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反应,难道是猫狗牲畜什么的。但尖起耳朵仔细一听,却发觉大大的不对。嚓嚓嚓……是人走路脚底摩擦发出的声音。如此平常再熟悉不过的脚步,我如何听不出来?
关键问题是,他是谁?大晚上的来后院做什么?
如果我没判断出是人,仅凭这点声音,是吓不着我的。我一定会马上打开后门,出去看看是什么,然后再把它赶走,别影响我睡觉。都说人吓人,吓死人。我这下浑身没了胆,竟连拉灭灯线的力气都没有。
在对方敌友不明的情况下,我的主观会设计出无数种可能。而这些可能都是不利于自己的,如此一来,自己把自己吓得不行。是的,大多数时候,恐惧都是自我制造的。最大的敌人是自己,这话说得一点儿没错。
我已不再是以前那个胆小怕事的三婶了,经历了无数怪异的事情后,现在不都还好好的吗?凭我超人的心理素质,何以惧怕一个声音?都说艺高人胆壮,没实力而疯狂一定死得很惨。其实,我本质上只是一个普通的村妇;但在经历了这么多诡异恐怖的事情后,我依然完好无损。这让我相信,自己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身上有一种普通人所不具有的力量,具体是什么我说不上来。我不断在心里暗示自己,我很强大,不用害怕那个声音。
在不断的内心暗示下,我战胜了恐惧。从床上爬了起来,向后门走去。
我把耳朵贴在门板上,想听得更清楚,从声音中判断那人在做什么。知道了对方意图,自己才好行动。嚓嚓嚓,脚步声越来越清晰,这说明他还在继续向我靠近。没过一会儿,他就完全到了我面前,我可以肯定他在门前停了下来。我强压住自己的恐惧,让心跳不那么激烈。否则惊扰了他,可能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来。
我得找一件防身武器。万一他脾气暴躁,就算没惹到,就强行破门而入了,我可不能坐以待毙。一边注意着门外,一边分神在屋子里四处张望。也怪我是个爱完美的人,屋子被我布置得整整齐齐,任何一件多余的东西也没有。床、柜子,显然不能用作防身。
就在我寻觅的短短时间里,门外竟然出奇地安静了下来,像从来没出现过那个声音一样。我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耳边的空气死寂极了。爆发往往都是在沉默过后的一瞬间,搞不好这个时候,他正在酝酿力量。我得抓住这个空当。轻声轻脚地来到堂屋,在打米机里抓了一个铁瓢,便急忙返了回来。
这会儿,我似乎忘记了恐惧,完全是好奇心在作怪。隐隐觉得,曾经所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是可以联系起来的。说到底,它们就是一件事情。只是,我没能找到那根牵起这系列琐碎事件的线。
因此,我断定,只要是发生的每一件怪异事情,都可能是解开之前所有悬疑的一把钥匙。这是个机会,我不能错过。
我决定,不管外面有多恐怖,那个人有多邪恶。我都要开门,一探究竟。
一,二,就当我右手举起铁瓢,左手数到三就要拉开门栓的时候,门板上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敲得很有节奏,文质彬彬,可以计算出一秒钟两下。我该怎么办,要开门吗?
谁?
我压抑不住,情不自禁打破了沉默,轻轻问了一声。
门外没有回应,继续敲门。我心说只怕对方是聋子,叫了他也听不见。我随意这么一想,发觉不对劲。咱们诡村,我印象中,好像没有聋子吧。上了年纪的老人家,耳朵不灵光了,一两声听不见也是正常的。
于是,我加重声音又试着问了两回。依旧没有任何回应。其实,我大可不必抱任何此事属正常的幻想。因为,本身这事就有好几点不正常。首先,没正常人会选择在睡觉这个时候赶来打扰别人,除非他有紧急事不得不说;其次,没正常人会拜访别人前门不走走后门,除非他不是个人,不知道这个基本的常识;再次,你来就来吧,走路敲门正常点,别搞得跟计时一样有节奏;最后,来找人家,基本的礼仪是一边敲门一边问,不要主人答话了你反而不出声。
要做到以上几点不正常的人,只有两种:一种是死人,就是我们平时说来吓人的鬼;另一种,就是神经病,比文四还傻上一万倍。
我看了看手里的铁瓢,在心里衡量起了实力对比。
我做事情,最基本的原则是不能使自己吃亏,层次再高一点,就是在不损害别人的利益前提下达到双赢。还是毛主席他老人家说得好,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我心说,不管你是人是鬼,都没先惹到你吧。是你先欺负到门上来了,我就为了保卫自己反抗一下,这总没错吧。
这样想,更合情理点。其实,若是不得不搞明白一些真相,我早就直接撒手走人了,理都难得理你这种人不人鬼不鬼,难不成你还来追我不成。
如果他是个神经病的人,我先下手为强,猛地门一开,趁其不备,铁瓢向他头顶砸去,估计能一击成功;如果他真的是个鬼,这可有些棘手了,我还真不知该怎么对付才好,甚至鬼我都没见过,连长什么摸样都不知道,这可咋办,假如他长得像块石头,我可如何辨认?
我摸着头闪着脑子仔细想了一下,觉得唯一可以辟邪的,只有我床头柜上的那瓶桃树枝。于是赶紧冲过去,把它抱在怀里,像捡了个宝贝似的。
这下,我有了安全感。
心里有了底,便不再怎么惧怕门外那个鬼东西。
你还在敲,看我不收拾你。像先前那样默数到三,门被我猛地拉开。我把早已准备好的铁瓢向前胡乱砸了下去。借着屋内散发出来的光线,外面居然什么也没有。
怪事!真正的怪事!
难道是我听错了,产生了幻觉,把原本没有的声音臆想了出来?我瞬即摇了摇头,连可相信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也决不怀疑是自己产生了幻觉。我猜想那东西躲闪得快如闪电,但再快也不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离开。
我心念电转,立即转身拿了电筒就去找。我直把后院找了三圈,也不见任何踪影,更没发现半点异常。
说是后院,其实就是个沟坎,地方很是狭窄。主要用于排水。在沟的上面,是一座不大不小的山,山上全是黑压压的植物,主要是竹子。我用手电照去,黑瞅瞅的,可见距离十分有限。
这也就是说,如果是人,在听到我开门后,逃进里面也还是有可能的。于是,我扒开茂盛的竹子,把脑袋支了进去,这样看得见的范围就扩大了许多。由于竹子太过茂盛,里面常年照不到阳光;现在又是秋天,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落叶,雨水长时间浸泡,现在腐烂开来散发着霉臭味。在里面,实在是不好受。我找了几下,不见任何影子,便放弃了。
我回来一屁股坐在床上,脑子立时快要奔溃了。接受不了如此怪异的事情。
我闭着眼睛双手捂着整张脸,想让自己冷静下来。脑子放空了足足有二十分钟,我才抬起头来去把门关上,重新睡下。我努力控制自己,不再去想这些以我的智商,永远也无法解释的离奇之事。可越是压抑,人就越不舒服,开始了天人交战。
难道又是像上次那样,是蝙蝠在跟我捣乱。可是,清晰的脚步声又怎么解释?我重起床,想再找点证据,去外面门板上检查了一遍,上面干净极了,没有任何的血迹。这个猜测立刻被否认。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我不敢再继续想。
因为很大可能是。
他不是人而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