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止轻柔,目露怜惜。
乾贞治跟在最后,恨恨磨牙,如果这人没有私心,他就自挖双眼!
磨牙之后又郁闷,她才二十八岁,土生土长的中国人,怎么也不可能是已经过世十年的学姐吧?他气个什么劲?
甲板之上,二老的骨灰随着青叶的手一扬一洒,全部归入大海。包括怀中那两个坛子。
李静的眼泪一直都没有停下,“青叶,怎么也不留点念想?”好多人不是都把坛子供在庙里或家里了吗?
“逝者已已,留不留念想都是空追思。”重活一世,不过是为父母延长了十年植物状态的生命。她仍旧是孤身一人!昨日一哭,不仅是对父母的不舍,还包括她对命运的妥协。她尽力了,也无力了。命运有时真是不可理喻。
青叶的视线落在海天相接的远方,目光平静且安详。对一个死了三次都没死成的她来说,生死逐渐变得像一日三餐一样平常了。她坚信,她的父母一定在不知名的另一平行空间有了另外的人生。
但对一个普通人李静来说,那样平静的目光是不是意味着生无可恋了,意味着不久之后也会追随,因为知道以后不会有人祭奠二老所以不留任何念想?
“青叶——”李静低呼,因青叶站的地方太靠近船边而没有大声,恐怕惊到了她引发惨剧,“青叶,你还有我们,以后我的就是你的。我的家就是你的家,我的宝宝就是你的宝宝,我的妈也分你一半,我的老公……”
青叶回身斜睨一眼。
李静马上惊觉改口,“我老公不好配不上你,我再给你介绍一好的。”
赵纪实也觉得青叶的表现太过平静了,还不如昨天痛哭的时候让人觉得心安,听到老婆如此一说自然也明白老婆的意思,潜意识里附和的思想马上启动,“对对对,我不好,配不上你,我老婆一定能给你找到一个好的。”
大脑壳大身材,怎么看也是一魁梧的东北汉子。但只要在李静面前,立刻非常自然地呈现妻奴的形象,且毫无矫揉造作之嫌。
青叶险些失笑,随即泪意浮现。再活一世,仍然能遇到知心的好友,才让她觉得接二连三的意外也不那么可怕。
帅胡上前一步,眼神郑重,“青叶,我的承诺仍然有效。青叶,我——”
他的话也只能到这里了,因为跟在最后的乾贞治已经几步上前,比帅胡更帅的面容和更高的身躯立即把众人的视线吸引了过去。这人是谁?听说昨天送了花,今天更是主动要求一起送葬。关键是青叶并没有一丝惊讶,难道,难道是旧识?
乾贞治礼貌地开口,“青——”
开口就卡住!如果她是无关紧要的人,他为何要因为帅胡一句不明暧昧的话就主动干扰?如果她是那个过世的人,那他还真不能直呼‘青叶’这个名字!否则,手冢还不宰了他?
一心希望她是学姐的念头,让他暂时忽略了为什么她能是学姐这个诡异的问题。
青叶微微点头,对他的纠结似有所悟,“乾,你还是称我学姐好了。”
乾?她认识他!在他与她第一次见面,他还没有自我介绍的现在!而且他非常确定,他的乾氏侦探所一定不会像手冢国光的名号一样在全球范围内人尽皆知!
学姐?他对过世之人的唯一称呼!她居然自然地脱口!他自认学姐和自己这些旧识不会被记者挖出来普及成常识!那么,她!
乾贞治蹬蹬蹬后退三步,然后扑通一声跌坐在地,扑天盖地而来的不是震惊,而是心喜。伸出的食指抖成秋日落叶的频率,再次困难开口仍然是只有一个字,“你你你——”而且结结巴巴不能成句。
心脏也开始越跳声越大,轰轰隆隆地由远极近。
他伸手去按,徒劳无功,巨大的轰隆声似乎已经近在耳边!
侧头,一艘快艇轰然停靠!
艇上,赫然是手冢国光在立!
茶色头发,无框眼镜,面如冰霜,眸光狂热!
手冢国光的视线直直落在那个一身白衣白裙的青叶身上,你可是她?因为只有他自己知道她曾经拥有另一世的记忆,那么也极有可能在这里重生!合不合乎科学的理论,从来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青叶单指扫过刘海儿,然后轻轻点头,“手冢部长,幸会!”
他在十四岁与她在办公室门外初见时,一般无样的动作,一般无样的问候!除了她,还能有谁知道!
她笑得温暖,他却几乎溢出眼泪。
是她!
尽管长发长裙,完全颠覆他记忆中简便裤装的形象,他还是能确认,是她!
不等快艇靠稳,手冢国光已经一个跳跃,落在大船的甲板之上。
周围寂静如夜,徒留骤然猛烈的风声,呼啸而过,似沉闷的低吼,似压抑的呜咽。
李静看傻,眼皮眨了又眨,网球帝王?手冢国光?
赵纪实一愣,“不要大意”的人生态度这么较真,还追这儿来了?
帅胡在突如其来的危机感的驱使下无意识地挡在手冢国光明显直奔青叶的去势之前,“你……”
“哪位”之词到了嘴边又吞了回去,在场的人没有不知道他是谁的吧?问题是他来做什么?又为了什么而来?那样狂热的目光,好像身后的青叶是他唯一的挚爱,甚至超越网球!
手冢国光脚尖微旋,轻易绕过阻碍,三大步来到青叶的面前。
“青,叶。”
声音一字一颤,伴随着急切的目光,是他想要最后一次的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