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商量,惹尘他们决定听从桑农的建议,这几天就出发,去一趟源头山。
收拾好路上的必须品,惹尘开始给弦子通电话,她告诉她在家好好的,她旅行回来就去看她。另外她还给白萍买了一条紫红色的毛绒围巾,她说你带上很好看,比童童的妈妈还好看。
童童是惹尘幼儿园时的小朋友,她们从小在一起就打架,那次为了争论谁的妈妈漂亮,惹尘还打破了童童的头,童童妈妈凶狠地骂了惹尘一顿,还有老师也说她不乖。她不哭,她一直说我妈妈就是比你妈妈好看。童童着急了,大叫,疯子,疯子,你妈妈是疯子。惹尘这才气得大哭起来,任谁都劝不下,直到最后桑农给她跟白萍都买了新衣服,她才笑了,她说,看吧,我说了我妈妈最好看。
这件事,桑农也记得,所以当今天他看到惹尘给白萍买回来一条围巾时,他就一直笑吟吟地说真好看。惹尘这孩子的自尊有时候会敏感到极其狭窄的地方,但这又怎么能全怪她呢。
韩醒岩倒是不慌不忙,他偷偷地告诉惹尘,我这人啊从来都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别让你老爸的路线把咱们限制了,我可不想那么玩,一点都不自由。当初我提出来旅行就是为了散心,或者说为了体验流浪的心境。这倒好,跟了你这个小尾巴,估计就难得逍遥了。
惹尘说,出了门我听你的,你以为我愿意被我爸安排啊。
那好,明天就走,管他什么大雪大雨的,该上路时只上路。你说好不好,惹尘?
嗯,好的,我跟我爸说一声,我们明天早上就走。
孩子的世界永远是没有设防和没有限制的,就如同惹尘跟韩醒岩,一路欢笑地朝着未知就出发了。
他们删掉桑农规划好的路线,他们从途中的一个小站下车,也不管是哪里,也不管有没有风景。用韩醒岩的话说就是,处处皆风景,处处无风景。
但无论怎样,韩醒岩还是记住了他对桑农许下的诺,他在寻找着合适的机会,他不想早早的说那些话,他怕惹尘不开心。
如果说第一天对惹尘来说充满了新奇,那么第一天晚上对惹尘来说则从满了恐惧。因为下车的小站是个乡镇,本来就比较偏僻,再加上他们两个玩得比较疯,把时间什么的都忘到了脑后,直到临近黄昏,他们才醒过神来。
韩醒岩到不是真慌张,他说大不了我们就找户人家借宿。惹尘说那多不安全啊,要是遇到坏人敲诈我们怎么办?
韩醒岩说,我到没考虑这些,以前吧我们都是几个哥们结伙去转,走那儿睡那儿,但带你一个女孩家家的就必须认真想想了,好吧,我们回到刚下车的小镇找家旅店,一定有的,凡是有车站的地方必定有吃得住的地方,这是商业发展链条。
惹尘说,那我们赶紧走吧。说完,她拉起韩醒岩就跑。韩醒岩说,别啊,惹尘,不用那么着急的,你让我再拍一张照片好吗?我好像找到感觉了。你看那棵老树,那形状让我想象到一种本源文化的皈依,还有这傍晚的光线也刚刚好。
惹尘顺着他陶醉的讲述看过去,果然在前方三米远的小道旁长着一株老树,干瘪的树身,苍劲的枝梢,顺带山野的晚风,给人不同寻常的感觉。
韩醒岩提议让惹尘站在树身前,他想拍一张老树与少女的照片,并且他觉得整个角度和创意都能够延续到他的绘画创作思路上。
惹尘也来了兴致,她走过去,稍稍依偎着树身,她神情安然,似乎在想着什么,也似乎只是漠然地朝远处张望着。
等他们连续拍好一组图片,再看天色,已经很晚了,如果赶回镇上显然来不及,如果呆在这野外也不是办法。韩醒岩在想,顺着小道往右走,因为刚才他注意到有些农人是向那个方向走去的。
他说,没办法了,向前走吧,找村庄,住下。惹尘这时候也不埋怨了,她乖乖地跟在他后面。就这样,两人穿过一条狭窄的泥土路,又经过了一段平坦的柏油路,最后到达一个小村子。
他兴奋地说,好了,总算不至于让公主露宿野外了。惹尘似乎还有一些忧虑,她问,我们怎么去跟人家说借宿啊?
你别管了,跟着我就是。说完,他朝村头一家院落走去。
他敲响那扇黑色的对合木门,里面传出狗叫声,随后有人问,谁呀?他高声说,老乡,开开门,打听个路。
稍顷,从那木门里走出来一个五十左右的男人,他打量着眼前这两个陌生的年轻人,却没说话。韩醒岩赶紧说,大爷,我想跟您打听个路啊。我们是从北城来的,经过这里,天黑了想住店,您给我们指个地儿吧。
那中年男人又打量了几眼这对年轻人,他说,这里离镇上和县城都还远呢,天黑后也没车了。
韩醒岩说,大爷,那您能帮我们想想办法吗?
办法?没有啥办法。要不,你们就住我家吧。中年男人说。
这句话正是韩醒岩求之不得的,但他还是稍微做出了个顾虑的表情,他说,这,这不太好吧,打扰您一家人。
中年男人摆摆手说,没啥,就我跟老伴在家,我俩小子都到城里打工去了。
韩醒岩赶紧说,那谢谢您了,我们给你五十块钱做房费吧。
那男人说,钱不钱的没啥,这不敢上了吗,谁也有出门在外的时候。
韩醒岩赶忙向那男人道谢,并且他还偷偷地抓了一下惹尘的手,他的意思是,看吧,找到地方住了不是?而惹尘始终那么呆站着,她没经历过这些事,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够说些什么有用途的话。
那男人带他们两个进了堂屋,指着正坐在一把椅子上剥花生的女人说,这就我家老伴。女人见家里来了客人也站起来招呼,她胖乎乎的身材,眼睛一笑就成了一道缝,但很好看。惹尘面对那笑也一直回应着笑,她偷偷地想,要是自己妈妈也会这样笑就好了。
男人说,西头那间是我俩小子的屋,你们就住那儿吧,有床有被的。然后他又对老伴说,你把煤球再烧一块,一会给那屋生着火,天怪冷的。
女人应着,刚要去忙活,她又想起了什么,她说,你俩还没吃饭吧?这次惹尘说话了,她轻声说,阿姨,我们带着吃的呢。韩醒岩撞了一下她的胳膊,小声告诉她,要叫大娘。惹尘一时半会领会不过来,她只听见韩醒岩提高了嗓音说,大娘,谢谢您啊。那女人呵呵地笑,她说,我先给你们煮面条去。
他们放下背包,坐在这间小屋里与男人说话。一会儿功夫女人就端来了两大碗热气腾腾的面条,韭菜鸡蛋卤,光颜色看上去就够诱人了。
她又从口袋里掏出两个大个儿的鸭蛋。她说,吃吧,吃饱了暖和。韩醒岩依旧是提高嗓门跟女人道谢。惹尘看着韩醒岩豪爽的表现有些诧异,她知道他一向冷傲得很,怎么今天反倒像个农家孩子一样热情了呢?
呵,不管这些了,肚子确实咕咕在叫,面条的香气激起了她旺盛的食欲。她把那一大碗面条吃了个精光,跟韩醒岩的饭量差不多了。
她把自己那个咸鸭蛋剥去壳递给韩醒岩。韩醒岩三下五除二吞到了肚子里。吃饱饭,他们与主人家闲聊。韩醒岩问那女人,大娘,你家养着鸭子啊。
女人说是啊,鸡、鸭、羊都养了几只,反正天天也没啥别的事做。
韩醒岩说,那敢情好啊,我就喜欢你们这田园生活,等我过些年也到村里买块地,盖个屋,多自在的日子啊。
女人笑了,你这个孩子到很会说话,现在的年轻人有几个愿意在农村住的啊,我家那俩下子还去城里打工了,还有他们一伙的同学都去了。
韩醒岩说,让他们出去看看也很好,这不我们就是从城里来农村玩的。
女人看了惹尘一眼又说,你们是谈对象还是小两口?
惹尘刚要答话,韩醒岩就截住了,韩醒岩说,我们啊是小两口,才办的事。
女人说,那好啊,祝贺你们啦。
随后女人又给他们讲起来自己结婚那会儿多艰苦多不容易。
见老伴唠叨个没完,男人就开始催,他说,你让俩孩子休息吧,你不累人家还累呢。
女人感觉不好意思了,她呵呵地笑,你看我一说往年的事儿就罗唆。
韩醒岩说,我们也爱听啊,您年轻那会儿肯定漂亮着呢。
跟这个姑娘比还差点,不过在三里五乡还算一等人儿呢。女人说话的声音变得柔柔的。
男人在一旁又催促起来,女人这才停了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