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来来去去的,在我藏身的地方转来转去,却没发现我。除了一两次小小的吵嘴之外,再没什么可记的,到下午三点却变得热闹了。
那会儿垃圾堆上有四只大个儿的熊在找吃的。中间是“胖子”,四肢伸得很开,趴在地上吃得津津有味,一副平和知足的熊样,有时喷两下鼻子,因为它懒得动弹,就使劲地弹出红色长蛇一般的舌头,越伸越长,去够那一点点爪子够不着的美味。
它身后的“苗条吉姆”正对着一只老龙虾的解剖结构和属性发愣。这东西它没吃过,但“拿不准时就将计就计”是熊家族人尽皆知的原则,困难迎刃而解。
另两只正在以惊人的技巧清理水果罐头,它们用一只灵活的爪子抓住罐头盒,同时那根长舌头一遍遍地弹出来,伸进那个窄窄的开口,避开锋利的边角,把罐头清扫得一干二净,连最后一点甜味也不放过。
这幅田园景象持续的时间很长,足够我速写,可突然一下子就结束了。我听到所有的熊来的那个山顶有动静,从那儿踱出一只非常大的黑熊,带着幼崽——是“坏脾气”和小约尼。
老熊迈着方步下斜坡去赴盛宴,约尼一路跟着,边走边哼唧,妈妈操心地看着它,就像是只母鸡在看自己唯一的鸡娃儿。在离垃圾堆不到九十九英尺远时,“坏脾气”转向儿子说了点什么,从效果来判断,意思应该是:“约尼,我的孩儿,我想你最好是待在这儿,等我去把那些家伙撵走。”
约尼听话地等着,但是它想瞧一瞧,于是它身子立了起来,眼睛瞪圆了,支棱着耳朵。
“坏脾气”阔步走来,威风凛凛,接近那四只熊时它发出吼声以示警告。它们正忙活着呢,没注意到另一个同类就要来了,直到“坏脾气”——已经不到十七英尺远了——发出一连串很响的咳嗽声,朝着它们冲了上去。说来奇怪,它们连应战的架势都没摆一下,一看见来者是谁就四处散开,向林子逃去。
“苗条吉姆”的脚力绝对可靠,另两个也落得不远,可是可怜的“胖子”,像所有的胖动物一样,“呼哧呼哧”地大喘气,摇摇摆摆地跟着跑,但跑不快,而且它很倒霉,向约尼那个方向窜,“坏脾气”几步就赶上了它,从后面扇了它几个大巴掌,这下就算是没让它加速,最起码也让它鬼哭狼嚎地转了方向,因此得救了。
如今只剩“坏脾气”独享这顿盛宴,它转过身,冲着儿子发出“哦——哦——哦”的哼哼声。约尼忙不迭地应声,它用三条好腿尽可能快地“颠——颠——颠”了过来。它们开始那个高兴呀,约尼竟然不哼唧了。
显然它此前到过那里,因为它好像十分了解罐装食品主要有哪些品种。它几乎让人以为它认得商标,因为只要它能找到装过果酱的罐头盒就不会对装龙虾的感兴趣。
有些罐头盒让它吃了不少苦头,因为它总免不了被锋利的边角划伤。一个诱人的水果罐头有个洞,洞大得它发现能把头塞进去,它将所有的边边角角都舔了个遍,那一阵儿它美得不得了。可当它想把头拔出来时就开始难受了,因为它发现自己被卡住了。它出不来,像其他被宠坏的小孩一样又抓又喊的,闹得它妈没法消停,不过它妈妈好像并不知道该怎样来帮它。约尼终于从脑袋上去掉了罐子,它用爪子把罐儿彻底砸烂了,给自个儿报了仇。
一只大号的糖浆罐让约尼高兴了好长时间。这个糖浆罐本来有个盖,所以洞又圆又光;但洞不够大,它的头进不去,而且舌头伸到最长也够不着里面的好玩意儿。不过,它很快就想出一个办法:它把小黑胳膊放进去,转呀转,然后抽出来舔干净。舔这只胳膊时就准备另一只,它这样一遍又一遍,直到罐头盒里面和罐头盒刚出厂时一样干净。
一只破老鼠夹似乎难住了它。它用前掌紧握着鼠夹,使劲向里弯,后腿也配合用力,紧抓着想要弄个明白。鼠夹上的奶酪味儿着实不错,它扇了这东西一下,它反应很激烈。它运用了非同寻常的自制力才忍住没出声求救。
它把头一会儿偏向这边,一会儿偏向那边,郑重其事地检查了一遍,嘴唇嘬着伸进一个小管,像处置那个犟头犟脑的水果罐头一样,它对这个小筐实施了同样的惩罚,工夫并没有白费,它在“囚犯”的中心部位找到了一点点相当不错的奶酪。显然约尼从没听说过食物中毒,因为没啥不对劲的地方。
在把果酱罐头和水果罐头清空之后,它把注意力转向龙虾罐头和沙丁鱼罐头,就连军队的牛肉罐头也没把它吓倒。它的肚子大得像气球,胳膊被舔来舔去的,看起来很细,闪着亮光,像是戴了副黑丝绒手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