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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返乡探亲 (4)

第 四 章  返乡探亲 (4)

云笙姑娘已不是黄毛丫头了,她已是二十岁的如花少女啦!柴哲要重入中原,她岂肯独自留下?这次她带了宝剑霜华,仍然是女扮男装,伴同柴哲踏上了征途。

乌蓝芒奈山的长辈,暗中自有一番巧安排。他们虽说是隐世英雄,但仍然关心中原的时局。

十月初旬,江西鄱阳湖风浪险恶。

九江府开出一条轻型单桅客船,乘风破浪直放鄱阳,目的地是江西的府城南昌。

船上共有六位客人,为首的两位青年人,一高一矮,高个儿身材雄壮如狮,但眉清目秀,齿白唇红,器宇风标不凡,洵洵温文,如同游学书生。但他穿的并非青衫,而是平民百姓的青直裰,束发而未带冠,穿章打扮与器宇风标极不相称,怎么看也不像是低三下四的人。矮个儿打扮像书僮,穿灰直裰,背一只剑匣,提着一个书簏儿。他的相貌出奇地俊美,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显得特别大特别明亮。男儿嘴大吃四方,他的嘴小得可怜,小得全无丈夫气概,真没出息。脸蛋红扑扑。比娘儿们的粉险更嫩更晶莹更腻滑。那年头,富家子弟养俊美书憧的风气极盛,看样子,他定是大户人家厮养的书僮。

怪的是两人是同伴,称呼也奇怪。高个儿姓柴,双名中平。该是单字,用双名的人不多,可能不是他的本名。矮个儿姓裴,名云笙,称中平为大哥,透着邪门。

他们是柴哲和云空姑娘,沿途兄弟相称。柴哲年满二十岁,有了字,字就叫中平,对外用字而不用名,以免引起黑鹰会的注意。

沿途,他俩无法打听到有关黑鹰会的消息,三年了,黑鹰会不知怎样了?黑鹰会在江湖秘密活动,本来就知者不多,经过西番的挫折,想来必定活动得更秘密,要打听消息谈何容易?

这次他俩的行程,预定先到袁州与分宜,一探严府虚实,然后至歙具搏杀罗文龙。严嵩是袁州府分宜县人,严世藩在袁州府城中建有巨大的府第,老贼目前在家赋闲,贼子世藩逃 伍返家,居然没将皇法放在眼下,公然露面横行袁州。这次探严府的虚文,如果有机会,便宰掉贼人世藩。至于严嵩老贼,已经是八十四岁的老朽,杀之不武,反正这老贼恶贯满盈,己活不了多久了,犯不着污了宝剑。

鄱阳湖口至南康府是一百二十里水程,南康至南昌是二百五一十里。从九江府至湖口,是五十五里。秋末北风劲烈,预计当天可到南康府夜泊。

距大孤山尚有五六里,已是近午时分,东北角三四里外,一艘桨舟势如激箭,从斜刺里追来。船首站着一位持红旗的人,迎风挥旗示意。

艄公站在舵楼上,大叫道:“半帆,请所有的客人入舱。”

船伙计共有六人,熟练地将帆降下一半,催促在舱面欣赏湖景的客人入舱。

柴哲愕然,向一名船伙计问:“伙计,怎么回事?”

船夫指了指后面追来的桨舟,懒得开口。

“是盗舟么?”柴哲追问。

“鄱阳湖强盗虽多,但不会抢劫这种没有油水可捞的船。”船夫答,苦笑一声又造:“那是湖口县南湖营水军的检查船,诸位快入舱准备路引和货税凭单以便查验。小心你们的货物,说不定会被他们顺手牵羊带走,那才冤呢?”

船慢慢止住冲势,在水上飘流。半帆已失去了大半速度,再加上北流的湖水推送,双方力量抵消,船不再前进,不片刻便被桨舟追上了。

桨舟上有二十余名官兵和桨手,执红旗的兵勇并不令船靠上,大叫道:“船家,船尽量向西岸靠,知道么?”

船老大不住欠身说:“将爷,小的知道了,知道了,往西靠,好,往西靠。”

“伊王使者的船不久可到,所以要你们尽量往西靠,以免阻碍使者的航路。快快将船驶开。”

“是,是,小的遵命。”

桨舟疾冲而过,向南飞驶,八支长桨激起浪涛,破水冉冉而去。

船老大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下令开帆。

柴哲钻出舱面,向一名水夫问:“伊王的封地在河南府,怎会派使者到鄱阳来?”

“这……我们不知道。”船夫摇头答,扭头走了。

船向西岸靠,船夫们不住咒骂:“见他娘的大头鬼,偌宽的湖面,容得下上万条战舰,为了使者的三两条船,便禁止所有的民船航行中流,简直岂有此理!”

“老三,别发牢骚啦!小心你的脑袋,多做事少说话长命百岁。”另一名船夫好意地叫。

船不宜折向往西岸行驶,风帆一转,从大孤山的西南斜向西航。大孤山,也叫鞋山,相传大禹治水时,在此刻石纪功,也说刻石的人是秦始皇而不是大禹。说它是山,不如说是石还来得贴切些,周围仅有一里,竦立百丈,四面波涛汹涌,山顶有林木,平时连飞鸟也不在此停留。山北,属九江,山南,属南康;船已进入南康府地境了。

柴哲两人站在船头,不住向大孤山注视。他星目中闪过一道奇光,低声道:“小弟, 看,那渔舟上的人像谁。”

大孤山背风处,一艘小渔舟随波浮沉,相距在半里外,他居然能将人看清。

姑娘的目力也够犀利,讶然说:“你看像不像黑大个儿文天霸?”

“很像,我们请船家靠过去看看。”

风险浪急,船鼓风而行,说话间,已前航一二十丈。姑娘摇摇头说:“瞧,官兵的船还在前面,小民百姓怕官兵怕得要死,船家即使吃了豹子胆,也不敢转航回驶大孤山,算了吧!”

柴哲怎肯放过机会?说:“咱们靠岸,另觅小舟前往察看。找到了文天霸,或许可以得到有关黑鹰会的一些消息。”

他们并不急于赶路,姑娘自然也关心黑鹰会的动静,有人告知黑鹰会的消息,当然很好,点头道:“好,我们先问问船家肯不肯转回去再说。”

船老大怎敢回去?两人只好要船家靠岸,说是要在南康登岸,不要船家退回船费,船家自然答应了。

西岸是吴章山的余脉,衔接着庐山,距南康还有四十余里,属星子县地境。湖岸港汊罗布,所有的树林,皆盖上了一重枯黄的秋色,只有沿岸的竹林,尚带着一丛青绿,远远地便可看到泊在湖湾中的三五艘渔舟。湖面上,往来南北的商船帆影片片,倒也颇富诗意。

船缓缓驶入一座小湖湾,放下跳板,两人提着行囊一跃上岸,向下游停泊着的三艘渔舟走去。

大白天,湖中正是打鱼的大好时光,这三艘渔舟为何不出湖打鱼?距岸不足半里地有一座小村,似乎村内与渔舟上,皆看不见人影。

三艘渔舟并排系在大树下,没置放跳板,随波晃荡,舟上不见有人。柴哲放下行囊说:“我到村子里找人,小弟,你在此稍候。”

不远处的一丛竹林背后,突然转出五六名渔夫打扮的人。秋风带来了寒意,渔夫们却赤着上身,不怕劲烈的寒风。

北面的湖岸小径上,一名僧人与两名大汉,正大踏步转出前面的树林,向这儿赶来。

柴哲心中一喜,便向渔夫们走去。

北面来的三个人脚下甚快,先到一步。僧人身材高大,顶门光光,戒疤闪亮,年约四十出头,暴眼阔嘴,左耳轮缺了一半。着一袭旧僧袍,袍袂挽在腰带上。胁下挂着化缘袋,挟着一把方便铲。挂在胸前的念殊不像是木造的,乌光闪亮沉重坠手。

两名大汉年约半百,长相十分凶猛,背了一个小包裹,腰悬单刀,雄赳赳气昂昂。由和尚领先,急步到了渔夫们站立处。柴哲目光犀利,付道:“看样子,这些人都不是本份人,恐怕有麻烦。”

六名渔夫打扮的人,一个个身材结实,相貌凶猛,一举一动皆透出一股剽悍粗犷的气息,令人一眼便可看出不是好路数。

和尚放下方便铲,单掌打问讯,哈哈一笑声如洪钟,咧着大嘴说:“阿弥陀佛!施主们,船是你们的么?”

一名粗壮的渔夫双手叉腰,摆出了桀骛不驯的神色,怪眼一翻,冷笑道:“不错,船是我们的。可惜咱们此地不信神佛,和尚,你化缘化得不是地方。你想怎样?”

和尚脸色一沉,暴眼中凶光四射,“嚓”一声抡起方便铲,铲头入地大半,不悦地怒叫道:“竖起你的驴耳听了,佛爷不是化缘的,而是要雇你的船。你居然敢在佛爷面前猖狂,可是活腻了么?你他娘的再不知趣出言不逊,佛爷挖出你的狗眼来。”

这位出家人言语之粗暴,委实令人吃惊,态度之恶劣,更是惊人。渔夫的态度当然也不像话,双方半斤八两。

鬼怕恶人蛇怕赶,渔夫碰上了更强的人,凶焰一敛,讶然退了两步,口气一软,说:“咱们是渔船,不受雇的。”

“不雇也得雇。”和尚怪叫。

“你……”

“佛爷雇定了,不答应也得答应。”

另一名渔夫看出不对,上前冷冷地接口问:“和尚,你要雇船有何用处?”

“这个你不用问,佛爷自有用处。”

“我们没空。”

“你们这些小子没空不妨事,佛爷要的是船而不是人。”

“你……”

“佛爷三个人的操舟术,敢说比你们高明。船,给佛爷用两天,银子给你。”和尚旁若无人地叫,从怀中掏出一锭一两的小银锭,扔在渔夫脚下,举步向湖畔走。

渔夫发出一声咒骂,伸手拦住叫:“且慢!你这贼和尚还了得?听着,你知道这些船是谁的?哼!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么?竟敢……”

“闭嘴!”和尚用更大的嗓门叫道:“管他娘是谁的船,佛爷雇定了。和尚我走遍三山五岳五湖四海,见过的人多矣!吓不倒的,即使是皇帝老爷的龙舟,佛爷说要就要,没有人敢说个不字。”

“你好大的口气。”

“我半耳僧正一大师就有这样大的口气。”

渔夫忍无可忍,一声怒叫,劈胸就是一记“黑虎偷心。”

和尚哈哈笑,不闪不避,“砰”一声暴响,拳捣在和尚的胸口上,如中巨鼓,和尚纹风不动,如同未觉。

渔夫眼中泛起一抹诡笑,第二拳再飞,“蓬”一声正中和尚的小腹。

“哈哈哈哈……”和尚的狂笑声,在中第二拳时倏然而止,身形一颠,倒退丈外,几乎跌倒,脸色大变。

渔夫将拳头举至嘴前,傲然地、装腔作势地在拳头上吹口气,冷笑道:“大爷知道你练了气功,这一记撼山拳打你不死,也会吓你一大跳。”

和尚抢回原位,咬牙问道:“小子,你是神拳洪世芳?”

“正是区区在下。”

和尚双手互搓,厉声道:“你在世间的食料已经糟蹋完了,佛爷要超度你归西。”

神拳洪世芳哼了一声,沉声道:“少吹牛了,你还不配。”

五名渔夫左右一分,和尚的两名同伴也放下小包裹,双方让出空隙作为斗场,一比一公平一决。

和尚向前迈进,双掌仍在搓动,暴眼中凶光四射,双掌慢慢变成紫红色。

洪世芳睑色一变,叫:“你……你是血掌徐元龙?”

“不错,三年前血掌徐元龙出了家,目前叫半耳僧正一,不叫徐元龙了。”

洪世芳向后退,说:“你等一等,在下去请当家的人与你交涉。”

半耳僧冷笑一声,厉声说:“你用诡计打了佛爷一拳,就此罢了不成?乖乖让佛爷还你一掌,再去找你当家的人前来交涉不迟。”

洪世芳突然向后飞返,撤身疾走。

半耳僧一声怪笑,如影附形逼进,一掌拍出。

洪世芳知道走不了,向右一闪,大旋身疾攻一拳。

半耳僧左掌拂切对方的脉门,洪世芳恰好变招沉拳,掌拳接实,“噗”一声暴响,人影乍分。

“哎……”洪世芳惊叫,斜退八尺,撒腿就跑,拳举不起来了,整条膀子软绵绵地。

另五名渔夫一看不对,呐喊一声,四散而逃。

半耳僧得理不让人,大喝一声,一跃而上,掌按在洪世芳的右肩后,吼道:“一拳换一掌,扯平!”

洪世芳直冲出两丈外,“砰”一声冲倒在丛竹下,“哇”一声喷出一口鲜血,狂叫道:“咱们无冤……无仇,你……下……毒手……”话未完,昏厥了。

半耳僧大踏步转身,回到原处拔起方便铲,一脚将银锭挑飞,“噗”一声跌在洪世芳的身侧。

“走!弄一条船再说。”和尚向两位同伴叫。

不远处观战的柴哲已先一步往回走,接近在水滨等候的云笙姑娘,他不知这些人的来历,事不关己不劳心,反正双方都不是好路数,他懒得管闲事。

和尚三个人跟随在他们身后不远,走向系舟的树下。

船突然摇晃不已,一名大汉叱喝:“正一大师,船上藏有人。”

三人脚下加快,一纵两丈。正一丢下方便铲,领先抢出。

“噗通通!”水声乍起,三艘渔船的舱中各钻出一个人,跃入水中逃命。

柴哲来不及与姑娘商量,找船要紧,急走两步腾空跃起,纵上最右首的渔舟,往舱中一钻。

这一带的渔船都是活舱;盛鱼的活舱下面用的是竹栏,水始终是活的,以保持鱼鲜。如果将舱壁折毁,湖水便从活舱灌入,船便会下沉。

他已听到船上发生的折裂声,知道船上人已弄手脚沉船,因此登船抢救。

内面的船板已经搬开,舱壁已被击毁,湖水汹涌而入,已无法抢救了。他钻出舱面,和尚刚好跃上船来。船在打旋,摇摇摆摆逐渐下沉。

和尚不由分说,大吼一声,掌出“巨灵开山”,迎头劈落。

舱面窄小,无法闪避,除了接招别无他途,而且必须硬接硬拼,功深者胜。和尚志在逼柴哲接招,下手极重。

柴哲有容人雅量,猜想和尚误会他是洪世芳的党羽,因此怀忿出手袭击,他不想无端树敌,上身微晃,斜迟半步,间不容发地避开一掌,喝道:“住手!请勿误会……”

和尚怎肯听他的?话未完,掌已削到,袭向他的腰肋。

他不得不接招了,沉掌一拂,捷逾电光石火,“噗”一声佛中和尚的脉门。

和尚的掌向外荡,但另一掌已当胸拍出。掌风直逼心脉,掌力重如山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