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还凉时,娇贵的花儿还在温室里“春眠”,小草已在墙角、路边破土而出。人们都说小草是弱者的象征,一滴露珠就可以把腰压弯,你可留意过那些曾被人们践踏过的小草,尽管被折磨地奄奄一息,哪怕断肢残臂,脸上的泥土还没有退去,就挣扎着慢慢地抬起头,艰难地伸展腰肢,坚强地向上攀登着稚嫩的身姿。
生命力最旺盛的植物只有小草,离开水还能活得滋滋润润的也只有小草,给它源源不断注入生机的不是阳光,不是雨露,而是求生的一种本能和顽强的精神,带着原始的活力为万物制造着快乐。小草不论土地的肥沃或贫瘠,也不需要肥料的养育,只要扎下根,注定为大地铺上新绿,即使秋风吹黄了绿衣,枯萎了身躯,也要用自己风化了的尘土作为后代的肥料,营养着大地,真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古诗云:“疾风知劲草”。它体现了小草的顽强精神。“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念着这耳熟能详的唐诗,眼前又浮现出了娇羞却永不向暴风雨低头的小草。诗人白居易用他优美的诗句赞美了小草的坚强品格和不屈不挠的精神。小草虽然微小,但有着坚强的性格和蓬勃向上的精神,小草的一生,绿化着大地,默默地装点着人们的生活。小草就是平民百姓,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冬天冒着寒风,夏天顶着烈日,为了生存在恶劣的环境中,寻找自己生活的空间,风吹雨打之后,在不为人知的角落,依然挺拔站稳了脚跟。
人们在闻花香观树高的时候,谁会想到脚下踩着的其貌不扬的小草。小草衬托着花儿的美丽,却从不与花儿争俏。小草这种与世无争、默默奉献、不屈不挠、顽强拼搏的精神,不正是我们每个人要学习的吗?
珍爱这孤寂的时光
时光具有种子的属性,它根系潮黄,叶润光泽,躯干斑驳,果实浆满,伴随着成长的时缓时急,它的心绪也会变得或荣或枯,深藏体内的年轮记录着或圆或缺的心事,暗流汹涌的树脉经营着明暗不一的人生,它有着与人一样的性情与聪慧。
在每株人生之树面前,总有这样一段孤寂的时光,它氤氲光阴,静若处子,与飘渺的时光不同,它是有重量的事物,会在每个人心头压上一道阴影,用丝丝沁人的凉意让心灵的律动变得韵味十足,它会将躯干的生长速度放缓,将光阴锁入思想的牢笼,酵解琐事,析现精华。
任何有意义的倾诉都必将是孤寂的,因为孤寂,才能让心灵进入灵魂,因为时光流淌,才能让孤寂被赋予更为深远的意义。在光与影的变换中,无数人的正面与背影交织,那些看得见的、看不见的,事实上都一直存在着,生发着,结绳记事,绾结数典,所有孤寂都会在幻灭的假相中迸发出生命的原力,低眉垂目,开一朵向阳花,颓唐气沮,唱一首无字歌,孤寂背后,原来是光。
1947年5月,上海的一座寓所内,27岁的张爱玲写下了人生中最为重要的一段文字,彼时,窗外炮火纷飞,室内烛光灰暗,一生惧怕孤寂的张爱玲在这一刻接受了命运的安排,从此藏身孤寂,萎谢尘世。
一个月后,远在浙江的胡兰成收到了张爱玲的诀别信,信中写道:我已经不喜欢你了,你是早已经不喜欢我的了。这次的决心,是我经过一年半长时间考虑的。彼惟时以小吉故,不欲增加你的困难。你不要来寻我,即或写信来,我亦是不看的了。
书写下这段文字时,张爱玲是否垂泪心伤已不得而知,但彼时时光的孤寂与绝望却已透过文字传递到了每个人心中。
旷世绝恋敌不过孤寂时光,即便才华如锦,在光阴淘洗中终会化作枯灰朽尘。爱情离去之后,张爱玲文采尽失,再也写不出《倾城之恋》这般流传人世的作品。但是,总有些事物会被留存下来,事实上,也正是到了此刻,张氏文字里那些旖旎中暗藏的深刻,细腻处积淀的沉重才被真实地展现出来,与文字的有形无力相比,尘世中的孤寂与疼痛才是将人生这部大作推向极至的最终力量。
相似的孤寂总在人间的众多角落中逡巡不已,令人感慨叹息。那是双目失明的博尔赫斯在图书馆中面对海一般的书籍,是双耳失聪的贝多芬在午夜聆听敲打灵魂的命运交响曲,是坐在轮椅上的史铁生在芜杂的地坛公园中行走与思考,那是对个体命运变幻无常的灵魂哲思,是对这个世界深沉无言的终极大爱。
与孤寂的旧日时光相对时,文字显得那么无力,或许只有源自内心的珍爱,才能擦拭干净这一段生命中的孤寂时光,显露出它清水般的模样,此时,用它涤洗人生之树会愈显郁葱,用它滋养灵魂之光会更加明亮,这一点,其实,无关命运,只关乎爱。
有些美丽的梦不要急着绽开
高二那年,他和她都迷恋上了文学。由于整天忙着写稿、结交文友、跑印刷厂印他们自办的文学小报,他俩落下了很多功课。老师几次找两人谈话,劝他们暂停创作,先好好复习,等考上大学以后再用心写作也不迟。
她听从了老师的开导,开始和班上其他同学一样全力备战高考。
他却不以为然,依然为自己心中的那个作家梦而拼搏着,勤奋地写着那些很难发表的诗歌和小说。
他的学习成绩在班级已从中游滑至最末位,她焦急地劝他赶紧停笔,否则会考不上大学的。他却固执地说,等他将来在文学上有了成绩,可以再考鲁迅文学院的。
那年,她如愿地考上了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他很自然地榜上无名。因家人的极力相劝,他又心不在焉地在补习班里待了一年,没做几套复习题,仍迷恋着写作,结果再度名落孙山。当然,这两年当中,他也发表了几篇作品,但和他的付出实在不成比例。
而她,如今正悠然地在某高校一边教书、一边写作,成绩斐然。
一晃,高中毕业十年了。在那次同学聚会上,已经研究生毕业、在文坛小有名气的她,给大多事业有成的同学们带来了两部新出版的作品集,大家一致地夸赞她不愧为昔日文科班的才女。
她谦逊地说她可赶不上那个他,当初他的文学功底要比她好多了,上中学时他就有作品发表呢。可同学们却纷纷摇头,有好几个同学替他惋惜:
“他要先是考上大学,再找一份合适的工作,然后再专心写作,或许我们班就有两位作家了”。
从大家的叙述中,她才知道,高中毕业后,家境贫困的他便到南方打工去了。生活的重负,把他抽得跟陀螺似的飞转,天天为保住一份谋生的工作而忙得焦头烂额,很快便无奈地疏远了文学。
其实,如今仍在为生计而疲于奔命的他,早已为自己当年的自以为是深深地懊悔:在人生的路途中,先做什么后做什么,有时是按严格的顺序排列的,是绝对不能轻易地颠倒的。弄错了顺序,就可能让一生刻骨铭心地遗憾。就像有些梦幻尽管很美丽,在需要蕴藏在心底的时候,就一定不要急于让它绽开……
陌上有云初长成
一
第一次见到田晓芸时,她正在一片稻田间奔行,嫩白的小脚丫在混浊的泥泞中沾染上了点点黑黄,一旁的水塘中倒映着几朵白云,稻田中逐渐葱茏的稻苗映衬着她天真的笑脸,构成了一幅极其静谧又极富动感的画面。旅行至此的我心头一震,急忙取出相机,调好焦距按下快门,记录下了这美好的一幕。
这时,田晓芸跑到了我的面前,她好奇地盯着我手中的相机,清澈的大眼睛里满是疑问。
我问她:“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盯着我翕动的嘴角,田晓芸的眼神逐渐变得迷茫起来,过了良久,她突然“啊啊”地叫了起来。
我心头一颤,这么美丽纯真的一个小姑娘,竟然是一个聋哑人。
随后,我跟着她去了她的家,那是一个篱笆扎就的院落,不知名的野花遍布每一个角落,却挡不住贫穷与苦痛的如影随形。她的母亲告诉我,田晓芸今年六岁,在一岁时因为一场重感冒而变成了聋哑人。
二
第二次见到田晓芸,是五年后了。五年间,我从一名怀揣理想的学生成为一个四处碰壁的求职者,再次来到这个江南小镇是因为公司的一笔业务。
那一天,鬼使神差地,我走入了乡村深处,来到了五年前那个留给我美好与心痛的稻田面前,我一眼就看到了田晓芸,她正在陌上仰首看云,长发随风微微荡起,嘴巴轻轻抿着,脸颊上有一抹温柔的光线,十一岁的田晓芸变得更加美丽了,但这美丽中却多了一丝清冷,我无法看到她仰视的目光,只能依顺着她的目光向天空望去,那天的天空色彩分明,蔚蓝的天空配上洁白的云朵,丝丝微风变幻着柔弱的白云,刹那间,我因四处碰壁而焦躁不安的心平静了下来。
我取出随身携带的相机,拍下了这一幕,时隔五年,这个令人无限怜惜的小女孩带给我心灵的冲击却有增无减。
我来到田晓芸面前,她居然还记着我,冲我微微笑了一下,但是,我却看到,她望云的眼睛里有着遮掩不住的忧伤,她示意我在一旁的空地上等她,然后,她挽起裤腿走入稻田,顶着剧烈的阳光把两亩地中的稻苗逐一扶正、松根、拔节,很快,晶莹的汗珠顺着她光洁的额头落入了稻田。
一小时之后,田晓芸带我回到了她的家,我看到了她瘫倒在床的母亲,两年前,她因腰椎间盘突出没有得到及时治疗导致病情恶化,最终瘫痪,田晓芸的父亲一直在南方打工挣钱,照顾母亲与稻田的重任就落在了田晓芸身上。
我在田晓芸家待了半个多小时,婉辞了她母亲留在家中吃点饭的邀请,在走之前,我悄悄把身上所有的钱都压在了田晓芸为我端来的果盘下面。
三
第二次从田晓芸家走出后,我仿佛脱胎换骨般变了一个人,求职的困难、生活的窘迫都变得不再那么艰难,我在一家报社找到了一份稳定的工作,每当遇到困难与失意,我眼前总是浮现出田晓芸昂首看云的情景,我知道,她是在天空的白云中寻找生命的希望。
我开始定期给田晓芸寄钱,令我欣慰的是,这些钱从来没有被拒绝过,这也让我更加努力地去工作。我想,或许这个当时只有十一岁的孩子并不知道,帮助她已成为支撑我努力奋斗的动力源泉。
但我一直没有再去见她,我总觉得,我与她的相逢应当不是一种刻意的安排,那更像是一种斩不断的缘分,冥冥中自有约定。
四
前不久,刚刚迎接儿子降生的我意外接到了一个电话,是一个嗓音混浊的男声:“您好,是石先生吗?我是田晓芸的爹爹。”
因为他的方言味道极浓并且嗓音混浊,我费了很大劲才听懂他的话,心头一惊的同时,我不自觉地计算了一下,竟然又是五年没有见到田晓芸了。
田晓芸,已经十六岁了。
她的父亲告诉我,自从开始收到我寄来的钱,他就从南方回到了家里,照顾妻子和稻田;田晓芸用这些钱上了一所聋哑学校,学会了写字、画画、跳舞;她知道那些钱是你寄来的,她曾经循着寄钱地址的蛛丝马迹来到过我工作的报社,远远地见到了我,但是并没有打扰我;现在之所以打电话给我,是因为,她已经长大了,她想送我一幅自己画的画。
放下电话,我笑了起来。不久后,我收到了一幅寄自一所聋哑学校的挂号信,里面有一张信纸、一幅画和一张工整的欠条,田晓芸告诉我,她不再需要我寄钱了,她会把钱还给我的,那幅画,是送给我的礼物。
我打开画,发现那是一幅陌上图,图画上有一片大大的稻田,陌上有一个年轻人举着一个相机,面露微笑地正在按下快门,对面是一个小姑娘抬着头看天空,天空中点缀着几朵白云,与稻田中倒映的白云相映成趣。
看着这幅画,我热泪盈眶,我知道,我终于成为那幅美景的一部分,不论这沧桑的尘世如何辛酸与疼痛,因为这幅真心的图画,一切都值得了。我取出那张欠条,把它撕成了碎片,然后在心中默默对那个在陌上看云的小女孩说,谢谢你,你终于长成了一朵白云,你不知道的是,这些年来,我也如你一样,是那个在一直看云的人,心中有着与你一样的憧憬与祈祷。
蜕变
几年前,我在一个名叫鲁迪·马塔尼的着名鳞翅类昆虫学家的指导下为一个自然资源保护团体培育蝴蝶。
麻烦的是,我对蝴蝶的了解并不多。我以前的研究对象主要是鸟类和蜥蜴。那时,我曾陷入绝望。因为研究资金少得可怜,再加上丈夫正要和我离婚,虽然我争得了两个孩子的抚养权,但我已无力两头兼顾。在马塔尼博士找到我之前,我已经濒临放弃,并且已打算搬回奥斯汀市与母亲一起居住。
所以,这份工作对我来说就是一根救命稻草。
我正在培育的蝴蝶是几年前就被估计即将灭绝的蝴蝶品种——帕洛斯维第斯蓝蝴蝶,是马塔尼博士几个月前无意中在圣佩德罗的一个废弃的炼油厂内发现的。这天,我像往常一样走进培育室。荧光灯下,一个个蝶蛹正在一排排小塑料碟子上睡大觉。蝶蛹很细小,棕色的颗粒状。我在它们身上花费了很长时间。每天从我居住的圣费尔南多驱车40英里来到这个地方,出门前,我必须请人照看两个孩子。
“不幸的物种。”在检视蝶蛹时,我自言自语道。我觉得自己也像一个不幸的物种。何时才能取得学位?何时才能获得一份真正的工作?何时才能有足够的钱买一所房子?我每天都为这些忧虑。
我拿起一个碟子,把它放到灯光下。忽然,有一个颗粒在活动。我把眼睛靠得更近些。蛹壳在往外胀,似乎就要破裂。我的心跳加速,这一刻到来了吗?蛹壳出现了一条裂缝。几秒钟后,裂缝扩大,一根细长而娇弱的线状物出现在我眼前。是一条昆虫的腿,腿在颤动,并且开始往外伸展,慢慢地,迟疑不决地,一只翅膀带着褶皱的蝴蝶出现了。它站在残壳上,摇晃着,努力保持身体的平衡,然后展开了它的翅膀。我的呼吸急促起来。半透明的蓝色翅膀还没有一个25分硬币那么大。但它们的美丽令人目瞪口呆,甚至令人透不过气来。不久,这只蝴蝶拍打着翅膀,飞向了空中。
我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去欣赏,整间屋子的蝴蝶都已开始孵化。我的手脚疯狂地动起来,以确保它们从外壳里完整无缺地出来。帕洛斯维第斯蓝蝴蝶从壳里孵化出来后,作为蝴蝶的形态在这个世界上只存活四天。这四天是多么地来之不易啊!先是作为一条毛毛虫度过一个月的时间,然后作为一个休眠的蛹度过漫长的一年。
一周后,我再次回到那间培育室,这一次是喂养一条条蠕动的毛毛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