觉睡的很累,很不踏实,噩梦一个连着一个,却困乏的怎么都醒不过来。
先是梦见我和桑岚、季雅云在齐天县的宾馆里。
我又听到了打麻将洗牌的声音,打开房门,朝麻将桌看去,就见一个浑身被烧得焦黑的小孩儿蹲在麻将桌上,正在把一张张的麻将堆起来。
小孩儿也看见了我,居然咧嘴冲我笑了。
他笑得越来越欢快,连血红的牙龈都露了出来,嘴角都撕到了耳朵后面。
原本细小的牙齿忽然变长,变成了两排尖利的獠牙,迎面向我扑了过来!
我急着想去包里摸木剑,结果却摸到了一个柔软温热的身体。
转头一看,发现我还躺在床上,被我摸到的居然是桑岚!
她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时不时微微颤动,睡得很香甜。
我的目光顺着她修长的脖颈下滑到了饱满高耸的胸脯,身体一下灼热起来,颤巍巍的伸出手,向着其中一座高峰搭了上去。
就在我快要碰触到那美好的目标时,她忽然抬起手,紧紧抓住了我的手腕。
与此同时,她的眼睛倏然张开了!
我想要躲闪她的眼神,却发现她的脸已经变了。
我还没看清那张脸的样子,就被那人拉起来飞跑。
看着那人的背影,我感觉很熟悉,刚要说话,他就停下来,慢慢的转过身冷冷的看着我。
“张喜!”我脱口而出。
张喜却忽然从我眼前消失了。
“别烧我!别烧我!啊……”
一个女人的惨嚎声传来,是那么的凄厉,那么的刺耳。
我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处身在一间封闭的房间里。
女人惨叫的声音不断从四面八方传来,一直在叫:
“别烧我……别烧我的孩子……”
我如同身受,居然感觉自己像是被架在了火炉上,浑身灼热难当。
“啊……”
我终于忍耐不住,也跟着大叫起来……
“徐祸!徐祸!”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我连忙伸手胡乱的抓着,感觉抓到一个人的手,就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样,死死的拉住这只手,挣扎着想要逃离火灼。
“呼……呼……呼……”
粗重急促的喘息和浑身潮湿冰冷的感觉让我意识到这是一场噩梦。
我急着睁开眼……
果然,我还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天已经亮了。
“你没事吧?”
“桑岚?”
听到桑岚问,我才感觉到我身上还趴着一个人,垂眼一看,就见桑岚涨红着脸趴在我胸前,一只手还被我紧紧的握着。
“徐祸,感觉好点了没?”季雅云捧着饭盒走了进来。
我连忙松开桑岚,她更是急得手忙脚乱的站起身,倒退了好几步。
季雅云往我身上看了一眼,“做恶梦了?”
我低头一看,身上的病号服都被汗浸透了,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我先前经历了什么。
我冲季雅云点了点头,向桑岚递出个抱歉的苦笑。
“我去帮你打盆水擦一下。”桑岚低着头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我坐起身,接过饭盒,见季雅云脸色不大好看,问她怎么了。
“我从昨天晚上就一直给我那个开影楼的同学打电话,一直都打不通。”季雅云眼睛红通通的,显然才哭过,眼神中透着委屈和不忿。
我拿起一个包子一口咬掉一半,“吃完早饭就出院,我们直接去找她!”
季雅云并没有听到我和刘瞎子的全部谈话,但也意识到了自己弄到如今的地步是因为那次的拍照。
我更替她不忿,自己家作的孽,却要无辜的人去承担,天底下哪有这种道理?
办出院手续的时候,桑岚接了个电话,挂了以后,犹豫了一会儿,才说学校里的一个老师病了,她想和同学一起去看看这位老师。
我说尽管去,天黑前回家就好。
在医院分别后,我和季雅云打车来到了那家影楼。
“怎么把影楼开在这儿?”我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季雅云的那个同学叫凌红,不光是影楼老板,也是影楼的首席摄影师,所以影楼的名字就叫凌红。
现代概念的影楼应该都是很潮的,凌红影楼却开在老城区的一个角落,而且是在一条老巷子里面。
我隔着纱布挠了挠头,问季雅云:“你同学是开照相馆的吧?”
“你是医科生,不懂潮流很正常。现在的影楼都是以网上客源为主,地址选在这里,不光省房租,而且还会让人有种怀旧复古和现代艺术的反差感。”季雅云带着微微的笑意,眼神灵动的斜了我一眼。
“你就直说我老土呗。”我也笑了。
一直以来季雅云都是一副悲戚的样子,这时我才发现,她笑起来更有风韵,更美。
巷子确实很老,两边的建筑也都是七八十年代的,甚至更早。
两人走到巷尾,看到凌红影楼的招牌,我才真正感受到季雅云所说的现代是什么概念。
中国式老旧的巷子里,忽然出现一座美式风格的三层小楼,虽然只是外形修缮过,但这种反差让人有种意外的惊艳。
但凡是到过这里的人,都会有种忍不住想要进去看看的冲动。
但是,此刻影楼的大门却是被一把U形锁从外面锁着的。
季雅云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过了一会儿,放下手机,皱着眉头对我说:“小红的电话还是打不通。”
我点点头,背着手,弯腰看着落地橱窗后展示的摄影作品,好半天才看出来,这些大大小小的照片,主角竟有三分之二都是季雅云。
“哇,原来你化妆后这么美!”我由衷的感叹道。
“你什么意思?”
感觉身后冷风嗖嗖,回头一看,就见季雅云背着手提着包,噙着下嘴唇瞪着我,把一只脚上的高跟皮鞋在地上蹭来蹭去,像是要对着我射点球一样。
不对,看样子她是把我当成球来瞄准了……
我忙胡乱比划着说:“反差,是反差!其实你不化妆更漂亮,更现实……化了妆就有种不真实的美,就好像是从电脑屏幕里走出来似的!”
季雅云似乎对我的解释还算满意,有些得意的扬了扬头,“傻乎乎的,一看你就没好好学语文。镜头妆是要夸张的,正确的形容应该是像从电影里走出来一样才对。”
嘿嘿,无知、浅薄!
我会告诉你我说的就是电影,只不过是日本拍的嘛。
不过拿季雅云和那些日本女U相比……好像有点亵渎她了。
真要是那样,男主必须是我这样的吧……
“为什么会这样?”
我正意识流的YY呢,冷不防季雅云一把抱住了我的胳膊,贴着我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怎么了?”我急忙收敛心神。
她指着角落里的一个相框,呼吸越来越急促,“这……这……”
我握住她的手紧了紧,定神看向那张照片。
那张照片并不大,所以之前我才没留意。
这时才发现,这张照片居然就是在十莲塘拍的。
我不大懂摄影,只觉得这照片……PS的相当严重,整体给人的感觉都雾蒙蒙的。
照片中,季雅云穿着一袭白色纱裙,赤着脚站在荷塘边的潜水里,虽然盘着头,脸上却露出孩子般纯洁喜悦的笑容。
她一只脚站在水中,另一只白皙的小脚侧抬出水面,单手提着裙摆,使得那条抬起的小腿在白色裙摆和碧绿水面的映衬下格外诱人。
她的另一只手攥成了小拳头,只伸出一根纤长的食指抬起在身前,像是在空气中写画着什么。
我之所以一眼就感觉照片PS过,主要是因为,在那根手指的指尖上方,有三个红色……既像是虚线,更像是血滴状的字——我愿意!
我越看越觉得这照片诡异,一时间却说不出怪在哪里。
季雅云忽然整个人都歪在我身上,哭着说:“这字是我写的,是我当时写的!我当时手指破了!”
我猛地一愣,再次看向那张照片,终于发现是哪里不对了。
‘我愿意’三个字,就像是正对着镜头,写在了一块透明玻璃上,这三个字居然是反的!
第二十三节 影楼
我仔细看了看那张照片,再看看季雅云,从包里拿出一个本子和一支笔。
季雅云明白我的意思,接过笔在本子上快速的写下了‘我愿意’三个字。
我撕下写字的那张纸,反过来和照片上的字对比,笔迹九成相似。
那三个字就是季雅云写的。
我问她当时为什么要写这三个字,她却茫然回答不上来,只是惊恐的浑身颤抖。
我又看了看那张照片,除了季雅云本人和那三个字,其它景物都像是被裹在浓重的暮霭中一样朦朦胧胧的。
我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觉得这种虚化有点不必要,照片中的暮霭似乎在遮挡着什么东西。
我左右看了看,找出一把小巧的瑞士军刀,低声对季雅云说:“你帮我挡着点,我把锁弄开,我们进去看看。”
季雅云“嗯”了一声,却把手伸进包里,拿出一把钥匙给我。
“影楼的钥匙我有一把。”
我无语……
影楼的一楼接待厅同样是硬朗的美式风格,原木的柜台,简洁的真皮沙发,利落中带着一丝冷清。
我四下打量了一眼,不经意间一回头,吓了一跳。
门后有人!
仔细一看,不禁失笑。
那就是一幅放大的巨幅照片,上面的人和真人差不多大小,乍一看,还以为门背后藏着两个人呢。
看清照片上的人,我不禁一愣,回头看了看季雅云。
这居然是一幅婚纱照,男人约莫三四十岁,高大俊朗,气宇轩昂。
女的身披婚纱,脸上透露着满满的幸福,正是季雅云。
“你连婚纱照也放在店里?”我有点好奇。
季雅云白了我一眼,“谁会把真正的婚纱照摆在店里做陈设?”
“呵,也是。”我马上想起来,她的工作就是模特。
“我可还没结婚呢。”季雅云补充着说道,似乎对我的唐突有些不满。
我耸耸肩:“这男模挺帅啊,你们倒是很相配。”
季雅云咯咯一笑:“可别瞎说,这是小红的老公。”
凌红的老公?
我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有点犯嘀咕。
照片是固定在墙上,长期陈设的。
凌红是影楼老板,婚纱照的女主是自己的闺蜜,男主是自己的老公……
就算是为了广告效应,这女人的心也太宽了吧?
我指了指柜台上的台式电脑,“你上次在莲塘镇拍的照片在电脑里吗?”
季雅云摇了摇头:“应该没有,我的照片大多是小红亲手替我拍的,她喜欢用老式的机械单反。”
“那原始的照片应该在哪里?”我问。
“上次拍完照没多久,我就出事了,也没来看,如果洗出来了,应该在……”
季雅云熟络的走到一个柜子旁,拉开抽屉拿出一本影集。
我走过去,见抽屉里全是影集,随手拿起一本翻开。
“我去,这一抽屉全是你的照片?”
季雅云边翻影集边点点头:“嗯,都是小红帮我拍的,我也有一份。”
说着,合上影集,“没有。”
“冲洗照片的暗房在哪儿?”我问。
“在三楼。”
“去暗房看看。”
季雅云说:“我没有暗房的钥匙。”
我说:“先上去看看。”
上了二楼,我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
二楼和大多数影楼一样,是室内拍摄室。不过这里的布景怎么让人感觉这么不舒服呢?
我走到一面布景前。
这是一幅欧式贵族豪宅的内设客厅,猩红的地毯一直从布景延伸到脚下。
脚边就是一张复古的欧式沙发。
站在巨幅布景前,就好像真的置身在一个贵族的客厅里似的。
可是这布景,怎么就……就让人感觉很奇怪呢?
我说不出这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索性不去想,叫季雅云直接上三楼。
上了两阶楼梯,我忍不住又回过头,看了一眼那面布景。
季雅云也转过身,“怎么了?”
“没什么。”我摇了摇头。
“咣当!”
忽如其来的一声闷响,吓得我猛一哆嗦。
季雅云“啊”的一声惊叫,本能的扑进我怀里。
响声是楼上传来的,三楼有人!
我顺手抓起拐角处的一个金属摆件,抬头大声问:“有人吗?谁在上面?”
没人回应。
“平常三楼住人吗?”我低声问季雅云。
“三楼是有间休息室,可大门是从外面上锁的。”
感觉温热的气息拂面,低头一看,才发现季雅云整个人都贴在我怀里,两人的距离已经到了呼吸相闻的地步。
“会不会是没关窗户,风吹的?”季雅云又小声说了一句,才发现彼此间的距离已经到了暧昧的地步,连忙松开抱着我腰的一只手,往后退了半步。
“上去看看。”我把她拉到身后,一手拉着她的手,一手握着沉重的摆件。
三楼更像是普通的两居室,除了一个小客厅,就只有两个房间。
一间的房门开着,是个小休息室。
另一间外面挂着黑色的帷布,墙上有个‘闲人免进’的牌子,应该就是暗房。
所有窗户都关着……
想到刚才那声闷响,我和季雅云对视一眼,暗房里有人!
我大声喊了两声,没有人回应。
掀开暗房的帷布,是一个不到半米的小过道,然后就是一扇门,门上居然插着一串钥匙。
我过去敲了敲门,里面依然没回应。
我伸手去摸钥匙,眼前忽然一暗,整个人都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
“底片不能见光的。”季雅云在我身边小声说。
我去,这时候她居然还想着保护底片……
好在我已经摸到了钥匙,轻轻一拧,门开了,门缝里透出一道暗红。
“里面有人吗?”
我又问了一声,见还是没回应,干脆把门推开。
里面除了一片血一般的暗红,空无一人。
我松了口气,估摸着是把钥匙落在门上了,真是自己吓自己。
我也懒得再去想刚才的声音是怎么回事,走进暗房,刚看了一眼夹在绳子上的照片,身后忽然又传来“咣当”一声闷响。
接着,就听“吧嗒”一声,然后就是“哗啦”拔钥匙的声音。
我反应过来,急忙去拉门,果然被锁上了。
“谁在外面?”我大声问。
“谁啊?是小红吗?我是雅云!”季雅云声音发颤。
我拉了拉她的手,“不用怕,肯定是有人在搞鬼。刚才那下响,就是暗房门关上的声音。”
门被锁上,我反倒没那么紧张了,那肯定是人为的。只是不知道那人刚才躲在哪儿,又为什么要把我们锁在屋里。
我松开季雅云的手,又去看照片。
洗出来的那一组照片是一对陌生男女的婚纱照。
我拿起一张透光卡,对着红灯逐张看上面的底片。
看了没几张,就觉得气氛有点不大对了。
转过头,就见季雅云挨着我,表情显得很局促,呼吸也有点不稳。
我很清楚她为什么会这样,尽管只是底片,两人也都看出底片拍的是什么了,那是一对男女在……只是姿势不同罢了。
“你同学这影楼还接这种活啊?”我随手把透光卡放在一边,想去拿另外一张。
不经意间,看到一个抽屉开了一条缝,里面似乎有照片。
我拉开抽屉,果然是一沓洗好的照片,而且就是季雅云在莲塘镇拍的那一组。
两人一张张翻看着,翻到其中一张,顿时都愣住了。
这张照片并不是在莲塘镇拍的,而是在一个卧室里。
照片上有一男一女,正在光着身子做那回事。
看清那对男女的模样,我就把一沓照片都甩在了桌上。
“卧槽……当我什么都没看见!”
那女的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就是此刻正挨着我的季雅云。
男的我起初觉得眼熟,一回想就想起来了,一楼婚纱照的男主,凌红的老公!
季雅云先是目瞪口呆,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忽然冲我用力的摇头,“不是我,那不是我!”
不是你还能是鬼啊?
鬼!
我猛一激灵,再看看季雅云,眼泪汪汪的,实在是只有委屈和惊恐,没有半点被撞破J情的羞耻。
“啊!”
她忽然尖叫起来。
狭小封闭的暗房里,尖叫声显得格外凄厉刺耳。
“你叫什么啊?”我捂着耳朵皱眉道。
她指着桌子,哭道:“你快看,快看!”
顺着她手指一看,我顿时愣住了。
照片被我甩在桌上散开,她指的是其中一张照片。
那张照片和楼下橱窗里的照片一模一样,只是没有虚化过。
照片里,季雅云依旧是那副纯真灿烂的笑容。
然而,就在她的身后,还紧贴着一个盘着头,穿着旗袍裙服的女人!
那女人的样貌居然和她一模一样,嘴角却挂着一抹阴森怨毒的笑。
这笑容很快和我脑海中的另一幅诡笑重叠,这个女人,是石棺里翻出的那具女尸!
“徐祸,怎么会这样啊?当时水里只有我一个人的!”季雅云抱着我的一条胳膊,明显是崩溃了。
“咚咚咚!”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季雅云吓得一头扑进我怀里,把脸埋在我胸前,整个人哆嗦的像筛糠一样。
我急忙想推开她,她却不肯撒手。
我只好绕过她抓过一个牛皮纸袋,手忙脚乱的把照片和几张贴了底片的透光卡一股脑塞进袋子里。
刚做完这一切,门“嘭”的开了……
第二十四节 铁算盘
门被从外面推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
“你们在干什么呢?”男人看了一眼我怀里的季雅云,冷冷的向我问道。
季雅云猛地的回过头,“方刚?!”
男人的脸色立刻变得温柔起来,“雅云,你来了。”
季雅云看了我一眼,“方刚,你……”
她应该是想问照片的事,却难以启齿。
我也已经认出来,这个男人就是婚纱照的男主角,凌红的老公。
“刚才是你锁的门?”我盯着方刚的眼睛,想看出点什么。
方刚却只瞪了我一眼,看向季雅云时,眼中又满是温柔的笑意:“雅云,他是谁啊?”
“我朋友。”
季雅云回过头对我说:“我不大舒服,我们走吧。”
或许是因为方刚和季雅云很熟,他并没有问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但是,下到二楼,他忽然用很期待,很暧昧的口气问:“雅云,你什么时候再来找我?”
我和季雅云一起转过头,我顿时愣住了。
方刚竟然已经走到那面贵族客厅的布景前,端端正正的坐进了那张沙发,侧着脸,笑盈盈的看着季雅云。
我终于想起之前在二楼那种怪异的感觉是什么了,貌似那时我就觉得除了我和季雅云,二楼还有别的人!
我越想越心惊肉跳,不敢再在这透着诡异的影楼里多待,拉着季雅云跑了出去。
一路来到她和桑岚的家里,我先是安慰了她几句,见没什么效果,又见房间里一片狼藉,就帮忙整理了一下。
“徐祸。”
季雅云叫了我一声,指了指装照片的牛皮纸袋:“那个真不是我。”
不听这话还好,一听她说,我又想起了那张照片。
再看看她成熟挺翘的身姿,一脸茫然失神的样子,我顿时感觉身体有些发烫。
袋子里至少有两张不同诡异的照片,现在我和她孤男寡女,好像无论凭借哪一张照片背后的故事,我都有法子和她发生点什么。
很快,我就为自己龌蹉的想法自责起来。
真要是趁这个机会对她做了什么,我就比游龙和云清还不是东西了。
我走过去,拿起纸袋塞进我包里,“我相信照片上那个不是你。”
“水塘里那个……”
“是什么还用我说吗?不过想想看也不是很可怕,至少那是个和你一样漂亮的女鬼。”
季雅云脸微微一红,紧绷的情绪总算稍微缓和了些,却又说:“照片里的不是我,那是……”
我打断她:“如果连我这个专业人士都想不明白,你想那么多又有什么用?”
我暗暗叹了口气,这真是句大实话。
我打电话叫了外卖,吃完以后,我说我要出去一趟,让她睡一会儿。
我先回了住所,告诉老军我这几天可能没时间和他轮班,然后去检查我的车。
那天逃命似的从齐天县回来,过后也没仔细看。
这会儿一看,整辆车明的暗的到处坑坑洼洼,因为遭受撞击的原因,电瓶线松开了。
“老子信了你的邪!”
我一边接好电瓶线一边骂了一句。
接好线,我开车去了趟孙家楼,除了孙禄帮我准备的黑狗血,我又从他家的鸡窝里抓了两只大公鸡,然后去水塘里折了一大捆的苇子杆。
回到市里,从一家卖香烛元宝的店里买了些必要的东西,然后我给桑岚打了个电话,问她回去没有。
她说还没,要和同学多陪老师一会儿。
我说行,完事早点回家。
刚挂了电话,刘瞎子就打来了。
“喂,徐祸祸,你的一个同行昨天来了咱们这儿,我觉得你应该去见见他。”
“谁啊?我认识吗?”
“段乘风。”
我一听就皱起了眉头:“段乘风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死要钱,他有真本事吗?”
“哎,兄弟,你觉得你现在除了找外援,还有别的路可走吗?有没有真本事,也只能见了面聊了才知道。”
我干笑了两声:“那行,反正不是我出钱。他现在人在哪儿?”
刘瞎子报了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地址,给了我一个手机号码。
挂了电话,我直接开车来到了那家酒店。
停好车,我按照刘瞎子给的号码打了过去。
电话接通,我很客气的说段大师您好,是风水刘介绍我来找您的。
对方不咸不淡的问:“你到了吗?”
“到了。”
“来二楼咖啡厅。”
到了二楼咖啡厅,一进门,我就愣住了。
靠窗的一个卡座里,两男一女正在说着什么。
其中一个微胖的中年人竟是林寒生,而那个年轻女子居然是桑岚!
“这里!”和他们同桌的一个男人冲我招了招手。
见我来到跟前,桑岚居然一下站了起来,涨红着脸局促道:“徐祸,你怎么来了?”
我定定的看了她一阵,一种被骗的屈辱感猛烈的冲击着心头。
什么看生病的老师,这是约了林寒生来找别人了。
你不相信我不要紧,我也没拦着你,甚至还提醒你去找真正的高人,可你他妈跟我撒谎算怎么回事!
我想转身离开,可想到季雅云担惊受怕的都快疯了,终究是强压着怒气没有走。
“徐祸?”之前和我打招呼那人问。
“我是,您是段前辈?”我仔细打量这人,约莫四十来岁,细长眼,中等身材,乍一看像是某工厂一线管理的部门主管。
段乘风点点头,“前辈称不上,算是道友吧,坐。”
我放下包,坐进沙发。
一个服务生过来,看了看我头上的纱布,小心翼翼的问:“先生,请问您要喝点什么?”
“给我一杯冰水,谢谢。”
“好的,您稍等。”
服务生很快端来一杯冰水,我一口气喝了半杯,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桑岚的谎言让我觉得自己就他妈是个笑话。
倒是段乘风端详了我一阵,点着头说:“我以前听人说起过你,呵呵,我以为你是骗子,没想到你居然真的是道友。不好意思,别介意,我知道你有个规矩,那就是只接女人的生意。这很难不让人想歪,对不对?”
我笑笑:“可以理解,我来见前辈,也只是报着试试看的态度。”
段乘风点点头:“既然都是圈内人,你也应该知道我的规矩。风水刘的面子我不能不给,这样好了,我先给你起一卦,算算流年运程。我给你打对折,两万五。”
“道友,你也不问问我找你为了什么?”虽然早知道段乘风‘死要钱’的外号,我还是被这个价格吓了一跳。
段乘风淡淡一笑:
“你也知道我的外号,既然都知道我是死要钱,为什么还有人肯花钱找我?别人卜一卦五万,我收你两万五,已经很优惠了。话说回来,看面色,你最近运势很差。钱财身外物,财去人安乐。如果钱能换来一条命,你是不是觉得两万五很便宜?”
“钱能买到命……”
我和他对视,却无法从他那双细的像线一样的眼睛里分辨出他是不是骗子。
“我帮他给。”桑岚忽然说道。
我看了她一眼,冷冷道:“不用。”
段乘风从包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小算盘放在桌上,抬眼看着桑岚和林寒生:“我给他的是友情价,你们是一个人五万,要算两个人就是十万,一分都不能少。”
“那就麻烦段大师了。”林寒生当即从包里取出一个鼓鼓囊囊的纸袋放在桌上,推到他面前。
段乘风转头看着我:“你呢?”
我隔着纱布挠了挠头:“物有所值的话,我会让瞎子把钱转给你。”
“好!”段乘风点点头。
桑岚看了我一眼,把一张纸片放在段乘风面前,小声说:“这是我和我小姨的生辰八字。”
“不用!”
段乘风看也不看一眼,双目低垂,一只手放在桌下,另一只手快速的拨弄着那个小算盘。
那算盘黑黝黝的,看不出有多特别,等他一拨起来,我才发现,算盘珠滑动间竟发出金属撞击的声音。
铁算盘!
“啪!”
段乘风忽然按住了算珠,皱着眉头盯着桑岚看了一会儿。
“大师,你算到什么了?”桑岚小心的问。
段乘风缓缓摇了摇头:“你的凶险我没办法帮你算到,因为有人替你改了命格。如果不是有贵人相助,帮你挡了煞,你现在已经是死人了。”
林寒生微微皱眉,“大师,您的意思是……”
段乘风摆摆手,继续对桑岚说:“至于那个叫季雅云的女人,也是大限将至、命在旦夕。她应该是因为命格特别,所以遭别有用心的人算计。一句话,有阴魂要和她换命!我可以送她两句话,但未必百分百能够保她平安。不过……要再加五万。”
林寒生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段大师,两句话而已,还不一定能保平安,五万块是不是太高了?”
段乘风淡淡道:“悉听尊便,我从来不强迫消费。”
桑岚又看了我一眼,咬了咬嘴唇:“我给!”
“好!”
段乘风拿出纸笔,在纸上快速的写了两行字,不等我看清,就粗暴的把那张纸团成一团在桑岚眼前晃了晃:“收好,只能她本人看,你看了,就不灵了。”
第二十五节 问卦
桑岚接过纸团,看了一眼。
段乘风立刻说:“除了季雅云,上面的话谁都不能看,看了,就不灵了。”
桑岚连忙小心翼翼的把纸团收了起来。
“段大师,就这些吗?”林寒生狐疑的问。
花十五万就买了几句不清不楚的话和一个破纸团,换了谁心里不郁闷啊?
“就这些了。”
段乘风说的理直气壮,转向我说:“到你了。”
我说:“段前辈,我就不用算了,我来找您,就是为了季雅云的事,两万五给您,您帮她想想办法,给她彻底把这事平了吧。”
我是看出来了,这个段乘风虽然死要钱,却是真有本事的。
段乘风微微皱眉:“你既然是行内人,就应该知道行里的规矩。我能帮她的,只能是这么多,至于能不能活命,还要看她肯不肯按照我的话去做。做我们这一行可以死要钱,但不能妄言,轻易给事主许诺更是大忌!”
我讪讪的点了点头,这规矩我何尝不懂,只是事到如今,我怎么觉得我反倒变成事主了?
“徐……祸……”
段乘风轻轻拨起了算珠,但只拨了两下,就‘啪’的捂住了算盘。
他面色凝重,垂目不语,额头上居然还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抬起眼睛,看了桑岚一眼,又转眼看了看我:“原来是你帮她改的命。徐阴倌,逆天改命,好大的手笔啊!”
我一愣:“前辈,我不懂命理算术,更不会帮人批改命格,我没对她做过什么啊。”
段乘风抬起捂着算盘的手,一根手指弯了弯,看样子像是要去拨算珠,手指没碰到算珠,却一把抓起算盘收了起来。
见他起身,我傻眼了,“前辈,就这么两句话就要两万五,是不是太狠了?”
段乘风瞪了我一眼:“你的命我不敢算,你的钱我更不敢收,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居然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呆了呆,一口气把剩下的半杯冰水喝干,扛起包离开了咖啡厅。
上了车,刚打着火,副驾驶的车门被拉开,桑岚钻了进来。
“徐祸,你听我说,我没有骗你,我真是和同学一起去看生病的老师的。”
“嗯。”
“是我不对,你给我打电话前,林叔叔刚给我打过电话,说帮我们约了位高人。当初是我和小姨托他帮忙的,他帮我们找了人,我当然要过来见一面。”
我转向窗外,深吸了口气,一言不发的挂档给油。
刚开出车库,就听一声刺耳的刹车声。
一辆疾驰而来的亮蓝色保时捷在酒店门口和我的车顶了个正着,车头间的距离不到一尺。
“进来还开这么快,赶着去投胎啊?”我拱了拱腮帮子,挂倒挡倒车,想要绕过去。
没想到我每倒一下,对方的车就往前顶一下。
我火了,这摆明是找茬。
我刚要下车和对方理论,桑岚忽然蹙眉道:“是朱安斌,我去找他说!”
看着她下车走向保时捷,原本美好的背影此时只让我觉得无比厌恶。
保时捷的车窗放了下来,她大声的和开车的人说着什么。
我又挂了倒挡,一脚油门,绕过保时捷,直接开出了酒店。
去你妹的吧,老子才没工夫陪你们玩无聊游戏。
……
“你回来了。”
季雅云睡眼惺忪的开门,看到我像逃难似的大包小包,顿时瞪大了眼睛:“这都是什么啊?怎么还有活鸡啊?”
“嘿嘿,我最近身体虚,拿来炖汤喝的。”我直接把东西拿到阳台。
季雅云揉了揉眼睛,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呀,都四点多了,岚岚还没回来。不行,我得给她打个电话。”
说着,进屋打电话去了。
我坐进沙发,刚点了根烟,就听房间里传来一声尖叫。
“啊!”
尖叫声中,季雅云踉踉跄跄跑了出来。
我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她脚下不稳,竟一个趔趄摔进了我怀里。
“怎么了?”我急着想扳开她。
她却死死的抱着我不肯撒手,哭得昏天黑地。
我只好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趴在我怀里,断断续续的哭着说:“小红给我打电话了,方刚……方刚他昨天夜里出车祸,死了!”
我浑身一震。
“我们在影楼见到的是……是鬼?!”季雅云颤声问。
“是鬼又怎么样?你当时都不怕,现在用得着怕成这样吗?”我托起她的脸,替她擦着眼泪。
对影楼里见到的方刚,我似乎早有预感,他应该不是人。或者说,在我们进去影楼前,他已经在二楼,就坐在那张欧式的沙发里,看着我和季雅云上了三楼。
相比他是鬼,我更想知道是谁把我们锁在暗房里的……
大门打开,桑岚怒气冲冲的走了进来。
见我和只穿了睡裙的季雅云偎靠在一起,更是瞪圆了眼睛,“徐祸,你在干什么?!”
我把季雅云扶到一边,看也没看她一眼,起身到阳台抽烟。
“嗡……嗡……嗡……”
我摸出手机,看了一眼号码,居然是段乘风。
我忙接起电话,“喂,段前辈。”
“徐祸,之前当着事主,有些话我不方便说。你现在有时间吗?”段乘风问。
我看了看表,“有,我这就去找你。”
“不用,电话里说就行了。徐祸,你是不是还没正式做阴倌的行当?”
“我……是。”
“那你还敢接这么麻烦的买卖?”段乘风厉声道。
“我一开始只想……我没想到会这么麻烦。”
段乘风口气缓和了一些,说:“你的命我是不敢算,可那两个女人的运势我可以和你说一下……”
我抱着电话,在阳台上缓缓的走来走去,一根烟抽完,再续一根。
“情况大体就是这样,给你个忠告,你最好把阴倌这个行当坐实了,这样不但能救那两个女人,更能救你自己的命。”段乘风沉声道。
“谢谢段前辈,您为什么忽然肯帮我了?”我忍不住问。
段乘风呵呵一笑:“既然在一个圈子里,谁还能求不着谁?以后有问题,随时打电话给我。如果我有事找你帮忙,你别不出手才好。”
挂了段乘风的电话,我看着窗外的晚霞发呆。
难不成我真要继续干阴倌……或者说开始做阴倌这个行当?
段乘风的确是有大能耐的人,他居然算到我这个阴倌一直都没有正式入行。
有大能耐的人给的忠告,应该要听吧……
“徐祸!”
“啊?”我恍然的回过头,就见桑岚背着手,站在身后瞪着我。
“你不觉得你在酒店对我太过分了?”
“哦,我当时还生你气,一时没忍住就……”
“你……!”
“岚岚!”季雅云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快步走到桑岚面前,脸涨得通红:“你给我的是什么鬼东西?!”
桑岚又瞪了我一眼,才说:“是段大师给你的告诫,他说你只要按上面的话去做,就会平安无事。”
我见季雅云手里捏着段乘风给的纸团,忍不住有些好奇。
两句话就能救一个人的命,段乘风写给她的到底是什么话?
季雅云和桑岚低声说了一会儿,回过头问我:“那个段乘风是不是真有本事?”
我点了点头,“你最好按他说的做。”
季雅云的脸又没来由的红了一下。
我说:“去弄点吃的吧,今天晚上应该会有状况。”
“什么状况?”两人一起紧张的问。
我冲季雅云挑了挑眉毛:“知道什么状况你能应付吗?就知道穷担心。”
我去外面买了瓶白酒,回来后,拿起苇子杆开始扎架子。
桑岚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问我在干什么。
我说扎纸人。
“扎纸人干什么?”
“我要给色鬼做个老婆。”
第二十六节 替身
吃完晚饭,我继续把纸人扎好。
从包里取出要用的东西,一样一样摆在桌上。
桑岚看了看纸人,说:“做的真丑。”
我斜了她一眼,去阳台抓了一只大公鸡进了厨房。
不大会儿,端了两碗鸡血出来。
季雅云和桑岚显然对杀鸡这种‘血腥残忍’的场面不大适应,都捂着嘴皱眉。
我心说刚才桌上那道炒鸡你们可谁都没少吃。
我让季雅云把手给我。
她也不问,把手伸了过来。
我握着她一只手,不由自主的摩挲了两下,真滑啊。
她似乎也感觉到我这两下摸的有些暧昧,脸一红,微蹙眉头转过脸去了。
我急忙用事先准备好的缝衣针在她指尖上扎了一下。
“哎哟!”
“别动。”
我捉着她的手,把指尖流出的血全都滴进一只盛鸡血的碗里。
我又往碗里倒了些朱砂,搅匀了拿起一支毛笔。
用纸人画符代替事主挡煞是破书上的一个法子,我头一次用,心里也没底。
犹豫了一下,放下毛笔,从一个小瓶子里拿出两片狭长的柳叶。蘸着另一碗纯鸡血在柳叶上画了两道符。
柳叶本就属阴,雄鸡血却属阳,鸡血画符,再用柳叶擦眼,便真正开了阴阳眼,效果可比屠牛泪、压倒眉强的多。
段乘风说我没正式做过阴倌,就是因为我以前从没有真正开过阴阳眼,说是阴倌,其实最多算是个神汉。
看着两片画了符箓的柳叶,我忍不住叹了口气。
阴阳眼一开,真正做了和鬼打交到的阴倌,再想抽身就难了。
我把柳叶揉软,轻轻的在眼睑上揉着。
用柳叶擦过后,我闭上眼睛,大概过了有一分钟,再睁开,感觉没有多大的变化。
可当我看向季雅云和桑岚的时候,忍不住低声叫了起来:“我靠!”
两人的额头竟都乌黑一片,哪里是什么阴晦之色,简直是乌云盖顶!
桑岚小心的问我,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我说用血符柳叶擦眼可以看到鬼。
她记性倒好,指着我放在桌上的一个小瓶子,问滴牛眼泪不是一样能见到鬼吗。
我说是,但用牛眼泪只能是短时间内看到鬼魅,而且所见有限。用柳叶开阴阳眼,不光能维持好几天,过后就算失去效力,见鬼的机率也比平常人大。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开了阴阳眼后,我信心增加了许多。
再次提起毛笔,在头先的碗里蘸饱鸡血朱砂,一边念着破书上的法诀,一边提笔在纸人胸前写下‘季雅云’三个字,然后又在纸人背上画了一道符箓。
做完这一切,我打开买来的白酒,倒了半瓶在那碗纯鸡血里,端到季雅云面前:
“先喝一小口,咽了,然后每喝一口都只含在嘴里,心里数九个数,再把酒喷到纸人上。”
季雅云看着鸡血酒皱眉:“能不喝吗?真恶心。”
我耐着性子跟她解释:
“除了缠上你的那个女鬼,其它阴魂野鬼都是根据你身上的阴煞晦气来找你,你在影楼见鬼,就是因为晦气太重。一口雄鸡血酒压底,另外的血酒喷在纸人身上,就能把晦气转移到纸人身上。说白了,它就是你的替身,可以替你挡煞!”
季雅云还是犹豫了一下,接过酒碗,蹙着眉喝了一小口,干呕了两下,差点没吐出来。
接着按照我说的方法,含了血酒喷在纸人上。
就在她喷出最后一口的时候,忽然,原本靠在墙边的纸人猛然一挺,像人一样站了起来!
“啊!”
季雅云和桑岚齐声惊叫,季雅云还把装鸡血酒的碗打破了。
我也吓了一跳,上前看了看纸人,眉头紧锁了起来。
破书上的法子果然有效,纸人被喷了血酒,吸收的阴气居然让它动了起来,而且用手一摸,纸人冰冷的像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一样。
缠上季雅云的女鬼得有多大的怨气啊……
纸人只是被阴气顶的动了一下,就又恢复了原样。
我点了根烟,让季雅云拿一身自己的衣服给纸人穿上。
一根烟还没抽完,桑岚忽然惊讶的说:“小姨,你的脸色好多了。”
我一看,可不嘛,季雅云额头的黑气竟然消减了大半。
桑岚拉着她欢喜的问我:“徐祸,你看我小姨是不是有血色多了?”
“那天晚上在48号的时候,你喝完酒脸可比她红。”我斜了她一眼。
桑岚气呼呼的瞪着我:“你……你这人怎么这么小气啊?下午的事我不是都跟你解释了,跟你道过歉了吗?”
我没理她,看看时间,把穿好衣服的纸人搬到季雅云屋里,放在她床上。
又画了道符让季雅云带在身上,让两人去另外一间房睡。晚上无论听见什么声音都尽量别出来。
“你最好别接电话。”我鬼使神差的对桑岚说。
“为什么?”桑岚皱眉。
我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来这么一句。
没想到桑岚先是疑惑的看着我,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脸居然红了。
两人进房后,我又做了一些准备,然后取出木剑放在一旁,在沙发里躺了下来。
或许是因为受伤精神不济,没多久我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里像是刮进来一阵风,我一个激灵被冻醒了。
“砰砰砰!砰砰砰!”
敲门声响起,敲门的人像是很着急,很不耐烦,一阵比一阵敲的急促。
我拿起木剑,刚起身,就见桑岚房间的门打开了一条缝,她和季雅云都战战兢兢的缩在门口,偷偷往外看。
我冲她们摆了摆手,示意她们别出来。
外面的人显然已经没有了耐心,一边大力拍门,一边喊:“雅云,开门,雅云,开门!是我!”
“是方刚!”季雅云脸色发白。
我瞪了她一眼,“进去,别出来!”
我小心翼翼的走到门后,仔细听了听,觉得有点不大对劲。
这的确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有点像方刚,可听起来为什么感觉有点像破风箱漏气似的?
我紧了紧手里的阴桃木剑,贴着猫眼往外看。
门外的确站着一个男人,却是背对着门。
我只能看见他的后脑勺,看不清他的样子。
那人不停的拍着门,一遍又一遍的喊着‘季雅云,快开门。’
尽管提前有心理准备,我还是感觉一阵阵头皮发炸,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我连大气也不敢喘,冷汗‘吧嗒吧嗒’往下掉,盯着外面一动也不敢动。
忽然,外面的人猛地把头转了过来。
出现在猫眼里的是一张血肉模糊的脸,脸上有好几个窟窿,皮肉都往外翻着,一只眼睛也像是被用棍子捅了似的,像是个深不见底的血窟窿。
可算见识到什么是鬼敲门了!
我倒吸着冷气,刚想回头看一眼挂钟,敲门声忽然停了下来,客厅里的日光灯闪了两下,灭了。
再看外面,那‘人’似乎平静了下来,脸上的烂肉竟然开始往一起收缩,渐渐有了复原的迹象。
看清他逐渐复原的脸型,的确是我们在影楼见过的方刚。
段乘风说他算到今晚会有与色相关的新死鬼来纠缠季雅云,还真就来了。
我握着木剑,一步一步向后退。
转眼见桑岚房里的门还开着一条缝,我连忙过去,推门闪了进去。
“不是说了让你们听见什么都别开门,哪来那么多好奇?非得看见点不该看见的才舒服?”我低声训斥两人。
话音刚落,一直盯着外面的桑岚忽然两手捂住嘴,惊恐的瞪圆了眼睛。
我连忙转过头,顺着门缝往外一看,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对面的房门无声的打开了,一个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居然是又一个季雅云!
第二十七节 老丁
我回过头,季雅云正躲在我身后,捂着嘴噤若寒蝉。
再看外面,另一个季雅云居然转过头,冲着这边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房间里只有我、季雅云和桑岚三个人,再就是……
看着外面那个季雅云身上的衣服,我猛然反应过来,那哪是什么季雅云,根本就是我扎的那个纸人!
我虽然是头一次按照破书上的法子用纸人作法,可也知道,无论如何,作为替身的纸人都不可能化成真正的人形。
可眼下纸人却是真真切切的‘活’了,而且和季雅云一模一样!
外面的‘季雅云’朝着我们所在的房间森然一笑,迈着僵硬的步伐走到大门边,居然把门打开了。
一个身材高大,面容俊朗的中年男人急不可耐的冲进来,一把就将她抱在怀里。
嘴里说着‘雅云,你可想死我了,宝贝’之类的话,一双手已经在她身上的各个部位疯狂的揉搓起来。
画面一度突破限制级,我和桑岚看的目瞪口呆,季雅云更是表情纠结的不成样子。
“呵呵……哈哈哈哈……”
正被拥吻的‘季雅云’忽然放肆的大笑起来。
“怎么了宝贝?”方刚停下动作问。
听到‘季雅云’刺耳放浪的笑声,我就惊觉不对劲,急着低声对季雅云和桑岚说:“快躲起来。”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手机铃声。
桑岚连忙扑到床上,按掉了手机。
尽管她反应不满,可仍然迟了一步。
“谁在那里?”方刚猛然转头看了过来。
被他抱在怀里的季雅云还在放肆的笑着,笑声逐渐变得沙哑、苍老起来。
“哈哈哈……傻小子,你让人给骗了!”
听到这个声音,我浑身的血都冷了。
这声音居然是老丁!
方刚浑身一震,转回头再看,‘季雅云’已经变成了一个白纸人!
他的神情由震惊转为了狂怒,三两下就将纸人撕的粉碎。
“雅云,你在哪里?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为什么不肯见我?”
他嘴里大声问着,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一边走,一边“吧嗒吧嗒”往下滴着血。
他的脸逐渐开始扭曲,脸皮破裂,现出一个个的血洞,一只眼睛化成血水,从眼窝里流了出来,胸前肚腹也都是血糊糊的一片!
“雅云,你为什么不肯见我……”
眼见方刚越来越近,我把阴桃木剑藏在身后,一把拉开了房门。
方刚停下脚步,偏着烂菜瓜似的脑袋看了看我。
“是你!你为什么会在雅云的家里?”
他的独眼中充斥着怨毒,表情也更加的狰狞。
“我是谁你不用问,你已经死了,死了就应该去轮回,为什么还要纠缠活人?”我大声说道。
“她是我的女人,我们说好死了也要在一起的,我要带她走!”
“你的女人?”
想到那张照片和那些底片,我才感到疑惑起来。
按照先前的猜测,和方刚在一起的季雅云是女鬼……鬼,又怎么可能在普通的照片里留下影像?
难道季雅云真的和他……
我很快反应过来,现在可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我冷冷的对方刚说:“不管你们有什么关系,既然阴阳相隔,就应该互不相扰,该去哪儿去哪儿,快走!”
“我和他根本没关系!”
季雅云忽然冲出来说:“方刚,你是小红的丈夫,我们之间根本就没什么,也不可能有什么!”
“雅云!”
方刚面露喜色,但随即又变得疑惑起来:“雅云,你在说什么?我们在一起两年了,怎么会没关系?”
“没有!我们根本就没有在一起过!”季雅云大声说道。
方刚摇着头,脸上的血肉掉的更加厉害。
他忽然瞪着我:“是你!是你要抢走雅云?!”
看着他恶心的样子,再听他凄厉的质问,我反倒完全冷静了下来。
“我不管你和季雅云之间是什么关系,你都死了,还想带她走,这只能说明你自私。”
我从身后取出阴桃木剑,冷冷道:“我不想跟你废话,要么乖乖去轮回,要么我就打的你魂飞魄散!”
刚说完,就听角落传来一阵嘿嘿怪笑。
又是老丁!
我刚想质问他为什么要害我,方刚已经低吼着向我扑了过来。
“谁也不能抢走我的女人,雅云是我的!”
见他来势凶猛,我举剑就要刺,忽然,一个声音在我耳边说:“别杀他!老丁在害你!”
张安德!
听出是他的声音,我连忙退后,收回木剑的同时,取出一道黄符朝着方刚挥了过去。
“啊!”
黄符一贴上方刚的身体,立刻燃烧起来,方刚倒退着发出刺耳的惨叫。
无论对人还是对事,我一向都会选择直接有效的方法来处理。
要按照我的想法,管他三七二十一,既然纠缠不清,那就索性一剑了结了他。
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对张安德的话竟没来由的信任,总觉得他不会骗我。
黄符焚尽,方刚畏缩着,不敢再上前。
我刚把手伸进怀里,他居然双手抱头,蹲在了地上。
“别杀我,别杀我!我不想魂飞魄散!”
我一阵无语。
这居然是个十足的色鬼、怕死鬼、胆小鬼!
我拿出一张黄符,想了想,问他:“你和季雅云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方刚的性格显然不符合他高大英武的外貌,偷偷朝季雅云看了一眼,说:“两年前,我们一起拍婚纱照,那天晚上,我们都喝多了,我和她……”
“没有!”季雅云大声说道!
我让她稍安勿躁,仔细想了想,问方刚:“你们在一起的时候,照片是谁拍的?”
“照片?什么照片?”方刚明显一愣。
我还想再问,可老丁莫名其妙横插一杠子,让我心里十分的不安。于是没再多说,直接把一张符箓向方刚挥了过去。
符箓一沾上他,立刻和他一起化为了一缕青烟。
“太阴鬼法!”角落里传来老丁的惊呼。
“丁福顺!出来!”
我刚喊了一声,日光灯就亮了。
房间里也没了刚才那种冷飕刺骨的感觉。
方刚是新死鬼,不会有那么重的阴气,刚才阴风阵阵,是因为老丁来了。
这老东西,究竟想干什么?
破了纸人替身术,引得方刚发狂,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还有张安德,他为什么也总是神出鬼没在我身边?
最关键的一点——我开了阴阳眼,却看不到这两个老家伙……
第二天一早,桑岚去外面买了早饭。
我夹了个生煎包刚想往嘴里送,季雅云忽然问我,是不是不相信她,以为她和方刚真有什么。
我说我绝对相信她和方刚没什么。
我说的是真心话,如果之前还有怀疑,她这么一问,什么疑问也都没有了。她实在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向我这个外人问这种问题。问了,就只能是因为爱惜自己的名誉。
吃完早饭,我想再给段乘风打个电话。
刚拿起手机,赵奇先打来了,问我在哪儿,有没有时间谈谈李蕊的事。
我让他说地方,我过去。
到了约定的一家茶馆,赵奇已经点好了茶和点心。
我喝了口茶,问他有什么新线索。
赵奇转动着手里的茶杯,犹豫了一会儿,抬眼看着我:“其实线索一早就有了,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入手去查。”
“什么意思?”
“我在一段监控里发现,李蕊在离开医院后,曾经和一个男人见过面,然后两人一起出了监控范围。”
“男人?”想起那天在桑岚家时他问林寒生的话,我脱口道:“林寒生?”
赵奇点了点头,从手机里翻出一段视频给我看。
因为是监控视频,又是晚上,所以画面不怎么清楚。
可短短一分钟的视频中,我还是认出了李蕊。
那个和她碰面,动作十分亲昵的男人面容虽然有些模糊,可只要见过林寒生,就会认出是他。
林寒生和李蕊碰过面,那天赵奇拿李蕊的照片给他看,他却说不认识……
“我们对李蕊都不怎么熟悉,她和林寒生能有什么关系?”我嘴上这么问,心里却有些恼火起来。
一个女学生,一个有钱的中年男人,很难让人不联想到什么。
要真是那样,我真替张喜觉得不值。
第二十八节 女尸
赵奇忽然问我,为什么这么肯定李蕊死了。
我想了想,觉得要找李蕊还真要靠他,于是问他相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反问:你认为呢?
我犹豫了一下,说:“是张喜托我找李蕊的。”
他表情一僵,刚要说什么,我的手机震动起来。
电话是季雅云打来的,说刚才凌红又给她打电话,说方刚今天上午火化,让她去火葬场。
挂了电话,我对赵奇说,我会向季雅云和桑岚打听一下林寒生的事。
他点点头,说既然林寒生上次当面否认,再问也是白搭,他这几天都在市里,一直盯林寒生的梢,务必要查清李蕊的下落。
回到桑岚她们家,两人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上了车,季雅云急着说:“小红在电话里哭的很厉害,方刚今天火化,不管怎么样,我都应该去的。”
我看了桑岚一眼。
“凌阿姨平时对我很好的,我不能不去啊。”
我点点头,朋友家有人去世,于情于理都是要去帮忙的,其它都在考虑之外。
到了火葬场,在悼念厅见到了凌红。
她个子和季雅云一样高挑,身材属于比较健美的那种,样子一般,皮肤有点黑。
和季雅云比起来,更像是个普通的家庭主妇。
我们到的时候,她已经哭软了,要两个人抬着才能走路。
这样一个女人,会是懂风水邪术,陷害季雅云的人吗?
悼念厅里约莫有几十号人,都是专程来送别的。
尸体一推出来,凌红和几个亲戚更是哭得撕心裂肺。
说是送别,尸体却被盖得严严实实的。
凌红哭天抢地的挣扎着,想要揭开布单。
“你们让我再看他一眼,你们总得让我再看看他吧……”
此情此景,心肠再硬的人怕是也会鼻子发酸。
最后在凌红的以死相逼下,工作人员才不得不将头部的布单掀开了一角。
凌红只看了一眼,当场就晕死过去了。
那完全是一张用裱纸糊的脸,眉眼口鼻都是用笔画的!
我也是到了才知道,方刚是开着车,追尾了一辆拉满钢筋的平板货车。
加长的钢筋戳进前挡风玻璃,当场毙命,尸体的惨状就更不用说了。
我既是医科生,又兼职搬尸工,见得多了倒没什么。
季雅云却吓得脸色发白,站都站不稳。
桑岚比她也好不到哪里去,我只好在一旁扶着她。
简单的仪式结束,尸体被送去了焚尸间。
来悼念的亲友一一和家属告别离开。
季雅云和桑岚坚持留下来,陪凌红等着领骨灰下葬。
我把她们送到休息室,一个人到外面抽烟。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吵闹。
一个身材瘦削,穿着白大褂的女子被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揪着头发从悼念厅里拽了出来。
男人一手揪着女人的头发,另一只手狠命的扇着她的耳光,然后一脚把她蹬倒在地上。
“干嘛呢?住手!”
我甩掉烟跑了过去,拦住还想冲上前的男人。
“你干嘛打人?”
又有几个人从悼念厅走了出来,其中一个中年女人反手指着悼念厅:
“打她?打她都算轻的!你看她把我妹妹弄成什么样了?她是不是心理变态?”
我把白大褂护在身后,也指着悼念厅,对一众虎视眈眈的人说:“你们也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吧?知不知道死者灵前不得喧哗?”
先前打人的那个男的狠狠瞪了我一眼,指着我身后的白大褂:“你现在就去把你们领导叫来,你把尸体弄成这样,你不报警我都得报警!我饶不了你!”
“那不是我弄的。”白大褂终于开口了,语气出奇的平静。
男人捋起袖子又要往前冲。
我正要拦,忽然,悼念厅里传来一声杀猪似的尖叫:“鬼啊!”
看着一群人争先恐后的往外跑,我下意识的往厅里看去,立刻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跑了。
水晶棺里居然坐着一个人!
“怎么会这样的?”我身后的白大褂推开我,快步跑了进去。
我觉得事有蹊跷,也跟着走进悼念厅。
火葬场的水晶棺,是用来瞻仰遗容的,棺材里自然是尸体。
然而此刻,棺材里的尸体居然坐了起来,张开了眼睛。
尸体的两只眼睛,竟然都是血红色的!
我一下就明白,那些人为什么要吵嚷着打白大褂了。
女尸本来是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此刻连衣裙的领口被撕开了,大半边白花花的胸脯都露在外面。
无论什么人,出于什么目的,这样亵渎尸体,家属都不可能接受的了。
白大褂似乎也吓懵了,呆呆的看着女尸,“为什么会这样?”
很快,火葬场其他工作人员赶了过来,见状也都大吃一惊。
“是她!是她糟蹋我妹妹!我妹妹受了委屈,不甘心!”
先前那个中年女人冲进来,上前就要撕扯白大褂。
可是刚上前一步,就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
“尸体流血泪了!”一个年轻的工作人员颤声说着,开始往后退。
我转头一看,也倒吸了口冷气。
女尸的眼睛里居然缓缓流出了两行猩红的血泪!
不对,死尸的血颜色不应该这么鲜艳的。
她这是……
我忽然想起了破书上的一段记载,快步走到那个中年妇女面前,低声问:“你妹妹是怎么死的?”
中年妇女显然还处于惊恐中,下意识的回答:“病死的。”
“我看她是被人害死的。”
“什么?”中年妇女瞪大了眼睛。
“你让其他人出去,我帮尸体检查一下。”
“你是什么人?”中年妇女疑惑的看着我。
我犹豫了一下,低声说:“我是医学院的学生,是学法医的。”
中年妇女居然很果断,咬了咬嘴唇,就强势的让所有人出去。
悼念厅的门一关,里面就只剩下我和她,还有一具坐着的尸体。
我从包里拿出朱砂和毛笔。
不等中年妇女发问,就用毛笔蘸了朱砂,快速的在女尸额头上画了一道符。
最后一笔画完,厅里的气温骤然下降。
女尸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同时,一个女鬼出现在了水晶棺的另一侧,样子和棺材里的女尸一模一样。
我舒了口气。
破书上说,只有魂魄被囚禁在身体里,不能脱出,尸体才会流血泪。
果真是这样。
“你是被闷死的?你为什么会被囚禁在灵台里出不来?”我试着问女鬼。
女鬼茫然的摇了摇头。
我叹了口气,拿出一道符挥了过去。
女鬼顿时变成了一缕青烟。
再看女尸,直挺挺躺在棺材里,眼底的血红已经散去,恢复了正常。
“你不是法医吗?”中年妇女问。
我没想到她这么沉得住气,直到这时才发问。
我收起朱砂毛笔,说:
“我是学法医的,也是阴倌。我要跟你说明两点:一,你妹妹的死因是窒息,从肤色对比和肩周组织痕迹来看,她应该是被用枕头之类的柔软物品闷死的。二,我不知道她的衣服为什么会这样,但绝不是受外力撕扯。”
中年妇女脸色变得铁青,牙齿咬的咯咯响。
但是,她很快就平静下来,问:“你是阴倌?我妹妹现在怎么样了?”
“我已经把她超度了。”
“你叫什么名字?”
“徐祸。”
她点点头,从包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我,“过后来找我,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我一定重谢你。”
说完,过去拉开大门,厉声道:“报警!”
我走到那个被打的白大褂面前,仔细打量她。
发现她居然是个身材和样貌都不输桑岚的美女。
见她神色有些紧张,我忙说:“放心,她报警不是抓你。我已经跟她说了,尸体的衣服不是你弄的。”
“你是什么人?她为什么会相信你?”
我向她伸出右手:“我叫徐祸。”
她两颊被打的红肿,看着我伸出的手却露出了一丝顽皮的笑意。
她把手伸到离我不远的地方,闪动着大眼睛问:“你真要跟我握手?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
我刚要问,她恶作剧似的抓住我的手,用力摇了摇,“你好,我叫唐夕,这里的化妆师。”
我一愣,终于明白她为什么会那样笑了。
火葬场的化妆师,那就是给死人化妆的。
我捏着她的手不放,也用力摇了摇:“医学院,法医科,徐祸。你手机号码多少?”
唐夕一怔,随即甩开我的手,呵呵一笑:“帅哥,我有男朋友了。”
我顿时蔫了……
从火葬场回来的第二天早上,我接到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
我以为是推销,准备接了就挂。
结果接通后,里面传来一个低沉的男人声音:“你是徐祸?”
“我是。”
“我是市公安局公路分局副局长李向东,你认识赵奇吗?”
“赵队长?”我眼皮没来由的一蹦。
“你现在能来一趟公安局吗?还是我们过去找你?”
“什么事啊?”
对方沉吟了片刻,说:“赵奇可能被害了。”
第二十九节 跪着死的人
公路分局的一间办公室里,我见到了李向东。
这是一个五十多岁,身材微微有些发福的老警察。
李向东把一部手机点开,递给我。
上面显示着一条信息:打给徐祸。
这是一条没有发送出去的信息。
李向东说,手机是赵奇的。
赵奇的车出了车祸,肇事车辆逃离现场,赵奇不见了。
在他的车上,留下了大片血迹,手机是在他车座下面发现的。
李向东问我是做什么的,和赵奇是什么关系。
我说我是学生,在本市医学院读法医科,我和赵队长是因为李蕊的案子认识的。
李向东皱起了眉头,说李蕊的案子已经撤销了,监控证明她还活着。
他警惕的问我和赵奇还有别的关系没?赵奇为什么要在出事时留下那样的短信?
我想了想,说赵奇在出事前告诉我,他在调查一个叫林寒生的人。他怀疑是林寒生偷走了李蕊的尸体。
我刻意在‘偷走尸体’上加重了语气。
一来我对赵奇的印象非常好,不希望这个年轻的刑警队长出意外。
再就是……我一直觉得林寒生这个人有点奇怪。
看行为举止,他应该是所谓的成功人士,但是在季雅云和桑岚的事上,他表现的像个白痴,甚至还有点为虎作伥的意味。
听我说完,李向东沉下了脸:“你认为李蕊已经死了?尸体是被这个叫林寒生的偷走了?”
我摇摇头:“是赵队长这么认为。”
李向东马上叫来人,让他们去调查林寒生。
他让我二十四小时开机,他会随时联系我。
离开分局,我心里像压了块石头似的沉甸甸的。
如果赵奇的失踪是因为调查李蕊的事,那这件事可就不那么简单了。
我们对李蕊了解不多,可也知道她不过是体育学院的一个学生,就算她和林寒生有不正当的关系,也不至于到了制造车祸、绑架警察的地步吧。
我上过刑侦课,但这不是我的专业,这种事只能由警察去处理。
我给段乘风打了个电话,想厚着脸皮向他再问些事,结果他却在飞机上,飞机马上就要起飞,没说几句就挂了。
刚挂了线,又一个陌生的号码打了过来。
接起电话,听筒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是徐祸吗?”
“是,你是……”
“我们昨天在火葬场见过面,你帮了我妹妹。”
“哦。”我想起来了,她应该就是那具女尸的姐姐。
“有时间见个面吗?”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我问。
“见面说吧。”对方报了个酒楼的地址。
等挂了电话我才想起来,她是怎么知道我的电话号码的?
眼看到了饭点,我也没再犹豫,管他三七二十一,有饭局不去,难道还自己掏腰包?
到了约定的一家酒楼,上了二楼,我四下张望。
“徐祸,这边!”
循声看去,我顿时一愣。
我走过去,仔细打量着她。
这就是昨天那个中年妇女,只是今天化了淡妆,穿了一身职业的黑色西装套裙,竟显得颇有风韵。
“你好,我叫赵芳。”女人自我介绍说。
我点点头,放下包坐在她对面,“你妹妹的事怎么样了?”
赵芳眼中闪过一丝愤恨:“是她男朋友做的,就是昨天打化妆师的那个,已经被抓起来了。”
我看了看她鬓角别着的小白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说节哀顺变。
她让我点菜,服务员刚走,她就从包里拿出个纸包放在我面前。
“这是五万块,谢谢你。”
我一呆:“我没做什么,这钱……”
赵芳说:“如果没有你,我妹妹就得冤死。她是我唯一的亲人。”
我点点头,把钱收了起来,这才想到问她:“你是怎么知道我的电话号码的?”
赵芳说:“你说你是阴倌,我就打电话给风水刘,问他认不认识你。我以前找风水刘看过风水。”
我只能是又点了点头。
这个女人说话行事都透着一股子简洁干练,和这样的人面对面很容易被堵的没话说。
她问我喝不喝酒,我说我开车,她就自己要了瓶白酒。
她给自己倒了半杯,竟然一口就喝干了,只是微微蹙了蹙眉。
她也不吃菜,过了一会儿,又倒了半杯酒,喝了一口,放下酒杯说:“我听风水刘说了关于你的一些事。我想知道,你对我妹妹的死,还有没有其它看法?”
我端着饭碗,犹豫了一下说:“你妹妹生前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赵芳摇头:“她去年刚刚大学毕业,一直在我们的公司上班。她很内向,那个男人是她唯一的男朋友。”
“他为什么要害死你妹妹?”
“警察在查。”
我想了想,放下饭碗点了根烟,“照昨天的情形看,她在生前是被人作法下了邪咒,所以死后魂魄才被困束在身体里。至于是什么邪术,目的又是什么,我就说不清楚了。”
我没告诉她,如果魂魄和尸体一起被焚烧,她妹妹有可能魂飞魄散不得超生。
做阴倌这个行当,适可而止真的很有必要。
赵芳盯着我说:“你有没有办法找出作法害她的人?要多少钱我都给。”
我摇摇头:“我没这个能力。”
话音未落,一个角落忽然传来女人的尖叫声,接着就是一阵嘈杂混乱。
我抬头看过去,不由得一愣。
包房里,几个男女正慌张的跑了出来,其中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居然是桑岚!
“徐祸?!”
她也看见我了,踉踉跄跄的跑了过来。
“出什么事了?”我随口问。
“死人了!我同学死了!”桑岚脸色煞白。
她身边两个和她同样高挑靓丽的女孩儿更是手拉着手,吓得眼泪哗哗往下流。
旁边还有几个看上去三四十来岁,穿戴很土豪的男人闹闹哄哄的打着电话。
我一看这架势,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呵,这就是你早上说的同学聚会啊?”
这哪他妈是同学聚会,根本就是大款饭局。
桑岚一愣,“不是……我……”
不等她说完,我就悚然的站了起来,一把将她拉到了身后。
我急着对另一个痛哭流涕的马尾辫女孩儿说:“快放开她的手!”
马尾辫一愣,和桑岚同时向她身边的女孩儿看去。
被马尾辫拉着的那个短发女孩儿哭着哭着,眼睛居然变得血红起来,而且流出来的眼泪竟然变成了血!
“啊!”桑岚尖叫着去拉马尾辫。
马尾辫却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我连忙把马尾辫拖拽过来,拉着桑岚往后退。
这时赵芳和那几个男人也都反应过来,赵芳跟着退到了我这边,那几个男人居然大呼小叫的跑下楼去了。
短发女孩儿兀自流着血泪,愣愣的看着我们,“怎……怎么了?”
桑岚扶着马尾辫,向包房看了一眼,深吸了口气,颤声问:“玲玲,你……你没事吧?”
被叫做玲玲的短发女孩儿像是被吓懵了,下意识的抹了抹眼泪,“我……我怎么了?”
没等桑岚开口,她忽然转过身,朝着一边走了几步,两腿一弯,居然跪在了地上,然后就一动也不动了。
我过去一看,顿时一惊。
死了!
我几步跑到那间包房门口,看到里面的情形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包房的一角,一男一女背对着门口,双双低着头跪在那里,同样是一动不动。
我小心的走过去,见那男人同样是眼睛血红,瞳孔涣散,眼角流下两行猩红的血泪,显然已经死了。
再去看那个女的,看清她的面孔,我心猛地一沉,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炸了起来。
这女的竟然是刚才吓晕过去的马尾辫!
第三十节 同门
“快放开那女的!”我边往回跑边向桑岚大喊。
桑岚本来就六神无主,听我喊,居然没反应过来,愣在那里手足无措。
我跑到跟前,想把马尾辫扯开,一抓她胳膊才发觉不对。
她是人!
可包房里那个死了的女人为什么会和她长相穿戴都一模一样?
桑岚像是大梦初醒似的,小声说:“里头那个是苏媚,这个是苏妍,她俩是双胞胎。”
我去……
我眼珠子差点没掉到脚面上。
记得以前上课的时候,我的导师曾经讲过一件双胞胎吓死人的案例,当时所有人都觉得很滑稽。眼下碰上了,可真是一点都不可笑。
警方随后赶到,开始给在场的人做笔录。
我说了我看到的,留了身份电话就想走。
桑岚拉着我,非要我跟她去公安局。
我指了指那几个正接受盘问的土豪男,说有的是人陪你,然后甩脱她走出了酒楼。
赵芳跟着出来,问我上面死的人也流血泪,是不是也被下了邪咒。
我说看情形,多半是,可这种事我不敢轻易下定论。
她问我:“如果他们的魂魄也被囚禁了,你不帮他们吗?”
我回头看了一眼:“帮?怎么帮?我又能帮的了几个?”
和赵芳分手后,我先去银行把钱存了,然后去了猪鼻巷。
刘瞎子没有开设什么风水堂馆,接待客户都只在他家的书房里。
我也没给他打电话,进了巷子,见他家的院门开着,直接走了进去。
书房的窗户敞着,刘瞎子正和一个戴眼镜的老年人说着什么。
见我进来,刘瞎子指了指堂屋,“你先坐会儿。”
我来这儿纯粹是消磨时间,从冰箱里拿了罐饮料,打开电视,一边看电视一边抽烟喝饮料。
过了一会儿,刘瞎子送走那人,走了进来,脸色竟有些阴沉。
“怎么了,割B皮手术失败,需要连根切除?”我打趣他。
刘瞎子瞪了我一眼,“你嫌自己麻烦不够多?还有闲心扯蛋?”
“都已经这份上了,不扯蛋我还关起门哭啊?”我摊摊手,递了根烟给他。
刘瞎子点着烟,吸了一口,指了指大门,“刚才来的那个,是市文物局的主任周和。”
我点点头,一点也不觉得意外,风水格局和阴倌不一样,现代人多数不信有鬼,但绝大多数都认可风水格局的存在。
刘瞎子说:“周主任负责十莲塘的那件事。”
我一激灵,让他坐下说,自己也又点了根烟。
刘瞎子坐下后,冲我比出两根手指:“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靠,咱们之间还来故弄玄虚这一套?”
“兄弟,不是故弄玄虚,是让你有个心理准备啊。”
见刘瞎子神情有些凝重,我也收起了嬉皮笑脸,“先说好消息。”
刘瞎子说:“好消息就是,文物部门已经考证出来,那石棺是民国初年,当地一户姓凌的人家下葬的。”
“凌家?”我一下子想到了凌红。
刘瞎子点点头,“当时当地就凌家一家还算大户,这应该就不会错了。根据当时的县志记载,凌家下葬了棺材后没多久,凌家就举家搬走了,搬去了哪里没人知道。”
“坏消息呢?”我问。
“坏消息就是,周主任说石棺上的符文并不是普通的镇尸符,而是一种特别的符箓。他说那种符他以前见过一次,那一次符文出现,死了很多人。一句话,符很邪;在石棺上刻下符文的人,更邪。”
我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说这是坏消息了,也只有行内人知道,这消息坏在哪里,坏到什么程度。
在阴阳行当里有句话,叫‘宁和神斗,不与鬼斗;宁和天斗,不与人斗’。
道理很简单,神有神的规矩,鬼却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天有规律,人心叵测。如果有人用邪法作妖,往往比单纯的面对鬼要可怕的多。
“我貌似已经见过凌家的人了,那就是个普通女人,会不会当时是有邪门方士帮凌家造了邪局?”我试着分析。
刘瞎子摇了摇头:
“我刚才特意向周主任问符文的事,老人家干了一辈子考古工作,可以说见惯了大风大浪。可是一提到上次见到相似符文的事,脸都白了。他虽然不懂玄门术数,但也不是全没接触。他说就那次的事和他自身的感觉来说,那绝对是一种很少见,又极为霸道的符文。懂得这样邪术的人,不大可能为了利益替人画符造局。”
说着,他从口袋里拿出几张照片递给我。
我接过照片翻看,照片里的正是那天的石棺。
看了第一张照片,我就忍不住叹了口气。
照片是棺盖的内部,上面有着明显的抓挠痕迹。棺材里的人果然是被活活闷死在里头的。
再看其它照片,我竟越来越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我去,不是吧?”
刘瞎子看出我神情不对,掐了烟问:“你看出什么了?”
我又把照片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把照片甩在桌上,靠进沙发里瞪着眼喘粗气。
“你认识这些符文?”刘瞎子问。
“不认识,但我见过类似的符。”
“在哪里见到的?”刘瞎子也瞪大了眼睛。
我俯下身,指着自己的鼻子,“我画的符。”
刘瞎子一愣,随即一拍大腿:“不会吧?你和造毒凤担阳局的人是同门?”
从刘瞎子家出来,我大脑一片混乱。
我没有认真研究过道教的符箓,只是照着破书上的记载蒙事。但我并不是没见过道门正宗的符咒。
破书上的符箓和道门符咒完全是两个概念,不但天差地别,甚至还透着一股子邪异。
石棺上的符文我没有见过,破书上没有载录,但我却一眼就看出,那些符文和破书上的符箓同出一辙。
“嗡……嗡……”
我随手接起电话。
“来警局接我!”
“桑岚?”
“快点来接我!”
我冷笑:“别逗了,你那几位男‘同学’,随便哪个一辆车都超过我全副身家,用得着我去接你。”
桑岚明显急了,“你这人怎么总这么武断?就不能听人解释?赶紧过来,我还有别的事找你!”
挂了电话,我打了把方向,开向公安局。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管你是淫娃荡妇还是拜金女,你是我老板,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咯。”我嘟囔着把车停在公安局门口。
桑岚跑过来,却拉开驾驶座的车门,“下车,有人要见你。”
“谁啊?”
“下来,进来你就知道了,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带着满心疑惑跟着进了公安局,来到后楼的一间办公室。
门一打开,看见里面的人我就傻眼了:“林教授!马法医!”
头发花白的老教授拧着眉毛瞪着我:“徐祸,还真是你!”
另一个三十多岁,身材高挑,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穿着白大褂的女人转了个身,敞开大褂把一只手插进牛仔裤兜里,冲我一抬下巴,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师弟,真看不出来啊,你除了学做法医,还是个阴阳先生。来,露两手给师姐我看看。”
“你们认识?”桑岚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我狠狠瞪了她一眼,恨不得立刻就掐死她。
我没开玩笑,这操蛋女人不知道自己做了多大的蠢事……
林教授又瞪了我一眼,回头对一个中年人说了句什么,转过身边往外走边沉声说:“徐祸,你和马丽一起跟我过来!”
我阴着脸跟着往外走。
桑岚拉了我一把,小声说:“我跟他们说你不光是学法医的,还懂玄门道术,所以他们请你过来帮他们。”
我看着她纯净的眼睛,再一次有火发不出来。
马法医随意的搭住我的肩膀,却低声对桑岚说:“小朋友,你害死他了。林教授是他的导师,你的热心很可能害得他过不了心理评估,毕不了业啊!”
她撇了撇嘴,转而又冲我抬了抬下巴,“同门师弟,你好自为之啊。”
第三十一节 溜进我房间的女人
市公安局后楼的法医实验室里。
老教授指着我的鼻子怒道:“徐祸,你是我最看好的学生,可你在外面都干了些什么?我带了你三年了,你别告诉我这三年来你一直不知道法医的职责是什么!”
马丽在林教授身后冲我摆摆手,示意我别说话。这同门师姐不止一次到学校替我们客座讲习,和我算是很熟了。
林教授又训了我几句,指了指隔断的布幔:“别说我没给你机会,我现在就让你提前实习,你去给我化验死者的死因。如果化验结果不正确,你可以转科了!”
我默默地接过马丽递来的白大褂,戴上口罩和手套走到了布幔后。
对于老教授的训斥,我只感到惭愧,感觉对不起老人家的栽培。
我不能也不想对任何人说我这些年过的有多心酸,我是男人,路是我选的,无论如何我都要走下去……
半个小时后,我把血液样本放进冷藏箱,从布幔后走了出来。
“死因?”林教授捧着一个文件夹,头也不抬的问。
我说:“经过初步检验,导致死者死亡的原因是条件致病菌侵入血循环,病变产生毒素引发全身血液感染。”
林教授依旧没抬头:“你认为两个人,在同一地点、同时感染病发死亡的概率是多少?”
“不超过十万分之一。”
“三个呢?”
“是零。”
“啪!”
林教授猛地合上文件夹,拧眉瞪着我:“就你的专业来看,导致死者死亡的直接原因是什么?”
“是败血症。”
“我说的是你另外一个职业,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阴阳先生!徐阴倌!”林教授厉声道。
我抿了抿嘴,低着头不说话。
“给我你的另一个答案,徐阴倌!”林教授随手把文件夹甩在桌上。
我抬起眼,直视他的眸子:“您说过,在实验室里没有第二种答案。”
“假设性答案!”
“没有!在实验室里只有假设性分析,没有假设性答案!”
林教授瞪了我一会儿,“出去!”
我默默地的脱掉白大褂,放下这里的一切,向他深深鞠了一躬,转身走了出去。
……
“徐祸,对不起,我不知道会弄成这样,对不起。”桑岚一路都在向我道歉。
一直到停好车,我才回过头缓缓的说:“我的事和任何人无关,你不用道歉。”
“不是……我……你还能不能毕业了?”
“不知道。”
上了楼,我径直进了这两天暂住的房间。直到傍晚时分,季雅云敲门叫我吃饭才出来。
饭菜是季雅云烧的,很丰盛,而且桌上还多了瓶酒。
我拿起酒瓶看了看,笑着对季雅云说:“52度,你这是又想增加阳气了?”
“徐祸,岚岚把今天的事和我说了,是她不懂事,没考虑到……”
“打住。”
我拧开盖子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两种职业都是我自己选的,无论将来怎么样,我都不会怪任何人。”
我看了一眼跟着回来的马尾辫,又看了看桑岚:“你们科系的男同学好像比较老相啊。”
桑岚本来眼里包着泪,闻言脸一红,“你明知道那不是我同学,我本来是约了苏妍和玲玲她们,我不知道苏媚约了那些人,不信你问苏妍!”
“我信。”
我随口说了一句,喝了口酒,咂着嘴看着马尾辫苏妍。
回想起来,她和她死在酒楼包房里孪生妹妹可是把我吓得够呛。
桑岚说她们约好的一共是四个同学,现在苏媚和另一个叫张玲的同学都死了,苏妍在本地没亲人,就让她暂住在自己家里。
季雅云小心的问我,两个女孩儿是怎么死的。
想起下午在实验室里的化验,我皱了皱眉,一口把杯子里的酒喝干,“我帮苏媚做了初步化验,死亡原因是败血症急性发作,导致心脏骤停猝死。”
“败血症?”桑岚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我点点头,下午林教授让我检验的尸体正是苏媚。
“那玲玲和那个男的呢?也是败血症?”桑岚问。
我说:“我没有帮他们化验,但是从表面上看,三个人的死亡原因应该是一样的。”
见苏妍两眼红肿,整个人都木了,我示意桑岚别再继续这个话题。
我想起赵奇失踪的事,给季雅云也倒了半杯酒,自己又倒了一杯,抿了一口,问她:“你们和林寒生是什么关系?”
季雅云说:“岚岚的爸爸和寒生是二十多年的老朋友,岚岚在这里读书,我过来陪她,寒生一直都很照顾我们。”
桑岚说:“小姨出事以后,我就去找林叔叔帮忙,他把我当亲女儿一样,到处帮着托关系想办法。那个游龙……他和我们一样,也是被骗了。”
“他是干什么的啊?”我问。
桑岚说:“他和我爸一样,都是做地产的。”
我去,现在我有点相信她说事先不知道中午是大款饭局是真的了。
在国内房地产绝对是最赚钱的行业,房地产老板的千金,实在没理由去傍大款。
我又问了一些关于林寒生的事,感觉不出有什么不寻常。
因为公安局的事,季雅云觉得很抱歉,一个劲让我多吃菜,还陪着我喝了一会儿酒。
如果不是有企图,和女人喝酒是最没意思的,想起刘瞎子说的话,我让她们吃完饭早点休息,明天上午去凌红家看看。
下午的事着实让我觉得心烦,本来还想着给段乘风打个电话,这一来什么心情都没了。
我没让季雅云多喝,自己却郁闷的喝了半斤多,胡乱洗漱了一下,回屋就睡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忽然觉得不对劲。
这一翻身,怀里居然多了个人!
这人的身体很软,很暖,我能感觉出,这是个女人,而且没穿衣服。
这套房子里就两个女人,难道说……
想到季雅云晚饭时喝完酒酡红的脸颊,我身体不由的火热起来。
女人柔滑修长的手臂像蛇一样缠住了我的脖子,很快,像八爪鱼一样贴在我身上,不住的亲吻着我的脸、脖子、胸口……
我确认这应该是季雅云,只有她那样成熟的女性才会这么主动热烈,拥有将男人融化了的激情。
她的嘴唇蜻蜓点水似的回到了我的脸颊,两人相拥着,就要进入最后一个步骤。
可是,就在她温润的嘴唇贴上我的嘴唇,柔软的小舌试着叩击我牙关的时候,我忽然被一股腥臭刺鼻的焦糊味熏的脑仁一麻,整个人都清醒过来。
我猛然推开怀里的女人,打开了床头灯。
看清女人的样子,我吃惊的瞪大了眼睛。
居然是苏妍!
她的辫子早已解开,柔顺的长发披散,媚眼如丝的再次张开双臂向我抱了过来。
她本就青春靓丽,此刻更是带着一股让人难以抵抗的魅惑。
然而,我却无论如何都难再有激情。
刚才从她嘴里闻到的味道我这些天已经不止一次闻到过了,那是烧尸的味道!
苏妍像是着了魔一样,无论我怎么推拒,都不断的纠缠过来,甚至主动卑微的屈膝跪在床上想要对我……
我满心疑惑,不敢再和她消磨,再一次用力推开她,抓起衣服跑出了房间。
看看时间,凌晨两点。
再看看桑岚和季雅云的房门,都关着。
苏妍不是和桑岚睡一起的吗?怎么跑到我屋里来了?
她可是刚死了妹妹啊。
不是说一胎双生的双胞胎比普通的兄弟姐妹感情要深得多,她妹妹白天刚死,晚上她就跑进陌生男人的房间……
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回想苏妍刚才的样子。她的眼神有些涣散,只有迷离和媚惑,给人的感觉好像有点神志不清,像是喝醉酒又或者吃了药一样。
我猛然想起来,那天上午来桑岚家,她也是忽然抱住我,主动的和我亲热,那时她的嘴里,也有着相同的烧尸味!
第三十二节 九世童子
早上醒来,季雅云诧异的问我怎么没回房间睡。
我从沙发上起来,往自己的房间看了一眼,正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说,桑岚的房门打开,她和苏妍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苏妍看了我一眼,依旧是昨天那副麻木悲伤的表情,就好像昨晚的事没有发生过一样。
我走到自己的房间门口,开门一看,床上只有一片凌乱。
吃早饭的时候我忍不住问桑岚,昨天晚上睡得怎么样。
她说不怎么好,做了一晚的噩梦。
我又问苏妍,她摇了摇头,没说话。
看眼神,她好像真不知道昨晚来过我的房间。
我却能肯定,昨晚那个就是她,因为我在一开始的时候,就难以自已的在她白皙修长的脖子里种了颗‘草莓’,那红印就在她脖子里。
吃完早饭,桑岚说要和苏妍去公安局。
我把两人送到公安局,带着季雅云去找凌红。
路上我问季雅云,桑岚之前有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经历。
她说没有,说桑岚其实是个很乖的女孩儿,虽然性格有些泼辣外向,却从不做出格的事。
她问我桑岚被子母凶纠缠是怎么回事。
我说让她先别问,一码事归一码事,别掺和在一起,不然只会越来越纠缠不清。
季雅云试着又给凌红打了个电话,放下手机,不无担忧的说还是没人接电话。
凌红家在老城区的一个老式住宅小区里,离影楼只有十分钟不到的车程。
“她家的家境怎么样?”我边上楼边问季雅云。
季雅云说:“还行吧,她和方刚是大学同学,方刚家里挺趁钱的。小红的摄影作品得过大奖,很多单位争着请她做摄影师。她很早以前就想开影楼,所以没换房,把钱存下来开了现在的影楼。”
“对了,她和方刚都是本地人吗?”我问。
“不是,方刚是本地的,小红和我一样是苏州人。”
苏州人?
我正想再问,楼上忽然传来一阵沉重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戴眼镜的青年背着一个人急匆匆的从上面跑了下来。
“关飞!”
季雅云看着这人一愣,看清他背着的人,惊呼起来:“小红!”
青年满头大汗,边往下跑边气喘吁吁的说:“红姐割腕了,快……快去医院!”
我这才看清,凌红的两只手腕上都胡乱裹着染血的布。
我和季雅云跟着跑下楼,帮着把凌红抬上车,把凌红送到了医院。
手术室外,季雅云不停的抹眼泪。
我也只能安慰她,劝她往好的方面想。
医生从手术室出来,说还好送来的及时,再晚一点人就抢救不过来了。
凌红被送进病房,没多久,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来到病房,没进门就先哭了起来。
季雅云说这女孩儿叫齐薇薇,是影楼的化妆师。
之前把凌红背下楼的叫关飞,以前是影楼请的司机,后来跟着凌红学摄影,算是凌红的徒弟。
我问她凌红在本地还有别的亲人没有。
她抹着眼泪说,凌红上大学的时候父母就因为一场车祸去世了,现在除了一个姐姐在国外,根本就没有亲人。
凌红醒来以后,季雅云抱着她,连同齐薇薇都哭成了泪人。
我看不了这场面,就去楼梯间里抽烟。
“你是云姐什么人?”一个声音突兀的问道。
我回头一看,见是关飞,边拿起烟盒抖出一根递过去,边说:“我是她的朋友。”
关飞接过烟,掏出一个打火机“叮”的弹开了点着火。
他抽了口烟,吐着烟叹了口气,“我就知道红姐一个人撑不住,才让薇薇陪着她,这个二货,居然一大早跑出去买什么新手机。幸亏我早上过来,不然红姐她……唉……”
或许是因为学科专业,我留意观察了他一下。
这是个看上去很阳光的青年,年纪应该比我大不了两岁,戴一副黑框眼镜,身材算是比较高大的。
“你在影楼干多久了?”我随意的问。
“影楼还没开业,红姐就已经雇我做司机了。红姐是好人,对我特别好。她说我还年轻,给人开车没前途,教我摄影,她就像我亲姐一样。”关飞抹了抹眼角,又用力抽了口烟。
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问:“去莲塘镇拍照那次,你也去了?”
他一愣,眼珠微微一转,说:“去了啊,那一次我和红姐、薇薇,还有方哥都去了啊。”
“你们只去过莲塘镇一次?”我快速的问。
关飞又一愣,夹着烟的手停顿在嘴边,抬眼看向我。
他嘴唇动了动,刚想说什么,楼梯下面忽然传来一声怪叫:“我靠!”
我刚要转头看,就被人一把抓住了手腕。
“快跑!”
那人在我耳边喊了一声,不由分说就拉着我往下跑。
跑到下一层,顶开安全门跑上走廊,他才松开我,两手扶着膝盖,弯着腰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我看清他的样子,脱口道:“是你!”
这人居然是曾经和我住过同一间病房的窦大宝!
窦大宝喘了会儿粗气,直起腰咧着嘴瞪着我:“我救了你一命,你可得好好报答我!”
我见他右手还夹着半截烟,抢过来在一旁的垃圾桶里按灭。
“你怎么在这儿?刚才那是什么意思?”我疑惑的问他。
看着走廊上穿梭往来的人,窦大宝拧了拧脖子,错了错满是胡子的下巴,抬手搭住我肩膀:“哥们儿,你时运低,撞上鬼了!”
我眼皮一跳:“什么?”
窦大宝左右看了看,靠近我低声一字一顿:“我有阴阳眼,能看见鬼!你刚才被鬼缠上了!”
我一愣,和他对视一眼,皱着眉头把他的手推开。
我对窦大宝的印象真不怎么好,或者说,我对胡须茂盛的人有特殊的偏见,总觉得他们不刮胡子就是因为懒,看见大胡子就觉得有点脏。
窦大宝年纪和我差不多,却是个络腮胡子,也不知道几天没刮胡子了,半张脸都毛扎扎的,看上去十分的邋遢。
关键这小子不是一般的好色,而是又色又俗。
那会儿同住一间病房的时候,他就一直问桑岚是不是我老婆,季雅云是我丈母娘还是我姨姐,甚至偷偷问我有没有母……女……双……飞……
“你怎么回事啊?”我推开他再次搭过来的手。
他愣了愣,脸色一冷,露出不屑的笑容:“徐祸,作为一个普通人,你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我可以理解。但是既然遇上了就证明咱们有缘分。我就得提醒你一句:你被鬼缠身了!”
我艹……
作为一个阴倌,被一个人指着鼻子告诉我:你被鬼缠身了。
我怎么觉得像是有人堵着鲁班的家门,跳着脚冲里面骂街,说他不会做木工似的?
窦大宝似乎看出了我的不屑,翻了个白眼说:“你还别不信,算命的能骗你一时,那是为了骗你的钱。我骗你图什么?莲塘镇开发,我家里可刚拆迁。”
我一愣,反搭住他的肩膀:“大款哥,你刚才说那话什么意思啊?”
窦大宝一甩肩膀把我顶开,斜眼瞪着我:“你信不信邪?”
我犹豫了一下,点点头:“信。”
窦大宝又横了我一眼,却往我身前凑了凑,压着嗓子说:“你小子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传说中的九世童子身?”
“什么?”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个窦大宝,该不会是精神有问题吧?
窦大宝又四下看了看,凑过头低声问:“你信不信这个世界有鬼?信不信我有阴阳眼?”
“信。”
我点着头,心里却已经下了定论:丫是傻13。
窦大宝忽然一把搭住我肩膀,把我搂到他身前,在我耳边一字一顿的说:“你小子一定是九世童子转世,不然怎么会抽根烟都有一大堆的女鬼缠着?!”
第三十三节 窦大宝
九世童子转世……
我有一种想吐血的冲动。
我虽然算是穷困潦倒,但也是个正常男人,童子……好像早在高中的时候给了某人了。
再看窦大宝,偏偏一脸的严肃认真,摆出一副要和我深入探讨的样子,真的很让人无语。
“你转到这家医院来了?”我试着岔开话题,我有点怀疑眼前的这个家伙住院不是因为身体有病,而是精神有问题。
“嗯,你出院第二天我就转过来了,这里的肾脏科最出名,我老子托关系好容易才帮我排上床位的。”窦大宝点着头说。
我好像记得他住院的确是因为肾病,难不成是尿路感染到脑细胞了?
“你真不相信我能看到鬼?”窦大宝瞪大眼睛小声问我。
我皱了皱眉,回头往楼梯间看了一眼:“鬼在哪儿?”
窦大宝声音压的更低:“就在楼梯间,你抽烟的时候至少有七八个女鬼围在你身边。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恨不得要把你大卸八块的样子。”
见他说的认真,我心里还真有点含糊了。
见一个小护士走过,我指了指窦大宝:“护士小姐,麻烦你帮忙看下,我朋友是不是发烧了?”
“哦,他几号房的?”小护士停下来,转头看着窦大宝。
我趁机将她一根长头发绕在了手指上。
小护士问清窦大宝的病房号,说等会儿就过来帮他量体温,然后走向了护士台。
被我绕在手上的头发自然被扥掉,她没有丝毫察觉。
“你在搞什么鬼?你以为我是神经病啊?”窦大宝拧着眉毛瞪了我一眼。
我不置可否,把那根女人的头发在手指上绕了一圈又一圈,最后打了个结,蘸了些口水黏在了左边的眉毛上。
窦大宝眼睛一亮:“压倒眉,开鬼眼!你懂阴阳术?”
我走进楼梯间,沿着楼梯向上走。
关飞已经不在了,刚才两人抽烟的地方连个鬼影都没有。
我一把扯下那团头发丢进垃圾桶,我也是瞎了心了,居然信了这小子的鬼话。真要是时运低到被七八个女鬼缠着,那还用得着开阴眼嘛。
“咦,不对啊,照理说,如果那些女鬼想害你,她们就应该一直跟着你才对。怎么现在不见了?”窦大宝挠着头自言自语。
我这会儿已经没脾气了,想起之前听他说十莲塘的事,摸出烟盒给他发了根烟,自己也点了一根。如果不是他,季雅云的事到现在也没有眉目,我不喜欢欠人情。
窦大宝深吸了口烟,仍是喃喃自语的说:“不是缠着你,那就是缠着刚才那个四眼了,难道他才是九世童子转世?”
“你看到鬼,我们有两个人,你为什么只拉我走?”我觉得有点好奇。
“我又不认识那个四眼。”窦大宝理所当然的说。
我满心信服的点了点头,这家伙虽然恶俗,但心眼直,如果不是神神叨叨的,倒是个能结交的朋友。
“你会开鬼眼,这么说你相信有鬼了?”窦大宝兴致勃勃的问。
我只好又点了点头。
窦大宝也点点头,抽了口烟,眯起眼睛吐着烟圈:“你都见过哪些鬼?吊死鬼和水鬼见过吗?”
见他一副行家深入探讨的样子,我一阵无语。
这时,一个穿着病号服的老人从门外走了进来,我和他连忙让到两边。
“谢谢。”老人点了点头,沿着楼梯向下走去。
抽完一根烟,窦大宝问我来医院干什么。
我说我陪朋友来看病人。
他牛眼睛一亮,问我是陪哪个朋友,是大美女还是小美女?
我笑笑,不打算再和这个憨货扯蛋,刚想出去,走廊上忽然传来一阵呼天抢地的哭声。
窦大宝脸色忽然一变,拉着我就往外走。
来到一间病房外,看着里面围着病床哭成一片的人,我猛一激灵。
透过攒动的人头,病床上躺着的居然就是刚才下楼的那个老人。
“你真的能看到鬼?”我惊魂未定的问窦大宝。
窦大宝咧咧嘴:“现在你相信我有阴阳眼了?”
我刚要说什么,他忽然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
我吓了一跳,连忙转身看。
“呀!”
转过身我就和一个女人撞了个满怀。
“徐祸?”
和我撞上的居然是季雅云。
我看看她,再回头看看窦大宝,感觉有一百只草泥马排着队从我胸前路过。
这狗日的,还以为他看到了什么恐怖的情景……丫这是看见美女一秒钟变猪哥了!
见季雅云神情还有点恍惚,我问她凌红怎么样了。
她说凌红现在情绪稳定了些,睡着了,齐薇薇和关飞陪着她呢。
想起关飞刚才抽烟时的表现,我呆了呆。
季雅云说:“徐祸,我下午还想再陪陪小红,我们先去食堂吃点东西吧。”
“哎呀,到饭点了,一起去吧!这里食堂的饭菜没油水,我请客,咱去外面的菜馆吃!”窦大宝诈尸似的大声说道。
我这几年除了学校食堂就是医院食堂,对食堂饭早就不怎么感冒了,就说去外面吃。
三人来到医院外的一家小川菜馆。
一坐下,窦大宝就熟络的对菜馆老板说:“大盘回锅肉,椒香辣子鸡,水煮肉片,炸泥鳅!”
我瞠目结舌的看了看他身上的病号服,半天才反应过来:“听说你是肾病,你点的这些东西有哪一样是你能吃的?”
窦大宝眼睛一翻:“难得我老爹老妈没在医院,我还不能放纵放纵了?”
我哭笑不得,拿过菜单点了两个清淡的素菜。
“你懂阴阳术,吃斋?”窦大宝问。
我摇摇头,看了一眼季雅云说:“她是南方人,吃不惯辣。”
饭菜上来,窦大宝死活拦不住的要了两瓶啤酒。
我看一时半会儿走不了,就硬抢了一瓶过来。
我给季雅云倒了杯啤酒,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对已经开始大吃大喝的窦大宝说:“哥们儿,你这个病还不忌口,这是花样作死啊。”
窦大宝把一大嘟噜回锅肉片塞进嘴里,端起啤酒和我碰了碰,含糊的说:“偶尔一次,没事儿。”
偶尔一次……菜馆老板看你那眼神都特么跟看亲儿子似的了,还偶尔一次。
我吃了一会儿,见季雅云没怎么动筷子,就拿起她的筷子往她碗里夹了些菜。
“你这样可不行,不吃不喝哪来的精气神?”
“谢谢。”季雅云勉强笑了笑,接过筷子却仍是没怎么动。
我把窦大宝剩下的半瓶啤酒抢过来,和她碰了碰杯,对瓶吹了一口,说:
“凌红只是一时想不开,自杀过一次,就不会再有轻生的想法了。”
季雅云点点头,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我让她多吃菜。
过了一会儿,我问:“那个关飞和凌红到底是什么关系?”
季雅云一怔,“他就是小红的徒弟啊,平常拍外景都是他开车的。”
见我摇头,她微微皱了皱眉:“你该不会以为他和小红有什么吧?”
我赶忙摇头,“不是那个意思。你也知道我是学什么专业的,我就是觉得这个人有点奇怪。”
“你是学什么专业的?”窦大宝插口问。
我说:“学医的。”
窦大宝又瞪起了牛眼:“你觉得那个小四眼有病?什么病?精神病?”
我再次对他无语。
我想了想,觉得现在不适合跟季雅云多说,就跟窦大宝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我问他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有阴阳眼的。
阴阳眼分两种,一种是先天的,一种是后天的。如果是先天阴阳眼,那这个人的体质就一定偏阴,应该很容易招惹灾祸。
窦大宝的回答让我再一次大跌眼镜。
他居然说他是转院以后才发现自己是阴阳眼,能看见鬼的。还说终于弄明白从小到大身边的人都说他脑子有问题了。
那是因为,他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当他和那些‘人’友好的打招呼的时候,在别人眼里就是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我听得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这小子不光是个花痴色胚,还是个糊涂蛋。
“你是怎么活这么大的?”我终于还是忍不住问。
季雅云在桌子底下拉了我一把,“别瞎说。”
我挠挠头,我是真想不明白,照窦大宝的说法,他是天生阴阳眼,就是所谓的阴人。按理说阴人最容易招惹鬼祟阴魂,而他却稀里糊涂的和鬼打了二十几年的招呼……
窦大宝听明白我问的意思,也是直抓头皮:“我一直都分不清哪些是人,哪些是鬼,一直都感觉身边的人都很和善啊,也没有什么鬼想害我。”
“对了!”他忽然一拍巴掌,“要说恶鬼,在楼梯间里我是第一次见到恶鬼。当时那些女鬼围着你,那样子就是想害你,再不……再不就是要害那个小四眼。”
听他又说起楼梯间里的女鬼,我顿时皱起了眉头。
之前当他精神有问题,现在知道他真有阴阳眼,那可就两说了。
我正式做了阴倌,比普通人容易招惹阴晦不假,可也不至于抽根烟就被七八个女鬼围上啊。
再说了,我用血符柳叶开了阴阳眼还不到三天,应该还没失效呢。
如果被七八个女鬼围着,我不可能看不到啊……
第三十四节 尸油
窦大宝属于那种思想和行动都天马行空的人,跟他在一块儿根本没办法集中精神想一件事。
他坚持要和我互留电话,说是交个朋友。
虽然知道他动机不纯,可我还是和他交换了号码,因为我开始有点喜欢这个有点缺心眼的大胡子了。
吃完饭回到病房,关飞已经离开了,说是去打理影楼的事。
见季雅云又在陪着凌红掉眼泪,我也忍不住一阵唏嘘。
“喝点水吧。”齐薇薇用一次性杯子倒了杯开水给我。
“谢谢。”
我仔细打量着这个女孩儿,她年纪应该和我差不多,圆圆的脸,大大的眼睛,说话的时候左边的脸颊上时不时露出浅浅的酒窝。
她是影楼的化妆师,这会儿却没有化妆,而且哭得两只眼都肿了。
我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凌红和方刚都是丁克一族,没有要孩子,方刚有一份很体面的工作,凌红带着两个志同道合的小朋友,把影楼开得有声有色。
这或许是很普通的生活,却是我梦寐以求的生活。
可随着方刚的死,凌红的天已经塌了。不知道要过多久,她心里的创伤才能被时间治愈。
想到方刚,我忽然生出一个想法。
刘瞎子可是说过,百年后红袍喜煞破出,如果没有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女人和她换命,她就会杀光当年将她活埋的那户人家全家。
方刚出车祸,会不会就是红袍喜煞搞的鬼?
我想了想,还是出去给段乘风打了个电话。
既然是蹭脸皮,我索性把红袍喜煞的事和桑岚的事直接在电话里说了一遍。
段乘风让我等一会儿,听声音,他像是把电话放到了一边。不一会儿我就听见那头似乎响起拨算珠的声音。
段乘风拿起电话,居然先叹了口气。
“唉,也合着这娘俩多灾多难,如果不是找上你,两人怕是都已经没命了。”
我感激的说:“段前辈,真是太劳烦您了。”
我没想到他会又替两人起卦,铁算盘一动,钱可是比银行的提款机来的还快。
段乘风在电话里说:季雅云的确是被人陷害,虽然不知道陷害她的是什么人,却可以肯定对方是深具法力的。
接下来他的话,让我一阵惊悚过一阵。
对于季雅云,他只说了一句话:“如果过了今晚她还没有按照我写给她的方法去做,过了今晚,她命格难改,必死无疑。”
说到桑岚的事,他的声音变得冷然起来:“你已经替她改了命格,承担了大部分的祸患,如果她不知自爱,继续错下去,不光是她活不了,你也会被她连累害死。”
我吓得一哆嗦:“段前辈,她到底是什么情况?缠上她的究竟是不是子母凶?还有……我没有帮她改过命啊,我根本就不会命理算术。”
段乘风略一沉吟,说:“你看看你左手的虎口,有什么?”
我连忙抬起左手,一眼就看到虎口的位置,那道既像爬虫,又像炸裂闪电的疤。
“有道疤对不对?”
段乘风吸了口气,说道:
“上次我就看到你那道疤了,那不是普通的疤,而是被凶煞侵蚀后留下的印记。那时桑岚应该刚被凶煞侵袭入体,过了那晚子时,命就不是她自己的了。你或许是无意,但偏偏机缘巧合和她有了连触,而且是通过某种法器相连。那凶煞被法器威力激发,应该当时就想要你的命,可你的身体……你居然硬是依靠天命扛住了凶煞侵害,还在手上留下了那道火雷纹。小子,你的命到底是有多硬啊?”
“火雷纹?”我看着手上的疤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
段乘风说:“天地有天地之相,众生万物也都各生各相。疤痕、胎记也各有说法。无论是先天的胎记,还是后天除之不去的疤痕,都会反映出一个人运势。你或许没听说过,在印记相学中,有五福三煞一说。五福就不说了,三煞乃是鹤唳痣、水眼纹和火雷纹。这三样如果是先天就带有的,一出生全家死绝,注定天煞孤独终老。如果是后天……”
说到这里,他话音忽然一顿,“我不敢算你的命,就是因为我没见过有扛得住三煞印记的人。既然能扛住火雷纹,说明你自身的命格与众不同,我要算出你的命格,必定遭天打雷劈。”
我正满心纠结的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话题忽然一转,问:“那个桑岚身边最近是不是有人死了?”
我一愣,忙说:“是,死了三个了,都是……”我把酒楼里死人的情形说了一遍。
电话那头算盘珠响了一下,段乘风沉声说:“不对,是四个,三女一男。”
“四个?”不知道怎么着,我一下子想起了那天在火葬场见到的赵芳死去的妹妹。
“不止四个,应该还会有更多的人和她们一个死法。”段乘风语不惊人死不休。
“你知道她们是因为什么死的?”我问。
段乘风冷哼了一声,“那些人的死也和你的火雷纹有关,之所以会死,却是因为不知自爱。徐祸,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如果不知自爱,乱搞男女关系,就算命再硬,下场恐怕也会和她们一样。”
我去,怎么说着说着还扯上作风问题了?
我一头雾水的问:“那些人的死和不知自爱有什么关系?”
段乘风又是一声冷哼:“本来我也不能轻易算到整件事,是你的火雷纹给了我提示。那个桑岚应该是有一个圈子,利用南洋邪术助兴,做男女之间的苟且之事。他们却是没想到,会惹上子母火凶这样的凶煞。”
“南洋邪术?”我彻底懵了。
段乘风顿了顿说:“看来你是没听说过,在南洋一带流传的降头术中,最普遍也是最让人不齿的,就是利用尸油来达到男女苟且的目的。死了的那些人应该就是利用尸油来寻欢作乐,却没想到他们用的尸油是由一个怀胎足月的孕妇烧制的。”
我浑身如坠冰窖,只有心尖上燃烧着怒火。
妈的,还以为是恶鬼害人,没想到居然是自取其祸。这些个狗男女,不光把自己的命玩进去了,还害老子留下这该死的印记!
挂了电话,我回到病房,拉着季雅云就往外走。
直到上了车,才稍许冷静了些。
“徐祸,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出什么事了?”季雅云关切的问。
电话震动,我看了一眼屏幕,是桑岚,顿时又火冒三丈,直接挂了电话,一路开回了季雅云家里。
见我收拾行李,季雅云有点慌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忽然要走了。”
我把几件衣服塞进包里,把包扛在肩上,走出客厅转过头对她说:“桑岚的事我不准备再管了,至于你……”
我语气缓和了些,“今天晚上就按照段乘风教给你的方法去做,就能保住你的命。然后再去找别的阴倌或者道人帮你彻底解决了红袍子就行了。”
“段乘风?”
季雅云愣了一下,忽然一跺脚,前所未有的果决:“那绝不可能,我宁可死!”
我也一愣:“宁可死?”
季雅云没来由的脸一红,“总之我不可能按照那张纸上的方法去做。”
“那张纸在哪儿?”我不由得好奇起来。
季雅云咬了咬嘴唇,“被我撕了,丢了。”
话音刚落,大门一开,桑岚和苏妍走了进来。
“徐祸,你怎么不接我电话啊?”桑岚边问边把包和一袋子菜放在桌上。
苏妍两眼红通通的,显然又哭过。
一见这两个女人,我积压的火气又顶了上来,“你他妈以后别给我打电话,你的事我不会再管了!”
见我发火,三个女人都吓了一跳。
季雅云想拉我,被我一把甩开。
我背着包要走,反应过来的桑岚快走几步拦在我面前,瞪着杏核眼道:“你发什么神经?我怎么得罪你了?”
我气极反笑,“呵呵,你没得罪我,但你把我害苦了。”
桑岚神情一黯:“是不是你不能毕业了?”
“呵呵,我能不能毕业不要紧。我本来不喜欢也不想骂人,可临走我还是得给你句忠告:你他妈的要是再不知自爱,再犯贱,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
“啪!”
桑岚一个耳光抽在我脸上,“你胡说什么?你凭什么骂我?”
“岚岚!”季雅云急着上前想把她拉开,桑岚却是绝降的不肯挪步。
见她红着眼和我对峙,我冷冷一笑,就往外走。
她忽然像是发怒的母豹子一样,猛地用肩膀顶住我胸口,用力把我往回顶。
我脚下一个不稳,居然被她顶翻在地上。
“你不把话说清楚,哪里都不许去!”桑岚发飙的过去把防盗门反锁了起来。
我躺在地上喘了半天粗气,听她理直气壮,一个翻身坐了起来。
“好,你想知道你为什么会被鬼缠身、你同学和那个男人为什么会死对吧?”
一直没敢开口的苏妍忍不住插口:“你不是说我妹妹是败血症突发死的吗?”
我冷眼看着她,“你不知道你妹妹怎么死的,可你应该能想到,她为什么会和那个男人一起死,还有那个张玲,为什么这么巧和她们一起死,你一定想得到!”
第三十五节 尸油(2)
见苏妍皱着眉头看着我,我点点头,“我再提醒你一下,你记不记得你昨天晚上你做过什么?”
苏妍的脸竟然微微一红,但随即很快变得煞白,完全没了血色。身子摇晃了两下,居然一下子晕了过去。
季雅云慌张的找来白花油,给苏妍抹在鼻下和太阳穴上。
苏妍醒了过来,却睁着眼睛失神的看着天花板,默默的流眼泪。
季雅云走到我面前,说:
“徐祸,这些天你为我和岚岚做的一切,我们都很感激。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忽然这么激动,就算你不管我们了,也应该跟我们说清楚这是因为什么吧?”
我实在不想再多待下去,指着桑岚的鼻子气道:“还不是因为贵圈太乱?男欢女爱没问题,可你们什么不好玩,居然玩尸油?”
“尸油?”桑岚和季雅云同时瞪大了眼睛。
“对,尸油,尸体烧出来的油!桑岚,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尸油是用来干什么的?”
桑岚明显整个人都惊呆了,愣愣的看了我一会儿,居然问我尸油是干什么的?
沙发上的苏妍忽然嘤嘤的哭出了声,“为什么会这样,他们只说那是拿来助兴的,没说会死人啊!”
“助兴?助什么兴?”桑岚错愕的问。
苏妍却只是哭,不再开口。
我仔细看了看桑岚的神情,居然只有茫然不解。
我试探着问:“你该不会真不知道尸油是用来男女之间做那回事的吧?”
桑岚呆了呆,像是才反应过来我说的‘那回事’是指什么,几步走到沙发旁把苏妍拽了起来。
“你和苏媚、张玲她们对我做了什么?你们自己又做了什么?”
苏妍低着头,断断续续的哭着说:
“你也知道我们和张玲家都不富裕,那些男人肯出钱,我们就……那天在KTV朱安斌拿出一个瓶子,说是抹在脖子里就能助兴……我也是事后才知道,那是他让人从泰国带回来的尸油。”
桑岚脸色灰白,浑身颤抖着问:“你们对我做了什么?”
苏妍越发哭的厉害:“你不肯和朱安斌他们吃饭,朱安斌就让我把尸油倒进饮料给你喝下去。我和妹妹不肯……他就让张玲去做……”
“啊!”
桑岚发疯似的冲她尖叫起来。
恰巧这时,苏妍的手机响了。
电话是她父母打来的,听说苏媚出事,老两口连夜乘火车赶了过来。
讽刺的是,桑岚再不愿意见这个‘好同学’,而是由我作为补偿对她的误会,和季雅云一起开车把苏妍送到了父母身边。
把苏妍送走后,我让季雅云陪着桑岚,提着菜进了厨房。
不大会儿的工夫,就……就端了一个电火锅出来。
我不是不会做饭,相反,以前姥爷在的时候,他天天下地种田,饭菜都是我做的,我手艺还不错。
但是上大学以后我就没条件开伙做饭了。手艺生疏,再加上也没心情,就不如吃火锅。
作为医科生,我本来只会在和朋友聚会的时候喝一点酒,可这一晚我又开了一瓶白酒。
一边喝酒,一边吃着火锅,品味我这操蛋的人生。
我又倒了杯酒,一直呆愣失神的桑岚忽然把酒杯抢过去,一口气喝干,然后剧烈的咳嗽,眼泪鼻涕一起呛了出来。
好容易缓过来,她直勾勾的盯着我问:“我以后会怎么样?会和苏媚她们一样、会死吗?”
我摇摇头,只能说我不懂降头,不知道她会怎么样。
我重新拿了个杯子,给自己倒了杯酒:“不过你不用担心,你中招的那天刚好我倒霉,成了你的挡箭牌。要死的话也是我先死。”
我把左手的火雷纹给她看,转述了段乘风的话,说这就是证据。
“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不用说对不起,还是那句话,路是我选的,我不会怪任何人。”
季雅云问:“苏妍昨天晚上和岚岚睡一起,她做什么了?”
“她昨天半夜跑进我房间,要和我那个那个,还很热情呢。”
“然后呢?”桑岚的酒量明显不咋地,一杯酒下去,看什么都是直勾勾的。
我指了指沙发,“然后我就做厅长了。”
“你这么老实啊?”桑岚问。
我和她对视:“我能考上大学,能看见将来,是我姥爷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辛劳了十九年的结果。我不想因为自己蠢,对不起他老人家的养育之恩。”
“你父母呢?”桑岚问。
“我没有父母。”我说的果断坚决。
桑岚似乎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题,夹了一筷子菜在盘子里:
“有件事我一直想说,但是没好意思说。那个朱安斌每次给我打电话,我都会觉得很不舒服,好像他每次打给我都会有怪事发生。最吓人的一次就是那天我们从齐天县回来的路上,害你撞车。可……可我那天确实见到河里有个穿白裙子的女人。”
我摇摇头:“那次不算吓人,最吓人的应该是前一晚在宾馆的时候。”
“那天晚上朱安斌给你打电话了?”季雅云问桑岚。
桑岚的脸没来由的一红。
我说我虽然不懂降头术,对臭名昭著的尸油却是有耳闻的。一些特别的尸油,抹在身上,比任何一种C情药物都要猛烈。
知道桑岚的确不清楚尸油的事,而且和苏妍她们不是一路人的时候,我就大概想明白了之前的一些细节。
虽然不清楚原理,但可以肯定,在桑岚被骗喝下滴了尸油的饮料后,一接到某人的电话就会起反应。
在齐天县宾馆那晚,我开始在浴室外听到的那种声音,应该就是桑岚接到某人电话后不由自主的反应。
听我一说,季雅云咬牙切齿的拿起电话,说要报警。
我让她别费劲,警方不会接受这种报案,更何况根本就无凭无据。
看着季雅云气恼的样子,我一下子又想起段乘风在电话里说的话,猛地激灵了一下,酒意去了三分。
“别说她的事了,还是说你吧。我下午给段前辈打过电话,他说你如果不按照他教给你的方法去做,过了今天晚上你命格定下来,会死的。你还是按他说的法子做吧!”
季雅云居然瞪了我一眼,说:“这件事谁也别提了,我说了,我宁可死也不会那么做。”
我越发觉得奇怪:“段乘风是出了名的死要钱,但他的铁算盘也是真材实料。他帮你趋吉避凶,你为什么不按他说的做啊?”
季雅云只是坚决的说她不会去做,却一直不肯说明原因。
一夜无话。
早上,起床后我忍不住问季雅云,问她有没有按照段乘风说的法子去做。
她瞥了我一眼,脸微微有些泛红,坚决的说没有。
我心一阵下沉。
大姐啊……我特么就快开学了!
能不能配合一下,先帮我解决一头再说?!
我几乎抓狂的,想要问她为什么不按照段乘风的话去做,手机却先一步震动起来。
我一看屏幕上显示的称呼,顿时浑身一紧。
我接起电话:“喂,丽姐。”
电话是马丽打来的,她用一贯玩世不恭的口气说:“小师弟,不用怕,不是教授让我来判你死刑的。”
“那是……”我依然忐忑。
“来市局,我等你!”马丽忽然严肃起来。
“丽姐……为什么啊?”我问。
马丽大声说:“我说我约你来总局K歌、打啵、上床,这个理由够不够?”
我:“……”
“徐阴倌,现在有位美女正哭得昏天黑地,说只有你才能替她解释发生了什么。你不来,她就不接受她妹妹的死因鉴定,她全家人都在闹,我能怎么办?我只好打给你咯。”
第三十六节 命案
见我阴着脸挂了电话,桑岚问我怎么了。
我说没事,我已经没有责怪任何人的力气了。
来到市公安局,找到马丽。
她拧着眉头瞪着我,问我是不是不想毕业了?
我说我苦熬苦等的不就是毕业以后有份编制内的工作嘛。
她头一次对我发火:“你做阴倌的事被林教授知道了,还不收手?现在被那帮人一闹,你徐祸的名字已经在局里响当当了,就算林教授肯放你一马,你觉得哪个局的实验室敢用你?”
我掂起一只脚蹭着地板,涎皮赖脸的说:“那我就跟师姐你混呗。”
“滚蛋!”马丽气笑了。
她现在是总局的主任法医官,是林教授最得意的弟子。我能认识她,并且还这么熟,也是因为林教授把我介绍给她,目的是让她关照我。
老教授用心良苦,我却……唉……
我问马丽,不是说有美女要见我嘛,怎么又变成一帮人在闹了。
马丽瞪了我一眼,说你自己心里没数?
我摇了摇头,她说的美女我已经猜到了,多半是苏妍,其他人是怎么回事,我是真不知道。
马丽把我带到一间会议室,进门前小声叮嘱我,让我小心说话。
门一开,看到里面的情形我就有点懵了。
七八个警察和便衣对坐,无论男女全都脸色深沉的吓人。
“郭队长,徐祸来了。”
马丽把我拉到一个肤色黝黑的中年人面前,对我说这是总局的郭队长,是负责调查酒楼离奇死亡案的。
听她介绍完,一屋子人都露出一种十分古怪的表情。
一个制服笔挺,看上去清汤挂面的女警竟忍不住笑着问:“徐祸,做阴阳先生的还学法医,你不怕解剖尸体的时候,人家本家的鬼在旁边看着你啊?”
“哈哈哈……”
一屋子人都被逗得大笑起来。
我笑笑,但很快整理表情,严肃的说:“法医和警察一样神圣不可侵犯。同志,请不要拿我的专业开玩笑。”
女警吐了吐舌头,把脸背一边去了。其他人也都不笑了。
“你好,我叫郭森,坐吧。”郭队长冲我点点头。
马丽按着我的肩膀冲我点点头,带我坐到一边。
郭森显然也是那种很直接的人,等我坐下,马上问道:“那天酒楼发生命案的时候,你也在现场?”
我说是。
“说说看你对这件事的看法吧。”
我看了一眼马丽,问她三名死者的最终化验结果是怎么样的。
马丽耸耸肩,却盯着我的眼睛说:“和你上次的化验结果一样。”
郭森微微皱眉:“徐祸,你也认为三名死者都是死于猝死?”
我明白马丽盯着我说话,是在提醒我慎言,更加清楚郭森这个问题的另一种含义。
我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化学验证是最真实,而且是唯一的证明。”
“一男两女在吃饭的时候同时猝死,而且死的样子还那么奇怪,既没有共同的疾病史,也没有过量饮酒和嗨药,这说得通吗?”之前那个女警问道。
另一个便衣摇着头说:“三个人都是跪着死的,眼睛里还流血泪,换了我是家属,也不能接受自然死亡的说法。难怪杜汉钟会发飙了。”
“杜汉钟?”我疑惑的看向马丽。
杜汉钟是我们这个市里有名的大商贾,在省里也是很有商业地位的,而且据说官方也有些背景,是名副其实的红D商人。
马丽仍然是看着我说:“其中一名男死者杜路明是杜汉钟的二儿子。”
我只能是抿了抿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儿子死了,老子当然不肯善罢甘休。杜汉钟有身份有地位,影响力很大,也就怪不得警方成立专案组了。
郭森问我:“你和苏妍是什么关系?她为什么说,只有你才能把整件事解释清楚,又为什么说她就快死了,只有你才能救她。”
“她是我一个朋友的同学,我们只在一起吃过一顿饭,除了名字,我对她一无所知,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说。”
话音刚落,会议室的门从外面打开了。
一个身高马大的便衣探进头来:“郭队,昨晚入室盗窃的那小子醒了,是先关起来,还是现在审?”
“醒了就审吧。”郭森边说边起身,挠了挠刺猬一样的头发,“马丽,你和徐祸到我办公室来一下吧,其他人散会。小李,小方,你们去前头帮着把那帮人打发了。”
来到一间办公室门口,刚要进去,之前那个便衣就推搡着一个戴手铐的男人从走廊一边走了过来。
我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那个男人,二十多岁,个子不高,很瘦,皮肤苍白。
“嘶……”
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人的头顶黑压压的,裹着一层浓重的煞气,这分明是……
“怎么了?”马丽问我。
刚问了一句,那个戴手铐的男人忽然挣扎着跳到一边,惊恐的看着四周,跳着脚的喊了起来:
“这是哪里?你们为什么要抓我?为什么要给我戴手铐?我又没有犯错!”
押着他的便衣身高足有一米八五,十分的孔武有力,可听到他的喊声,脸都吓白了。
手铐男喊的时候,一直在跳脚,发出的声音又尖又细,还有点漏风。
他发出的居然是一个小孩儿的声音!
郭森显然也吃了一惊,但很快就沉下脸大声说:“瞎喊什么?老实点!”
他刚训斥完,手铐男跳的更厉害了,声音也越来越尖细的像个孩子。
郭森刚要走过去,忽然,手铐男的眼睛一翻,原本正常的眼珠居然全都变成了黑色,露出森然怨毒的幽光!
我一把拽住郭森。
与此同时,手铐男像疯了一样扑向那个便衣。
便衣本能的抬脚去踹他,没想到手铐男一弯腰,一把抱住了他的腿,竟将他整个人扛了起来,蹦跳着向窗口跑去。
边跑还边用孩子的声音喊着:“我没有犯错,你不能抓我,你是假的警察叔叔,你是坏人!”
“青龙白虎,队仗纷纭;朱雀玄武,侍卫我轩;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
眼见他的目的居然是想把便衣从窗口扔出去,我再也顾不上旁的了,一边按照破书上的记载大声的念着诛邪净身咒,一边跑了过去。
“哇……”
手铐男忽然停下脚步,把便衣丢在地上,原地跳着脚的哭了起来。
边哭边断断续续的喊着:“我错了,别杀我,我要妈妈……我要妈妈……”
哭喊声响彻整条走廊,无比的凄厉刺耳。
我取出一张黄符,同时拿出了阴桃木剑,盯着他厉声说:“阴阳殊途,你本来就不该上他的身。既然想找妈妈,为什么还不走?!”
手铐男仍然蹦跳着哭喊:“我出不去,我一个人出不去!”
我垂眼想了想,收起黄符,拿出朱砂。找准方位后,在一扇窗户上快速的画了一道符箓。
画完符,我回头用木剑指着他:“我帮你开了门户,赶紧走!”
手铐男停止了哭声,却再一次跳了起来,发出了欢天喜地的笑声:“哈,回家找妈妈啦!谢谢叔叔!”
再落到地上的时候,他忽然瘫软在地上,口吐白沫,不住的抽搐起来。
一道黑气从他的头顶飞出,朝着画了符的窗户飞去。
“孩子,一路走好。”我低声说了一句。
回过头,刚要收起木剑,我猛然愣住了。
走廊上人头攒动,所有人全都用同样愕然惊讶的眼光愣愣的看着我。
“啊……”
手铐男停止了抽搐,呻吟了一声,“我在哪儿?谁打我……”
听到他低沉沙哑的声音,所有人又都一愣。
我收起木剑,低着头走到郭森面前,看了马丽一眼,低下头对郭森说:“郭队长,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郭森“哦”了一声,像是才反应过来,“你……你先别走,进来说!”
我暗暗叹了口气,跟着他进了办公室。
马丽随后走了进来,拍了拍我肩膀,小声问:“刚才那是怎么回事?”
我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特殊的地点,特殊的人面前,我感觉说什么都是错的。
马丽捏了捏我的肩膀,“郭队不是外人,你不用紧张。”
郭森在办公桌后坐了,抽出根烟递给我,自己也点了一根。
“刚才我都看见了,那是什么情况?”郭森抽着烟问。
我咬了咬牙,抬起头说:“那个男的是被鬼附身了。”
郭森眯着眼睛看向马丽。
马丽叹了口气:“老郭,你刚才也听见了。那个男的是哑嗓,这种病理性的哑嗓是不可能发出之前那种小孩声音的。还有你也看见了,他背着小何那么壮一个人,居然还又蹦又跳,换了你也做不到吧?”
“所以呢?”郭森问。
马丽看了我一眼:“所以我们必须相信,真的有些事是科学没法解释的。”
“你真是阴倌?”郭森看向我。
我淡然的说:“考上大学后我没钱交学费,没有收入来源,只能干这个。”
这一刻我已经完全想通了。
我是阴倌,却也不偷不抢,不丢人。
至于能不能做法医,只有听天由命了。
郭森又问我对酒楼那件事的看法。
这一次,我没有犹豫,把尸油的事说了出来。
当然,也只限于重复苏妍哭着说的那番话。
郭森和马丽都听得连连皱眉。
“郭队!”
先前开会时的那个女警忽然急匆匆跑了进来:“刚才的那个小子全都招了,根据他的口供,我们怀疑被盗的那户人家至少牵扯到一起命案。”
郭森一下站了起来:“说说,什么情况?”
女警拿起本子,快速的说:“犯罪嫌疑人叫于文力,根据他的交代,他昨晚进入光华路48号是想行窃。结果却在一个房间里发现一张人皮!”
第三十七节 林宁的忌日
听到光华路48号这个地址,我不由得一激灵。
那个被鬼上身的盗窃犯,偷的居然是48号。
怪不得那小鬼虽小,却能在青天白日的搞出那么大动静呢。
听了汇报,郭森立刻走了出去,没多久,回来问我有没有时间,有时间就跟着马丽一起去一趟。
我马上答应下来。
路上,我问郭森知不知道赵奇的事。
郭森说全市的警方都在协查这件事,他又怎么会不知道。
这样说的时候,他的神情很凝重:“赵奇失踪这些天,一点线索都没有,现场有那么多血,他或许已经……”
我的心也是一沉,说赵奇失踪前就在查林寒生。
郭森点点头,说分局已经就相关事宜盘问过林寒生了,他说他只和赵奇见过一面,和那个李蕊更是八竿子打不着。
因为不具备搜查条件,所以只能是以盗窃嫌疑人指认现场的理由上门。
郭森让我和马丽在车上等,和另外两名警察押着嫌犯于文力去敲门。
没过一会儿,一个穿着大裤衩,光着膀子,趿拉着拖鞋的男人从屋里走了出来。
看到这人我不禁一愣,居然是云清!
桑岚不是说,林寒生已经打发他和游龙走了嘛。
他怎么还在林寒生家里?
郭森等人进去后,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押着于文力走了出来。
郭森上了车,脸色很难看。
恼火的说根本不是什么人皮,只是主人家从国外带回来的一件皮质艺术品。
我最后看了一眼48号,越来越感到深深的疑惑……
到警局换了车,我回了自己的住所。
一打开门,就见张喜坐在电脑前发呆。
“祸祸,你终于回来了。”张喜跟我打招呼。
我只觉得一阵难以形容的诡异,点点头,“回来了。”
我点了根烟,放在写字台边上,自己又点了一根。
“还没找到小蕊?”张喜声音低沉的问。
“没有,分局刑警队的队长为了找她,失踪了。”
张喜忽然站了起来。
我吓了一跳,手下意识的伸到了包里。
“祸祸,别怕,我说过我不会害你的。”张喜说道。
我深深的叹了口气,“兄弟,我……我真觉得焦头烂额,一点方向都没有。”
张喜竟也叹了口气,“唉,我知道,咱哥仨里头,你最苦。”
他忽然说:“我和你一起去找李蕊吧,而且你现在不安全,有我在还能保护你。”
“你……保护我?”我有点懵了。
张喜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两只眼睛眯成了两个弯勾,“嘿嘿,这几天我已经在你这里养足精神了,咱哥们儿可不是普通的鬼,一般的鬼可不是我的对手。”
我看了看窗外,“大白天的你也没法出去啊。”
张喜指了指我的柜子:“那里有把刀,我会附在上面,你只要带上那把刀就行了。但是你记住,千万不要用那把刀,不然你会有危险的。”
“为什么不能用那把刀?”我疑惑的问。
张喜却没再说话,转身走向柜子,在我眼前消失了。
我从柜子里拿出那个油纸包,看着那把妖异的小刀,又想起了包里的两块桃符。
“什么时候是一站啊……”
我在屋里呆着良久,才咬咬牙,起身把小刀放进包里,背上包出了门。
……
到了季雅云她们家,见桑岚房间的门关着,季雅云一个人坐在沙发里打电话。
等她挂了电话,我小声问:“桑岚没事吧?”
“没事!”
“我去!”背后忽然传来的回答吓得我一蹦。
“你哪儿冒出来的?”我看看桑岚,又看看她紧闭的房门。
桑岚指了指卫生间。
我拍了下脑瓜,靠,这种日子再多过几天,我都变成神经病了。
季雅云秀眉微微蹙起,欲言又止了几次才开口:
“徐祸,刚才寒生打电话来,让我们明天晚上去他家里吃饭。”
我皱了皱眉:“这个节骨眼上还吃什么饭啊?”
季雅云为难的说:“寒生一直都很照顾我和岚岚,明天是他女儿的忌日,我们不去不合适。”
我一愣:“他女儿的忌日?”
桑岚惋惜的说:“林叔叔的爱人很早就去世了,他一直和他女儿宁宁一起生活。去年宁宁因为失恋,喝过酒后开车撞进了河里。”
我心一动:“哪条河?”
桑岚和季雅云对视一眼,说不知道,去年宁宁出事的时候,她也正在放暑假,和小姨在家里。只赶来参加了林宁的丧礼,没问是哪条河。
“去哪儿吃饭?”我问。
季雅云的回答让我松了口气,她说的是另外一个地址,说那才是林寒生的家,光华路的洋楼是买来做投资用的。
我说那就去吧,心想见见林寒生也好,或许能找到关于赵奇和李蕊的蛛丝马迹也说不准。
一夜相安无事,第二天下午,我开车带着娘俩来到林寒生的家里。
看得出林寒生真的很有钱,眼前的别墅是市里最早的一批高级别墅,位于市区繁华路段,眼下可是有钱都买不到的。
双方碰面,我只冲他点了点头。
他也向我点点头,然后就招呼我们坐。
季雅云说要先去给林宁上柱香。
林寒生把我们带到一侧的房间,里面是一张供桌,供桌上已经摆设了供品。正中央是一副放大了的黑白照片。
看着照片里的女孩儿,我忽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这女孩儿怎么感觉和李蕊有点像啊?
等季雅云和桑岚上完香,我也拿起了三支香,凑着蜡烛的烛火去点。
却发现无论如何香竟然都点不着。
我下意识的又看了一眼照片,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之前还面带微笑的女孩儿这会儿居然瞪起了眼睛,表情凶狠的死死盯着我!
“徐祸,怎么了?”季雅云问。
我应了一声,回头再看,照片上的女孩儿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再看我手里的香,也已经点着了。
我捧着香,朝照片拜了拜,带着满心的疑惑把香插在了香炉里。
临出门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看到香炉里的香,心里一咯噔。
我上的那三炷香,竟然从中间折断了!
酒菜是早就准备好的,坐下后,林寒生拿起一瓶酒,说:
“雅云,岚岚,还有徐祸,你们能来,我很感谢。今天是宁宁离开一周年的忌日,你们都陪我喝点吧。”
他这样一说,季雅云和桑岚根本没法拒绝,我说我等下还要开车回去,以茶代酒。
他也不勉强,让我随意。
我端起茶杯陪着三人喝了一口,拿起筷子刚想夹菜,忽然又发现了不对。
桌上的菜都是些熟食卤菜,有几个炒菜一眼也能看出是从外面打包回来的。
回想起来,供桌上的供品也和这一样,都是从外面买的。
林寒生这么大的家业,不可能没有保姆佣人,他昨天就约了季雅云和桑岚过来吃饭,怎么还要从外面打包?
我放下筷子,装作不经意的问:“林先生,林小姐去世后,你一直都是一个人住吗?”
林寒生一口喝干了杯子里的酒,点了点头,又倒了一杯。
“没有请佣人?”我问。
“有一个,家里有事,我让她回去了。”林寒生边说边又把酒杯送到嘴边,又是一口气喝干了。
见他一副愁云惨淡的样子,我也没再多问,拿起筷子刚想夹菜,随着一阵凉风,耳边居然传来张喜的声音:
“别吃了,快走,他要害你们!”
我一个激灵跳了起来,甩掉筷子就去拉季雅云,“走!”
“砰!”
里面一个房间的门忽然打开,五六个大汉从里头冲了出来。
最后走出来的一个,居然是游龙道人!
第三十八节 换皮
“寒生,你这是要干什么?”季雅云惊惶的问。
林寒生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搓了搓额头,“雅云,既然来了,就别走了。”
桑岚疑惑的看着他:“林叔叔,你什么意思啊?”
林寒生喝了口酒,抬眼看着她,眼中竟透露着无比的兴奋:“岚岚,你和宁宁感情那么好,想不想帮她活过来?”
桑岚一怔:“林叔叔,宁宁已经死了,我知道您伤心,可是她不会再活过来了。”
林寒生用力摆了摆手:“不能够,宁宁一直都没有走,她只是在等机会回来。”
说话间,房间里的温度骤然下降了许多,随着一阵沉重缓慢的脚步声,又有两个人从楼梯下方走了上来。
看到两人的样子,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桑岚和季雅云更是同时尖叫了起来。
其中一人是一个身材矮小干瘪,皮肤黝黑的老头,看上去就像是失了水分的干尸一样。但是眼神阴鹜,精光内敛。
另外一人我却是认识的,那居然是我一直在找的李蕊!
这两人先前应该是在地下室,一上来,房间里顿时充满了腐臭的味道。
我一下就闻出,这是腐烂的尸臭味。
我仔细看了看李蕊,她只穿了一件黄布袍子,脸和露在外面的皮肤全都油光光的,像是包裹了一层蜡,又像是被刷了一层明漆。
透过这层‘漆’,我轻易就看到她的身体已经出现了大片的尸斑,甚至有些部位已经有了腐烂的迹象。
李蕊果然死了。
眼前的李蕊是一具死尸!
就在我得出结论的下一秒,李蕊的尸体居然笑了。
她朝着桑岚笑,笑得同时,裂开的嘴角也撕开了口子。
“岚岚姐。”她竟然对着桑岚开口喊了一声。
桑岚捂住了嘴,惊恐的瞪大眼睛看着她:“你……你是……宁宁?!”
我转过头不可置信的看着林寒生,“你居然养尸?”
林寒生端着酒杯,红着眼睛瞪了我一眼:“你胡说什么?她是我女儿!”
“胡说八道,她明明就是李蕊……啊!”
我猛然醒悟过来,“你女儿是在国道那条河里淹死的……水鬼找替身?”
林寒生又瞪了我一眼,喝了口酒,没说话。
不对,水鬼找替身是为了轮回,不可能占据人的身体,直到腐烂了还不肯离开。
混乱间,我忽然想起了一些细节。
三十二个人的大巴,有两个人逃生,这么说当时大巴是有逃生出口的。
李蕊是体育学院的学生,还是游泳健将,她比一般人的水性好的多,为什么没能逃出来?
看着那个妖异的干瘪老头,我猛地生出一个极恐怖的念头:“林寒生,你当时也在那辆大巴上?你是那两个生还者之一!”
林寒生摇了摇头,“我不在,但是米猜大师和阿龙在。”
米猜?阿龙?
我看了看干瘪老头,又看了看上前一步的游龙道人。
“你们居然用邪法,拿一车人的命换林宁的命?!”
“如果你有女儿,她死了,就算用全世界的人换她一个人的命,你也会愿意吧。”林寒生说道。
我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大巴车祸,居然不是意外,而是人为的,目的是用一车人的命换取一个溺死鬼的命!
‘人心可怖,比鬼当诛。’
我想起了破书末页上的一句话,只觉得浑身一阵冰冷。
这时桑岚也反应了过来,瞪着林寒生问:“游龙道人和云清都是你找来假扮的?你为什么要骗我们?”
林寒生看着她,眼睛里再次露出兴奋灼热的异彩:
“岚岚,林叔叔一直把你和宁宁一样当成亲女儿对待,我有时候想,你如果也是我的女儿该多好。没想到居然真的有机会,你也可以做我的女儿了!”
他说到忘情,忽然向那个干瘪老头小心的问道:“米猜大师,你确定岚岚是合适人选吗?”
米猜拿三角眼上下看了桑岚一眼,点了点头:
“上次我就说过,她的皮肤很好,而且体质偏阴,不但有被火煞侵袭过的迹象,身上还带着一股尸气,再合适不过了。”
林寒生再次小心的问:“大师,你确定不会再像上次一样出错了?”
米猜肯定的说:“不会再出错了,上次那个女子不过是应你的要求试一试,我说过她不是合适人选。”
林寒生脸上露出了笑意,转又对桑岚说:“岚岚,以后你和宁宁活在一起,都是林叔叔的女儿了。”
“林寒生!你在胡说什么?”
季雅云从桌上抓起一个花瓶,挡在桑岚面前,“岚岚不是你女儿!”
林寒生怔怔的看了她一会儿,开口道:
“雅云,其实我一直都很喜欢你,如果不是宁宁不同意,我早就向你表白了。现在宁宁回来了,你只要愿意,我就娶你,以后我们一家四口可以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你想对岚岚做什么?我不许你伤害她!我也不会和你在一起!”季雅云厉声道。
林寒生叹了口气:“如果上次在光华路能一次性成功,就不会是现在的结果了。你如果喝醉了,也就不会知道这么多了。”
他忽然转向我,恶狠狠的瞪着我:“都是你这小子横插一脚,你只是求财而已,拿了钱滚蛋不就行了。现在不光害了你自己,还害了雅云!你最该死!”
我全然冷静下来,盯着他的眼睛和他对视:“你想对桑岚做什么?”
我忽然想起了48号那个倒霉的盗窃犯,悚然一惊:“你想剥她的皮?”
林寒生居然点了点头,满带笑意的对桑岚说:“宁宁现在回来了,可我帮她选的这个身子不争气,她也不是我理想中的样子,岚岚,只要米猜大师作法,就能把你的外貌和宁宁结合在一起,到时候你们两个人就都是林叔叔的女儿了……”
“去你妈的!”
不等他说完,我就一脚踢翻了桌子,人也跟着撞了过去。
餐桌本来就厚重,被我踢翻撞倒,林寒生椅子倒翻,被压在了桌面下。
“别管我,把这小子干掉,别伤了桑岚!”林寒生兀自挥着手大喊。
眼见游龙和几个大汉手拿铁棍冲了上来,我抡起一张椅子砸了过去。
一阵古怪的念咒声从身后传来,是米猜。
“老规矩,背靠背,我对付老妖怪!”张喜忽然现身在我背后,笑着说道。
听到‘老规矩,背靠背’这句话,我顿时鼻子一酸,豪气也油然而生。
老子这些年不孤单,从来都不是一个人,我的兄弟,朋友,从来都一直陪着我!
“艹!”我又抓起一把椅子,朝着游龙等人扑了过去!
“有我张喜,皆大欢喜!”
张喜喊了一句他平时最爱喊的口号,也朝着米猜和‘李蕊’飘了过去。
“阴阳红衣!”米猜惊呼道。
我已经顾不上身后发生什么了,只顾拿出从小到大和人打架练出来的本事,和游龙等人打作一团。
季雅云忽然大叫:“徐祸,小心刀!”
我撞开一名大汉,不等转身先侧身闪了一步,转头才见游龙攥着一把匕首捅在我刚才的位置。
我已经打红了眼,这些天压抑的情绪全都在这一刻爆发了出来。
我侧身避过游龙再次刺来的匕首,一拳捣在他下巴上,同时把匕首夺了过来,一手揪着他的领子,挥舞着匕首朝他身上狂戳猛刺。
其余大汉已经被打的七零八落,这会儿见我疯了似的狂刺游龙,都吓愣了,不敢上前。
“砰!”
大门被撞开,郭森一马当先冲了进来,随后更多的警察端着枪冲了进来。
“不许动,全都不许动!”
“徐祸,住手!你真想杀了他?!”郭森伸手拽我。
我又朝游龙身上捅了一刀,才悻然的退后两步。
郭森大声道:“叫救护车!”
“不用急,也不看看咱哥们儿是学什么专业的,就算我捅他一百刀,他能死得了算我学艺不精!”我把已经卷了刃的匕首狠狠甩在游龙身上,“还给你!”
“我艹!”郭森看着被捅的像血葫芦一样,却仍然在翻滚哀嚎的游龙,忍不住摇了摇头。
那些大汉还有林寒生都被上了手铐,警察看着一动不动的米猜和‘李蕊’却不敢上前。
“老头想跟我斗法,被我弄死了。上小蕊身的那个女鬼交给你处置。”
张喜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看了郭森一眼,从包里拿出一道黄符,走过去甩在‘李蕊’身上。
一股青烟从她额头冒了出来,她两眼一闭,软倒在了地上。
我走到被铐着的林寒生面前:“赵奇呢?”
林寒生死死的瞪着我不开口。
郭森拍了拍我的肩膀:“赵奇找着了。他被关在郊区一栋民房里,今天中午我们的人跟踪光华路的那个小子过去,找着他了。他现在在医院。”
“他怎么样?”我问。
郭森看了林寒生一眼,恨恨的说:“这家伙不疯也不傻,知道杀了警察就没法擦屁股了,给赵奇处理了伤口,只给他打了麻醉剂。应该是想完事后再把赵奇随便丢在哪儿,就没他什么事了。”
我拿出手机,挂断。
郭森也拿出手机看了看,又塞进兜里:“你既然打电话给我了,就不能等我赶到再动手?”
“他和那个游龙都给我开过瓢,我不打他们一顿解不了恨!”我瞪着林寒生,捶了捶自己的心口。
第三十九节 亲人
当晚,所有人都被带到了市刑警大队,这注定是个不眠夜……
“哎,醒醒,天亮了!”
我感觉被人踹了一脚,差点从椅子上翻下来。
马丽手抄在白大褂的兜里,斜眼瞪着我,悻然的说:“还指望你能帮我忙呢,你倒好,跑我这儿睡了整整一夜!”
我揉了揉眼睛,干笑了两声:“丽姐,我也想帮你,可我还没毕业,没有导师在场允许,我是不能碰尸体的。”
我看了看解剖台上的两具尸体,问她化验结果怎样。
她指着李蕊的尸体说,死者的死亡时间应该是大巴出事的当天,尸体有冷藏过的迹象,而且还被涂了一层某种非哺乳动物的油脂。
对于那个干瘪的米猜老头,她一句话概括,心脏病突发猝死。
她没有问我关于李蕊的任何事,只跟我瞎聊了一会儿,还叮嘱我这些事尽量不要让林教授知道。
我感激的对她说:师姐,你对我这么好,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了,你也知道我穷,穷的就剩下我自己了……
滚!
滚出法医实验室,我把季雅云和桑岚送回了家,让她们好好睡一觉。
我先去医院看了趟赵奇,然后去渔具店和香烛铺买了一些东西,这才又回了季雅云她们家。
“徐祸,回来了。”桑岚跟我打招呼。
我“嗯”了一声,转过头才发现沙发上坐着两个陌生的中年男女。
桑岚对两人说:“爸、妈,他就是徐祸,是他一直在帮我和小姨。”
我反应过来:“桑先生、桑太太好。”
桑岚的父母终于还是赶来了,可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眼看到她的母亲,就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桑岚的父亲是一个看上去十分宽厚的中年人,先是说了一番感谢的话,就让我一起开饭。
饭桌上,他问:“徐祸,林寒生是什么情况?”
我说:“那就是个疯子,他找了个懂邪术的人,用一车人的命换他女儿的命,也只换来一具行尸。我不懂邪术,可是照昨晚的情况来看,想要尸体不腐,就得换一身人皮。他想要桑岚的皮。”
桑岚的父亲听完,脸色铁青,一言不发的喝着酒。
我喝了口饮料,不经意间看向桑岚的母亲,见她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我避开她的目光,刚想夹菜,她忽然轻声喊了一声:“福安。”
我浑身猛一震,筷子也随之落在了桌上。
季雅云看了看我,说:“茹姐,他叫徐祸。”
我又是浑身一颤……茹姐。
桑岚的父亲放下筷子,看看我,低声问桑岚的母亲:“亚茹,他不会就是……”
“不是!”我猛然站起来,冲进房间,拿起包,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
我刚把包放进车里,桑岚和她的父母,季雅云就都追了下来。
“徐祸,怎么了?”桑岚急着拉住我。
桑岚的母亲走到我面前,眼里含着泪,看着我颤声说:“小福,你还在怪妈妈?”
“妈妈?”桑岚和季雅云都瞪大了眼睛。
“不好意思,你认错人了,我叫徐祸。”我甩开桑岚,冷冷说了一句,转身上了车,一脚油门冲了出去。
我以前的名字叫徐福安,除了我们村里的人,没人知道我曾经叫过这个名字。
我忘了我父母的样子,但我记得他们的名字。
我的父亲叫徐荣华,母亲叫董亚茹……
“祸祸,你这是被人祸祸了?”孙禄瞪着眼睛,小心翼翼的看着我。
“上车,跟我去找个人。”
上了车,孙禄又看看我:“你这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和人打架了?你等会儿,我拿家伙去。”
“不用。我找到李蕊了。”
路上,我把李蕊的事跟他说了一遍。
到了猪鼻巷,接到电话的刘瞎子已经在巷口等着了。
他摘下墨镜,隔着车窗看了看我,“你今天不宜开车,坐后边去。”
孙禄开着车,沿着国道来到大巴出事的那条河。
李蕊不但被林宁拉了替身,而且还被夺了身体,如果没有人超度,她就会永远沉在河底,无法··轮回。
张喜一直以来让我找的,就是李蕊的魂魄。
刘瞎子捧着罗盘,沿着河沿缓缓的走着。
他停在一处,看了看天,又探头往水里看了看,指着河面说:“就是这里了!”
三人各自点了三支香,朝着四方拜了拜,然后把香插在馒头上,摆在河边。
我拿出事先准备的冥纸烧了,又把烧猪肉、烧羊肉、鸡鸭鱼肉一一投进河里。
水鬼和其它鬼不同,是归河神管的,想要替水鬼超度,就必须先祭河神。
我所学有限,只能按照破书上的法子,一丝不苟的照做。
“这船能行吗?”孙禄把一只用荷叶折的小船拿给我看。
我点点头,把一个蜡头点着,放在荷叶船里,然后把荷叶船小心的放进河里,同时嘴里低声念着法咒。
荷叶船在水面上打了个旋,竟然朝着河中央飘了过去。
“成了,河神爷准了!”我一拍大腿,急着把写着李蕊名字的灵牌扔进河里。
“屠子,快撒网!”
孙禄赶忙把我上午在渔具店买的渔网撒向扔灵牌的地方。
渔网撒出去,孙禄回头问我:“这就收吗?”
“收!”我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跳过去和他一起收网。
“我艹,怎么这么沉?”孙禄吃惊道。
我也是心里一惊,这分量不对啊。
人的魂魄只重三钱,没理由我和孙屠子两个人都拉着费力啊。
“加把劲,快把网拉上来!”刘瞎子也放下罗盘,过来帮着一起拉。
三人卯足劲,一起用力,终于把渔网拉了上来。
定下神一看,三人全都傻眼了。
渔网里除了先前丢进河里的灵牌,居然还有一大团被水草缠着的东西。
我没去管那东西,先从网里拿出灵牌仔细看了看。
见上面的李蕊的名字由红变白,长长的松了口气,“成了,李蕊总算轮回了。”
“谢谢兄弟。”张喜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刚把灵牌收起来,孙禄忽然大叫:“我艹,这捞上来的是棺材!”
我猛一激灵,回过头,就见他已经用树枝把那团东西上的水草扒拉开了。
被水草缠着的,赫然是一口黑色的小棺材!
“别乱动!”刘瞎子拉着孙禄倒退到我身边,摘下墨镜惊魂未定的看向我。
我从孙禄手里拿过树枝,上前仔细看了看那口棺材,细看之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棺材虽然小,却是铁做的!
“铁棺材?”刘瞎子瞪大了眼睛。
他四下看了看,又看向河面,“徐祸,你快看,蜡烛灭了!”
我看向河里,荷叶船上的蜡头还有大半,却已经灭了,荷叶船进水,正在渐渐散开。
再看馒头上插的香,我们三个人的香居然都灭了!
“香和蜡烛都灭了,东西不能再丢回河里了。”我喃喃道。
刘瞎子指着铁棺说:“那这棺材怎么办?祸祸,你应该知道铁棺材有多邪门!”
我看了一眼铁棺,大脑一片混乱。
铁棺不通阴阳,用铁棺下葬,棺材里的人必定永世不得超生,里面多半有着怨鬼恶灵。
本来只是捞水鬼,怎么会弄上来这么件邪门的东西。
我咬了咬牙,说:“不管它了,我们走。”
三人对视一眼,收了东西跑回大路上,一路开车回了市里。
我因为白天的事心烦意乱,就和孙禄、刘瞎子在路边吃烤串,狂喝啤酒。
直到喝得酩酊大醉,才晃晃悠悠的往自己的住所走。
我不知道别人有没有过我现在这种想哭哭不出来,想喊喊不出声的感觉。
桑岚家境殷实,出了事,不管真假,大把撒钱的保命。
我为了挣钱糊口,几乎搭上了自己的命。
而她现在的母亲却是……
呵呵,我好像忘了‘公平’两个字怎么写了。
酒意上翻,我扶着墙大吐特吐。
“你没事吧?”一个声音轻声问道。
我又吐了一阵,抬眼一看,面前站着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长发披肩的女孩儿。
醉眼惺忪,我也看不仔细她的样子,只觉得这女孩儿十分的清纯靓丽。
“我没事。”我摇摇头,直起腰,踉踉跄跄的继续往回走。
见我脚步不稳,女孩儿居然追上来,主动扶住了我。
“谢谢,不用扶,我一个人能走。”
“别客气,我帮你吧。”女孩儿轻柔的说着。
我实在喝了太多酒,被女孩儿扶着回到住所,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二天上午,我被一阵敲门声惊醒。
扶着头痛欲裂的脑袋过去打开门,就见季雅云和桑岚双双站在门外。
我扶着头走到写字台前,见桌上有一张纸,拿起一看,不禁一愣。
上面的字迹十分的娟秀,内容却很莫名其妙:
我帮了你,你也要帮我。
什么意思?
想起昨天扶我回来的那个女孩儿,我更加头疼。
见季雅云和桑岚进来,我放下那张纸,叹了口气:“你们俩还是尽快找别人吧,我真帮不了你们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桑岚说:“我们来不是为了要你帮我们,徐祸,原来你是我妈……是茹姨的儿子。”
第四十节 白色连衣裙
或许是因为所学专业的缘故,短暂的愤怒过后,我很快压制住了情绪。
我对季雅云和桑岚说:“我们之间只是雇佣关系,现在关系解除,我们之间没什么可说的了。”
季雅云说:“徐祸,茹姐到底是你的母亲……”
话音没落,桑岚的父亲已经扶着那个哭肿了眼的女人走了进来。
见状我没再多说,拿过自己的包,把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掏出来放在桌上。
我指了指桌上的东西,沉声对眼前的四人说:“正式介绍一下,阴倌徐祸,本市医学院法医系的学生。你们现在看到的这些,是我谋生的家伙。”
四人看到李蕊的灵牌,都是一愣。
“徐祸。”老军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他走到门口,往屋里看了一眼,皱起了眉头,“不是说让你收手了嘛,怎么还和她们掺和?”
“老军叔,什么事?”
老军往楼下指了指,“下来搭把手。”
我点点头,走到门边,平静的对那个女人说:“不好意思,麻烦让一下。”
我拿起门后的蓝大褂穿上,掏出手套戴在手上。
桑岚的父亲看着我穿戴,“你这是……”
我冲他笑笑:“除了做阴倌,我还兼职看太平间,也做搬尸工。”
说完,再不理几人,迈步走了出去。
下了楼,我问老军:“老军叔,什么情况?”
“徐祸。”一个中年人喊了我一声。
我一愣,“李局长?”
这人居然是公路分局的副局长李向东。
“您找我什么事?”我问。
李向东拧着眉毛看了我一眼,“是赵奇告诉我你在这儿,他让我来找你。”
我点点头,“那您先等会儿,我先把手头的事忙完。”
老军说:“就是一码事。”
“你跟我来看看。”李向东指了指门诊楼。
我正想跟上去,季雅云等人从楼上走了下来。
我没管她们,跟着进了门诊楼。
来到一间狭小的房间外,门口站着的两个警察之一打开了房门。
我满心疑惑的跟着李向东走进去,就见架子车上,白布单下高高的隆起着。
“是孩子?”我小声问老军。
老军摇摇头,“你先看看吧。”
我对着架子车鞠了一躬,上前掀开了布单。
看到布单下的尸体,我不由得愣住了。
这不是孩子的尸体,而是一具成年女人的尸体。
我一开始认为是孩子,是因为布单下隆起部位体积很小,像是孩子。
掀开布单才发现,这是大人的尸体,之所以显得小,是因为尸体抱着膝盖,低着头,蜷缩成很小的一团。
因为死尸把头埋在膝盖里,我看不清她的脸,但是从身形和披散的头发来看,这应该是一名年轻女子。
我看了一下死者的皮肤组织,抬眼看向李向东:“刚死的?”
李向东眉心拧成了疙瘩,看了一眼女尸说:“昨天晚上我们接到报警,有人在河边发现了一口棺材。”
我心里一咯噔,该不会是……
“棺材是铁的,上面缠满了水草,应该是才从河里捞上来的。”
我倒吸了口气,“你们把铁棺材打开了?”
李向东微微一怔,说:“这女尸就是在棺材里发现的。根据铁棺材的锈迹来看,应该沉在水底至少五年以上了。但是死者……你也看见了。”
我深吸着气下意识的点着头。
终于明白女尸为什么会是这种古怪的姿势了。
我和孙屠子、瞎子捞上来的铁棺很小,当时刘瞎子还推测说里面是个孩子,是有人用童子作邪术。
那样大小的一口棺材,想要装进去一个成年人,也只能是女尸现在的姿势了。
“为什么没直接送去法医实验室,送到这里来干什么?”我问。
李向东眉头皱得更紧,说:“以尸体现在的状态,就算送到实验室,也没办法进行化验。”
“为什么?”
老军低声说:“这尸体很重,起码超过三百斤,要四个人才能把她从车上抬下来。”
李向东说:“不光重,法医和法证在现场检验的时候,发现尸体比铁还硬,连针头都插不进去,还怎么化验?”
“三百斤,比铁还硬……”
我不可思议的摇了摇头,想了想,摘下一只手的手套伸手去触摸尸体的胳膊。
指尖碰触到尸体的皮肤,立刻感受到一股森冷的寒意。
“怎么会这样?”李向东和老军一起瞪大了眼睛。
两人之所以有这种反应,是因为我的手指碰到尸体的时候,尸体的胳膊陷进去一个小窝,根本就不像他们说的那样硬的像铁。
我收回手,胳膊上的凹陷立刻恢复如初,皮肤的弹性竟像是活着的人一样。
李向东从旁边拿过一副手套戴上,伸手去摸尸体。
他握住女尸的胳膊,看样子还用了用力,尸体的胳膊竟然毫无反应,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握住了一根钢管!
李向东收回手,看向我,一副无语的表情。
我索性把另一只手的手套也摘下来,再去触碰尸体。
这一次,女尸的胳膊却真的像是石化了一样,没有半点的反应。
“怎么又会没反应了?”李向东和老军同时看向我。
我抬起双手,看了看手心,翻过手掌,一眼就看到了左手虎口的火雷纹。
我第一次碰触尸体用的是左手,两次触摸的结果不一样,难道是因为火雷纹?
我再一次把左手伸过去,小心翼翼的握住了女尸的胳膊。
果然,她的皮肤又恢复了活人般的弹性!
我强压着震惊,试着把女尸的胳膊抬起来放到身体的一侧,又把她抱着膝盖的另一只手也挪开。
然后,又去挪她的腿。
走到架子车的另一头,我忽然心一哆嗦。
之前只觉得女尸的姿势古怪,我并没有太留意她的穿着。
这时才发现,她穿的是一条白色的连衣裙。
我一下子想到了昨天扶我回来的那个女孩儿,还有那张莫名其妙的字条。
她不就是穿的白色连衣裙吗?!
我虽然记不起她的样子,可这裙子的款式……
我忍住头皮的麻木,用左手轻轻握住女尸的脚踝,右手往下拉着她的裙摆,帮她把两条腿放直。
尸体大体恢复了平直,保持侧卧的姿势,头还深深的垂着。
我深吸了口气,走到架子车的另一头,缓缓帮她把头抬了起来。
“啊!”
门口传来一声低呼。
我吓得心一哆嗦,好在平时的课业给了我强硬的心理素质,才没有把尸体推开。
我把女尸彻底放平,帮她整理好衣服,这才看向惊呼声传来的方向。
桑岚的父亲等四人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门外,正和两个警察一起悚然的看着房间里的一幕。
桑岚一手捂嘴,一手指着里面,哆嗦了半天,才放下手,“徐祸,这……那天我们从齐天县回来,我在河边看到的女人,就是她!”
想到第一次从齐天县回来的情形,我才明白她为什么会吓成这样。
我仔细看了看女尸的脸,这是一个样子很清秀的女孩儿,年龄比之前猜想的还要小点,约莫十八九岁的样子。
我实在想不起来昨天晚上扶我回来的那个女孩儿长什么样了,可是看着她身上白色的连衣裙,心里还是升起一种莫名的恐慌。
李向东再次去碰触尸体,他的手指就快要碰到女尸脚踝的时候。
忽然,女尸的眼睛张开了!
这一次,所有人都被吓得惊呼起来。
我连忙拉着李向东向后退了几步。
李向东是最后一个发现死尸睁眼的,捂着心口连连倒吸着冷气。
好半天才说:“她……她在瞪我,她不想让我碰她的身体!”
我只能是点了点头,死尸的眼睛都是瞳孔涣散,不能表达任何感情的。
而这具女尸张开的眼睛的确斜视着李向东,几乎就差说‘别碰我’了。
“现在怎么办?”李向东问我。老成沉稳的公安局长也没了主意。
我果断说:“死者既然不想别人碰她,那就先送去太平间,过后再由你们的人研究怎么处理。”
说完,我过去替女尸合上了眼睛。
可就在我的手离开她的眼睛的时候,她的嘴角忽然上翘,居然像是笑了!
看着女尸露出的笑容,我却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蹿上了顶门心。
阴阳行当里有句话,叫做宁遇哭丧鬼,莫惹鬼露笑。
鬼如果对谁笑,那就是想害谁!
这女尸不让别人碰,却任由我展开她的身体,现在又对我笑,她该不会是想要害我吧?
我强迫自己别胡思乱想,拿过白布单把尸体盖上,推着架子车往外走。
门外,那个女人的脸已经全然没了血色,只是惊恐的看着架子车上的死尸。
我只看了她一眼,就和老军一起把尸体送到了太平间。
出了太平间,沿着楼梯上了后边。
刚上去,就见不远处,李向东正和桑岚的父亲说着什么。
我正想上楼,李向东忽然叫住我:“徐祸,有时间吗,一起吃个饭吧。”
“好,我去楼上洗漱一下,换身衣服。”
洗漱完,我把桌上的东西收进包里,当我想要收起那两枚桃符的时候,忽然发现其中的一枚桃符居然流出了血一样的液体!
那枚桃符上的字,居然是‘福’!
正当我感到不可思议的时候,又发现一件更为毛骨悚然的事,我摆在桌上的灵牌,上面居然已经不再是李蕊的名字,而是变成了徐氏亡妻毛小雨!
第四十一节 三根烟
‘徐氏亡妻’四个字,让我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可是透过窗户,看到桑岚一家上了李向东的警车,我竟出奇的平静下来。
没人比我清楚,姥爷去世后,我过的是怎样的生活。
说的好听叫为了将来艰苦奋斗,说不好听就是丧家之犬烂命一条。
我怕什么……
我开着自己的车,跟着李向东的车来到饭店。
进了包房,若无其事的坐了下来。
听李向东和桑岚的父亲寒暄,才知道两人以前当兵的时候是战友,只是多年不见,才没能在第一时间认出对方。
饭菜上来,我无视那个女人的注视,大吃大喝。
桑岚几次张嘴,可看了看李向东,还是没说什么。
反倒是李向东忍不住问:“徐祸,女尸的事,你有什么看法?”
我抹了抹嘴,认真的说:“就尸体表面来看,没有明显创伤,骨骼也没有断裂的迹象。具体死因和死亡时间,只能是等进一步的化验才能知道。”
李向东揉了揉鼻子,似笑非笑的看着我:“你知道我说的是另一个方面。”
我迟疑了一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李局长,我做阴倌只是为了糊口,现在总局,甚至是我的导师都知道我做这行,我很可能毕不了业。我已经决定不干了,所以不能给你别的答案。”
听我这么说,桑岚露出了歉然的表情。
李向东“哦”了一声,点了点头,说让我多吃点。
那个女人一直在抽抽噎噎,我看不了,就说吃饱了,先走了。
刚要起身,我的手机震动起来。
见是段乘风打来的,我犹豫了一下,接了起来,“段前辈。”
“那个季雅云是不是没照我说的方法去做?”
我看了一眼季雅云,刚想说我已经不管这件事了,段乘风忽然像是喃喃自语般的说:
“不应该啊,不应该啊,真要是那样,这小子怎么能活到现在的?”
“段前辈,您说什么?”我问。
“哦,没什么。”
段乘风像是刚睡醒似的打了个哈哈,“我刚才闲来无事,替那个叫季雅云的女人卜了一卦,发现她没有按照我说的方法去做。”
想起他之前的话,再看看季雅云,我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前辈,您有没有别的法子救救她?”通过这些天的接触,我对桑岚虽然有些成见,对季雅云这成熟典雅的女性还是很有好感的。
段乘风忽然像是跟谁急了似的抬高了声调:
“她还用得着我救?徐祸,你老实说,你究竟是什么人?你到底有什么本事,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帮人逆天改命消除祸患?”
听他又说到改命,我一阵头大:“前辈,我真的不懂命理,更不会帮人改命。”
“我本来是想知道季雅云又没有按我说的方法做,可是一起卦,却发现她非但没按照我说的做,而且还多了一线生机!除了你,难道还有别的人在帮她?”
不等我开口,他又大声说:“没有别人,根本就没有别人,她和那个桑岚的命,都是印在你身上的!如果说桑岚是巧合,又怎么会有这么多巧合?”
段乘风像是非常激动,近乎吼着说完这番话,竟把电话挂了。
“是段大师打来的?”桑岚小声问。
“你们尽快去找别的高人吧,保重!”我起身,背起包走了出去。
一个个都说自己中了邪,我特么才中邪了呢。
都特么是宝贝疙瘩,就我一个是有娘生没人管的。
回到住所,我看都没看桌上的灵牌,把自己扔在床上蒙头大睡。
迷迷糊糊的,像是做梦,又像是真有人在我耳边吐气如兰的说:“谢谢你。”
听到这个声音的同时,我感觉像是被人泼了一身冷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睁开眼,天已经擦黑了。
我坐起来,看向灵牌。
上面的名字还是毛小雨。
我下床走到桌边,拿了三支香,点着了对着灵牌拜了拜,低声说:
“阴阳殊途,姑娘既然已经不幸去世,那就早点去阴间轮回吧,希望你来生托生个好人家。”
“嗡嗡嗡……”
我刚把香插上,猛不丁手机一震动,吓得我一激灵。
我小声骂了一句脏话,拿起手机,居然是窦大宝打来的。
接起电话,就听窦大宝在那头压着嗓子说:“喂,是徐祸吗?”
“是我,你这么快出院了?”
“没有,你赶紧来我这边一趟,速度!”
“什么事儿啊?”我皱起了眉头。
“你不是说那个关飞不对劲吗?我这两天一直盯着他呢,这小子果然不对头,我今天又看见那些女鬼了,我发现她居然和其中的一个女鬼说话,说什么,今天晚上一定要结果了她!”
我心里没来由的一哆嗦:“结果谁?”
“我没听清楚,可我怎么看这个小四眼都不像是好人,跟鬼商量着害人,能是好人吗?”
我本来想说让他别多管闲事,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我马上来。”
赶到窦大宝所在的医院,一见面他就问我要烟抽。
我抽出根烟给他,他眼神忽然一凛,像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往后退了两步,还连连冲我摆手。
我顺着他刚才的目光往楼梯间外看了看,只看见一个护士正推着个病人路过。
“你看见什么了?”我狐疑的问。
窦大宝眼珠转了转,说没看见什么。
我自己点了根烟,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说他越想上次的事越不对劲,不管是我,还是那个小四眼,也不可能一下招来七八个女恶鬼,除非我们当中有一个人是九世童子转世。
所以,他这几天一有空就溜到上面一层去盯着小四眼。
就在今天半下午的时候,他在上面的楼梯间,终于又看到了那些女鬼。
“我仔细数了数,女鬼一共有十个,其中一个样子最凶狠,还和小四眼商量着要害人!”
话刚说完,走廊上忽然传来一阵哭天抢地的哭声。
窦大宝脸色忽然一变,猛地上前一步。
“你干什么?”我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再见这小子,总觉得他有点奇怪。
“烟,烟!”他冲我摊出一只手,焦急的说。
我一阵无语,把烟盒和打火机递给他。
他打开烟盒,抽出三根放进病号服的口袋里,把烟盒还给我,低声说:“谢了。”
我心里一咯噔,为什么是三根?
外面的哭声……
窦大宝忽然又往前凑了一步,低着头,斜眼看着外面的走廊,“我觉得小四眼不是好人,他今晚可能有行动,你最好提前做准备。我今天有点事,不能和你一起了。”
说完,竟然就掂着脚走了出去。
他刚一转过门口,就见一群人围着一辆盖了白布单的架子车哭着喊着从走廊上经过。
一阵风吹过,布单的一角掀开,我骇然瞪大了眼睛。
布单下露出的那个大胡子……
我低头看着手里的烟盒,心里一阵失落。
这家伙,早让他忌口,这他妈是挂了啊。
挂了还问我要烟抽……
“火,火!”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我吓得一激灵。
回过头,就见窦大宝掂着脚匆匆跑了过来,把一个打火机往我手里一塞:“打火机还你,在这儿我能弄到火。”
说完,转身又跑出去了。
我艹……
这他妈什么情况?
死了还这么讲究?
我正想追出去看看,下方忽然有人喊我的名字:“徐祸。”
转眼一看,居然是桑岚。
“你怎么在这儿?”两人同时问对方。
桑岚冲我晃了晃手里的塑料袋,“我们来看凌阿姨的,我去帮她打饭了。”
第四十二节 凌家后人
虽然中午才分手,再见面,我和桑岚都觉得有些别扭。
想到窦大宝的话,我还是说,既然来了,那就上去看看吧。
到了上面一层,来到凌红的病房,只有一个护工正在整理床铺。
“你好,阿姨,这里的人去哪儿了?”桑岚问。
护工随口说:“出院了,刚走。”
我心往下一沉,拉着桑岚边往外走边拿出手机给季雅云打电话。
电话接通,我还没说话,就听对面的季雅云说:“岚岚,扶好你凌阿姨。”
我一愣,看看身边的桑岚,对着电话低声问:“你在哪儿?”
“我在医院,在电梯里呢。”
听到“叮”一声响,我急着说:“赶紧出电梯,快!”
季雅云竟没有犹豫,电话那头一阵嘈杂后,再次传来她的声音:“出来了。”
“你在第几层?”我急着问。
“在第三层!”
话音刚落,电话那头就传来一个大嗓门:“大美女,这么巧,一起去吃宵夜吧!”
窦大宝!
我急着顺楼梯跑下三楼,跑到电梯间。
季雅云正扶着凌红,满眼紧张的待在那里,旁边一个穿着病号服、胡子拉碴的家伙,正是窦大宝!
“小姨!”桑岚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不是让我去打饭吗?怎么忽然要出院了?”
季雅云一愣,猛地转头往凌红的另一边看去。
转回头的时候,她像是看到了极为恐怖的情景,脸色变得一片煞白。
“岚岚,你刚才……”
“我去打饭了啊,电梯人太多,我走楼梯上来的。”
窦大宝走到我身边,在我耳边低声说:
“我刚才看见她们从电梯里出来的时候,那十个女鬼就跟着她们,我把那些鬼赶跑了!”
感觉耳朵眼被热气哈的痒痒,我转过头疑惑的看着他,“你没死?”
窦大宝眼睛一瞪:“我靠,老子帮你救了大美女,你居然咒老子死?”
“那担架抬着的那个大胡子是谁?”
“大胡子?天底下就我一个人长胡子?”
“那你刚才神神叨叨的,拿走我三根烟,还踮着脚尖走路?”
窦大宝用看白痴的眼神瞪着我:
“我老妈像防贼似的防着我,刚才在楼梯间我一眼就看见她躲在门口猫着呢。我敢抽吗?外边有人哭,她一准儿回头看热闹,所以我才赶紧跟你要点存货!掂着脚尖跑不是显得单纯可爱嘛!”
这时,一个胖胖的中年妇女走了过来,“大宝,你又瞎跑什么呢?又想找人要烟抽去是不是?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啊,明天就手术了……”
看着被老娘牵走的窦大宝,我哭笑不得。
每次和这个货在一块儿,我总得被草泥马群踩一回!
回过头,我把季雅云和凌红拉到一边。
季雅云颤声问我:“岚岚刚才和你在一块儿,那刚才和我一起扶小红下来的是谁?”
我看了一眼凌红,她的脸色好了许多,精神却还有些恍惚,眉眼间有着浓重的悲伤。怎么看都不像是才用邪法作妖过。
我定了定神,问桑岚:“是谁让你去买饭的?”
桑岚说:“是关飞。”
季雅云瞪大了眼睛:“他不是知道小红要出院吗?他去开车了啊。”
我看着凌红点了点头,“行吧,打电话给关飞,问他到哪儿了。”
季雅云拿起手机拨号,“关机了。”
我说:“那行,我送你们走。”
上了我的车,季雅云说要把凌红接到她家里去。
不等我开口,桑岚就说:“我爸妈不在,他们去找人帮忙了。”
“呵。”我笑着点点头,发动车子开出了医院。
进了她们家的家门,我帮着把凌红扶到沙发里,转头问季雅云:“关飞知道凌红要来你家住吗?”
“知道。”季雅云胆子小,可不傻,“你是说小关有问题?”
“小关有什么问题?”凌红恍然的问。
我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问:“你祖上都是苏州人?”
凌红疑惑的看着我,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是苏州人,可我听我爸说,我爷爷是从这里移居苏州的。”
“也就是说你祖籍是这里?”
“照说应该算是吧。”
“凌家除了你,还有其他人吗?”我又问。
“我们家本来就是小户,我父母去世后……”凌红像是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快的说:“你为什么要问这些?你到底是什么人?”
见季雅云和桑岚都在看着我,我点了根烟,抽了一口,决定把整件事从头到尾说出来。这样过后她们找别人来,也不至于没头绪。
我从十莲塘的毒凤担阳局开始说起,一直说到那天在医院和关飞见面的情形。
凌红听完,不住的摇头:
“我们家祖上不是什么大户,我只是听我父亲说,我们是从这里移居苏州的,我不会害雅云,现在方刚走了,我只有她一个姐妹了。”
说着,边掉眼泪边拉着季雅云的手,“雅云,我只是喜欢拍照,我没想到会害了你,我真不是故意的……”
“是不是关飞搞的鬼?”桑岚问我。
凌红又是摇头:“怎么可能是小关?他虽然是本地人,可他家里很穷,他说是司机,我把他当亲弟弟一样,他不会害雅云的。”
刚说完,外面响起了门铃声。
桑岚过去开门,来的是齐薇薇。
她刚一进门,我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女人轻柔的声音:
“这个女人有问题,她身边带着九个鬼。”
感觉冷风从领口钻进脖子,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毛骨悚然的同时,骇然的看向齐薇薇。
“红姐,你出院怎么也不通知我啊?”齐薇薇边说边走向沙发。
我猛然拦在她面前。
齐薇薇一愣:“你干什么?”
我上下打量她一眼,冷冷道:“应该说你为什么要离开医院才对吧。”
“你什么意思?”齐薇薇脸色一变。
“你的牛仔裤、鞋,还有上身里边的衣服,都和桑岚一模一样。如果我没猜错,之前你的外套和皮包应该也和她一模一样。你换下来的外套和皮包,现在应该在楼下,在关飞开的车上。”
“神经病,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齐薇薇冷冷一笑,却开始一步步后退。
“你特意打扮的和桑岚一样,利用化妆和障眼法,让凌红和季雅云以为你才是她,你们把季雅云带出医院,应该不是回来这里,而是要去十莲塘。”
“你是说,带我和小红下楼的是她?”季雅云不可置信的看着齐薇薇。
我说:“如果我没猜错,她和关飞才是凌家的后人。”
齐薇薇瞪了我一会儿,忽然露出一抹邪气的笑容:“你是怎么知道的?”
“关飞不抽烟,但却随身带着名贵的朗声打火机。他不会抽烟,但一边和我说话,一边大口抽烟,却不会呛到。这只能说明,他虽然不会抽烟,但习惯抽雪茄,雪茄是不过肺的。他可不是穷小子。”
“还有呢?”
“我不知道你的障眼法有多厉害,可桑岚的这身衣服、皮包,还有你和她现在一模一样的手表,单是这一身行头就得好几万吧。我问过桑岚,她们是下午两点半左右到医院的,你一个小化妆师,这么短的时间买齐这身行头,你也很有钱。看来你们凌家凭借毒凤担阳赚了不少啊。”
齐薇薇咬了咬嘴唇:“可我们凌家的人也死了不少,现在只剩下我和哥,还不敢再用自己的姓氏!”
“薇薇,真的是你们做的?”凌红摇摇晃晃的站起身,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齐薇薇眼睛居然一红:“红姐,我们祖辈做的事,我们改变不了。我们不想大富大贵,可我们想活着!对不起!”
说了一声对不起,她竟然转身就往外走。
与此同时,房间里平地起了一股阴风!
我连忙一把扯掉上衣,取出阴桃木剑在手心划出一道口子,蘸着血在额头画了道符箓。
“甲子护我身,甲戌保我形。甲申固我命,甲午守我魂。甲辰镇我灵,甲寅育我真。六甲固元,鬼眼通天!”
我大声念着法咒,将手心的血拍在双肩阳火上。
已经走到门口的齐薇薇猛然转过身:“太阴鬼道!你居然也会太阴鬼法?”
我盯着房间里九个凶神恶煞般的女鬼,斜了她一眼:
“虽然不知道什么是太阴鬼道,但是从你祖辈刻在石棺上的符咒来看,我们应该是同门。”
“不可能!能施展太阴鬼法的除了九煞傍身就只有……你身边没有煞……”
齐薇薇倏然瞪圆了眼睛:“你是天生的九阴煞体?!”
第四十三节 太平间凶杀案
虽然不明白齐薇薇说什么太阴鬼道、九阴煞体,但她的话却印证了我先前的猜想。
窦大宝说他看到的女鬼,其实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鬼,而是单纯的煞。
这种女煞原本也是人,只是被邪术炼制,又或者由于别的原因没有了元神鬼身,只留下了煞气。
普通的阴阳眼是看不到女煞的,我只能按照破书上的法子,用自己的血遮挡双肩阳火,再用血画符开天目鬼眼。
齐薇薇变颜变色的时候,我已经拿着阴桃木剑劈向那些女煞。
木剑又粘新血,威力更强,一剑就把一个女煞劈的消散湮灭。
女煞被劈中,齐薇薇竟也发出一声惨叫,边往外跑,边大声念着咒语。
其余女煞跟着往外飘去,我又追上去刺中一个。
正想追出门,冷不防门外闪出一个戴着帽子口罩的男人,手里攥着一把折叠刀,迎面向我刺了过来。
我没防备,想躲已经来不及了,只能身子后仰,伸手抓住他拿刀的手腕。
“去你妈的!”我抬脚踹在他肚子上,左肩膀却传来一阵刺痛。
等我爬起来再想追,男人已经跑进了电梯。
回到屋里,季雅云和桑岚正手忙脚乱的抢救受惊昏倒的凌红。
凌红出院的时候穿的是一身宽松的居家服,这会儿被两人拖抱到沙发上,上衣滑到了腰上。
看到她腰里的皮肤,我不由得愣住了……
包扎完伤口,我在沙发上胡乱睡了一晚。
第二天早上睁开眼,就看到一张我绝不想多看一眼的女人脸孔。
我翻身坐起来,套上上衣,点了根烟,弹了弹烟灰,问她:“桑太太,帮您女儿找到高人了吗?”
“小福……不,徐祸……”女人有些仓惶的摇摇头,却又紧接着点了点头。
“徐祸,先去洗把脸,过来吃早饭吧。”季雅云端着一砂锅粥从厨房出来。
我使劲搓了把脸,说不用了,我回医院吃食堂。
下了楼,上了车,我才想起昨晚的一个细节。想了想,我还是给桑岚发了一天短信,然后删除了她和季雅云的号码。
回到住所,老军见我又挂了彩,指着我鼻子一通数落。
我腆着脸皮说:“老军叔,我彻底不干了,咱爷俩晚上弄点好菜,再弄瓶好酒,整两盅?”
老军瞪了我一眼,“那就整两盅。”
接下来的几天,桑岚和季雅云都没有给我打电话,想来是桑岚的父母花大价钱替她们找了真正的高人,摆平了两人的事。
我除了找孙禄和刘瞎子喝喝啤酒,侃侃大山,还抽空去医院看了一趟窦大宝,然后就是等着开学了。
这天早上我还没起床,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汽车刹车声,接着就是纷乱的脚步声。
“砰砰砰砰……”
“徐祸,快起来!出事了!”老军在外面拍门。
我打开门,见他头上裹着纱布,一条胳膊吊着绷带,不禁大吃一惊,“军叔,这是怎么弄的?”
老军摇摇头,“先别管,下面出事了,快下去。”
隔着栏杆往楼下一看,就见院子里停了好几辆警车,楼外边已经在拉警戒线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跟着老军就往下跑。
“徐祸!”一个大盖帽迎面走了过来。
“赵警官?你这么快就出院了?”
赵奇把大盖帽往上抬了抬,露出里面的纱布,“在医院实在闷的慌,就申请提前复职了。”
“出什么事了?”我看了一眼其他正在往楼下走的警察。
赵奇熟稔的搭住我肩膀,“一起去看看吧。”
我已经有了预感,这事可能和前几天送来的那具女尸有关,可来到太平间外,看到里面的情形,差点当场吐了出来。
一个男人倒在血泊里,裤子褪到了脚脖子,脑袋却被打扁了!
没错,就是扁了,像是搓衣板拍在南瓜上,整个脑袋扁了,脑浆子流了一地。
我忍着恶心,看向角落的一个架子车,愕然问:“那个白裙子呢?”
白色连衣裙被我舒展开身体后,警方的法医来过两次,但尸体又变得硬邦邦的,无从下手,只能先拍照取证查实死者身份。尸体就一直停放在太平间里。
现在那辆架子车上居然是空的!
背对我的一个白大褂听到动静回头看了一眼,站起身走了过来。
“丽姐。”
马丽冲我点点头,摘下口罩,对赵奇说:“我要是说,死者是被人一巴掌把头拍扁了,你信吗?”
我和赵奇同时咽了口唾沫,赵奇小声嘀咕:“你拍美国大片呢?一巴掌把脑袋拍扁?”
马丽斜了我一眼,一字一顿的说:“就是!”
因为我也算是涉案人员,被怀疑对象,所以也要接受盘问。
盘问我的是一个女警,赵奇就在一边抽烟。
女警照例问了些我的个人资料后,问我认不认识死者。
我说认识,那是医院的一个护工,我们平常都叫他老马,他的大名叫马彪。
太平间晚上值夜的通常都是两个人,我和老军是‘专职’,医院还安排了两个胆大的护工轮班和我们值夜,老马就是其中之一。
老实说我不喜欢老马这个人,他四十多快五十了,是个老光棍,在谁面前都是客客气气的,可一背过脸去,就跟人在背后戳这人脊梁骨,而且满嘴的脏话。
关键有时候有女尸送来,他还对尸体动手动脚的。
因为这事,我还跟他打过一架,最后他只能被安排和老军搭班。
他怕老军,因为老军要是动手,那就得往死里弄他。
我把了解的情况都说了一遍。
赵奇让那个女警去忙别的,把我拉到一边,低声对我说:
“看现场,你也应该了解大体情况了。那个老马摆明是想猥亵尸体。现在那具女尸不见了,案子又定性为凶杀案,你和老军都得跟我回局里继续接受调查。”
我说行,我先上去洗脸刷牙,换身衣服。
上了楼,一打开房门,我浑身的血都凉了。
我凌乱的床铺居然已经变得整整齐齐,而我的床边,正坐着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人!
女人骨碌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就那么一言不发的看着我,嘴角和眼中满满都是莫名的笑意。
这分明就是那具女尸!
我转身就往外跑,边跑边大喊:“赵警官,赵奇!上来,快上来!”
赵奇差点在楼梯上和我撞个满怀。
他问我怎么了,我这才稍微缓过点神。
女尸在我房间里,还活了?
我抹了把冷汗,让他跟我上去看看。
赵奇狐疑的跟着我来到我的房间,探头往里看了看,扑哧笑了:
“你是想让我知道,你们学医的房间都很整齐,早上起来还叠被子?”
我目瞪口呆,屋里没人,但被子的确是叠的整整齐齐的摆在床脚。
我发誓,我从小到大,除了军训那会儿从来没叠过被子……
因为根据现场定性为凶杀案,所以我和老军,以及医院相关人员,都被带到市局接受调查。
这一查就是大半天,回到医院是下午三点,医院领导立马召集我们开会。
会上主要说了看守巡视太平间的问题,因为我本来就是兼职,加上出了这档子事。
所以,院方决定解雇我,并且收回我的住所。
我没说什么,我能在这儿免费住了三年多,本来就是院方特殊照顾我这个穷学生。
现在决定解雇我,是出于对人员安全、尸体安全的考虑。
暑假结束,也是新生报到的时候,这个时候再去申请宿舍,那是扯蛋,只能是租房住。
当天晚上,我叫上孙禄,和老军到外边喝了顿酒。
直到这会儿我才问老军昨晚是怎么回事,他又是怎么弄伤的。
老军阴了半天脸,说了两个字:“邪性。”
他说他也知道老马的揍性,只要有年轻的女尸送来,从来不和老马轮着值夜。
今早快天亮的时候,他正在值班室冲盹,听见太平间那边有动静,再看老马不在,一下就火了。
等到赶过去,还没看清状况,就被人打了一闷棍。
他没看清打他的那人是谁,可好在当过兵,反应不慢,抬手挡了一下。
虽然还是晕过去了,还断了胳膊,总算是没被打死。
他拍着我的肩膀说:“小子,是该搬出去了。都大小伙子了,再跟着我住这儿,谈女朋友了咋办?”
我鼻子发酸,想说让他也别干了,跟着我,我养他。
可我知道,老军性子倔,是绝不会答应的。
我跟孙禄商量租房的事,他说明天一早过来帮我一起找,再有两天就开学了,这事得尽快办。
和老军回到医院,我才想起早上的事。
这会儿我酒劲上头,脑子犯浑。
管你娘的是鬼还是妖,老子是阴倌,还怕你不成。
回屋一看,没人。
我也就不管不顾的睡了。
第二天我和孙禄开着车找了一上午,终于在新区和老城区交接的位置找了一套。
我本来就没什么家当,和医院领导告了个别,然后就搬了过去。
房子虽然是老旧的一室一厅,但胜在便宜。
我跟孙禄打趣,说这房子比起我这三年的住所,得算是豪宅了。
孙禄非要我叫上刘瞎子去外面喝酒,庆祝我乔迁之喜。
我自然不反对,可我怎么都没想到,家是搬了,搬过来的,却不只我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