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斗三口中正喊着陆璇杀人放火、该当偿命之辞,顾桓礼二话不说便是一脚,斗三瞬间倒地、被身后的林魑押住。
陆璇这才终于喘过气来,一片紫色伴随着极为醒神的紫檀香,引出那张令人无比安心的面庞。
“殿下。”她声音沙哑无力,加之雪白纤细的脖颈上格外显眼的红迹,看得顾桓礼满眼心疼。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杀了这狗官!”斗三奋力反抗,引得本就不悦的顾桓礼顿时大发雷霆。
眼看他就要上前暴力除掉斗三,却被陆璇拉住:“殿下且慢。”
顾桓礼虽盛怒,却也还听陆璇的话,这才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她:“何事?”
陆璇略微缓了口气,这才有气无力地开口道:“殿下可否容下官问此人几句话?”
顾桓礼强压下怒火,点了点头:“问吧。”
陆璇这才又看向满目仇光的斗三:“你为何说是我纵火行凶?”
还没等斗三开口,押着他的林魑已然抢先一步道:“陆大人不必问了,殿下已然查明,此人才是纵火的真凶。”
闻言,斗三简直火冒三丈,随之吼得更盛:“你血口喷人!杀人的分明就是她!”
陆璇不解,自己与斗三萍水相逢,他何故如此污蔑?
见陆璇脸色苍白,此人又嚣张至极,顾桓礼随即命人将其带走关押。
顾桓礼此时正在气头上,陆璇虽不知他为何如此大怒,却也懂得退避三分、免得成了后院池鱼。
送走了旁人,顾桓礼这才转头看向陆璇,脸上却没了分毫凶煞之气,更像是,担忧?
陆璇不敢相信,直到闻得对方一句:“你怎么样?”
言语虽霸道强硬,却依旧不失温暖。
陆璇摇摇头,口中没有半句话,如同被吓呆的鹌鹑一般。
瞧这样子,莫不是方才真的受了惊吓?顾桓礼心中这样思虑着,到底还是个女子。
思前想后,见陆璇默不作声,顾桓礼索性直接将她打横抱起。
陆璇这才终于回过神来,随即奋力挣扎了两下,当然,此时的奋力对顾桓礼来说也不值一提。
“殿下,你,你放我下来。”瞥见敞开的两扇门,再想起近日的传言,陆璇心慌不已。
顾桓礼却没有回话,只充耳不闻地朝着床边过去、温柔地将她放下:“好好休息吧。”
说罢,起身便要走,却被陆璇一把拉住。
顾桓礼回头:“怎么,陆书令史这是舍不得本王?还是怀念与本王同榻而眠的时光?”
不愧是顾桓礼,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调戏陆璇一番。
只是经方才那般惊心动魄,陆璇早已没了害羞的余力,随即松手一本正经地问道:“殿下打算如何处置斗三?”
不提还好,一提到斗三,顾桓礼那对墨眸中顿时又露出凶光:“敢动本王的人,自然该做好被千刀万剐的准备!”
其实陆璇不用问也该知道顾桓礼会是这样的回答,毕竟他的处事风格在盛京也是无人不晓的。
可即便如此,陆璇还是不怕死地多嘴了:“殿下,下官以为此事颇有蹊跷,还望殿下准许下官查明。”
闻言,顾桓礼不由地剑眉一蹙,这个陆璇,倒是好赖不分地时时都敢忤逆于他。
可谁叫她是陆璇呢?沉默了片刻,顾桓礼也只好应允:“你且好生休养,此事便待你伤好后再追究不迟。”
说罢,顾桓礼随即离开,陆璇本该受宠若惊,此时却受困于重重心事、无暇其他。
平白背着杀人凶手的罪名,陆璇终日寝食难安,索性主动找上顾桓礼、意欲查明真相。
见陆璇诚心恳求,顾桓礼只好应允,随即命人将斗三带来。
见到陆璇,斗三仍旧是那副笃定的模样,满口叫她杀人凶手,陆璇废了好大力气才将他噤声。
“你口口声声说我是凶手,可有何凭证?你亲眼见到我杀人了?”陆璇无奈问道。
斗三虽无证据,却仍旧不松口:“就是你,就是你记恨我表舅,放火杀了他!”
见眼前之人平白诬陷陆璇清白,顾桓礼简直忍无可忍:“贼喊捉贼,一派胡言,来人,用刑!”
刑部的手段,那可是举世闻名的,进了刑部,还没人能咬紧舌根不松口的。
可陆璇却不愿如此,至少面对正义之士,她不愿以蛮力逼迫其屈服。
况且斗三本就仇视官家,若再如此蛮横行事,只怕会适得其反。
眼看刑具便要上来,陆璇随即起身:“且慢!殿下,下官以为不妥,斗三此人并无恶意,想必是受人蒙蔽才会……”
陆璇好意为斗三求情,怎奈话未落音便被驳了回来:“呸,虚情假意,你们这些当官的都是一路货色。”
如此不识好歹,顾桓礼简直忍无可忍,正欲开口,却被陆璇抢先一步:“你怎的如此不通情理?我说过会助你查明真相,你为何不信?”
“查明真相,我看是推托之词吧,你不就是想找一个替罪羔羊吗?如今竟还把罪名扣到我头上来,真是卑鄙。”
听闻斗三此言,陆璇顿时一头雾水,直到顾桓礼开口:“本王已命人查明,真凶便是此人。”
“你血口喷人!分明是姓陆的公报私仇、借我表舅之手散播瘟疫,再嫁祸我表舅、杀人灭口!”情急之下,斗三终于道出事情原委。
陆璇虽不信斗三杀人,可这番言论为免太过荒唐。
“我从盛京而来,在此不过数日,此前从未听闻江南瘟疫一事,何以成了始作俑者?”
顾桓礼亦不会相信,随即追问:“此事乃官家秘闻,你一介平民,又是从何得知?”
斗三蔑笑:“此事皆是我亲自查证,绝无虚假!”
亲自?陆璇才不相信一个身无分文、无依无靠的小混混有这般通天的本事,竟能查到官家之事。
“那么请问,阁下都查到些什么?可是有何人证、物证?”陆璇质问。
斗三顿时恼怒:“少装蒜了,我收到表舅亲笔书信前来帮衬,此前早就听闻你与表舅素有仇怨,此番便是你命人将猪瘟混入我表舅的猪肉当中引发江南瘟疫。如今疫病肆虐,你就抓我表舅当替罪羔羊,找不到证据便杀人灭口、好来个死无对证,是不是!”
听斗三这话的意思,摆明是有人蓄意栽赃陆璇了,此人会是谁呢?
陆璇不急于思索,而是看向义愤填膺的斗三:“你也看到了,我是官,你表舅是民,我若真与他有仇怨,大可以有一千种杀他的手段,何须如此大费周章?”
陆璇此言确有几分道理,斗三脸上瞬间踌躇了几分。
接着,陆璇又问道:“你可知身为朝廷命官枉顾百姓生死是何罪名?你认为一个区区屠户值得我倾尽举家生死?”
接连几问,斗三终于哑口无言,陆璇这才语重心长道:“被人利用当了凶器都不知道,真是枉费了一身正气。”
说罢,陆璇随即转身,却不由地眼前一昏、险些没能站稳。
见状,顾桓礼顿时剑眉一蹙,连忙上前将其扶住:“你怎么样,可是不舒服了?”
陆璇摇摇头,拼尽最后一点力气朝顾桓礼道:“殿下,此事疑点重重,还请殿下莫要冤枉了好人。”
言下之意不就是想请顾桓礼饶过斗三吗?
见陆璇病体孱弱、脸色苍白,顾桓礼只好先行应下,随即将她搂在怀里、朝着墙角之人怒目而视。
斗三将一切看在眼里,这几日的笃定终于有了些许动摇。
顾桓礼搀扶陆璇回到房中,悉心照料,直到她恢复些力气。
“殿下,此事绝非斗三所言那般,还请殿下准许下官查明真相、讨回清白。”陆璇诚心请命,殊不知顾桓礼本就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见陆璇开口,顾桓礼也不曾多言,只是扶她躺下:“安心休养吧,真相如何,本王心中自有定论,不会任人冤枉了你的。”
萍水相逢,顾桓礼这般没来由的信任当真令陆璇震惊。
回想起先前种种,陆璇其实早就想问顾桓礼为何总对她倾囊相助,眼下正是个不错的时机。
“殿下。”陆璇将人叫住,犹犹豫豫终于开口:“不知下官何德何能,得殿下如此照拂。”
陆璇问得委婉,顾桓礼心中的答案却直白得惊人。
良久,才闻得顾桓礼口中一句:“本王向来不容许手下之人受旁人欺凌。”
说罢,如同逃窜一般,顾桓礼起身离开。
睨着那抹紫色的身影,陆璇不禁有些晃神,嘲笑自己方才究竟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顾桓礼回到住处,对斗三方才所言半信半疑,本想继续问个究竟,但既然答应了陆璇,便不可用刑,只好暗自查证——
“林魑。”
“属下在,殿下有何吩咐?”
“本王命你即刻将斗三下江南一路之事悉数查明,不可有半点遗漏。”
林魑领命,顾桓礼这才沉下心来。
眼下江南瘟疫刻不容缓,顾桓礼装病蒙骗太子之事也恐难再拖延,当务之急还是要解决瘟疫、尽快带陆璇离开此等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