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花船上，两个俊美的男子站在船头，对着秀丽的湖光山色，时不时指指点点一番。这两个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司空湛和林子谦。
林子谦拈起一朵莲花，将其放入湖中，任其随波荡漾。“湛兄，不知道在历代写景的诗词歌赋之中，你最喜欢的是哪一首，或者是哪一句？”
司空湛低头微思：“很多名家名句都是不错的，我没有什么最喜欢的。”
林子谦微笑着说：“我最喜欢《洛神赋》。”
这《洛神赋》不是当年曹植因为爱慕他的嫂嫂宓妃，在她死后，过度思念她而写的么？司空湛大异：“这《洛神赋》应该不是写景的吧，理应是描写人物的才对。”
“湛兄此言差矣。《洛神赋》描写的是洛神之美，而洛神是洛水之神，描写洛神的美，不就等同说是在描写洛水之美么？”
这样也说得通？但细想又似乎不无道理。“子谦贤弟的眼光独道，在下佩服！”
林子谦又问：“不知道湛兄如何看待曹植与宓妃之间的这段情感？”
“终然他们有情，又如何？在生，他们因为各自的身份，只能相恋而不能相守。在死，却又是天各一方，人神殊同，还是不能相守。这注定是一段凄美而没有结果的恋情。”
林子谦仰天长笑：“我对湛兄的情感也是如此。注定是一段凄美而没有结果的恋情。”他的笑声里有太多的无奈与不甘，最后，他闭着眼睛一脸痛苦地说：“只可惜我今生错为男子，若是女儿身，该有多好？”
司空湛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安定他的情绪。
林子谦冷笑着说：“在你们眼里，我是一个怪胎。好好的女人摆着不喜欢，却偏偏对男人动心。可是，你们可曾想过，即便我是有异于常人，但我的情感却并不比常人来得肤浅呢？”
“子谦贤弟，我司空湛被你错爱，让你觉得痛苦，我……我很抱歉！”
“说吧，你想问什么？我早就看出来了，你今天找我出来游湖，目的没有那么简单。你是想从我身上套出什么话来。”
司空湛见自己的心思被人看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窘得脸都有些泛红。“我……实在是逼于无奈……我是想问……呃……”
“你是想问我父亲和我妹妹绮梦谁的话才是真的么？”林子谦倒是挺直接的。
“呃，是的。”
林子谦一声冷哼：“我们家从我父亲到我妹妹，包括我在内，上上下下就没有一个正常人，全都是异类。”
“此话怎讲？”
“从小到大，父亲对我们兄妹四人都管得很严，刚开始的时候，我们都还以为父亲是想把我们培养成材，最后能出人头地，替祖上增光。后来我们才知道，全都不是这样的，我父亲之所以会这么严格要求我们，完完全全是在为他自己着想。他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可以不惜赔上我们兄妹的幸福。”
司空湛听得有些糊涂：“你说的是指他送绮梦进宫的这件事情么？”
林子谦的语气里有了一丝仇恨：“他做的荒唐事太多了。大家都知道我们兄弟三人都曾经去考过科举，却都没有中。却不知道其中其实是另有隐情：我们兄弟三人，虽然算不上的绝顶聪明，但是想要靠念书给自己捞个功名却也不是一件难事。我们之所以会考不上，是因为父亲他不想我们入朝为官，他动用自己的权利，私下里把我们的试卷给调包了。”
啊？只听说过为了能考上功名，把差的试卷换掉的事，可没听说过为了落榜，把原本优秀的试卷换掉的事。“林丞相为什么不希望你们兄弟几个入朝为官？”
“以他的逻辑，父子若是有几个人同朝为官，那么势必会引起大家的猜测和妒忌，不如低调一些，让众人误认为他只有几个不入流的儿子，好让他所受的注意力也少一些。”
“你爹爹真的想谋反？”
“他就是个疯子，什么都想要！”林子谦接着说，“我们兄弟几个明白了他的自私之后，对他失望透顶。后来虽然表面上还依他的话做事，可实际上却和他疏远了起来。大哥离开了京城，去外地做生意，如果不是被逼得万不得已，就不会回家。三弟听父亲的话，开了个米行，可私下里却开了一家青楼。‘倚香楼’这个名字你应该听说过吧？这就是我三弟的杰作。他就是想让别人知道众人眼里的好丞相的儿子，居然开了一家青楼，当起了皮条客。至于我，父亲最恨我，因为我最不听他的，他之前给我提的亲，也被我用各种方法吓跑了女方。后来我开了‘金鑫窝’这家赌馆，专找京城的富贵人家的子弟赌钱，就是为了在官场上搞臭他的名声。”
“林丞相知道后，难道他不会生气，他不会责罚你们，阻止你们？”
“哈哈哈哈，他是一个老狐狸，真正的老狐狸，我们都斗不过他。”林子谦的声音里充满了悲伤，“三弟的青楼，变成了父亲用来拉拢朝中那些好色的大臣的根据地。而我的赌场，一旦有哪位大官的儿子上我那赌输了钱，赌掉了家产，父亲都会把他们输掉的一部分钱退还给他们，而那些大官就感激他不已。再不然，就将人家儿子犯下的这些把柄攥在手里，去威胁人家，让这些败家子的父亲乖乖就范，听我父亲指挥。”
司空湛听得目瞪口呆，没想到林丞相的心机会来得如此之深，连自己的儿女都会利用得淋漓尽致。“子谦贤弟，没想到，你们兄妹几个会这么……这么……”他有些说不下去了。
“你是在同情我们吗？那请你把同情心不要放在我妹妹绮梦身上。”
什么意思？林绮梦应该是被利用得最惨的，为何却要我不去同情她。
林子谦似乎看穿了司空湛心里在想着什么：“我们兄妹四人，性格上最像父亲的就是绮梦，他们两父女，同样的自私，同样的虚伪，同样的骗死人不偿命，同样的喜欢算计别人利用别人。你是不是觉得绮梦是被我父亲利用了？你是不是觉得她很孝顺？我告诉你，错了，绮梦是那种如果她捞不到好处，她绝对不会出力的那种人。父亲在利用她的同时，她也在利用父亲。”
司空湛的脑子越来越乱，有些理不清头绪。“那他们所说的话，谁是真的？”
“都是假的。”林子谦回答得很干脆，“父亲希望成为一国之君，而绮梦想成为一国之母。绮梦先是假装答应父亲的安排进了宫，安排在皇上的身边，又很快地博得了皇上的宠爱，实际上她是想一步一步地成为司空王朝的皇后。可是很可惜，父亲想做司空王朝的皇帝很久了，又怎么可能会让绮梦得逞，并且绮梦又发现，皇上虽然宠爱她，可是想要立她为后，似乎不太可能，并且太后那边也很难摆平，所以她改了主意，暗中勾搭上了言国王子肖仲。肖王子虽然不是皇上，但他是言国王朝的唯一继承人，如果能当上他的女人，绮梦会比在司空王朝更有机会成为皇后。而父亲也巴不得多上言国这么一个帮手，所以父女两人一拍即合，合整出暗流陈仓的好戏，这边挑起了你和皇上之间的恩怨，那边又让绮梦投入到了肖王子的怀抱。他们还真是亲生的两父女，明明是一起出的主意，却都把责任推到对方的头上，听的人只会越来越糊涂，分不清谁是谁非。”
司空湛连连感叹：“没想到，真的没想到，他们居然……子谦贤弟，为什么你愿意把这一切都告诉给我听？”
林子谦定定地看着司空湛，轻声问：“这不都是你想知道的么？”
“咳……”司空湛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起来。
林子谦将眼神转向湖水风光：“湛兄，你是我所心仪的人，我不希望你会被我父亲和妹妹算计到。之前你已经有所牵连，而我虽然有心想救你，却力不从心。还好，你有一个聪慧的妻子，她救了你一命！林若水，虽然我不喜欢她，但是我却很佩服她。如果我是输给我妹妹绮梦，我会死都不甘心，不过，我输给了她，却是心服口服。”说着，他突然提高了声音：“林大王妃，出来吧，只要你夫君对我无意，我是不会对他下手的。”
船尾那个戴着斗笠遮了大半边脸的船夫站起身来，拿下了斗笠——不是林若水是谁。“啊呀，划了我半天的船，累死了累死了！子谦美女，我们又见面了，啊呀，多日不见，你可越发妖媚了！”
林子谦皱着眉头上下打量着林若水：“挺好看的一个女儿家，为何把自己搞成这副德性？”
林若水笑嘻嘻地说：“这不是自认比不上你的美貌，只好自己把自己藏起来嘛。子谦美女，不如你帮人帮到底吧，告诉我们：你们兄妹四人，究竟谁的右臂上纹着一只黑蜘蛛？”
不料，林子谦的回答让人大感意外：“我们兄妹四人身上都没有纹什么黑蜘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