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造这样一个机器人需要多长时间？”奎因问道。
“如果材料设备齐全，大概需要两个月的时间就可以完成。”
奎因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我就先用物理学办法验验拜厄利先生的货色。”
当这里只剩了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兰宁焦急地转向苏珊·卡尔文说：“您干吗要这样固执……”
她也急了，声色俱厉地反问道：“您到底需要什么？是要真相，还是要我辞职？我不愿为您去撒谎。‘美国机器人公司’会维护自己的，希望您自己不要成为胆小鬼。如果他真的把拜厄利拆开，全部滑轮机件都暴露出来，那怎么办？”
“他拆不开拜厄利，”卡尔文用一种蔑视的口气说，“拜厄利的聪明才智至少不比奎因差。”
拜厄利被提名为市长候选人的消息，已经全城皆知，而关于他是机器人的传闻也是谣言满天飞。
拜厄利在城里的寓所已处在警察的严密监视之下。在警察拉起的警戒线外，黑压压的挤满了新闻记者和摄影师，他们期待着能捕捉一些爆炸性的新闻。
一个名叫哈罗逊警官带着两名警察来到了拜厄利面前，掏出一张搜查令，说：“拜厄利先生，我奉命搜查您的住所，这是法院命令。凡非法存在的任何类型的机器人，一经发现一律查处……”
拜厄利漫不经心地接过搜查令扫了一眼，就还给哈罗逊，说：“一切都符合手续，请开始执行你们的任务吧。”
“搜！”哈罗逊对两名警察嘟哝了一句。 10分钟过去了，他们一无所获。
“搜完了吗？”拜厄利轻蔑地问了一声。
哈罗逊气呼呼地说：“听着，拜厄利先生，我们是得到了对这个住所进行彻底搜查的命令！”
“你们不是已经把这里翻个底朝天了吗？”
“对不起，我们还奉命要对您本人进行搜查。” 哈罗逊态度强硬地说。
“搜查我？哈哈哈……”拜厄利大笑起来，“你们打算怎么搜呢？”
“我们要用X光摄影机对你拍照……”
拜厄利冷冷地说：“搜查令上明明写得一清二楚，对拜厄利所属的房产以及车库、储藏室和其他一切与本房产有关的建筑、设施进行检查，只字未提到要对我人身进行搜查！”
哈罗逊强词夺理道：“我奉命对您住所，以及住所里的所有物件统统进行搜查。您也身在这个房子里，难道可以例外吗？”
“我是在这所房子里，但我不是这里的桌子、凳子，我是人！”
“但如果您是个机器人，就另当别论了！”哈罗逊斜着眼睛轻慢地说。
“我要告你以及幕后指示你来搜查的人，你们没有任何证据，就妄自断言说我是机器人，你们这是诬蔑和诽谤！”
哈罗逊见纠缠无果，就灰溜溜地带人走了。就在他走出门口之际，突然按下了X光摄影机的快门，然后飞快钻进轿车，一溜烟蹿走了。
奎因和拜厄利两人从没有会过面。但电视安排他俩进行了一次视频对话。
奎因首先发难：“拜厄利，我打算向公众宣布这样一件事实：您身上穿着反X光射线的防护服。”
“真的吗？我非常佩服您的想象力。我想奎因先生这么编排我，也许是想让自己收获更多的关注。”拜厄利说话很温和与奎因的咄咄逼人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拜厄利，别伪装了，您已经感觉自己要露出马脚了。您是害怕X光射线的！”奎因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我认为您的这些话，是蓄意侵犯我的人权。我不允许对我进行X光透视，我要坚持维护自己正当的权利。如果我被选为市长，我也将同样去捍卫他人的权利。”拜厄利义正词严地说。
“哈哈，拜厄利先生在这个时候也不忘记宣传自己。不过，您的话听起来像是虚假的高调，蹩脚之极！”奎因突然脸色一沉，厉声道，“昨天搜查时，你家里少了一个人，他是个残疾人，你把他藏哪里去了？”
“没错。”拜厄利毫无表情他说，“他是我的老师，原先一直和我住在一起，两个月前，他就住到郊外去了。这与您有关系吗？”
“您的老师？他是干什么的？”
“在残疾之前，他曾经是个律师。但他也喜欢研究生物学和物理学，并有自己的实验室。他的工作很平常，在身残之后纯粹是为了消磨时间。我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给他一些帮助。”
“明白了。那么您这位……老师……懂得制造机器人吗？”
“我是学法律的，对物理、机械方面不熟悉。我只管照顾他的生活，不懂他的研究。”
“拜厄利，我不想多啰唆。您的残疾老师才是真正的史蒂芬·拜厄利。您是他制造的一个机器人。是他遭了车祸，而不是您，这个我们有能力查出来的。”
“好吧！您去查吧，我会奉陪到底！”拜厄利丝毫没有退让。
这时，双方都沉默下来。过了片刻，奎因在摄像机前调整了一下姿态，说：“拜厄利，您何必这样固执？您是不会当选的！”
“是吗？”
“面对你是机器人的说法，您没有用任何事实给民众一个明确的回答。你越是这样，大家就越有理由对你表示怀疑！”
“我只是一名律师、一名检察官，由于工作努力被民众认可，让我成为市长的候选人。这就是我要向大家说明的事实。”
“再见！”奎因恶狠狠地说。接着，他的影像就从屏幕上消失了。
“再见吧。”拜厄利对着空白的荧光屏心平气和地说。
在选举前的一个星期，拜厄利把他的老师接回城里。
“您在家里等着选举结束，”拜厄利告诉他，“如果我有什么意外，请您自己多保重，不要为了我而卷进事端。”
约翰用扭曲变形的嘴巴，艰难地挤出话语：“难道真的很危险吗？”
“您多加保重，约翰，记着明天看电视。”
“我想，您会顺利的，一切我自有安排！”说着约翰伸出了他那只奇形怪状的手和拜厄利握了握。
第二天拜厄利带着选举助手来到了广场，准备发表竞选演说。用安全线圈起来的广场上人山人海。人群中旗帜林立，无数的横幅标语，写着各种各样的指控拜厄利是机器人的口号。广场上弥漫着一种咄咄逼人的敌对气氛。
刚开始，拜厄利的讲演常常被人群的喧嚣和有节奏的口号声所淹没。而拜厄利不急不躁，用温和的语气继续讲着。
这时，前排的人群开始骚动起来了。一个瘦骨嶙峋、眼球暴凸、肢体干瘪的男子疯狂地想要挤到台上来。维护秩序的警察正要把他架开，拜厄利弯下身去问：“如果您是向我提问题，我可以回答。”他示意警察把他带到台上。
当那个男子站到拜厄利面前，激荡的人群渐渐平静下来。
拜厄利说：“您有什么问题要问吗？”
男子挑衅似的盯着他，用沙哑的声音说：“我要你打我！”
接着他尽力把脸伸向拜厄利叫道：“你倒打啊！如果你不是机器人，你就来证实这一点吧！如果你不愿打，那说明你就是机器人！”
台下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俩，一片沉寂。拜厄利说：“我不能无缘无故地打您。”
那男子狂笑起来：“你不打我，因为你不是人，你是机械怪物。哈哈哈，机器人不能伤害人，这是第一定律规定的，哈哈哈……”
“啪”的一声格外清脆，史蒂芬·拜厄利抡起手掌狠狠地打了他一记耳光。那男子一头栽到台下，坐在地上茫然地摸着红肿的脸颊，刚才的那副狂妄姿态已荡然无存。
拜厄利说：“我很遗憾……请把他抬到房间去好好安顿一下，待我演说完了之后，我想和他谈谈。”
苏珊·卡尔文博士也在广场，当她看到这一幕时，就转身离去。记者急忙追着她大声地提问。
卡尔文博士回过头来喊了一声：“他是真人！”
就这样奎因和一些选民的怀疑不攻自破，史蒂芬·拜厄利在选举中大获全胜，顺利地当选为市长。他在任期内干得不错。
故事讲到这里，卡尔文博士轻轻地转动着咖啡杯，她说：“其实，那个史蒂芬·拜厄利是个机器人。”
“啊！”我惊讶得合不上嘴。
“是那个约翰老头造了他。”卡尔文博士抿了一小口咖啡继续说，“约翰原先叫史蒂芬·拜厄利。出了车祸，他失去了妻子，自己两条腿残废、五官扭曲、几乎丧失了说话能力。这真是个天大的打击。于是，他深居简出，远离尘世，一心投入了机器人的研究。不知经过了多少次试验，居然让他制造出了真人型机器人，其制造水平之高，令人叹为观止。他把自己的名字给了这个机器人，而自己改名叫约翰。约翰训练他、教导他，让他以史蒂芬·拜厄利的身份在社会上取得成功……”
“那么机器人拜厄利怎么会打人呢？难道第一定律对他没有约束力？”我好奇地问道。
卡尔文博士爽朗地笑了笑说：“只有在一种情况下，机器人可以打人。那就是对方也是机器人。”
“天哪！”我惊讶地叫出来。
“你是不是觉得太离奇了？”卡尔文博士说，“没错，那个上台闹事的瘦男子，也是个机器人。这一手都是约翰安排的，不得不佩服他是个天才！”
“从不会说话的机器人，到会说话的机器人，再到真人型机器人，我的一生和很多机器人打过交道。不知道，今后机器人会朝哪个方向发展。我怕是看不到了。”说完，卡尔文博士凝视着窗外美国机器人公司的厂区默默不语了。
在我采访完的一个月，苏珊·卡尔文就去世了。关于机器人的许许多多故事也随之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