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说来,也就意味着成年也难逃此劫!我心里一个激灵,又感觉到大事不妙。也就不再多想,到卧室床上摸了手电,便关门向他们家赶去。
夜黑如墨,依旧无月无风,空气压抑得可以拧出水来;猫头鹰也很安静,不再“窝火窝火”乱叫;但农家的公鸡却“喔喔喔”地叫了头次,不久就是黎明的到来。
感觉再次无错。
当我到达村长家土院坝时,村长倒在了一旁,成年则爬着在地上呻吟,双手颤抖着要去抓爸爸,可是哆嗦了几下又无力地落了下去。
我连忙跑过去伸手量村长的鼻息,还好仍有一丝的热气,并没这么快就去见阎王。我蹲下身把他弄到了自己背上,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朝他家堂屋走去。
木门是锁着的,这可真是晦气,我暗骂了一声娘,只得把村长放了下来,跑去在成年衣服口袋里摸索了一番,好不容易才找到钥匙,一大串钥匙我试了好几把都不对,我心里不耐烦起来,看着门墩下边有块石头,拿了起来几下把门砸开了。还好,这种木门的质量远远比不过二爷家的好门,经不住我几下子就坏掉了。
我把村长背进堂屋,放在了他家破烂的皮沙发上,把他身子理顺了,这又来搬成年。
成年长得牛高马大的,跟我家的大母猪一样重,我搬了几下都从我的背上倒了下来;我就一弱女子,不是什么彪悍猛妇,能承受的上限重量,也就一百五左右;此刻我连把他弄上肩头都不能,可想而知,这个庞然大物有多厚重了。
再怎么说,你也是为了帮我才落得如此下场的,我不能昧着良心让你活活在这院坝里冻死;我狠下心来,既然背不动,还挪不动你吗?
我一个一步脚印,足足抱着他的上半身,弄了十分钟才把他拖进屋子。
我想去倒点热水给他俩人捂个脸,可是温瓶里空荡荡的;我心说,爷们就是懒得很,大深秋的,热水也不预备点。我只好摸进他家厨房,点火烧起水来。
待我把俩人脸脚用热水毛巾清洗一遍后,公鸡已叫了第三遍,窗外渐渐透进白光来,眼看天就要亮了。村长他老人家已安睡了过去,气息均匀,脸色恢复了之前的苍白,人老了自然不见红润。我想,他应该没了生命危险,只是不知,再次醒来时,是不是真如赤脚所预言的,将成为永久的痴呆?
事情偏就这样巧了,村长他老人家亲自涉险,去体验凶房是怎样害人的,可偏偏一夜之间成了老年痴呆,那就算他已弄明白新房害人真相,那又有何用?他无法对人说起啊!
堂屋的地上,我临时给成年打了个地铺,再去看他时;苦痛明显比之前有所减弱,但我不知道他还能挨多久?我只有尽力而为,现在马上去请赤脚来给他医治。
我一路走,脑子也没停下来。心里隐隐有些担忧,按说,赤脚在新房里停留的时间和村长差不多,现如今村长一夜之间被害成了那样,难道赤脚就能幸免于难吗?或许他是医生,有拯治之法,那为何又不拯救其他的落难者呢?
经过“公社房”时,我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那片倒塌的废墟,里面透着怪怪的阴气,只在上面停留几秒,不知怎么的,我身子就感觉到不寒而栗。想着成年还等着活命呢,我不及多想,脚下便加快了脚步。
到了赤脚住宅的围墙外边,一扇厚厚的铁门把我挡在了门外,看着门栓上那把生锈了的大锁,我就感觉到这地方也是怪森森的,跟国家军事机密要地似的,当然,这种地方我也只是在电视里看到过。
即使巨门大开,根据他的规矩,我也不敢贸然进入。虽说现在赤脚的美好形象在我心中已没有原先那么高大全了,但他给我的威严依然不减,我再怎么也不敢对他造次;更何况,现在还有求于他呢。
我扯着嗓子喊了起来,很尊重地带上了“医生”俩字。
……没有回音……
我心里嘀咕,莫不是他不在家了吧?但是按照以往的惯例,这个时候他一般都在的啊;再说,村子里我也没听说有其他人生病有事。莫非是我昨晚怀疑了他,他在生我的气,而且近日来,我一家人给他添烦不少,他现在故意不搭理我了?
这一条,我想着自己都好笑,赤脚那么靠谱的一个人,怎么会像女人一样生小家子气呢?
那,这就有点不对了,难道是他也出事了?跟我先前路上想的差不多。
我顾不得那么多了,跑上前去砸起铁门来,连续用石头砸了四五分钟,侧耳倾听,里面仍然死寂一片,毫无动静。
我知道,他一定是出事了。但听他昨晚临走前说的胡话,倒不至于他有生命危险。想他也学过道术,能掐会算的本领也是有的,因此他的胡话,倒也可以为真。只不过说的什么“我和她”可能会跟他再次相遇云云,我实在想不通他到底指的是什么。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若是平时,我也顾不得你是赤脚医生了,定当从围墙翻进去,到你屋里查探个究竟。但是现在时间紧急,救人要紧;既然他不在,我只得把成年父子两人送到镇里面去救治。
在回来的路上,我正在盘算怎么送的问题。凑巧的是,在马路上正好碰到一辆要去镇里面的货车,我一看这车不是别人的,正是村长他老人家的,而开车的竟然是上次爬到悬崖下找寻尸体的胆大小伙,我连忙站路前打着手势拦了下来。
原来更凑巧的是,这小伙的弟弟发高烧生病了,之前也去找过赤脚,但结果跟我一样;眼看弟弟病情加重,恼火得很,就跑到了村长家借车,但发现村长和他儿子躺着也是奄奄一息,惊叹之余,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就私自将车开了出来。
我简单跟他说了昨晚发生的事儿,他脸有惧意地点了点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我跳上了车,他倒转了车头,又把车重开回了村长家的院坝。
他帮着我连忙把村长和成年俩父子弄上了车,这才轰隆隆地向镇上赶来。
一路上我都保持着沉默没有说话。一是好让小伙集中精神地开车,本来此路就坦荡得很,一不小心就很容易出车祸;二来我昨晚整整一夜都没休息,准确点说,从三爷出事以来,我的身心就从没得到安宁过。我毕竟不是神,能够撑这么久而没有倒下,都绝对算得上是个奇迹了;所以,趁着这个时间,我必须闭目养神一下。
在睡梦过程中,我做了好几个噩梦,其主题无非是失踪和死亡。真如人们常说的,日有所思,睡有所梦。
小货车开了足足有两个小时,才到达镇医院。还好今天医院病人不是很多,不像往常那样要排队。护士小姐看病人严重得不行,跟完全瘫痪了一样,连忙跑过来帮着我和小伙把病人弄进了急诊室。
我按照医院程序去窗口缴费领药,还好我身上带的现金足够,所花费也不多,一共也就三百二十元;这倒大大出我意料之外,平时感冒啥的,吊几瓶盐水也不止这个数;他俩可病得不轻呢,怎么花费这么少?
纳闷归纳闷,按我本心来讲,越少越好呢,反正我也不多金。忙完这一切后,就是等待结果了,我在过道椅子上坐了下来。
小伙的弟弟也就是感冒发烧,没他说的要死要活那么严重,医生给他弟弟打了一针,然后开了几味药,让回家按时服用就可药到病除,其他并无大碍。两兄弟半小时不到就忙完了,现在正坐在一旁等我。
漫长等待的一个小时过去,医生把我叫进了办公室。没等她开口,我便问病人怎么样了?她招了招手,示意我不要着急,让我坐下慢慢听她说。医生永远都是这么装淡定,你们就不能理解一下病人家属焦急的心情吗?
接下来,医生说的话,让我大吃一惊,完全不敢相信,我都直接怀疑她是不是如赵本山小品里说的,在学小样忽悠我:“我们给两位病人作了检查,一切身体指数都很正常;只,只不过这位叫成年的病人,年纪轻轻的就得了痴呆症,这在医学上倒不是很常见,但也不是说就没有。他们已经苏醒,你这就可以带着他们回家啦。”
凶房厉害,当真是杀人于无形,连现代医学,也拿它没办法。我无话可说,叹了一口气,这就认命吧。
我走出办公室,村长和成年已被护士领到了过道里,看着我向他们走去,傻愣愣地对我笑着,像两个不懂世事的小孩一样。我心里有说不出的苦,只能包着眼泪央着他俩上了车。
再回到诡村时,已是晚上八点。小伙领着他弟弟向我道了别,说有什么事就打他电话,我想这小伙很会为人处世,我笑着谢了他。
现在的成年村长得了痴呆,跟植物人差不多,衣食起居完全不能自理,我不得不像保姆一般照顾他们。
在伺候他们睡下后,我一个人坐着看起了电视,但遥控器按来按去的,没找到一个好看点的节目,心里感到无比的烦躁。我起身来到了屋外,看着如墨的苍穹,想到了自己的命运,不知道接下来的生活该怎么继续。
起风了,黑云如棉絮般把天空罩得严严实实的,我全身缩了起来,不经意间,村西又如约地传来了猫头鹰“窝火窝火”的叫声。
听着这个叫了几个月的声音,我的心竟在突然之间明朗开来,生活的迷惘已有了方向。顺着叫声的牵引,我如同幽灵一般回到了新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