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追,哗啦啦地就来到了马路的悬崖边上。牛二当时也没想到二婶就要做傻事,还在后面一个劲地跟着。这就弄得二婶更加紧张,好几次摔倒在地上,又乱叫着爬了起来继续往前跑。
真正来到悬崖边上,已无路可逃,看着牛二还在像猛虎一样追赶,她实在没办法,往下面一看,深不见底。她居然倒也没惧怕,而是大喊了一声“虎娃,我来也!”便纵身一跃,坠入了万丈深渊。
牛二这时酒已醒了大半,眼看就要出人命了,也是拼命往前一纵,惯性太大,差点就跟了下去;还好在那么千钧一发之际定了下来,忙伸手去抓二婶,“哗啦”一声响,手里只扯下了一块破布,人却没拉住。
玩完了,牛二这时比先前害怕自责何止百倍,就这样傻愣愣的断送了一条人命,深知自己罪不容诛,两腿一软,就地跪了下来。后来纠结了两个小时,这才鼓起勇气想到来向二爷请罪。
众人听了,纷纷对牛二指手画脚、咬牙切齿,责备他也忒不懂事了,喝酒闹出了人命。明知道二婶刚失去了宝贝孙子虎娃,自是伤心不已,精神已有些不正常。她不正常连你也不正常了,还要去刺激她。做得最不合理的是,既然她惧怕你,你为何还要紧紧跟在她屁股后面追赶?真是可恶。
听着众人的发泄职责,牛二伤心地哭了起来,跪在地上悲哀地向村长请罪:“村长你老人家,我知道错了。是我喝酒了不懂事,才闹出人命来。你要打要骂,就朝我来吧……呜呜……”
牛二拉着村长他老人家的裤腿,不断地摇晃,像小孩撒娇一样。村长望着天花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看着他说道:“你这是造了哪辈子的孽啊,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呢;我苦口婆心,劝了你好多次,叫你不要喝那么多酒,不要喝那么多酒;可你就是不听。给你介绍村里的翠花做老婆,管着你一点,你又嫌弃人家断腿断脚是个残疾人。唉……真拿你没有办法,现在闹出人命来,才知道错了。”
村长他老人家更憔悴了,又叹了几口气,看着地上的牛二也有些不忍,便叫他先起来,然后再说解决他的办法。眼下本要急着处理的两件事情,都在短短的时间里,不了了之了。村长也不怎么着急,在板凳上坐了下来,掏出烟杆,裹了一锅烟,抽了起来。
我知他老人家这是在想问题,就不去打扰。三爷在的时候,想问题时也常常这样,我每次不注意无意打扰了他,一定会被骂得狗血淋头。
我也想起了自己的心事,准确点应该说是关乎到很多人的事。既然新房住不得,我们此刻这么一堆人聚在这里,不知道会不会出事?这个还真不好说,我很是担心。便去问牛二,二婶除了说她要去见虎娃去了这话之外,还有没有说别的,我让他仔细回忆一下。
我之所以要问这个,是二爷在临死前说了二婶即将死去,结果此事没想到这么快就实现了,看来死人的话没半句是假的,并且他们在死时,都好像具备特异功能一样,能够预知别人的生死。
牛二摸着脑袋想了一会儿,不是很确定地说:“好像还叫了一声三婶——哦,不对,是大婶,是大婶。”他说到后来,连着点了几下头,像是完全想了起来。我还是很谨慎,问他确定不,是否有听错?这次他给我的回答十分肯定。
我一听到这个答案,心就冷了下来。下一个要死的竟然是大婶,想来她也是个苦命的人。中年死了两个孩子,大爷也一直不在她身边。算起来,她这一辈子,多数时候是一个人过过来的。可以说,应该是世上为数不多命运坎坷、孤苦伶仃的人了。
我不知道她会什么时候死,也不知道她会如何死,我只知道她一定会死。
因为“新房住不得”这句诅咒,已经明确地在三爷二爷二婶身上验证了,我琢磨着,黄牛和文四的事情也未必跟新房无关。既然大婶也是住在这栋新房里,她自然也难逃厄运;再加上二婶临死前的预言,应该其结局八九不离十了。
我突然发了疯似的大声吼了起来,让众人赶紧离开这间屋子,这里住不得。大家都用惊疑的眼神望着我,以为我也神经病疯掉了;但是没想到的是,村长他老人家却很相信我,站了起来对大家沉重地说道:“三婶说得不错,这栋楼不干净,大家赶紧撤吧!”
虽然大家仍然很疑惑,但既然村长他老人家都发话了,估计事实八九不离十,因为村长的话是有权威的,很少说得不靠谱过。于是大家都拥挤着赶紧撤离。但还是有一两个有良心的,没光顾着自己逃命,而是来扶着村长他老人家一起下楼。
牛二看着村长就要走了,还没说怎么处理他呢,便上前拖住村长的夹衣尾巴,连忙求道:“村长,你处罚我吧;村长,你处罚我吧。”
我心说你人家果然是个不懂事的主,都到这个时候了,还这样捣乱,真想在后面给他一脚;但想着他也很可怜,要不是脑子比猪还不如,也不会混到这种地步。于是便上前提醒他跟着村长就行了,到了下面自会处理解决你的。他这才听了话,乖乖地跟了去。
我这人,虽然一辈子信奉“女人要对自己好点”,但真正面对有些事情时,我的善心就像洪水一样涌来。想着这栋楼里的最高层,还住着个大婶,我就没法不去管她而自己逃命去也。看着众人都已离去,我还是下定决心,上去通知她一声。
虽然和大婶是住同一栋楼,但顶层我几乎都从没上来过;很少上来,也最多是到文四的屋子里有事。经过三楼时,我下意识地停留了一下;其实哪天就想来把文四家里的东西整理一下的,他被洪水卷走了,也不知是死是活,但不管他未来是否会回来,我作为他的大嫂,还是有责任和义务给他照管一下的。可是似乎我日日夜夜都很繁忙,总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我毫无办法,没有丝毫多余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