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泥孩的警惕性还不是一般的高，他眼珠子转几转：“这位大叔，你不会是寻亲寻出毛病来了吧，不管是见到谁都在那里刨根问底地挖人家底细。你放心吧，我和你不可能是亲戚的。”
司空湛依然不死心：“小兄弟，你就告诉我一件事就好——你有爹么？”
小泥孩没好气地回答：“废话，我要是没爹，那我从哪里来的？”
“那……你爹他健在么？”
“有你这么问话的么？我爹他好得很呢，没见我躲他都躲到这里来了么？就是因为他天天抓着我练功，日夜都不肯让我歇一下。”小泥孩想起他爹，就唉声叹气起来。
“哦！”这个孩子是有爹的，那么就不可能是他的儿子了。司空湛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笑。“对不起，小兄弟，我以为……”
“你以为我是你儿子？”小泥孩的头脑清醒得很，“我这么优秀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有你这么一个动不动就哭得一塌糊涂的爹？”
优秀？司空湛上上下下把他仔细打量了一遍，这孩子脏得可怕，扔在大街上和乞丐没多大区别，真不像是一个备受父母疼爱的孩子。想到这里，司空湛不由得脱口而出：“你爹不会是后爹吧？”
小泥孩真的生气了：“喂，你也太过份了。怎么这么不会说话呢？怪不得你老婆不要你了！谁受得了这么不懂事的男人。”
一句话戳到了司空湛的痛处，他一声不吭，转身就走。
“哎，大叔，你怎么就走啊？你还没有跟我道歉呢！”小泥孩在身后大喊，见对方不理他，低声骂了一句：“没貌的家伙，希望你永远找不到你老婆。”
“你说什么？”被骂的司空湛极度不悦，一副要找他算帐的样子又返了回来。“你再说一遍！”
小泥孩也是一个不怕事的主：“说就说，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希望你永远都找不到你老婆！”
“小子，你找打！”司空湛伸手就去抓他，哪知道这小家伙就跟泥鳅一样滑，明明已经抓到手中了，又被他溜掉。这小家伙的爹爹功夫应该不错，而他自己也是一块练武的好材料，小小年纪，就已经有这番身手，实属不易。
“来啊来啊，来抓我啊！”小泥孩拍着手大笑，“连我都捉不住，还想捉你老婆？我劝你还是赶紧回去吧。”小家伙胆子太大了，哪壶不开偏提哪壶。
司空湛被激怒了，使出十二分的力气抓捕起一个七八岁的娃娃来，这小泥孩自然不是他的对手，没一会功夫就被他扛在了肩膀上。“道歉！”某人什么都可以忍，就是不能忍受别人说他找不到老婆。
小泥孩子的脾气不是一般的倔：“凭什么？你都不给我道歉，凭什么要我给你道歉？”
“好吧！”司空湛的语气软了一些，“对不起，我刚才不该说你爹是后爹。”
“嗯，这还差不多！”小泥孩满意的点点头，“放我下来吧，我大人有大量，不和你计较了。”
司空湛并没有立即把他放下来：“轮到你了，祝福我——早日找到老婆！”
“大叔，你那老婆找不到了。”小家伙还是没有改口。
“找得到！”
“我说的是真话！”
“找得到！”
“找不到了！”
“找得到！”某人坚持。
“找不到！”另一个也在坚持。
“说——找得到。不然我打你哦！”
嘎，你还恐吓我？谁怕谁啊？小泥孩扯起嗓子猛喊，“找不到！找不到！找不到！”
司空湛二话不说，“啪啪啪！”一连在小家伙的屁股上来了三巴掌。
“哇！”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虽然不是很疼，可他哭天喊地起来：“坏人，你是坏人！我爹爹从来都没有舍得打过我，你怎么可以打我？”
孩子的哭喊声勾起了司空湛的回忆，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他曾经说要打林若水屁股的时候，他的小妻子也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小泥孩继续哭骂：“你当初做错了事，伤了你老婆的心，把她气走。如果她有心要原谅你，早就原谅你了，又怎么可能会让你等上八年。你自己找不到老婆也就算了，居然把气撒在我的头上。爹啊，你快来啊，有人欺负我！”
小家伙说的句句在理，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和一个小孩子计较上了。“对不起！”司空湛把小泥孩放了下来。
小家伙揉了揉自己的屁股，老气横秋地说：“你知道我是谁吗？居然敢这么对我。算了，我好歹也是个有身份的人，跟你算得太清楚未免有失我的身份。哼，以后在江湖中行走的时候小心一点，下次要是再这么嚣张随便欺负小孩子，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司空湛手里拿着林若水的画像，在大街上一个一个地问那些路人，可那些人都摇头表示没有见过，更有一些登徒子，看到林若水的画像时，口水直流，甚至想抢过来据为己有，少不了司空湛的一些教训。
一连在这个小镇呆了两三天，几乎把这里的人都问遍了，还是没有打听到林若水的消息。司空湛收拾好行李，离开客栈，打算离开这个地方去别处碰碰运气。忽然街边上跑出一个小小的身影，一把抱住了他的腿：“爹，你要去哪里？你不要我和娘了么？”
司空湛低头一看，是前两天遇上的那个小泥孩，他未免有些没有搞清楚状况：“小兄弟，你这又是在干什么？”
小泥孩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了起来：“爹啊，你不能走啊，我和娘好不容易才和你重逢，你怎么舍呢撇下我们母子俩？”
司空湛叹了一口气：“起来吧，这样的场景我已经不是头一回遇到了，说吧，你想吃些什么——我请客，就算是为了前两天打过你赔罪。”
嘎？我这戏才刚刚开始演呢，就要收场了？小泥孩抹干眼泪笑嘻嘻地爬了起来，“大叔果然是行走江湖见过世面的人。连我后面想干什么都知道得一清二楚。那我们废话少说，直接去酒楼得了。”
一路上，小泥孩话说个没停：“大叔，其实我真不想去酒楼吃东西，因为那里的菜实在没什么好吃的。但是，今天我把我爹得罪了，结果他罚我一天都不许吃饭，没办法，我只好到街上来碰碰运气，没想到就遇见了你。”
这世上尽是一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酒楼的伙计一见到司空湛穿着一身粗布衣服，而他身边的小泥孩打扮得和乞丐差不多，不肯让他们进去：“去去去！哪来的穷酸！来吃霸王餐的？没门！”
小泥孩有些不服气：“我来吃你们家的东西，是给你们家面子，平时你就算用轿子抬，我还不乐意来呢！”
“霍！”小二满眼鄙夷的神色，“你有钱么？我这里可不卖便宜货！”
“你……”小泥孩无话可说，因为他身上的确没有银子。
司空湛随手扔出一锭金子给小二：“你要是让我这位小兄弟吃高兴了，我什么话都不说，菜钱我按双倍付。要是他说一个‘不好’，我砸了你这家店的招牌。看你们以后还敢不敢店大欺客！”
这时掌柜也掺乎进来，他见到金子，两眼放光：“放心吧，客官，我们这家店可是方圆百里之内最好的。”不就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么，能吃出什么名堂，那还不容易对付。
菜上齐了，有荤有素有汤有点心。满满地摆了一桌。店小二和掌柜都得意洋洋地站在一边，等待小泥孩的夸奖。哪知道小家伙每道菜尝了一下，拍桌子大叫起来：“这是人吃的菜么？这么难吃！”
店小二难以置信地问：“怎么可能？”
小泥孩毫不客气地点评起来：“首先，这装食物的器皿，色泽搭配不协调，不能给人美感，再者，这刀功，该切丝的他切成了片，该切丁的他切成了块，这些也就算了，可这菜的味道也实在太差劲了：这黄金馒头，应该用隔夜的冷馒头炸出来才够香脆，而你这盘用的材料应该是刚出笼的馒头吧，上面还有一个一个的气泡；这糖醋排骨，排骨应该炸两道才够酥，你们只炸了一道，咬起来软不拉叽的，怎么可能会好吃；尤其是这汤，是不是你家店的学徒煲的？味道就像是汤汁烧干了，材料都没有换，再加水煮过的一样……”小家伙说得有板有眼，掌柜和店小二却听得汗流满面。高手，今天遇上高手了。
司空湛看着小泥孩滔滔不绝的样子，觉得这情形就如当初在云中客和林若水吃饭时的极为相似。这么挑的口胃，这么刁钻的性子，活脱脱的第二个林若水，他一时之间看呆了，脱口问道：“小兄弟，我想见一见你娘！”
小家伙叹了一口气：“我只有爹，没有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