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是儿臣一时鬼迷心窍,可儿臣所为也是为了父皇啊!”顾宁悲跪在梁勤帝面前哀嚎道。
梁勤帝简直震惊:“你把皇室的颜面都丢尽了,还敢说是为朕着想?”
梁勤帝显然是不相信顾宁悲这番无稽之谈的,可他却振振有词。
“父皇明鉴,这些年来皇叔倚仗军功,全然不将父皇放在眼里,儿臣此举也是想早日替父皇铲除祸患、挽回皇室颜面啊!”
此前顾桓礼“身染瘟疫”之事传回朝中时,梁勤帝便曾在金銮殿上无意展现出弃之不顾的打算。
顾宁悲此刻所言正中梁勤帝心事,为父为君者亦是如此打算,又如何能对子嗣臣民加以苛责呢?
只是顾桓礼终究是未曾折损丝毫,梁勤帝心中那份顾虑也便半分未减,此刻虽已在心中认可顾宁悲之行,明面上却仍要矢口否认。
“混账!凶王乃国之功臣,岂容尔小辈信口雌黄?”梁勤帝嘴上如是,心思却早已被顾宁悲看得明镜一般。
停顿片刻,梁勤帝的态度果然有所缓和:“好,即便如此,那江南之事你又如何解释?瘟疫当真是你一手策划?”
顾宁悲自然不会承认:“父皇,儿臣冤枉啊!儿臣贵为太子,一言一行皆代表皇室,如何能行此等人神共愤之事呢,实在是有人趁火打劫,陷害儿臣啊。”
此事从头到尾顾宁悲都是差手下层层打点,如今唯一可以知情的顾成意已被他了断,自然死无对证,只需随意推脱便可。
梁勤帝乃太子生父,自然不愿嫡子遭人唾骂,倒是宁可信其无。
顾宁悲扶额睨了几眼,见梁勤帝脸上并无愠色,随即趁热打铁。
“父皇,儿臣自幼便没了母后,如今所作所为皆是在替母后扶持父皇,还请父皇可怜儿臣一片苦心,原谅儿臣这一回吧!”
关键时刻,顾宁悲又一次搬出先皇后,左右从小到大,这块免死金牌屡试不爽。
果不其然,梁勤帝无论如何恼怒,仍是敌不过对先皇后的感情。
沉默了片刻,他这才终于长叹一声:“罢了,子不教,父之过,此事就此作罢,若你日后仍不思改进,朕绝不姑息。”
“儿臣多谢父皇,儿臣谨遵父皇教诲!”总归梁勤帝每次都是这样的话,顾宁悲司空见惯,也便先敷衍过去,以后的事情,谁又敢保证呢?
安然无恙地从寝宫出来,顾宁悲方才布满悦色的脸这才终于阴沉下来,眸中泛起愤恨交织的凶光。
“顾桓礼,陆璇,本宫今日之辱,日后必定要你二人加倍奉还!”
经此一事,陆璇此生在朝廷的第一个大仇算是结下了。
另一边,药王谷所赠解药终于不负众望,江南百姓服用后皆为好转,不出几日,瘟疫已全然退散,此番江南之行算是告一段落了。
江南码头,盛京众人整装待发,陆璇却被一熟人叫住:“陆大人且留步!”
陆璇回头:“斗三?你怎么来了?”
顾桓礼亦然奇之,自打他从药王谷回来便未再见过此人,没成想许久未见,他对陆璇竟也不喊打喊杀了。
若非时间紧迫,顾桓礼倒真想听听陆璇当初是用了何种手段将斗三驯服的。
只见来人喘着粗气,衣着打扮都比先前体面了许多。
还没等陆璇反应过来,斗三已轰然跪倒在她面前。
陆璇大惊,赶忙俯身搀扶:“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斗三却执意跪着:“先前是在下有眼无珠冤枉了大人,没想到大人非但大度饶恕,还不辞辛苦救江南百姓于水火,在下钦佩。”
陆璇原本行事极为低调的,被斗三这么一搞,码头几个江南人氏纷纷围了过来。
听闻是陆璇解了瘟疫,众人皆感激万分,这倒令她愧不敢当了。
“诸位听在下一言,此番江南瘟疫并非在下所解,而是凶王殿下亲自去药王谷求得隐世神医相救,诸位要谢便谢殿下吧。”
顾桓礼原本只打算在一旁看戏的,没成想竟中途被陆璇戴了这么大一顶高帽,江南百姓更是纷纷拜谢,实在令他受宠若惊。
彼时,天下人皆知凶王殿下战功显著、可保江山太平,对其虽颇为敬重,却更有几分畏惧。
经此江南一行,“宅心仁厚、胸怀天下”等象征和善之词竟也能冠于凶王殿下之身,当真是意外“收获”。
只是如此便恰巧印证了顾宁悲此前在圣前所言。
听闻顾桓礼在江南得百姓交口称赞,向来心胸狭隘的梁勤帝终于向顾宁悲倒戈。
这也便能解释为何陆璇回到盛京便听说有人污蔑太子清誉之事了。
盛京,凶王府前。
陆璇离家多日,此番又是死里逃生,终于赶回皇城,此刻真真是归心似箭。
正要离开,却被顾桓礼叫住:“陆书令史留步。”
陆璇驻足,心中不免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只见顾桓礼剑眉一沉:“陆书令史可还记得自己审理副使的身份?”
陆璇点头:“下官不敢忘。”
如此回答便正中顾桓礼下怀了:“既然陆副使记得,那此时是否应当随本王回府禀明公务?”
“这……”天知道陆璇此时多想一口回绝,可眼前之人的命令堪比皇命,谁又胆敢违抗呢?
深吸了一口凉气,陆璇这才勉强俯身道了一句“下官遵命”,随即同顾桓礼进入王府。
王府内,陆璇忽然想起入城所闻,随口便问起:“殿下可听闻了京中传言?”
顾桓礼蔑笑:“你是说太子遭人诬陷之事?”
见顾桓礼的反应稀松平常,陆璇不由地诧异:“殿下一早便料到会如此?”
顾桓礼点头:“无非是寻了一名替罪羔羊罢了,此乃皇家惯用手段,不足为奇。”
陆璇这才明白当日顾桓礼所言,原来她苦心追查多日之事,到头来不过是区区“污蔑”二字便能盖过的。
皇室奸恶,纵使她活了两世都只知其皮毛。
入夜,顾桓礼方才命人护送陆璇回府,彼时,崔氏及陆南君已等候多时。
一见到陆璇回来,陆南君二话不说便朝她冲了过去:“阿姐!南郡想死阿姐了。”
陆璇将陆南君揽在怀里,满脸宠溺道:“都到了婚娶的年岁了,怎么还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一般。”
姐弟二人感情深厚,崔氏甚是欣慰,也随之起身:“阿璇回来了,快过来给阿娘瞧瞧。”
闻声,陆璇连忙迎上前去俯身作揖道:“孩儿不孝,让阿娘挂心了。”
挂心自然是没少挂心的,只是为娘的又哪里舍得怪罪子女呢?
崔氏随即摇头:“平安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言语间已是热泪盈眶。
陆南君也顿时欢欣附和起来:“是啊阿姐,你在江南的英雄事迹我和阿娘可全都听说了,阿姐不愧是南君最敬佩的人。”
陆璇莞尔一笑:“阿姐所为不过是为官者的本分,南君日后若为官,也定然要恪守本分、为天下百姓谋福,知道吗?”
陆南君乖巧应答,一家人其乐融融。
良久,只闻得门外一声“阿璇”,容谎也推着轮椅进来。
“表兄?你来了啊,我离家这段时间,阿娘和南君多亏你照料了。”陆璇眉眼间尽是温柔,不由令容谎心生苦恼。
许是觉察到容谎脸上神色异常,陆璇便随口问了一句:“表兄怎么有些烦闷的模样,可是有何心事?”
闻言,容谎连忙强颜欢笑起来:“表弟多虑了,许是天色晚了,身子有些困乏。”
说起来,陆璇这才反应过来,进门时天色便已不早,一家人在一起聊得欢了竟全然忘了时辰,此时确实有些晚了。
崔氏身子骨向来不好,陆璇也不愿她操劳,随即转身道:“阿娘,今日天色已晚,不如早些休息吧,有何事明日再谈也不迟。”
崔氏应允:“嗯,你长途跋涉想必也乏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说罢,陆璇随即告退,出门时还顺道送了送容谎。
沉默了一路,方才心事重重的容谎终于忍不住开口唤了一声阿璇。
陆璇连忙应答:“表兄可是有何事?”
犹豫了片刻,容谎突然一句:“你方才回来是不是先去了凶王府?”
言语之间似乎颇有几分恼怒,陆璇不由地一怔:“表兄莫不是怪我回来未曾先回家?这个嘛,我去殿下府中是为了……”
不等陆璇把话说完,容谎已然厉声道:“你可知如今盛京城内都在传些什么!大家都说凶王殿下有断袖之癖,与你……”
容谎为人素来板正,此等不合伦理纲常之事,他实在难以再说下去。
陆璇却不以为然,毕竟以她这段时间同顾桓礼的相处来看,此人对下属大多还都是不错的。
在她看来,自己最多也就是与林魑、秦魍等人一样。
什么断袖之癖的,总归陆璇一介女流之辈,顾桓礼也是早就知晓的,就算他真是断袖,也与她无关。
这样想来,陆璇也便一笑而过:“我不过是殿下手下一名小官罢了,旁人无心之言,表兄不必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