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成意落马之前可是把什么都招了,你伙同昏官为祸江南之事,他可是一件不落。”
顾桓礼如是说,陆璇顿时一脸迷茫:顾成意不是一早就被人在狱中了结了吗?难道他是故意这样说的?
还没等陆璇想明白,平白背锅的许太医已然恼羞成怒。
“顾成意这个小人,分明是他伙同太子危害江南,想引得凶王殿下命丧于此,到头来竟将罪名扣到我头上,真是可恨至极。”
闻言,陆璇简直难以置信,她本以为此事就是顾成意为报复自己而引发的私人仇怨,没成想竟是太子一力操控。
如此陷天下百姓生死于危难的储君,实在令人发指。
“你说这一切都是太子指使?”陆璇怒火中烧、上前逼问道。
许太医早已把不该说的统统说了出去,也不差这一句了,随即冷哼一声:“除了他,谁还敢拿这么多人命做赌注?”
如此,太子之心狠手辣才算终于得到印证,陆璇顿时对其大失所望。
顾桓礼却并不惊讶,就如同方才许太医所言,敢以天下苍生作为诱饵的,世间实在少有几人。
“走吧,该去瞧瞧药王谷研制的解药了。”顾桓礼看出陆璇悲愤,随即借口将她带回。
路上,见她略微冷静下来,顾桓礼这才问起:“你如何知道是他?”
陆璇不假思索:“随便猜的。”
这回答着实有趣,顾桓礼脸上不由泛起笑意:“倒是说说如何猜的。”
陆璇这才解释,原来是那日许太医挑拨离间之时被陆璇盯上了腰间的佩囊。
那里面散发出来的气味,旁人许是嗅不到,可陆璇前阵子深受其害,可是一进门便闻了出来。
方才也只不过是随手拿了个外观与之相仿的想诈他一诈,没成想竟真能成功。
“如此说来,本王倒低估了陆书令史的聪慧?”顾桓礼有意打趣道。
陆璇在他身边待久了,这点恶趣味倒也学了几分皮毛,随即回敬道:“殿下方才的请君入瓮,用的也极为精妙不是吗?”
语罢,二人相视一笑,院内的红缨也在暮光之中绽放得极为夺目。
不日,江南各处偶有太子散布瘟疫的消息传出,顾桓礼心中猜疑,随即找来陆璇。
“消息可是你放出的?”除了陆璇,他想不到还有何人会如此行事。
陆璇自以为是在帮扶顾桓礼,也便不否认:“消息确实是下官放出的,太子身为储君,枉顾百姓存亡,不配为之。”
顾桓礼却似乎并不买账,言语之中反而带着苛责之意:“储君立废乃国之根本,岂容你在此胡言?”
不过陆璇一开始也没指望能得到顾桓礼的赞赏,毕竟比起替他牟利,她这样做的根本还是为了百姓。
见陆璇不作声,顾桓礼这才又道:“你以为仅凭几个人微不足道的证词就能给太子安上罪名?你太小宫闱之争了。”
陆璇好歹也是曾经在官场摸爬滚打到内阁大学士的,又怎会如此天真、妄想一举便将堂堂东宫击溃?
可凡事积少成多,这样的事情一回或许能掩盖、若再发生几回呢?即便太子权势再大,能堵得住天下悠悠之口吗?
酝酿了许久,陆璇方才开口:“此番是下官鲁莽行事,殿下若要责罚,下官绝无怨言,但下官行事无愧于心、亦不悔。”
这话大抵也只有陆璇敢说了吧,其实顾桓礼倒不是嫌她鲁莽,只是她初入官场、根基不稳,如此行事迟早招致祸端。
可同样的,顾桓礼大概也不知道,连陆璇自己都不曾发觉,她向来谨慎的性格,在他面前竟也偶尔口不择言。
面对陆璇如此执拗,顾桓礼也不恼火,只是命其先行退下,不容再插手此事。
这晚,陆璇走后,她的话却时时萦绕在顾桓礼耳边。
顾宁悲对他的所作所为不过是皇权斗争的手段,他无意于江山社稷,自然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偏偏顾宁悲牵连无辜百姓、还对顾桓礼所护之人出手,如此,便算是触到他这条凶龙的逆鳞了。
翌日一早,顾桓礼便召来林魑,安排手下在城中大肆宣扬太子行径,一时间风声四起。
陆璇原本还对昨日之事有些介怀,今日竟见城中人人议论,还成了另一个版本——
“太子为谋权苟同昏官危害百姓,谋杀皇室、暗害异己”。
这前半句陆璇倒早已知晓,只是谋杀皇室的罪名又是何人给顾宁悲扣上的?
陆璇正满头雾水,忽然闻得身后一句:“陆书令史可是听闻城中传言了?”
陆璇回头:“殿下?放出消息的是您?”
顾桓礼默认,陆璇就更加困顿了:“可殿下昨日不是说下官行事太过鲁莽,不该如此吗?”
“本王何曾如此说过?怕不是陆书令史自作多情了吧。”顾桓礼一脸傲娇,总归这些话没有半个字出自他口。
如此细想,他昨日确实未曾有过半句责备之言,还当真是陆璇自作多情了?
陆璇猜不透这尊大佛的心思,也不想猜,索性直言:“那外面传太子谋杀皇室之事……”
顾桓礼点点头:“确有此事,当日在药王谷,太子确实带人围剿本王来着。”
闻言,陆璇顿时一惊,竟有此事?可怎么从未听顾桓礼提过?
“那殿下您……”陆璇额上黛眉如小山般重叠起来。
结果显而易见,顾桓礼不屑地耸耸肩,唇角微微扬起:“黄口小儿,雕虫小技,不值得一提。”
如此,陆璇方才意识到自己这一问何其荒唐。
他可是替顾家杀下一整片江山、人人敬而远之的战神啊,他征战沙场、血染城池之时,顾宁悲还不知在盛京哪一处尿床呢,哪里用得着旁人担心?
许是觉察了陆璇女儿家的小心思,顾桓礼随即朝他身边靠过来:“怎么,陆书令史这是在担心本王吗?”
男人酥沉的声音附在陆璇耳边,惹得她不由地耳根子一红,转向他时,一对玉颊已绯红如霞。
两道视线隐隐交汇着,唇与唇之间不过半寸。
呼吸伴随着温热之气,惹得膛内某一处顿时如同火燎般炙热、仿佛下一刻便要从喉间迸出一般。
陆璇如是感受,前世今生都从未有过。
“殿下,西芷前辈……”偏偏在此时,林魑这不敲门的毛病又犯了,一冲进来便径直撞上如此场面。
如果林魑没记错,上回这样时顾桓礼就已说过下不为例,那这回小命岂不是要交代在这里了?他尽忠职守这么多年,可不想落得个客死异乡的下场啊!
来不及细思,林魑索性自行转过身去,嘴里汲汲惶惶道:“属下眼拙,什么都不曾看到。”
只是如此反倒更加令当事人羞愤难当吧,顾桓礼倒是尚未如何,陆璇女儿家脸皮薄些,早已仓皇而逃了。
远远瞧着陆璇逃窜的背影,顾桓礼不由地心生情愫。
林魑再度回头之时,撞上的竟是自家殿下满脸宠溺的笑容?他简直觉得自己老眼昏花了。
“殿下……”林魑小心翼翼地唤了顾桓礼一声,那张俊脸上的笑容瞬时消散,转而回到平日里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样:“何事?”
他竟未曾动怒?林魑顿时犹如做梦一般,愣了许久方才回过神来。
“禀殿下,药王谷已研制出治愈瘟疫的解药,几位百姓试过,疗效甚佳,西芷前辈正请殿下和陆大人过去呢!”
如此喜讯,可惜陆璇跑得过快了些。
“知道了,本王这便过去,你且去请陆大人吧。”说罢,顾桓礼扬长而去。
林魑站在原地一脸迷茫:“陆大人房间不就在隔壁吗,为何不路过之时顺道同去?”
感情之事于林魑一介武夫而言可当真是比上阵杀敌还要困难许多。
一盏茶后,顾桓礼与陆璇纷纷赶往别院,厢房内却早已空无一人。
“殿下,这里有封信,似乎是西芷前辈留下的。”陆璇在西芷房间的榻前发现,顾桓礼随即快步赶来。
信确实是西芷亲笔所书,大抵是在告别,枕头下面还留了研制好的解药及药方。
“药王谷的人,就这样不辞而别了?”陆璇怔住,心中不免有几分惋惜。
顾桓礼亦然:“本想当面答谢的,如今解药已然试验成功,林魑,多派些人手,尽快给百姓服下吧。”
林魑接过解药:“属下这就去办。”
这边,万事俱备,人人欢欣,另一边却有人被骂的狗血淋头。
原来是恶行被传至盛京,朝中各家对太子颇有微词,梁勤帝震怒,召见顾宁悲前来问讯。
“逆子!枉费朕对你如此栽培,你竟如此行事,如何对得起你母后的在天之灵?”梁勤帝恨铁不成钢,一口老血险些咳出。
其实,顾宁悲自打那日从药王谷逃回便满心惶恐,生怕自己图谋不轨之事被顾桓礼揭穿。
怎料如今不止于此,他们竟将他在江南所行悉数查出、还在各处大肆传扬。
如今莫说是梁勤帝责问,就是他不说,文武百官及天下百姓的唾沫星子恐怕也能将顾宁悲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