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先皱眉,他身后的阿失帖木儿忙道:“不行!”目光瞪向马下的任文昌。也先还未发话,朱祁镇蓦地拔出顾艺帆的长剑横在自己脖颈上。众人吃惊,只听朱祁镇道:“也先,你如果不想得到一具尸体,就放他们离开!”也先一愣,自己好不容易俘虏的皇帝不能就这么死了,不然自己的计划岂不功亏一篑。
杨静霜忙道:“朱公子!”朱祁镇回头瞧杨静霜,忽地微微一笑,拿出那一串兰花吊坠道:“杨姑娘,你们走吧!你已经付出了很多,我不能再连累你。这兰花吊坠便当做一个信物,假如有一日祁镇能大难不死重返朝堂,定会寻遍天下,请姑娘到我宫中共享荣华。”杨静霜一呆,只瞧他缓缓转头,目光冰冷的望着也先,冷冷道:“走吧!”长剑依然别在脖颈上。
也先一哼,手掌挥出呼喝道:“收兵!”旁边任文昌忙道:“太师,那她们?”也先转目一瞪:“我留你在我军营中是因为你说你们寒天教武艺高强和什么归魂庄用毒天下无双,可以帮我探听中原动向和处理掉那些挡我去路的人。可现在却连一个小小杨静霜都处理不下,我留你何用!”皮鞭卷开任文昌阻挡的去路,带领众铁骑回营。
阿失帖木儿虽有不舍,但碍于也先威严,也不得不从,场中只剩下杨静霜、任文昌等还有那些哭哭啼啼的村民。任文昌瞧身后只有的两个门人,势单力薄,怒视杨静霜,从怀里拿出一个瓷瓶抛了出去:“这是顾艺帆的解药,给我天香幻魂散的解药!”
杨静霜从瓶子里倒出一粒药丸闻了闻,解药是真的,给顾艺帆服食。又从琉璃瓶中倒出一粒天香幻魂散的解药,丢给任文昌,任文昌接了解药张口咽下,怒视了杨静霜一眼,带着两个门人匆匆离开。
夜晚,杨静霜独自站在山崖上吹箫。顾艺帆走上前去轻声道:“杨姑娘!”杨静霜转头:“你的伤口还疼吗?”顾艺帆微笑:“多谢姑娘关心,已经不疼了!”目光望向远处瓦剌军营,忽地道:“朱公子被关在这些营帐中,不知又要受多少欺辱了!”杨静霜叹息:“做一国之君不易,做一个被俘虏的国君,心中又要承受多少苦难呢?像南唐的后主李煜,北宋的赵佶父子。”抬头瞧苍茫月色,忽地吟道——
饮马渡秋水,水寒风似刀。平沙日未没,黯黯见临洮。
昔日长城战,咸言意气高。黄尘足今古,白骨乱蓬蒿。
这是盛唐诗人王昌龄的《塞下曲》,杨静霜轻叹一声,转身下山。顾艺帆沉吟:“黄尘足今古,白骨乱蓬蒿。”心中不觉悲伤,亦是沉声一叹。
雪冰坐在床上听杨静霜把所有的经过详细说完,心中叹息,抬头瞧顾艺帆,微微一笑:“大哥,谢谢你当日的舍命相救!”顾艺帆摇头:“不用谢,瞧,我现在不是也没事了!”转头瞧杨静霜:“这还要多谢杨姑娘的救命之恩!”杨静霜摇头,忽然想起刚才进来时瞧到屋角转过的人影似是朱少堂,忙道:“雪冰,刚才朱少堂来过?”
雪冰一愣:“二哥,在哪里?”杨静霜沉吟:“应该是刚才你跟逸飞说话时,你没瞧到他?”雪冰摇头:“没有!”低头思索,难道他还在生我的气,所以不肯见面?杨静霜并不知道雪冰在青龙顶时发生的事情,坐到床边拉着她的手道:“雪冰,你知不知道朱少堂是冷纪夜的儿子?”雪冰点头:“在青龙顶时他亲口告诉我了!”杨静霜一愣:“那你知不知道逸飞才是真正的滕王府世子!”雪冰吃惊:“哥哥是滕王府的世子?”杨静霜点头。雪冰一呆,忽然想起那日程怡所说的话语,原来跟她从小指腹为婚的人是哥哥!
杨静霜跟顾艺帆去山里给雪冰采药,但一味人参生长雪地长白山,岂能是这种江南小镇所能采到。逸飞听说后独自去城里询问,三四处药店下来,都说没有。最后终于寻到一处,老板开口便是五百两银子。逸飞诧异:“这么贵?”那老板一哼:“现在国家战乱,什么东西不稀罕,我这儿有人参卖已经不错了!”
逸飞跟老板打价,正要将那象征身份的半月形玉佩拿出抵债时,店铺外,朱少堂忽然道:“老板!这颗人参我买了!你瞧这个够不够五百两!”手中玉骨折扇摆在桌上。那老板瞧到朱少堂本自惊喜,拿起他的折扇瞧了瞧,不仅是玉骨,且还有他亲自题写的书画,忙欢喜点头:“少堂公子您真是太客气了!”吩咐人手将人参包好递给朱少堂。
朱少堂、逸飞二人出药铺来,朱少堂将手中人参交给逸飞。逸飞抬头瞧他:“你!”朱少堂道:“雪冰在青龙顶受了很重的伤,希望你好好照顾她!”逸飞一愣:“你不去瞧雪冰?”朱少堂摇头:“我要走了!”逸飞忙拦住他去路:“你去哪儿?你暗中保护雪冰,你难道不想光明正大跟她说句话?”
朱少堂凄然一笑:“不用了!我是冷纪夜的儿子,雪冰不会原谅我。但求她平安无事,我出不出现又有什么要紧!”逸飞摇头:“少堂,你……!”小巷中突地一个声音道:“你真觉得我不会原谅你吗?”朱少堂、逸飞同时转头,只瞧巷口,雪冰漫步走出。朱少堂一呆:“雪冰,你!”雪冰目光盯着他:“你真觉得因为你是冷纪夜的儿子,所以我就会恨你,就不会原谅你吗?”
朱少堂呆了呆,只听雪冰道:“是!当时我在青龙顶时真的恨死你了。但后来的一路波折,我想通了,你跟冷纪夜,血浓于水,哪有儿子不帮父亲呢?我没有理由要求你,甚至要求所有的人都必须对我好,都要一心一意,都不许有丝毫背叛。人终究是人,不是某一个人的思想。我现在已经谁也不恨了,我只希望我认识的所有朋友,都能好好的,平安无事!”
雪冰抬头瞧他:“二哥,如果你要走,就回青龙顶吧!其实冷纪夜很孤独,就像外公那样,他们的权力越大,真心的朋友反而会越少。我外公至少有一位红颜知己陪伴了他两年,而冷纪夜,除了你,什么都没有!”
雪冰瞧着朱少堂,朱少堂呆呆听着雪冰的话语,二人相对片刻无语,朱少堂忽地淡然一笑:“雪冰!谢谢你!”眉目中的笑意化作天空飘落的晚霞,朱少堂转身,向着夕阳深处走去。
雪冰身体渐渐康复,这日吃过午饭,拉了逸飞外出散步。瞧着烟波浩渺的湖畔,雪冰拉了逸飞水上游玩。眼瞧日薄西山,调转画舫归家时,荷花从中蓦地游过四条画舫将自己的船围在中央。逸飞警惕,把雪冰藏在身后:“小心!”话语说出,四艘画舫的帘幕后忽的无数利箭射出,雪冰惊讶,正想如何应对,扑通声响,那船家已经扔掉划桨钻入水中。
雪冰微笑,反应真快!只瞧对面画舫上指挥的崔猛,逸飞怒道:“是你!他冷纪夜该得到的东西都得到了,你还来干什么?”崔猛微笑:“柳公子好大脾气!我们教主为解柳公子相思之情,特命在下送来一件礼物!”拍了拍手掌,一侧画舫帘幕开启,水伊灵一身黑色衣裙仗剑而出。
逸飞吃惊:“灵儿!”崔猛微笑:“不知道柳公子对礼物可否满意?”逸飞呆了呆没有回答。雪冰一哼:“不满意!他冷纪夜什么心思,我们难道不知道!”崔猛正欲再说什么,水伊灵目光冰冷,蓦地寒光一凛,向着雪冰刺上。
逸飞诧异:“闪开!”将雪冰掩入身后,抬掌将水伊灵剑刃打开。水伊灵长剑一撩,回剑扫出。逸飞向后退开。水伊灵剑尖一点,连刺他身前大穴。逸飞只是左右躲闪并不还击。雪冰焦急,从画舫中拿出逸飞龙渊剑递了上去:“哥哥,雪冰不想死!”逸飞一愣,如梦初醒,龙渊剑一震,黝黑的剑芒挡了出去。
逸飞、水伊灵画舫中缠斗,雪冰忙退到纱帘内,正着急,船后忽的传来声响。雪冰转头之间,身后突地一指点来。雪冰吃惊,没想崔猛会趁逸飞、水伊灵打斗时袭击自己,穴道被制,急道:“哥哥!”身子被崔猛带着急退而出。逸飞听到呼喊宝剑回刺,眼前两枚利箭射来,不得不退回画舫。
脚步站定,头顶嗖的声响,水伊灵掠身而回。只听崔猛呼道:“放箭!”四面箭如雨下,雪冰大惊:“哥哥!”远处杨静霜听到村民言湖边有人闹事,赶来查看,岸边瞧得无数利箭射向逸飞,心中诧异,脚掂荷叶急踏而出,一把七星针射向前排画舫,身子跟着一转,携了逸飞转入帘内,左手同时一把七星针自后窗射出,直钉画舫后的敌人。
杨静霜投射翻转之间,不但解了逸飞之围,且连连射杀敌人。逸飞瞧得发愣,正欲道谢,杨静霜身子忽地一闪,手中白绸挥出缠向正欲逃走的崔猛,紫玉箫跟着一转,当头而下。崔猛惊讶,携了雪冰急退画舫,身后逸飞喝道:“松手!”宝剑一插,向他腕上挑来。
崔猛向着水伊灵急道:“师妹!”手掌一松,雪冰站立不稳正向逸飞倒去。逸飞听身后水伊灵长剑破风之声,顾不得躲闪,左手一捞,揽在雪冰腰间转身格挡。龙渊剑未得提起,却听噗嗤声响,水伊灵长剑正入肩头。
雪冰一诧:“哥哥!”逸飞没想到水伊灵真的刺自己,就像当日在摩天崖后山,不留丝毫情分。水伊灵亦是呆了一下,只听崔猛喝道:“走!”长剑拔出转身掠水。逸飞心中痛苦,瞧她要离开,顾不得肩头伤痛,手掌抓在她腕上急道:“灵儿!”将她拖回画舫。
水伊灵被逸飞按住,回剑横扫。逸飞左掌打她腕间穴道,踢开落在地上的长剑,双目凄然而望。水伊灵瞧他深情绝望的目光,心中不觉一痛,只听逸飞呼道:“为什么?为什么?”肩头鲜血越流越多,不觉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小院中,逸飞躺在床上思索水伊灵,雪冰瞧他呆呆直视的样子,心中痛楚,唤他哥哥也不应,关了房门来到关押水伊灵的小屋内,要看守的紫英门外等候,向着水伊灵怒道:“你可满意了?”水伊灵抬目瞧她,没有回话。雪冰怒道:“你知不知道我哥哥很喜欢你。他真的很喜欢你,你为什么总要去伤害他?冷纪夜给过你什么,要你一次一次来帮着他害我哥哥!”
水伊灵忽地道:“冷纪夜是我义父!”雪冰喝道:“那我哥哥是你的丈夫呢?”水伊灵抬头瞪视:“他不是!”雪冰一愣:“即便他不是,但他为了你连性命都不要,当日在峪水峡谷外的场景你忘了吗?当日在无茗草堂,他宁愿不要我这个妹妹,也要保全你的名声和清白!而在幕府山,他是我最亲的哥哥,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可他却为了你,甘愿将我交给任仲来换你的性命。他为你做了这么多,你难道没有一点感动。哪怕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也要有所感激。你的心是石头做的!”
水伊灵听她说完,停顿片刻,忽然道:“柳雪冰,你知不知道七月初十是什么日子?”雪冰一哼:“不知道!”水伊灵瞧着她:“七月初十,是你母亲东方子娴和你父亲刘洪渊的共同生辰,你不想去峪水峡谷舍身崖祭奠他们?”雪冰一呆:“你说什么?”心中思索,爹爹和妈妈同一天出生的事情阮姑姑说过,但他们的生辰时七月初十?
水伊灵道:“东方子娴比刘洪渊早出生了一个时辰,却也比刘洪渊早死了一个时辰。所谓同年同月同日生,同年同月同日死,应该就是这个意思吧。”抬头瞧雪冰:“七月初十,峪水峡谷舍身崖,你应该去祭奠你的父母!”
雪冰愣愣想了片刻,自己父母不会是七月初十的生辰,冷纪夜最爱妈妈了,怎么会将她的生辰弄错。冷纪夜这是什么意思?目光瞪向水伊灵:“冷纪夜要你来传话?”水伊灵道:“为人子女,你难道没有责任去祭奠一下你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