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虫弥漫了整个堂屋,星星点点,像是挂在屋子里的白色彩灯;昏黄的灯光下,显得异常耀眼。换了一个较小的空间,它们移动的速度也明显慢了下来,四处晃动着,像是在寻找下手的目标。
大爷已经见识过这些火虫的厉害,只要是活着的动物被它碰到,便会产生自燃,皮肉在瞬间化成一滩脓水,整个身体最后只剩下一架白骨。现在一家人的处境,万分危及,已到了末路;别说这么多只火虫,就是刚才杀掉猪的那一只,他也没有抵御的办法。
大爷待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甚至连大气也不敢喘,就怕这火虫有视觉或听觉;看着晕过去的大婶,只期盼她千万不要在这个当口醒来;又去看站在门背后的两个儿子,悄悄用眼神暗示他们不要动也不要出声。
火虫没有视觉和听觉,但好像有嗅觉似的;一只在香火面前绕了几个圈,折而飞到二儿子的面前,在他的头上盘旋了起来,性命只在顷刻之间,只要一挨到头发,便立刻没命了,二儿子紧张得身体发起抖来,一个控制不住,便再次失了禁。
火虫像是闻到了尿烧味,一下划到了二儿子的裤裆下,尿淋在其上面,竟也不介意;二儿子紧张到达了极限,双腿一软,就坐了下去,把火虫压在了下面。
大爷大叫一声,想跑过来拉住他,可是一切都已经晚了,只见二儿子身上的衣服毛发在瞬间燃了起来,很快身体化为脓水,转眼间便成了一堆骨架。
在旁边的哥哥,看着弟弟被火虫害死,抓起门边的扫把就向那鬼东西打去;大爷眼疾手快,连忙用衣袖的劲风向扫把扫去,可力道不够,只是让扫把发生了稍微偏移,最终扫把还是落在了火虫上。
扫把并没发生任何反应,可是大儿子的手却燃了起来,在不到五秒钟的时间里,也变成了一堆白骨。两个儿子,瞬间便在自己眼前消失了,活生生看着他们死去,作为亲生父亲的大爷,却无能为力,连哭都哭不出来。
大爷确实不是常人,头脑思考事情的速度,不知达到怎样惊人的地步;眼看着两个儿子没有了,决不能让活人也白白丢了性命,能走一步是一步了,趁着火虫还没有打算找寻下一个目标的空当,他提着大婶便往里屋跑去。
把大婶扔在床上小儿子的身旁,下意识地看了母子一眼,像是作最后的告别,狠下心来,去板壁上取下师傅临别前送给自己的桃子剑。
大爷心意已决,要尽自己毕生所学,跟害人的火虫同归于尽;两个儿子被眼睁睁地杀死,他却空有一身本领,半点动弹的余地都没有,感觉自己没用到了极致;他受不了这口气,纵使是飞蛾扑火,这也要扑一回。
大爷奔到堂屋,把剑举于胸前,按照师傅所授驱邪的心法,默念了起来;一边念,一边看邪虫是否有反应,火虫仍然悠闲晃荡着,根本无视他的存在;大爷又重念了几遍,可还是一样的结果;他心里来气,一下子火了,把当兵以前的怒气激了上来,破口大骂道术骗人,然后胡乱举剑向火虫刺去。
这一剑瞄准了其中的一只,那鬼东西竟然怕了起来,嗖地一下便避开。大爷惊奇极了,心想师傅果然没骗自己,这把剑威力非凡,竟连这等邪恶的东西也怕它。既然知道了敌人的弱点,大爷一点儿也不怠慢,瞄准了火虫就狠狠砍去。
说也奇怪,屋内如此多的火虫,像是天生就怕这把剑一样,见大爷还未砍过来,便远远地避开了。看来,这火虫是没有思维的;不然,谅大爷再怎么厉害,只要一只火虫不要命了,往他身上撞去,不一切都一了百了了吗?又何必再怕一把破剑,难道它离了人,还能自己拼杀不成?
大爷把剑舞开,呼呼有声。纵使火虫躲避得再快,可空间毕竟有限,有好几只火虫被剑击到,散成米花掉在了地上。见同伴被杀,其余的火虫也都慌了起来,胡乱地逃窜着,紧急着寻找希望有一个出口。
一只火虫蹿着蹿着,胡乱中撞到了先前大爷捅破的窗花上,从洞里面飞了出去,其它火虫见伙伴顺利逃走,也接二连三地赶上,眨眼的功夫,众火虫鱼贯而出,屋内一只也不剩下。
大爷立即提剑追了出来,可哪里还有火虫的踪影?
大爷又在四近寻了一遍,还是一只也没发现。
大爷失魂落魄地回到堂屋来,见老婆呆呆地坐在地上,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的两堆白骨,过了好长一半天,才妈娘地放声哭了出来。哭声惊天动地,悲痛无比,大婶没命地在地上打起滚来。大爷一直控制着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压抑地干哭着。走过去,把大婶死死地抱在怀里。
大婶拼命地捶打着大爷的胸口,大爷把她搂得更紧了,哽咽着:“打我吧……打我吧……都是我不好……没有保护好咱的孩子。”他的心里实在是太痛苦了,绝对是有生以来,最悲痛欲绝的一次,比参军无望那次沉沦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他最瞧不起自己的事情,就是看着自己心爱的人离去,自己却无能为力。男人保护自己的女人和孩子,是责任也是最神圣的使命。可是,他却什么也没做到。大爷对着天花板大吼了一声,当真是振聋发聩,把屋顶的灰尘也震落了下来。
窗透初晓,为什么黑夜在一切都已经发生了的时候才去的那么快,它是喜欢跟人类开玩笑吗?
大婶含着泪花找来两个孩子身前舍不得穿的新衣服,这衣服早已做好的,原本打算明天过年才穿,农家孩子,一年到头都没件像样的衣服,平时只要能遮羞就可以了,只有在一年一次的春节才会表示性地穿好一点;现在用这新衣服,把两人的尸骨包裹好,预备天明后拿去坟山葬了。
大爷面如土灰地看着大婶做好这一切,正准备出发,门外却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