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哪里一下子出现这么多的老鼠,为何气势汹汹地前来攻击自己,难道是它们误认为是自己杀死了它们的伙伴吗?我暗叫冤枉,对于它们同伴的死,我也不知道原因,而且刚才还抱有一丝同情呢。
老鼠哪里容你喊冤枉,再说你喊了,它们也未必听得懂,发了疯似的,源源不断地向我涌来,如同洪水猛兽一般,誓死把我活活围在中心,让我任鼠宰割,一口口地咬死。
在农村,鼠咬人事件,倒也不新鲜,常发生在小孩身上,小孩晚上睡觉了,老鼠不知不觉地从床边经过,闻到小孩身上鼻子的味道,感觉非常可口,就爬过去,找耳朵或是鼻子咬上一口。
等第二天早上父母醒来,转过身来看小孩,却发现鼻子耳朵不见了,床单上满是血污,这时他们就知道,肯定是老鼠干的,气得不行,誓死赶集买药或是夹子来,把老鼠一网打尽,可老鼠生命力旺盛,纵使千百年来人类再怎样努力,也从未把它们消灭殆尽过。
老鼠是群居的,但它们外出觅食,一般都是单独行动,走亲串友,也不大成群结队,只有在找到很多食物后,它们才会一传十十传百,把所有家族的人都召唤来,去搬食物。
照这样说,它们肯定是把我当成食物对象了,要不然也不会如此倾巢而出,兴师动众,可哪能呢?要是一个活人也可以作为食物,那老鼠家族觅食可真也太方便了,一天到晚,路上的行人多了去了,家里小孩大人的也不少。
如果这样也说不通的话,那唯一的可能就是,老鼠也知道像人一样,懂得以多欺少、以强欺弱,看着我势单力薄、孤立无援,瞄准这个当头,就伺机而动了。这样解释,还满符合动物的天性,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好吧,来就来,量你鼠多势重,可也别小瞧了我这个人类,就算我再不济,也是万物之灵长中的一员啊。我再也不是以前那个胆小如鼠、遇事慌张的三婶了,毕竟近段来,经历了这许多诡谲灵异的事情,心理素质有了很大的提高,虽然眼前的老鼠看着恐怖,气势压人,但我还是保持了相对的冷静,一边警觉地防御,一边积极地在心底作盘算想办法,看怎样脱身才好。
人类有个成语叫“胆小如鼠”,本是用来讽刺某人胆子像老鼠一样胆小,但反推过来就是,某人的胆子还没有老鼠大,那也太差劲了,由此可以看出,在人类的心目中,很是瞧不起胆小的人,且更瞧不起像老鼠这样胆子小的,否则也不会拿它们来打比喻了。
可眼前这群老鼠,怎地硬是胆大包天,居然连万物之灵长的人类也不怕了,是想颠覆人类发明的这个成语吗?
我才不相信眼前这群鼠有这个能耐,既然胆小是老鼠的弱点,那我就采取什么办法吓你们一吓。身旁有木板,抬起一块来砸它们,可是木板太重了,不好操作,打在它们身上,只能伤皮毛,再说如此之多,哪能挡得过来?
这个不行,我脑子转得飞快,又想到了一个办法,用水淹。在农村生活,都知道,老鼠是很怕水的。在农家厨房中,老鼠经常想跑去碗柜里偷吃油盐,当它们经过水缸没盖的时,一个不注意,掉了进去,再挣扎也爬不出来,等到力气用尽,活活地被水泡死,想来它们被整过多次,知道水的厉害。
我暗赞自己在如此紧张的时刻,竟想到这么好的办法,倒有几分佩服自己,于是觉得马上用水攻。可马上想到,这办法必须要有水才行,在这儿,上哪儿去找水,看来是自己吓糊涂了,病急乱投医,胡乱想办法,这馊主意竟也想得出来。
这下我有些急了,有好几只老鼠已经冲了过来,朝我脚丫上就直咬去,我忙避开。我昨天去找三爷,过斩月河时,把鞋袜放在了岸边,一直到现在,没有回家,所以脚上光光的。
有一只老鼠甚是凶猛,咬了几口没咬到,像是恼怒起来,竟然跳将起来去咬我的小腿,这下正中。我吓了一大跳,要不是穿着长裤,布料厚实,这一下肯定鲜血直冒。老鼠牙齿虽说锋利,但毕竟力气有限,更何况它们的特长不在咬上,啃才是它们的王道,所以这一下并没伤到我。
不能小觑这群老鼠,一只咬一口没问题,但群起而攻之,别说咬,就是每只鼠摇几根毛下来,也能把一个人覆盖。我心里发苦,但仍然在积极地想办法,水火不相容,既然水不行,那火呢?用火攻可不可以?
鲜有生物不怕火的,只要你能燃烧,就可以把你化成灰,老鼠毛不少,很好燃起来,它们身上又有肉,肉里面有油脂,更容易燃烧,看来用火攻也是可以施行的。汲取了刚才的教训,别办法有了,但欠缺必要的工具。
昨天出门时,煮饭点火用的打火机还在右边的裤兜里,只是不知道过河时,浸了水,现在还能用不?又或许,在紧张的逃生过程中,已经抛落了。
不想这么多,摸一下不就知道了吗?赶忙伸手去掏,牢牢实实的,幸好还在。我立即掏了出来,试着打了两下,暗地祈祷老天菩萨保佑,一定要来火,可是菩萨不显灵,连打了四五下,就只火星闪了几下。
这可怎么办?眼看汹涌而至的老鼠都到了脚下,拼命咬噬的老鼠也越来越多,像是前世今生跟我有苦海深仇一样,一个咬不到便很是生气,接着玩命似的乱啃乱叫。
一两只我可以抵挡得了,侥幸可以躲过,但是一味多,就算再厉害也没辙了,手上打火机时,身下一个不注意,脚趾头就被咬了一口,幸好脚上有指甲,起到一定的保护作用,加上咬我的可能是一只幼鼠,才不致把整个脚趾咬下来,只是受了轻伤。
我立时痛得哇哇乱叫,身子本能地跳江起来,这一来,倒意外之中踩死了好几只老鼠,看这老鼠也挺容易对付的,我就使劲踹了几脚,只听吱吱吱地乱叫,老鼠就接二连三地飞了出去。
我很是疑惑,这老鼠怎么都不堪一击,难道都得病了吗?因为平日里,所遇的老鼠,可是精明淘气得很啊,一般不出意外,人是抓不上它们的,就算偶尔逮上了,一棍子砸下去,也最多是这样吱的一声,然后立马就跑掉了。若是老鼠好对付,人们也不用花钱去买老鼠药和夹子了。
眼前这些老鼠明显不正常,忒也不经人踢了,才呜呜两声就倒地不起,有的甚至光脚丫还没到,就直接吓得倒在地上,呜呜地抽搐几下,眼见不活了。先前还想着用火攻,现在看来倒多此一举,高估你们了。
其实,也是我的运气,对付老鼠哪能用火攻呢?倒不是说老鼠不怕火,烧不死它们,实则是因为“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一旦老鼠被点着,必定痛得哇哇大叫,四处逃蹿,它们搞得晕头转向的,万一一个不小心,蹿到了草垛子里,又或是别人家的木房子里,燃起来那还得了。
这样的事,在农村也是不少见的。小孩皆爱玩鼠,因为老鼠咬了小孩的耳朵,生来有仇,小孩好不容易抓到只把老鼠,不好生玩一下,抱深仇大恨,怎对得起广大人民和自己。
找来一根毛线,把老鼠的四条腿给死死地捆住,毛线的另一端绑在电杆上,谅它三头六臂也逃不掉,更何况老鼠只有四条腿;再找来煤油,洒在它身上,将所有的毛发淋湿,准备得差不多,就是看好戏的时候了;用火一点着,人立即跑开,为安全起见,在一旁拍着小手,观看老鼠是怎样被烧烤得四处乱蹿,吱吱大叫的。
小孩就是小孩,只图好玩,哪里懂得防范于未然,灾难即在眼前也不知道。老鼠狗急跳墙,凭借本能,拼了老命地扯断了绳子,这一脱身,就想找个有水的地方凉快凉快,减少火烧的痛苦,没命地乱爬一通,见到个草垛子或是木房,误以为碰到了救星,傻乎乎地就赶紧蹿了进去,这一去还了得,把草垛和木房燃起来,就是一场火灾,这时,小孩哭天喊地也是枉然,只能白白地看着自己酿成了大祸。
因此,我打火机坏掉,点不起火来,是老天在冥冥之中帮了我一把,试想,如此多的老鼠,只要其中一个着火,一传十十传百地这样传下去,定然所有老鼠都燃烧起来,那时漫山遍野都是灯笼一般的火球,倒是壮观得很;我自家的砖房倒是不用担心,至多是旁边的几个草垛子遭殃,可这个村子上,大多数人家都还是木房子,到时倒大霉的肯定是他们。
这样一来,我身上的罪孽就更深了,到时是否还能活下去,还真难说。
既然老鼠如此不堪一击,就算你再多,又奈我何?我越踢越是起劲,全然不把它们放在眼里,先前的恐惧之心立时淡了下来;光脚丫的皮肉毕竟娇嫩,常在鞋袜里穿着,受尽了保护,时间一久,脚趾都踢麻了,老鼠实在是太多,照这种速度情况下去,就是明儿天亮,也不能有个结果。
我一边招呼冲上来的老鼠,一边想着怎样脱身,看到身旁有一块较小的木板,旁边袭击的老鼠较小,瞧准机会,便蹲下去一把抓在手里。这样一来,得了件武器,防御和攻击起来,就顺手方便多了。
我将木板呼啦啦地舞得直响,跳起来撕咬的老鼠直接被打得飞了起来,有的被打成一团肉酱,有的被打得呜呜乱叫,落在地上,眼见也活不成了,这幅情景,酷似打高尔夫,不过,高尔夫一次只能打一杆球,而我的木板可不一样,一次两三个老鼠,全不在话下。
令我感到奇怪的是,明明有些老鼠没有咬自己的意思,自己也就没理由也不愿意滥杀无辜,隔得远远的,但它们依旧像被有些打中的老鼠一样,吱吱地大叫几声,躺在地上抽搐几下,就一命呜呼了。
时间一久,这种现象越是明显,倒像是因为什么事情想不开,成群结队的约好了,到这儿来集体自杀。没过多久,我周身就横七竖八地摆满了尸体,我敢对天发誓,大多数都不是我所为。
那这到底是怎么了,难道是看着2012年12月21日世界末日来临,知道难逃一死,心灰意懒,不想死得生离死别,太过难堪,干脆亲戚朋友一伙提前跟世界说拜拜。可就算这样,也太惨烈壮观了些吧?一个家族老鼠,也决多不到这个程度啊。
我怎么也想不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情,最近怪事接二连三地发生,似乎在我现在以及以后的生活里,不正常就是正常,正常未必就真的正常,什么东西再古怪,一开始看着稀奇,看多了也就习惯了。
忽然,我心里一突,又想到了三爷留在牛圈门口左边门框的那五个字,难道此事也跟他说的有关吗?要真是这样,灾难即在眼前,想逃也逃不掉了,那接下来,还有更多的人以及牲畜要跟着遭殃了,说得严重点,就是灭顶之灾啊。
夜色升起,凉风吹来。
村子西头的枫树上,猫头鹰又“窝火窝火”地叫了起来,声音不急不缓,把握得很有节奏,像是在告诉人们,它在送走这个村子上所有的人,要慢慢的来,一个个地,保持匀速最好。
我听在耳里,感到无限凄凉,觉得上天跟自己开玩笑,太过火,已经到了极限。猫头鹰的叫声,证明了三爷的话是正确的。结果已经出来,我反而觉得,悬在心上的石头沉到了心底,落了个踏实。
这个结果太可怕了,不是我这样一个普通村妇可以承受得了的,甚至说,也不是任何一个人或者一个集体可以承受得了的;尽管离世界末日还有些距离,但实际上也相差无几了。
我不想再作任何无畏的反抗,准备安心接受命运的降临。杀死这许多的老鼠,已经是很大的罪过,平生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残忍过,想着现在的自己,我感到无比的讨厌,抛却手中的木板,安静地闭上眼睛,在地上躺了下来。
老鼠见莫名其妙地有了可乘之机,便发了疯似的抢着爬上我柔软的身子,得意地吱吱乱叫,一口口地啃着我的皮肉,感觉无限地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