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哥儿刚刚长到把自己看作是一只出众的狗的年龄。它确实出众,但不是它乐意是的那种出众法儿。它不凶猛,也不唬人,不强壮,身手也不敏捷,而是最闹、最好性儿、最傻、曾把主人的靴子嚼成碎片的那种小狗。它的主人比尔·奥布里是个老山民,他在黄石公园的加内特峰下面宿营。这是一个十分安静的角落,远离平常的旅行路线。比尔的营地,在我们来宿营之前,要不是因为他的伴儿——这只不安分的、毛茸茸的小狗,本来是一处十分清静的地方。
诚哥儿从没安静过五分钟。确实,它总是主人怎么说就怎么做,但就是安静不了。它老想干些不可能的荒唐事儿,要不就是打算干一件靠谱的事儿,却往往因为做事的方式不对而前功尽弃。有一次它花了整整一个早上,想爬到一棵又高又直的松树上去,一只吱吱叫的松鼠就藏在树上。
有几个星期,它最大的想法就是想捉住马桩囊地鼠,它们聚在营地周围的大平原上,密密麻麻的。这些小动物有这样一招,就是后腿坐着,立得笔直,两只爪儿紧扣着,所以打远处看,和马桩一模一样。我们出去把马拴起来过夜时常常会走到一个囊地鼠那儿去,以为是一根钉进去的木桩。当它“啾啾”地抗议,钻进地里面去时,我们才发现弄错了。
诚哥儿来到山谷的第一天,就决心要逮一只囊地鼠。当然它以自己独一无二的方式着手行动了,像往常一样,它做每件事都是没头没脑的。它的主人说这源于它体内爱尔兰人的禀性。诚哥儿在离囊地鼠四分之一英里处开始蹑足而行。它胸脯贴着地,从一片草丛到另一片草丛,爬了一百码左右,紧紧张张地。压力太大,诚哥儿兴奋得没法爬了,它双脚站起来,径直走向囊地鼠。此刻囊地鼠正在洞旁坐着,一有情况随时应变。
这样公然走了一两分钟之后,诚哥儿会完全丢了小心,兴奋劲儿便占了上风。它开始跑,最终,就像它本可以小心翼翼地蹑足而行一样,它会跳起来,冲着囊地鼠“汪汪”地叫。而囊地鼠会像根木桩一样坐着,待到合适的时候就嘲笑似的“吱喳”一声钻下去,同时后腿掀起许多沙子来,正好进入诚哥儿急吼吼的大张着的嘴里。
日复一日,每天都是同样的一套,而诚哥儿依然不肯罢手,坚持不懈。它似乎相信自己终究必赢,还果真如此。有那么一天,它跟在一只妙不可言的囊地鼠后面来了一趟精妙无双的蹑行步法,使出了它所有的荒唐招数,结束时发起波澜壮阔的冲锋,还真的把囊地鼠俘获了。但这一次碰上的是个真木头桩——狗出了丑自己是知道的,若是有人对此产生怀疑,真该看看那天诚哥儿溜到帐篷后面躲起来的害羞样儿。
不过失败对诚哥儿的影响持续的时间不长。它身上既有爱尔兰人的性子,也有股不服输的劲儿,这股劲儿带它渡过每个难关,什么也毁不了它的好脾气。它干每件事都是投入十二分的精力,加上零分的小心,只要能老是有事儿干它就乐滋滋的。
每辆路过的马车,每个路过的骑兵,还有吃草的被放养的牛犊,都逃不了被它使花招。要是警戒室的那只猫转悠了过来,诚哥儿就觉得应该对士兵、对猫、对它自己负责,火速地撵猫回家是它义不容辞的崇高职责。比尔故意拿了一顶旧帽子扔进蜂窝,发令:“去拿回来。”诚哥儿一天会向它冲上去二十次。
这很花时间,但无数次的悲惨遭遇开始见效了。诚哥儿慢慢认识到马车伴着长鞭和凶猛的大狗;马蹄里长着牙齿;牛犊和它们头上的棍棍交情不浅;笨猫也许其实是只臭鼬;黄蜂不是花蝴蝶。没错,这花了特别长的时间,但全都见效了。诚哥儿开始被培养出一丁点儿——一小点儿,鲜活的、日渐增长的一丁点儿——良犬具有的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