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山是无情的追求，一个人越攀越远，但永远不能到达目的地，也许这就是登山的特别魅力，一个人一直追求着永远不可能达到的目标。”说这话的是奥地利登山家赫尔曼·布尔，1953年7月3日19:00，他独自登顶南迦帕尔巴特峰，成为征服该峰的第一人。然而，此前有31位登山者长眠于此，“悲剧之山”“恶魔之山”因此得名。2013年6月23日，殉道者名录中又多了两个中国名字，不过凶手不是山，而是人。
23日凌晨，巴基斯坦北部南迦帕尔巴特峰营地发生暴力袭击事件，共造成11名登山者丧生，其中包括2名中国公民，1名中国人幸免于难。在纷争不断的巴基斯坦，北部山区一向被视作人间乐土，这是近年来首次针对外国人的袭击，事后，巴基斯坦塔利班和逊尼派武装组织“真主旅”均宣称对此负责。
云南的张京川幸免于难。在歹徒的枪口下死里逃生，在军用运输机上挨坐在10口棺木旁，这都是常人难以忍受的经历。但当笔者在伊斯兰堡机场见到张京川时，他黝黑的脸上一片祥和，使馆官员通知他去体检，他还连连推托：“没必要，好得很。”他手里一直攥着三个帆布袋，“这是兄弟们的遗物。”
世界最棒的冒险乐园
对普通人而言，巴基斯坦是个避之不及的旅行目的地：反恐前线、教派冲突、宗族仇杀、边境争端，而对张京川他们而言，这里却是非来不可的朝圣地，一座世界最棒的冒险乐园。
第一，山之所以吸引人是因为高度，而在全球14座海拔8000米以上的高峰中，巴基斯坦占了5座，其中包括世界第二高峰——海拔8611米的乔戈里峰。张京川和遇难的饶剑峰、杨春风，是仅有的登顶过乔戈里峰的汉族人。同时，在牺牲了近700条生命、有“金字塔以来人类最大工程”之称的喀喇昆仑公路沿途，还屹立着100多座超过7000米的山峰。
第二，按照饶剑峰的说法，登山家爱高度，更迷恋难度。据统计，攀登乔戈里峰的死亡率达到7:1，而珠峰的这一数字为29:1。登山家福斯克·马瑞斯曾这样讲述乔戈里：“巴基斯坦居民从来都不曾称呼过这座山峰，只有山上裸露的白骨有名字。”再看看圈里人是怎么揶揄第一峰的吧：只有男人才会去爬乔戈里，因为像珠峰，即便登山者不会登山，也能被夏尔巴人“拖”上去。而在巴基斯坦，与乔戈里峰同等难度，乃至迄今无人挑战成功的“处女峰”数不胜数，南迦帕尔巴特峰海拔8126米，为世界第9高峰，山的南面是世界最大岩壁，长达4800米的鲁泊尔岩壁，加上攀登线路中极不稳定的冰川，频繁发生的雪崩与猛烈持续的暴风雪，“食人峰”之称实至名归。
第三，喀喇昆仑公路穿越的喀喇昆仑山脉是地球上最令人敬畏的山地景观之一，它绵延数千公里，呈西北—东南走向，平均海拔6000米以上，而其中的斯瓦特山谷，因山花烂漫、果香四溢，更被称为“天堂一角”。
层峦叠嶂的喀喇昆仑壮美非凡，但也如潘多拉般年年吞噬着登山者。2005年7月11日，西藏登山队的仁娜在奔赴迦舒布鲁姆峰途中，在巴基斯坦境内遭遇山体滑坡，不幸罹难；2008年8月4日，11名登山者在乔戈里峰遇难，这是乔戈里峰历史上伤亡最惨重的山难，更令人难受的是，遇难者的遗体可能永远无法找到，因为在高寒缺氧地区，没有找回遗体的任何先例。
那么，对于风险与超越，登山者是如何取舍的呢，或者说，张京川那一脸的淡定，源自哪里呢？饶剑峰曾说，死亡的威胁会阻止登山者的脚步，但阻止的是下一次，而不是这一次的脚步。《金冰镐精神》一书也曾这样衡量攀登与死亡，“在攀登所传载的人类价值中，生是最高的价值。攀登使我们更加认清生命中那些本质的要素。但是，死亡永远都是失败！死亡不能被奖励，至多是吊唁。”
伤害的不只是游客
遗憾的是，南迦峰袭击事件却让众多登山家打起了退堂鼓，因为他们追求埋骨于高山，而不是成为恐怖分子讨价还价的牺牲品。每年6月巴基斯坦的平均气温都超过40度，却是登山的好季节。按照巴基斯坦登山俱乐部公布的数据，2013年6月初，来自奥地利、法国、英国、意大利等世界各地的多支登山队已经在喀喇昆仑山脉的各个目的地扎下营寨。他们将利用一个月左右的时间适应环境，找一些小山峰热身，而后于7月尝试冲刺。但南迦帕尔巴特峰的枪声惊扰了一切。俄罗斯RIA Novosti通讯社撰文称，由于巴基斯坦塔利班宣称，为了给在2013年5月底美国无人机空袭中去世的领导人复仇，他们将与巴基斯坦境内的所有外国人为敌，因此在袭击发生后，已有3队身在巴基斯坦的俄罗斯登山队要求俄政府协助他们撤离巴基斯坦。
根据巴基斯坦旅游部门公布的2013年登山许可费用征收标准，乔戈里峰7人团收费7200美元，每增加一人多交1200美元；其他8000米级山峰7人团5400美元，每增加一人收900美元；以此类推，6500米及以下山峰则不收费。除了交这一笔“门票钱”，登山者的吃住行，对于交通不便、极度落后的北部地区而言都是极重要的收入来源。
袭击者的无故杀戮不仅遭到全世界的谴责，也令有可能失掉饭碗的乡里乡亲极度愤怒。巴基斯坦《新闻报》报道，在袭击事件发生后，巴基斯坦北部吉尔吉特·巴尔蒂斯坦地区派出大量士兵和警察在各个村庄进行拉网式排查，已逮捕37名嫌疑人，嫌犯们已被送往秘密地点审讯。与此同时，成百上千名当地居民聚集在奇拉斯镇，愤怒声讨肇事者，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当地所有店铺和商业设施停业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