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玉蜻蜓、紫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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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坐看云起

有病。

这些日子,二秉的家人突然发现二秉似乎得了某种怪病。比如,他老是盯着已经做了爸爸的儿子看了又看,看过之后,还不时地摇头。一天,二秉突然跟老婆提出要带孩子去做个亲子鉴定。老婆一脸的狐疑,以为他发现儿媳有什么事瞒着她儿子。二秉说,我说的不是孙子是儿子。话还没有说完,妻子说,神经病,亏你想得出来,那还值得怀疑吗?我们有他那阵子是什么年代?二秉想想也是,就没有再提给儿子做亲子鉴定的事。但是他又开始有事没事的把眼睛往孙子脸上看,看过之后,又把目光移到儿子的脸上。这样移来移去自然要遭老婆的白眼。遭老婆的白眼之后,二秉拽过孙子,用手摸摸孙子的头,然后,扒开头发数着孙子头上的发圈。二秉记得他儿子的头上是两个圈儿,看过孙子之后,他多少有点释怀。

可是,到了晚上,他的怪毛病又发作了。都春天了,婆娘也有冲动的时候。朦胧中,二秉仿佛觉得有一团软绵绵的东西在袭击他的身体。二秉潜意识里有了感觉,并随之起舞。可就在山雨欲来的一刹那,二秉突然停止了动作。二秉努力屏息住自己激烈的心跳,非常冷静地伸出手,在老婆的脸上、胳膊上摸了一遍。摸过之后,二秉又开着了灯仔细看了一遍满脸潮红的老婆。看过之后,他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伸手在抽屉里悉悉索索摸出了老婆的身份证,眼睛一会儿看看老婆,一会儿看看身份证上的老婆的相片;看过之后,二秉又把目光落在他和老婆的结婚照上。看了许久,二秉口里喃喃地说,不像不像。这时,心里已经退潮的婆娘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便冒出一句:神经病!可是说过之后,她犯起了嘀咕。莫非他真的得了什么毛病?

她和二秉做夫妻20多年了,感情一直还融洽。具体的说一个没红杏出墙,一个没沾花惹草。二秉为人老实本分,在单位当副职10多年,没有人不夸他为人正派、工作踏实。他分管的部门多次拿了市里、省里的先进。可是,评模评先他总是礼让他人。相比之下,正职老何却显得有些那个了。有人说,何局长一天到晚就是三件事:吹牛、拍马、谈女人。单位财务他“一支笔”,老子个人说了算。七大姑八大姨都进了局里,各路诸侯也被他敬得妥妥帖帖。二秉自始至终恪守“尽职不揽权”的警训,只是一门心事把自己分内的工作做好。

一天,组织部门一位领导贸然登门,找二秉谈心。还没等领导说完开场白,二秉便一个劲地摇手。谢谢领导的关心,我不是这个料,几斤几两我自己最清楚。我这人做不了“一把手”。况且好多条件我都不具备。我老婆没工作,家里还有一个糖尿病的老父亲,孩子正上大学。领导说,老张,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要相信我,我是代表组织来的。二秉说,郑部长,我知道你是一位正直和厚道的领导,报纸上看过你的事迹。难得您这样赏识我,感动啊。

可是,感动归感动,这之后不久,郑部长被提拔了,到一个贫困的山区县当县委书记了。后任的刘部长还曾派人找过二秉,二秉还那么说,说过之后就没有下文了。

二秉跟与他至交的大虎偶尔说起这事的时候,大虎对二秉说,这年头就这样。谁是真,谁是假,叫人难予分辨啊。上次去南昌,看到一个抱着个孩子、提了两个包的妇女磨磨蹭蹭地出站台。我提出帮他提一个,她怎么也不要。估计她把我当坏人了。天底下哪有那么多的坏人呢?倒是有不少看轻自己、道德沦丧、卖弄风骚却自以为是,甚至沾沾自喜的所谓“失足”妇女在搅乱时局。前不久我单位胡局长被一名无证醉驾的家伙撞了,估计可以赔到一大笔钱,没想到却有3位自称与胡局长是“合法夫妻”的女人要分这笔钱,其中一位还抱来了一个孩子,硬说是胡局长的“血脉”、“骨肉”……

大虎说了也就忘了。可二秉却在心里一直琢磨这事。琢磨来,琢磨去,让好端端的二秉变得疑神疑鬼。在单位,他做什么事都顾忌三分。办公室有女同志汇报工作,他就正襟危坐,从不说半句题外话;在酒店碰上没有姿色却爱涂脂抹粉,一味装嫩抛媚眼,变着戏法想接近她的熟女,他都避之三舍;若是有人当面说他的好话,他浑身生出鸡皮疙瘩。一句话,对什么都心存疑虑、草木皆兵。

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变成这样的?二秉老婆觉得应该让二秉去看医生。可是从县医院到市医院,从市医院到省医院,所有的医生都说二秉没有病。二秉也坚持说自己没有病。二秉老婆说,那可能是医生病了。

一句话把二秉逗笑了,可二秉的老婆却怎么也笑不起来。

胡悦。

若岭镇就那么大,说到胡悦谁都知道。都说,不就是那个“胡说”吗?

明明是胡悦怎么会是胡说呢?原来这个胡悦喜欢胡侃。他说过:天上飞的除了三条腿的鸟,地上爬的除了六只脚的龟他都见过。上下五千年,当今天下事,没有他不知道的。就凭这句话,先前还真有不少人羡慕过他。

其实,胡悦的家底也就是听听广播、看看报纸,外加添油加醋地转述一些道听途说。胡悦的爷爷是镇上的老秀才,胡悦的父亲当过老师,两个人肚子里的墨水多少都流进了胡悦的血液里。在镇政府多个不重要的部门工作过多年的胡悦无官一身轻,除看看报纸,跟同事扯扯蛋之外,几乎没有什么正经事。

看了稀奇古怪的新闻,听过杂七杂八的怪事之后,胡悦总要迫不及待地讲给他人听。若是听得大家高兴,他会掏出刚开包的香烟挨个儿散。做人什么时候不都是图个人气。你想,一帮人竖起耳朵洗耳恭听您说话,平时可是只有领导才有的待遇。胡悦曾经对我这样说过说。

兴许是听得多了,大家常常发现胡悦的那些新闻、故事和奇文轶事往往存在虚假、遗漏和篡改的疑点。于是,有好事者老带着怀疑的眼神和口气在胡悦海阔天空的胡侃时总爱刨根问底、故意找茬,让自认为信心十足的胡悦常常措手不及、露出破绽。不能自圆其说和被纠错的时候多了,他觉得他在若岭镇应有的“第一名嘴”的地位和尊严便受到了挑战。要保持这份尊严,就要死撑。因而他常常因一些其实大家都知道、明了的事故作高雅地跟人家争个脸红脖子粗。争论结束,支持他,或是没表态的一方,他都给人家递烟。最后,才临到那位跟他争辩不给他情面的,大家都知道他是故意这样奚落他的。这家伙一边吸着胡悦的烟一边还调侃胡悦:“一个人不能说自己什么都懂,能懂一半就不错了。你看我这人就喜欢挑他的刺,让他难堪。看他以后还胡说啵?”

一句话把大家都乐了。都说,管他胡悦还是胡说,我们有烟抽就好。就这事,胡悦心里也犯嘀咕。镇里每个月就那么一点工资,平日里捞不到半点“外快”。一包烟十来块钱。够一家人买一天的菜。有时他也心疼,可是在那一刻不知怎的就不由自主地掏了出来。

其实,这样的冤枉钱他花了不少。有一回,大家没事又在一起胡侃,谈到土鳖的价格。有人说,这年头,小姐都找漂亮的,唯有龟鳖专挑灰头土脸的。由于土鳖供不应求,价格自然日渐渐长。眼下一斤土鳖要120块钱一斤。

胡悦听了,当即站了起来:“谁说的,昨天我家也买了一只,一斤才85块。”

那人说,你恐怕又在胡说哦。真是那价格帮我买一只。

胡悦说,买一个就买一个,这又不难。你明天跟我一起去街上。

第二天一早,他邀了几个人一同找到集市专卖龟鳖的刘老二,一问果然是85块钱一斤的价格就买了一只。一时间,大家对他都蛮佩服,只有得了鳖的那位没吭声。他坑什么声呢?有人帮他私下里垫付了几十块钱他不乐才怪呢。原来,那位卖瘪的拐弯抹角也是他的朋友,昨晚半夜三更来电话,问胡悦跟谁打赌要买他的土龟。还说他在他那里预交了差价……

可是,胡悦觉得自己脸上有光啊。人家花几十万买个局长不也是为了混个脸熟。就像他帮当老师的女同学发论文一样。他多次说过,写论文、发论文对他来说只是小菜一碟。他这条道上的朋友多着呢?人家说,这年头,发论文都得掏钱,可他跟人家翻脸。要花钱发论文,那我还叫胡悦吗?事后,他总是自掏腰包请人代写论文还花钱刊登。末了,他对女同学说,这点小事算什么,心里记住我就行。真的记住了吗?鬼晓得,发了几个短信之后,人影也找不到。

胡悦花这些钱就当打牌输了。他不打牌、不赌博,也不到美发店找娘们。工作几十年,多少还积攒到一笔钱。跟老婆一合计,将这笔钱买了一套按揭集资房。没想到这一来,胡悦的存折也被老婆管了,胡悦成了无产阶级。

男人也有要花钱的时候,胡悦只得向人借钱。可借钱时不能说是老婆管了折子,只能说自己承包了一个工程,急着要钱。朋友不信,他常常当着朋友的面向人打电话,有时让人运砂,有时让人进水泥,更多的时候是催人家打款进他的账户。

电话老那么打,借的钱却不见还。有人生疑了,等他打完电话便谎称借用他的电话用下。人家打开手机上翻下查,怎么也没有最近的通话记录。

你家伙老贼人。朋友说,这事你也做得出来。看来你真是“胡说”了。他听了一脸的尴尬。

我一个普通的镇干部,即捞不到钱,又提拔不了。心里苦啊!那天,胡悦对我说。

我说,既然手头紧,何不花那些冤枉钱了。

打那以后,胡悦开始变得低调起来,就像他的那些似乎永远也得不到提拔的同事一样。

尊严。

服务员,服务员!再给开……开两瓶!余恭敬趴在桌上,一手按着桌子,一手朝空中晃荡着……

余镇长,客人都走了,你也醉了,酒就不要开了。我帮你倒杯茶。服务员说话和气,语重心长。话刚说完,一杯热茶递到了余恭敬的身边。

李书记、李主任他们人呢,都趴下啦?狗熊,一个个都是狗……狗熊!我就说过,若岭镇就这么大,谁怕谁?大小也是镇里的,还喝不过村里的?余恭敬头也不抬,摸过茶杯就喝了起来。服务员,叫你开酒,你怎么上这么热的开水,想烫死我啊!

这真是人碰了霉运,喝开水都烫烂了舌头。不过,今天我高兴,大家赏脸,给了我面子,让我开开心心地喝了一回。患难之中见真情啊。服务员,把那些打电话的、撒尿的、学校看孩子都给我叫回来,再喝一箱,我们一醉方休。余恭敬踉踉跄跄地挪开椅子就要往箱子里掏酒撬瓶。

服务员赶紧过去制止。服务员说,余镇长,我们是老乡,又沾点远亲,就关照点你。每一次你都让人请客。到头来,请客的溜了,你也醉了。最后还是临到你买单。你一个分管乡镇企业的副镇长就那几个工资,一个月能请几次客?

麦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他们也请过我啊。是他们喝不过我,才打“退堂鼓”的。

余恭敬似乎清醒了一些。李主任呢?不是说好他买单的吗?这家伙怎么能这样就遛了呢?

李主任早走了,他的底细我知道。酒量大着呢。每次跟镇长、书记喝,都掳袖子扎腿的。他是个“鬼精灵”,眼睛可亮呢。他们村请书记、镇长吃饭少说也过了五百块,临到你就胃疼喝药、老婆电话,都是骗人的。刚才我就发现,他掏出手机,按了个闹铃之后,自己跟自己说话,其实都只是蒙你。

妹子,我就叫你妹子了。我知道他们都不是人,我心里明白。可就是神使鬼差,揪心的时候总想找帮人喝杯酒。有人买单当然高兴,可有人陪着喝酒就算买单也是开心的事。不过,我这人关键时刻不糊涂。有一回,有几个小子想糊弄我,叫我把乡办酒厂一笔假账给认了,还让酒厂老总叫来了个做鸡的小姐,唆使她们一个个给我敬酒。我看情况不对头,假装醉了,怎么劝酒我也不喝,并坚持自己掏钱付了餐费。后来他们把我推上车,说要到县城为我和那小姐开个房。走了半途,我借故折回乡里,让老板白折腾了那位小姐。

我知道你为人硬气、正派,可不能老自己掏钱啊。你同学、老乡、战友来镇里,你老是当着客人的面在我们店里签单,可事后,都是你自己掏钱付账。这事许多人知道。我知道,你为的是面子、尊严,可你一个月有多少钱?刚才你爱人给店里来电话找你,怕你回到家又要发生摩擦。所以还是劝你别喝了,赶紧把账给结了,趁早回家休息吧。麦子说。

麦子,这餐饭我已掏钱帮他买了单。不知什么时候,余恭敬的爱人桂花出现在麦子面前。这些年,孩子上大学都靠我在人家办的厂里打工的一份收入维持。他的钱都花在喝酒请客上。为此我埋怨过他,甚至闹到要离婚的地步。可后来,我理解了他的难处。在我们这个山穷水尽的乡镇工作几十年,就因为没有靠山、没有活动,每次都看着左邻右舍高升或挪位,只有他躲在屋里练跑步——脚没得停,位子却没变。做基层群众工作,两头受气,不少人都像他一样心里压抑,为了释放一点什么,只好喝酒。这些年,他血压喝高了,胃喝烂了,人也变老了。连孩子都为他着急。没办法,他就那性子,人豪爽、家底穷,又不愿低头求人。也怪我没有固定工作,起早贪黑的在人家厂里干活。他工作、家庭两兼顾,一个大男人也不容易。他曾多次评为先进,可这年头光有热情是不够的。孩子就要上大学,要花更多的钱,我想过了,我还是去外地打工,收入会多一些。

桂花,你别说了。我对不住你。余恭敬不知怎的,突然哭了起来,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流。一边流,还一边说,桂花,您别去!要去我们一起去。

桂花问:为什么?

现在我们只是没有钱,若是你一个人去打工我就连家业没有了。余恭敬说。

麦子觉得疑惑。

余恭敬说,乡、镇里有不少爱人出门打工的后来都离了婚。离婚的原因都是女方有了外遇。若是桂花跟我离了婚,我这个“副”了几十年的镇长在群众面前就没有了威信,做人也没有尊严。

桂花听了沉默不语……

头被卡在电梯里。

这天天气寒冷,呼呼的北风刮了一天,傍晚竟然下起大雪来了。大家都匆匆忙忙的步行或是借助交通工具回了家。包括办公室主任小赵。

小赵跟老婆、孩子正在吃饭,突然接到王局长的电话,说单位突然停电,他被卡在电梯里。赵主任立马放了碗筷,一边往单位赶,一边打电话给后勤服务中心的李主任。李主任跟朋友在外面就餐,得知消息后,他找了专管电梯的小兰。碰巧小兰去省城她老公那儿休一年一度的探亲假,电梯钥匙一时疏忽放在包里让她带走了。李主任得知这一情况后,开车就往单位走。走的途中他打了个电话给小张。小张是单位聘请的勤杂工,负责单位水电和音响设备。事虽然不多,可上班得天天到。打从来了这位新领导之后,单位发奖金、加班费甚至过年、过节小张这些勤杂工分文也没有。为这事他心里一直郁闷。小张在电话里说,我这几天感冒发烧,下班后饭也没有吃,正躺在床上休息呢。哎,既然头卡在里面我还是过来吧。不过,得等20分钟,你知道我家离单位远,又没有摩托。骑个自行车,雪又下得这么大。

其实,小张就在离单位不远的地方和他一个哥们瞎聊。挂了电话,小张跟哥们说:关键的时候就想到我,要我抓紧时间,没门。头有什么了不起,不照样在里面呆。我20分钟赶到就是。

就在小张与哥们为这事逗乐的时候,办公室主任小赵、后勤服务中心主任老李,保卫科长老郑、人事科长老牛,财务科长李莎莎都先后来到了单位。由于停电,楼道一团漆黑,大家在电梯门外这儿摸摸,哪儿瞧瞧可就是开不了电梯门。

王局长,别急。李主任打了电话给小张,他正在来单位的路上。办公室主任小赵趴在电梯隔着门缝正安慰电梯里面的王局长。可在里面王局长似乎没有回音。

没事,20分钟就可以赶到。我再打电话催催小张。后勤中心的老李也这么说,同时掏出了手机。

里面很冷波?得抓紧时间。会计科科长李莎莎似乎十分着急。她一边搓着那双鲜嫩的玉手,一边踮起脚跟不时地朝电梯门缝里探视。可是,却怎么也看不到里面的动静。

关键时刻,人事科长老牛发话了:不要等了,还是想办法撬开电梯门。

其实我也这么想。保卫科长老郑接话。王局长您等等,我这就找工具。

于是,现场再次热闹起来,人也多了。吼着嗓子安慰的,打电话吆喝人的,看别人煞有介事、自己若无其事的人更多。可电梯里却似乎异常的安静。

保卫科一位工作人员不知从哪里找来几件工具。这时,只见保卫科长老郑、人事科长老牛、办公室主任小赵一个个摩拳擦掌抢着要动手。可是几个人轮番试了好久,电梯门就是不开。后来有人提议,一齐用力强行将电梯门往两边掰开,试了几次门还是开不了。

不能让王局长老这样呆在漆黑的电梯里。可是,勤杂工小张却迟迟不见到来。大概二十分钟左右,小张还真不紧不慢的来到现场。

小张说,各位让开,我自有办法。不过,我个头不高,够不着,能否帮我找个凳子垫垫脚。话音未落,财务科科长李莎莎屁颠屁颠地挪来一把靠背椅,垫在小张的脚下。

电梯卡在五楼、六楼的中间还真难办。小张就说了这么一句。赵主任、李主任、郑科长、牛科长又开始着急。张师傅得想想办法,天寒地冻的,怕王局长在里面受不了。主任、科长们几乎异口同声。

我还得回家拿个能上下摇动的把手。小张说。

行。叫车子送下,争取时间。赵主任一个电话,车子就停到门口。小张上了车,坐在平时只有领导才能坐的位子。小张家住在菜市场一条小巷里,车子七拐八拐才到了。差不多十分钟后,小张回到了现场。小张手持把手站在椅子上与保卫科长一同摇了许久,电梯才到达五楼的停靠位子。

再一旋开关按钮,电梯门滋溜溜的开了。有人赶紧用电筒一照,果然见到了王局长单。

王局长,你受惊了。财务科长李莎莎伸手就要拽王局长出来,突然发现里面还有一个女人。这女人不少人都认识,她是王局长的新“相好”。这位在皇朝餐馆做领班的“何仙姑”拐弯抹角正是小张的一个朋友的老婆。他几次听朋友说他老婆有外遇,莫非跟她有外遇的是这位王局长。她是怎样认识王局长的,这么晚又找他干什么呢?

这一幕几乎让大家都很意外,财务科长李莎莎的神色更加有些匪夷所思。在见到这位打扮入时、颇有女人韵味,此时却一脸的羞涩的何仙姑时,李莎莎一脸灰色地离开了现场。

这一幕,大家都觉得正常。正常得就像电梯施救现场没有一位副职、没有一位员工像科长那么卖力一样……

犯错。

深夜。

奶奶蒙眬中听到开门声,知道是孙子志斌回来了。

奶奶问。这么晚,去那儿了?也不开个灯。

我砍人了。死了一个,还有一个在医院抢救。他说这话没有半点紧张的神情。

奶奶一骨碌爬起来。真的?为什么砍人啊?这下你闯大祸了。

不为什么?我跟哥们喝多了。就想砍个人。我们去了公园,刚好碰到那小子。

谁啊?他欺负过你?

没有。我不认识他。就因为他跟一个女孩子在那儿谈恋爱。

你认识那女孩?

不认识。不关我的事。

那你为什么要砍人呢?

开心啊。

你一个人?

不,还有小黑子、光头他们……

那小黑子、光头他们呢?

跑了。

你为什么回家?

我跑什么?我又未成年。

造孽啊!不过我知道你会有这一天的。

奶奶。没事的,你去睡觉吧。我喝多了要睡了。

你这孩子,杀人了,还想睡?造孽啊!

奶奶话未说完。有人敲门了。进来几个公安,很快把志斌带走了。

造孽啊。造孽啊。奶奶神情恍惚地跟着他们也出了门。

警局。不少干警进进出出、忙忙碌碌。

在一间审讯室,有人在突审志斌。

奶奶想见孙子被警察拦阻了。奶奶扑通一声跪在警官跟前。求求你放过这孩子,我求求你们。这是个苦命的孩子。

警官说,老人家,有话起来说。

奶奶说,孩子没爹没娘是我这个老奶奶把他带大的。孩子周岁的时候,他爸爸从脚手架上摔下来成了重伤几年卧床不起。孩子她妈瞒着他爸在外面偷汉子。他爸批评她几句,她就与人私奔了。10多年也没有音讯。他妈走后,他爸爸怕拖累别人,也割腕自尽了。当时,孩子才6岁,刚好得急性肺炎,我带他在医院打点滴。

奶奶拽着警官的衣角继续说,这孩子都是被她的娘给毁掉的,小时候乖巧玲珑,见谁都有大有小的跟人打招呼。那年我突发急性阑尾炎,是他半夜三更把我背去医院,那时候他才14岁。医生说这孩子孝心,若不是他我要疼掉老命。

警官说,你也别说这些。他的情况我们了解,你这么大年纪还是回去吧?我们先了解一下情况。不过,这回他肯定是不能回去的。

我知道。可他还是个孩子,又是个可怜的孩子。希望政府对他宽大处理。

被他捅死的那个小伙子还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呢?他就不可怜?他的女朋友还没脱离危险。这回他可是罪行不轻啊。

警官给老人家倒了一杯开水。你知道你这孙子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吗?就因为他的情况特殊,警局、街道、社区还有劳教所对他费尽心机,总想极力挽救,可他自持未成年一意孤行变本加厉。好端端的一个孩子,哎,我们都为他惋惜。

审问室门口。

一件件往事浮现在奶奶眼前。

4年前,她孙子志斌因一件小事与同学打架,一拳打落了同学的脾脏。老师、学校见他是个没有父母的孩子帮他赔偿了对方的医药费。

他感动了一阵子,不久又惹是生非。

那次,志斌与几个小混混去城郊的景区游荡,看见几个也是学生模样的孩子在一块嘻嘻哈哈的打闹。他觉得不顺眼,走过去莫名其妙的在一个学生的脸上扇了一个耳光。有个同学不服,指责他。他逼着这个学生跟他下跪、让他啃石头不说,还要他在一根竹子上上上下下爬50次,在一个长满青草的坡上打30个滚。这几个学生被他逼急了,就奋起反抗,结果又伤了几个。

奶奶把厂里买断工龄的两万元防老钱垫付了被害人的医药费,才取得了对方的谅解。

奶奶说,孩子这下我已经没有后路了。你可得改邪归正啊。

志斌嘴上打着哈哈,灵魂未曾触及。依旧纠集一伙厌学、辍学或是被学校开除的小青年在街上混,一时间,追追杀杀犯下多起案子。

有一回,有两个坐过牢的家伙到一家店里要敲店主4条“中华”香烟。店主好说歹说无用,突然想起志斌这帮小混混。就通过熟人找到志斌他们。志斌拿着家伙带了几个小兄弟搭车来到跟前,那两个个头比他们高一截的男子吓得赶紧跪地求饶。

就这样,志斌的声名远播,不少市民都惧怕他们三分。

志斌几次犯案之后都因为未成年被轻判或劳教,这似乎在某种程度上纵容了他们的行为。

法庭庭审时,法官问:被告人吴志斌,那天,你为什么去公园?

志斌歪着头答:就想砍个人。

法官又问:你认识那两个被害人吗?为什么要对他们行凶?

他掂掂脚尖答:我不认识他们。我觉得那女孩漂亮就在她脸上摸了一下。他们都骂我流氓,我们才动手砍他们。

你为什么叫他们潜逃,而你自己却若无其事的回家?

我未成年受法律保护啊。说这话的时候,他神情仿佛非常镇定。

被告人吴志斌,就因为你目无法纪,为所欲为,几次对你进行教育却不思悔改,最后酿成大祸。可是,你可能忘了犯这起命案时你已经满18岁了。作为主犯,这回你将受到法律的严惩了。

说到这里,被告人吴志斌才变了脸色,抬头一看,只见旁听席的奶奶突然精神崩溃摊软在地上……

镇长的尾巴。

侯金与马镇长什么关系也没有,但却总是在他屁股后面像影子似的跟着。

马镇长家要建房子,按理可以建在新近规划的镇集市的旁边,可马镇长没有利用职权和威望在哪儿占据一席之地,而是选址在离镇政府一里多路的北山岗上。当时,那里还是一片坑坑洼洼的茅草地,其间还有几座小坟。马镇长的房子奠基的时候,连一条路也没有。人称“鬼精灵”的侯金得知此事后,把自己在集市中心已打好了基础的近100平方米的宅基地立马廉价转让给了别人,继而挨着马镇长奠基的地方的旁边新买了一块200平方米的荒地。

半年后,马镇长家的新房建起了。侯金家的房子接着动工。两幢房子建成没多久,镇里决定在那儿设立开发区,于是路有了,50米宽的水泥路刚好在马镇长、侯金他们家门口过,马镇长、侯金他们家成为中心地带。他们家东边计划建一所小学,西边是新政府办公大楼的最终选址,后面不远处,有四、五家办厂得外商已在开工。

马镇长家有三家店面,分别由老丈人、大姨、小妹子各开了一家小超市、小菜馆、小茶楼,侯金家也有三家店面,一家由自己开了一家早点,另有两家店面出租,并把三楼四楼的每个房间都用木板隔开,用小木条钉了20多张小床。开学了,每个房子都租住了乡下来的学生,不少是陪读的母子俩,每人每年包饭、包住600元。

镇长老婆上了一趟省城,买回了一把鸳鸯剑、一个小腰鼓、一套大红戏装。先是一个人在新设的广场(广场在新旧城区的中段)练剑打鼓。侯金看见,立马叫老婆也拜镇长夫人为师,打起了腰鼓,练起了剑。侯金将他的早点店改为体育用品专卖店。说白了,也就是卖腰鼓、练功服什么的。主意拿定后,侯金专程到省城购进一批小腰鼓,一堆鸳鸯剑、一捆练功服。果然,镇里的老婆子还有不少上班簇的妇女纷纷到店里来买这些东西。没多久,全镇皆闻鼓声,满街皆见红色。半年后,镇里成立了“夕阳红腰鼓队”“天天快乐艺术团”。镇长夫人“队长”、“团长”、“老师”,多种头街于一身,不仅大型活动被邀参加,大小公司店铺开张都请她们捧场,这些娘们不仅娱乐了,有收入了,还为该镇入选全市精神文明建设先进镇、社区文化建设先进镇获得了奖励。侯金的专卖店红火,自然不在话下。

一天,镇里来了一位外商,推荐了一个产品,那就是将他们种植的槟榔芋引进种植,声称其经济效益是种植水稻的两倍,同时可以签订购销合同。并出示了相关资质证明和报刊资料。马镇长一直为这个穷乡僻壤脱贫致富冥思苦想,这回他算是找到了福星。于是,当即决定推广这一项目。他有个弟弟是镇里一个村的村支部书记,项目就放在他家乡马装村搞试点。先期在全村种槟榔芋1000亩。马镇长在村里说,现如今,乡镇都在搞产业结构调整,你们村也要走特色农业之路。我琢磨着,你们就搞槟榔芋种植,我看一定能挣大钱。这之后,马镇长经联系从外地花高价引进了一批槟榔芋种,让人运到了马书记的村里。马书记挨家挨户上门动员,总算完成了500亩,剩下的另一半的芋种没人领,马镇长急得抓耳挠腮。这时,侯金毛随自荐,向镇长拍胸脯说,我准备在村里包150亩责任田,帮镇里种槟榔芋,镇长一听,高兴得跳了起来。

侯金这边刚将芋种种下地,一拨一拨的人便在马镇长的率领下来侯金这里参观考察了。长得猴尖嘴钻、形象有些猥琐的侯金特地穿了一套刚买的、却不怎么合身的西装,系了一根花里胡哨的领带煞有介事跟领导们作着介绍。不几日,县电视台、市电视台都播放了马庄村引进槟榔芋并获得了巨大的经济效益的新闻,同时,配有侯金,当然更主要的是马镇长、马书记还有县领导的光辉形象。马书记所在的马庄村于是接待了一批一批前来参观的人群,当然主要是县里各乡镇的、村委会的头头脑脑。参观之后都认为这是一个好项目,是农民致富的好产业。参观之后,纷纷跟马书记、侯金这位致富带头人签订芋种购销合同,价格自然不菲。收获时节,马庄村人来车往、热热闹闹。侯金他们的芋全当成种子卖了个精光。半夜里,侯金还在等下一五一十的数钱的时候,他老婆说,就那槟榔芋,连猪都不吃,还出口呢?我看恐怕又是一场闹剧哦。

侯金笑了。管它,我们跟着镇长走,不会错。你看,这些钱,我们开早点,三年也挣不到。除去镇长的那份也有十万多。你看,我侯金也只是反剪双手指挥,实打实的活计还是雇来的那些人干的。侯金的老婆听了也笑了。

第二年,N县大面积种植槟榔芋,并获得了大丰收。可是,到了收获时节,却不见当时签订购销合同的老板前来收购,有人打电话早已停机。到公安部门报案,才知道他们是一伙骗子。于是,在各县上百万斤的槟榔芋只好烂在地里。

当然,这不关马镇长他们的事。因为这之前,马镇长已经因招商引资和率领农民致富成绩突出容调到县局当局长了。他的弟弟成为分管农业的副乡长,侯金被村民推举为村委会主任。

经历。

一。

那天上午,大刘刚上班,一位乡下老太径直朝他走来。

“这位叔叔,回临城镇怎么走?我是早上坐车来城里的,想回去,迷了路。”她拽住了大刘。

“临城镇?坐2路公交。一块钱。”大刘说。

“我身上没有钱。你行行好,给我一块钱吧。”老太态度诚恳。

“行。离这儿不远就有个站台,赶紧搭车回去。”大刘给她掏了钱。

“嗯。”老人接过钱快速离开了。

二。

第二天傍晚,在下班的路上,大刘又被这位老太拦住。

“叔叔,回临城镇怎么走?我是早上坐车来城里的,想回去,迷了路。”

“坐2路公交。一块钱。”大刘接话迅速。

“我身上没有钱。你行行好,给我一块钱。”老人面露窘色。

“行。给你。”掏了钱,大刘摇摇头。

三。

过了几天,在一个小巷口,有人拽着大刘的衣角。大刘回头一看还是那位老太。

“叔叔,回临城镇怎么走?我是……”

“你别说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带你去站台,帮你买票。天不早了,赶紧回去。”

“你还是给钱吧!我饿了,想买点吃的再回去。这位叔叔心肠好,是富贵人。”

“你就别夸我,能记住我就行……”大刘显得有些烦。

四。

一个下雨天,大刘打着雨伞准备去临城镇。没想到,在车站老太又碰到了大刘。

“叔叔,我想回临城镇,可身上没有钱。我是来找我女儿的,女儿出差了。”

“老人家,等车来了我们上车吧!我帮你买票。”大刘看了她一眼。

“是你啊?我认识。”老太有些不好意思。

“我都给你四、五次钱了,肯定认识。不过,这次我无论如何得把你送回去,免得老迷路。”大刘似乎有些调侃。

“你这小伙子怎么这么说话?上年纪了,记性不好。就最后一回了,下次再也不找你了。”老太离开了车站。

五。

双休日,大刘陪爱人去她同事家串门。就在爱人的同事出租给别人开在楼下的这家麻将馆里,大刘突然看见这位老太,她穿得干干净净,人也精神。看来她摸麻将的手艺不错,身边赢了不少钱。

大刘悄悄地对爱人说:“那老太老老在街上要钱,我都给过好几回了。”

他爱人说:“她是我另一个同事的婆婆,平时待人很好,可就是常常把自己弄得像个乞丐,到大街小巷编造谎言向人讨钱。听说,她年轻时因诈骗坐过几次牢,后来就落下这毛病。其实老人家不缺钱。为此她和她的家人都很痛苦。

大刘听了,一个劲的摇头……

六。

回家的路上。

大刘对爱人说:“你同事的老公说话挺幽默的,为官之道懂得不少。”

爱人说:“他当了十多年的秘书,接触过七、八位领导,奉领导的旨意写过若干篇官样文章。

大刘说:“我看他言行举此有些像领导?”

爱人说:“是哦,我同事也这么说。有一次,他儿子问他阳台上的花要不要浇水?他回答:等他请示一下领导。有一次,他一个朋友出于友情替他帮了点小忙,他死活都要给人家钱,并且用信封装了夜里送到人家家里;平时,他跟爱人在街上散步,老反剪着手,眼睛往高处看,好几次被脚下的东西绊倒了……。我同事说,等年纪大了,她老公搞不好也像那个老太。”

大刘说:“有可能。如果真的那样很可悲。”

爱人瞥了大刘一眼:“可悲的是你连产生这种毛病的经历都不曾有过。”

大刘听了,笑得很开心……

乌鸦。

M局大院里有一棵樟树,树上有一只乌鸦常常莫名其妙、令人生厌地叫着,听了叫人心烦,尤其是张局长。

M局这些年一帆风顺,年年评为省、市先进,几任局长都提拔了。打从张局长到任后,就接连出了不少事。有出了事又一时没有解决的人三天两头到单位闹。张局长说,都怪那只乌鸦坏了我们的兆头。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张局长来之前,那棵樟树上,很少停乌鸦,更没有人听到过乌鸦的烦人叫声。

出了几回事之后,有人提议把那只乌鸦赶走。张局长说,那很容易,可是让生活中的乌鸦“闭嘴”却难。

张局长说的“生活中的乌鸦”指的是工会干事老李。老李是局里人人都知晓的“三朝元老”。他为人朴实,可就是说话直爽,爱揭短。有人说,他老李说的话虽然挠耳朵,但对单位和职工都有好处。先前的几任领导都挺器重他,让他当了几任局里的工会主席。张局长到任后,不知怎的,突然就把他的“乌纱帽”给摘了。

张局长上任的第一年年终,省局又一次来局里检查工作。说实话,张局长也就是个“包工头”出身,M局的专业他基本不懂,有时说话都出洋相,可是他摆“花架子”功夫厉害。省里领导来检查时,他兴师动众、大张旗鼓做了不少表面文章,实际工作却做得很差。之前,老李就当着不少人的面直言说,我们局今年检查评比如果得倒数第二,那就没有第一了。意思是说他们局怎么说这回也要倒数。结果还真被他言中。领导得知此事后,在职工大会上骂他是“乌鸦嘴”。

这之后不久,单位电梯出了些毛病,有人告知专管职工“零碎事”的工会干事老李。一直声称怕坐电梯的老李坐过一趟之后,也说电梯要派专业的人员检修一番,否则,有一天它会“吃人”。这句话老李只字未改说到张局长耳朵里时,张局长冷不丁冒出了这么一句:“放屁,有那么严重,就你一张乌鸦嘴。”

之所以来一肚子火,是因为这个电梯是张局长当初极力主张并由他的小舅子负责安装的。由于技术不精、产品低劣,新装的电梯没多久就常出问题。张局长的小舅子每次来哪怕只换一个灯泡,也要按惯例收取维护检测费几千块钱。单位职工说,电梯上下一次几度电,维护费更是高得惊人。基于此,前几任领导都没舍得装。如今,花了几十万,用不到一年坐上去就摇摇晃晃。令老张他们气恼的是这位张局长固执己见,坚持不请具有电梯安装和维修资质的专业人员来检修。

可是,事情偏偏就那么碰巧。这回,张局长他老爸来局里找张局长。办公室主任亲自到门口迎接,并隆重地带着他乘电梯上楼。谁知电梯刚刚升到二楼,“咣当”一声,电梯便来了个“自由落体”。张局长他老爸经诊断脑部得了震荡,腰脊得了挫伤。单位花了6万多块钱的医疗费,老头子还落了个残疾。

张局长在一次规模最大的职工大会上又一次板着脸孔把老李骂了个狗血喷头。之后,当场决定,给予老李“提前病退”——其实是变相让其闭嘴的严厉处理。

奇怪的是,对于这个决定,大家都一致举手赞同。不过,私下有不少人对老李说:“你的预言还真灵。这回幸亏伤的是局长他爸,若是伤了我们,可没有钱给你报销。”

还有人说:“老李,我对不住你。不过,说实话,当初我举手是违心的。之后,我在心里骂自已的老娘。”

老李听了,说:“我知道,我不会怪罪你们。”

这之后不久,老李有事去局里时发现那棵樟树也被人砍了。他知道那肯定是张局长叫人干的。这时老李的脸上泛着苦涩的笑。

如此动员。

“普法工作非常重要,动员大会一定要开好。今年我们区再也不能因为综治工作被一票否决。”区委李书记在普法动员大会筹备会上一再这么强调。

为此,区综治办以区政府的名义发出了会议通知。通知要求辖区各单位、部门,中央、省、市驻辖区厂矿企业,辖区镇、街道、社区负责人(一把手)无特殊情况必须到会。会议期间实行签到点名制,开会时间定于下星期五上午8:30,全体与会人员必须准时到会。

这天上午8:30,有部分参会人员按时到达会场,只见会场音响、横幅、签到、文件发放等各项准备工作就绪,可主席台上却只有分管综治工作的一位副区长在试着音响设备。

9点整,参会领导陆续落座,门口大部分参会者正在签到,并领取会议材料。这时会议主持人宣布,会议正式开始。会议第一次内容,各单位点到。主持人按应到会人员名单(几乎全是单位一把手)点名,台下陆陆续续有各种形式的应答声,尽管有的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但最终还是应到了。分管政法工作的林委员开始作动员讲话,林委员先将此次普法的意义、要求进行了强调,然后对全区阶段性普法工作进行了部署。由于有讲话稿,林委员照本宣科、一气呵成,但由于音响效果不佳,加上此起彼伏的手机铃声以及风起云涌的交头接耳声,喇叭里究竟讲了什么,恐怕只有林委员自己才知道。

会议进行到一半,会场里的参会人员差不多也只剩下一半。

趁着林委员的动员报告结束、区政府办公室王主任就上一次普法工作进行总结的空隙,会议主持人再次点了一下名,自然有一半没有应答。

会议继续进行,期间又陆续有人离开。到会议结束时,200多号人的会场最后只剩不到50人。后经会务组细查这50个参会者中,真正属于单位“一把手”的只有4个人,另有10人是单位副职,10人办公室主任,10人为工会主席,10人为工、青、妇办事人员,6人为企业保卫或门卫人员。

其实,缺席的不仅为台下的参会者,主席台上两个空位子,直到散会也不见人来,桌子上的牌子上写着区委书记、区长的名字。大家都知道,按原先下发的会议议程安排,这两位领导也要到会作讲话,可书记和区长的讲话临时换人了。一位由副书记——区委唯一一位女性副书记和一位据说快退居二线的一位老副区长。主持人对此的解析是:区委书记临时去接待一位打算到本地投资的外商,区长去接待市里来的项目验收团。要验收的可是区里今年的一项重点样板形象工程——区政府办公大楼内外装修及院内的重新绿化工程。

动员大会算是结束了,面对剩下来的这50位参会者,区政府办刘秘书为难了。因为区政府用参会单位交的会务费在区政府食堂安排了一餐中饭,除主席台上的头头脑脑都安排在宾馆用餐之外,其余两百人至少应安排20桌,可散会后只有不到5桌人用餐,这不是太浪费吗?眼下正是大热天,另外15桌的饭菜不吃也会坏掉。于是区政府王秘书请示政府办刘主任,刘主任经请示区长最后决定让区里所有工作人员集体到食场免费用餐。可是,经王秘书三、二、一楼全部挨间通知,发现只有23位工作人员在,另有34人早退或者是根本就没有来上班,也就是说还凑不齐人数。

王秘书不敢将实情向刘主任汇报,只得掏出手机,将昔日的同学、朋友、同学朋友的老公(老婆),以及同学的朋友、朋友的同学,同学朋友的老公,朋友同学的老婆都请来顶数。经过近30个电话,终于叫来了46个人,其中有6人为未成年小孩。

事后,区委领导叮嘱区政府办公室刘主任,区政府办公室刘主任叮嘱王秘书,最晚明天上午上班前将该镇开动员会的情况赶写一则消息发到市报社。

王秘书在灯下琢磨稿子时,市电视台刚播送了该区召开普法动员大会的消息。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台上有领导讲话,文字稿称到会的有200多人,参会的都是辖区各单位、部门的负责人。

同样的画面让代替液化汽站站长也参会的送汽员老郑看了忍不住发笑。他是临时让汽站站长请去的。开会的头一天,站长与一个朋友喝得酩酊大醉,第二天还不省人事。站长一时找不到人,便答应给送汽的老郑补一百块钱,另加一包烟的报酬替他参会。刚好镜头中有一个老郑的特写。老郑心里说:这会儿又上了一回电视,并享受到单位“一把手”的待遇。

只是这镜头让熟悉老郑的王秘书看了心理不舒服。因为老郑就在前不久,因参与嫖娼在区公安局一次集中行动中被抓获,并有过一个非常狼狈和清晰的镜头。

第三天,王秘书的稿子便在市报刊出,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就在王秘书的稿子的旁边刊登了另一条消息:说的是王秘书所在的区里发生的一个恶性案件,一位据称是假外商的人因情仇被杀……

领导都说他不傻。

老侯为人实诚,待人随和,可就是说话做事有些粗心大意。曾几次在与领导一同外出考察时坚持不与领导一同参与领导喜欢的高级娱乐活动让领导难堪。有人听说这事之后都骂他傻子,老侯听了一脸的不高兴。老侯说,就你们这么侮辱我,领导都说我不傻。

究竟傻不傻,只有他自己知道。

那年,老侯单位老局长退了,一直传说可能由一位军转干部接任,结果却来了在一个蛮富裕的镇子当镇长的老马。老马上任不久,老侯在与同事说到这事的时候说:“哎,该来的没来。”同事问:“这话怎讲?”老侯说:“大家都没有猜到老马来了啊。”同事对老侯说,这话幸亏被我听到,若是被马局长听到了,你恐怕就有“小鞋”穿了。老侯笑了笑说:“我这是实话实说。”

这之后不久,单位副局长小牛因过于劳累,在一次完成突击任务、连续加班后猝死在工作岗位上。才40来岁的牛副局长是大家公认的“老黄牛”。原本身体很好,打来了个不懂业务的马局长后,单位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方方面面、大大小小的是都得他去张罗。老马50来岁,在乡、镇呆了10多年,把白酒都喝成了矿泉水,用他自己的话说,脾肝肺早也就是负重拼博。最近刚在医院住了半个月,他自己也说他这次病得不轻。可就在这敏感时期,牛副局长突然走了。开完追悼会出来,老侯心生感慨,对一位一同出来的人说:“活生生的一个人,就这样。哎!不该走的走了。”这一回,马局长刚从他旁边经过,当然听到他说这句话。听他说这句话的人赶忙跟马局长解释,说老侯这人少了一根筋,说话不管前后。马局长听了笑着说:“我知道他说的不是我。不过,他这人不傻。”

当时,马局长没有跟老侯计较。可是后来还是将老侯从政工科调到档案室。大家都说他被贬了官是因为那句话,可老侯死活不承认,别人也懒得去认真。

前不久,省局领导突然来到该局检查工作。这是三、五年才碰上的一件大喜事。马局长开了大会开小会,楼上楼下屁颠屁颠地张罗着这事。搞卫生、购礼品、拉横幅、请礼仪小姐、让懂行的专家进行迎送彩排……。一切按事先的方案展开,可关键时刻有一件事还是让马局长乱了阵脚。那就是没人陪省里来的领导喝酒。全局五个局长,有四个属“三高”人员,早几年都把酒戒了,马局长自己血压有时蹦到160,也被当院长的弟弟下了死命令。单位培育了两个专职陪酒的女将,一个去外地探亲,一个刚在家生小孩。情急之中,有人向马局推荐了“酒坛前辈”老侯。

老侯生于酿酒世家,12岁就能一口气喝一碗白酒。可近年来,痴迷书法,把酒给戒掉了。为了大局,这回马局亲自做老候的工作,老侯不好推脱也就答应了。

席间,老侯还真豁出去了。酒桌上顺时钟、逆时钟反反复复走了四个圈之后,省里、市里来陪同的倒了一片,老侯显然有些醉意,但还坚持要喝。省局领导起初一直没喝酒,见老侯这么热情也动了喝一杯的念头。老侯见状随即端起酒杯,递到领导面前,对领导说:“钟局长,难得你高兴,我更高兴。这样吧,你站着,我坐着;我随意,你全干。”说完端起杯子就准备往昂起的脖子里灌。

钟局长赶紧站起来,拦阻他。钟局长说:“一线员工是辛苦,这杯酒我得敬你,我先干为敬。”说完,他站起来眯缝着眼睛把一杯酒喝了。

这一喝,吓坏了在场的马局长。马局长站在两人之间像只猴子急得抓耳挠腮。心里说:你这家伙,怎么能这样对待省里的领导呢?可心里想的这会儿不能说,只是叮嘱老侯赶紧把酒喝了。

喝了之后,马局长对钟局长说:“这小子平日里话不多,一喝了酒就糊涂了。钟局长,你别介意。他人挺好,就是关键的时候有点傻。”

钟局长站起来,对马局长说:“你不懂,这叫幽默。我最喜欢跟幽默的人在一起。吃完饭,我还要请他这个书法家写给我写幅字。听说他写的‘求真务实’四个字在全国廉政书法大赛上获过金奖。不容易,为我们争了光。记得当时有记者采访他时,他说这四个字应该写在领导的心里。这话说得多好啊?你怎么也说他傻呢?”

一句话,让马局长老半天也没有回过神来……

闹事。

这天一大早就有人到县公安局闹事。闹事的三兄弟、俩姐妹吵吵嚷嚷的要求公安局还他们的爹。局领导派人了解情况,才知道是这么一回事。

三天前,辖区派出所接报,有一老人可能是因病死在一条小巷的角落里。好几天了,也没有人认领。接报干警及时赶到出事地点。有人说,这是一位乞讨的老人,这一带好多人都见过,在这儿好几年了,听说是外地人,膝下无儿无女,年纪也不小。办案人员找来法医,经验尸后也证实不是被害的。

当时正是严寒的冬天,老人身体虚弱,衣服穿得很少。派出所长经层层级级请示之后决定将老人送火葬场火化。况且这几天,县里刚好要开一个大会。县领导也说,既然没人来认领,就处理了,免得放在那儿影响社会形象。

就这样,老人被火化了。火化后几天也没有事。可是过了几天,就有事了。一天,一伙人气势汹汹地来到火葬场,说是要见被他们火化了的爹。火葬场的负责人说,老人是公安部门送来的,还说老人是外地人,膝下无儿无女。

那胖胖的穿着羽绒服、声称是家中老大的板着脸孔说,谁说我们是外地人,我们是本县的,家住背山乡。我们兄妹5个,有名有姓、有头有脸。

那你为何要让老爸出门乞讨呢?

那个穿着西装、打着领带、个儿高一点,自称是家中老三的说,我爸得了老年痴呆症,他是自己出门走失的。

站在一旁的他的妹子哭丧着脸说,这几年,我们都在找他,因此还花了不少钱,想不到却被你们火化了。

她的姐姐声音哽咽地说,如今,我们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你们也太草率了,说实话,我们不信他是被病死的、冻死的,他身体还硬朗,是不是被人加害的。你们这是除省事,破不了案却毁灭证据。

负责人招架不住,只得找出公安部门的便条,说明老人的确是因病冻死的,并无被人加害的鉴定,且三、五天无人认领。一家人看了字条后,决定上公安局。

来到公安局,他们说的还是那几句话,只是说话的口气、分量有所改变,局领导也没有办法对付。

老二看上去有些木讷,说起话来倒掷地有声:现在是法制社会,和谐社会,做什么事要以人为本。

就这一句,让局领导也觉得自己的下属工作是可能有所缺失。局领导这边一犹豫,他们几个便更加盛气凌人。

老大说,两个办法可解决,一个是还我活爹,一个是还我爸尸首。

老三说,我看了电视,你这是违法的,官司打到哪儿你们准输。

大女儿说,没有40万,我们跟你们没完。

二女儿说,我们家中还有一个得了尿毒症的老母,几年下来的医疗费至少欠过了20万,还得治疗。现在得找你们了。

老三半天憋出一句话,不赔钱,我回家邀人,到县政府闹。不赔,砸东西。

局领导说,事情出了,总得想办法解决,光闹是不行的。

老大说,解决?解决个屁,光闹不行,不闹也不行。不过,我看你还诚实,就信你一回,给你一天的时间,再给我们一个说法,一天后如不给说法,我上县政府闹去。

一帮人走了,局领导打电话到政法委,政法委书记恰巧到省里开会去了,局领导只得找县政府分管政法的领导汇报此事。县领导当时也表过态,现在听了汇报他也觉得事情难办。赔钱吧,40多万不是个小数目;不理吧,他们必定到县政府闹事。见领导一脸的愁云,一向拘谨的秘书斗胆帮领导出了个点子。领导听了直点头。

第二天,公安局领导通过当地的乡、村干部找到他们的老大。老大声称“公了”、“私了”都得五兄妹在场。局领导没办法,只得答应他们的要求。后来,五兄妹应邀坐在那儿,每个人脸上仿佛都绽放着笑容。

局领导说,今天在坐的有出事地居委会干部、群众代表,有火葬场的工作人员,也有接案民警,政府办工作人员,政法委等部门负责人。我问你们几个问题:你爸爸多大年纪,怎么个长相?有什么特征?

老大说:六十七、八岁,瘦瘦的,背有点驼,头发全白了。

街道居民代表和办案民警点点头。

局领导又问:他是什么时候出走的,火化之前,你有没有见过你爸的模样?

老三说:出走几年了,我们都没有见过,我们赶到火葬场之前,尸体就被你们火化了。

你们都没有见过,怎么就可以肯定那个火化了的尸体是你父亲呢?又有谁可以证明是你父亲?凭什么证明是你父亲呢?当然,我们的工作是有不足,但说话办事都得讲道理,重证据。到现在,你们没有证据证明那个火化了的老人就是你们爹。

老大、老二、老三一时语塞。

局领导提高了嗓门说,你们这是无理取闹,我们可以告你们妨碍公务,你们几个有工作、有收入,甚至有官位,却让老人上街乞讨,还不害躁?

一场风波就这么平息了。

没想到,就在这之后不久,那位“火化”了的老头突然复活了。这天,老头竟然到县政府闹事来了。

老头六十七、八岁,背有些驼,头发胡须全白了。

老人那天穿着一件破棉袄,一双旧胶鞋,柱着一根棍子,坐在县政府大院门前的台阶上。老人逢人便说,我要找法官,找政府,要告他几个不孝的子女,告他们不供养老人。

有人问老人家住哪里?老人哽咽着说,就住背山乡港口村。问他有没有老伴,老人说,老伴5年前就去世了。又问他有没有孩子,老人用袖口抹了一下眼泪说,有5个,有的做生意,有的打工,还有的在外乡做了个镇里的小官。

这一说,有人想起上次闹事的五兄妹。于是,接访的人很快将这事向县领导汇报。领导吩咐办公室人员给那几个闹着要爹的打电话。

办公室人员不敢怠慢,一个电话打到背山乡,乡里一个电话打到老汉所在的港口村,村里一个电话打给了老汉的儿子,老汉的大儿子回话说,我爹被你们火化了,怎么还来找我?说完拍的一声把电话挂了。

村干部又打电话到老汉的女儿家,女儿回话说,我没爹了,死了的那个才是我爹……

老郑不是那种人。

朋友林子一直说他单位先前的领导老郑是个好人。

林子这么说,是因为他的老领导曾经帮过他。林子以前是一位乡村教师,一直囊中羞涩却铆着一股劲地培育着山沟沟里的一朵朵花儿。是老领导把他拽了出来。老领导的的一位朋友老早就与林子熟悉。知道林子能写些东西,就劝他趁早改行。林子想想也有道理,人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呢。领导的朋友说,领导的单位当时正缺一个写文章的人,工资肯定比在学校当老师高。于是,林子就有所怀念但却毫无依恋地背叛了他曾经忠诚的事业,成为领导所在的一家单位的文秘人员。这之后,林子嗓子也不哑了,晚上也不用天天批改作业了。每月的工资准时有领了。林子打心眼里感激领导和领导的朋友。可是,领导和领导的朋友却知恩不图报。无论怎么的,一分钱的礼物也不肯收下,这让林子十分感动。

林子单位的领导姓郑,郑领导在单位口碑一直较好,虽个头不高,人也精瘦,可为人实诚,待人随和,对下属、员工关心照顾,自己做好表率。别的不说,单位开沟排水打扫卫生,他每次都扎袖口挽裤腿的干;领导都有的跳舞、找相好的毛病他一样也没有。逢年过节也从不让人送礼。有不听劝告、执意要送的,他会接受。可第二天,他要换成等价的礼物回送人家。你想一个领导郑重其事地给你送礼这不是折煞人嘛。就凭这,单位上下没有不夸郑领导是个好人的。

林子也这么说,甚至对不是他单位的朋友也这么说。大家也都相信。

可是,有一天,郑领导提拔了,林子还这么说的时候,别人都不信了。且随着时间的推移,相信林子的话的人越来越少。

有人对林子说,郑领导提拔后,手中的权力大了,兜里揣着不少项目,随便掏出一个也吓死人。林子说,郑领导这人我知道,他不是那种贪财图利的人,更不会把原则和名誉视为儿戏。听的人听了都怪怪地笑,笑林子迂腐、虚伪,说林子是在违心地为领导说好话。因为郑领导毕竟是林子的老领导,又曾帮过林子。

林子争辩说,你别以偏概全,一竹竿打翻一船人,把领导都看扁了。十个指头还有长短,领导也不个个都是坏人。至少郑领导不是那种人,也不会是那种人。听他说话的人见他为领导争得脸红脖子粗,也只好作罢。

后来,林子所在的单位不景气了,工资常常不能按时发放,而物价又在一个劲地疯涨。林子口袋里常常缺买米买菜的钱,写什么文章都不顺畅。心烦至极之时,林子突然想起了又一次提拔、显然可以管好多单位人事权的老领导。

这一日,林子郑重其事的站在郑领导的门口排了两个半小时的队,最终在天快黑、郑领导快下班走人的时候见到了郑领导。

林子说:“领导您一直都很关心我,如今单位发不出工资,孩子要上学……。听一个好朋友说你分管的某局想找一位搞办公室的文秘人员,想通过领导您帮个忙,挪个地方。”

郑领导说:“我知道,你不容易,当初你也为我做了不少事,按理我应该帮你。你知道,现在那个单位不是人满为患,要进人比男人生崽还难。”

林子说:“我知道,你虽然管得着他们,可白手套不到狼。这样吧,我也打算按游戏规则办,该干嘛干嘛。总之,请老领导帮个忙。到时,我是不会忘记你的。”

郑领导一听急了:“小林啊,你还不了解我吗?你一个耍笔杆子的,身也清贫、心也清贫。我忍心要你几个小钱吗?再说,你还不了解我吗?我是那种人吗?”

林子想想也是,回家把这事对老婆说了。他老婆也说,领导不是那种人,那个单位可能是不要人。他这人硬气,你就是再给他多少钱,办不了也还是办不了。

林子同意老婆的观点,还一直说他的老领导不是那种人。

有一次,林子听见有人说郑领导因房地产开发一次就受贿人家10来万之后,还口口声声为老领导争辩。说那都是猜测,叫他们没有事实莫乱开口,更不能捕风捉影给领导摸黑。

可是,这之后不久,林子改变了态度。

有一天,林子碰到初中读书的同学大刘。两人在小店里喝了两杯之后,这位姓刘的同学告诉他,他调去某单位了。这单位正好是林子想去的那个单位。

林子便问:“不是说这个单位不进人,你小子是找了谁的关系进去的。”

刘同学借着酒性脱口而出:“还有谁有这权力,不就是你的老领导嘛。哎,事是办到了,不过,花了我五年的积蓄”。

大刘晃荡着一双迷糊的眼神,伸出了一个巴掌。

林子一听,皱起了眉毛:“真的?郑领导不是那种人啊。”

大刘听了脸上浮现出神秘一笑:“你还别说他不是那种人,我看他简直不是人。”

林子听了一脸惊讶。

这人是疯子。

这天一大早,几次减刑、提前刑满释放的高贵就去了李子豪的家。

服刑前,高贵在一个福利好、外快多、事轻松的局里当局长。上任时,高贵做人还算低调,处事小心谨慎,好长一段时间都给人以勤政廉政的印象。可是,即便是这样,从工会主席位子上退下来的李子豪还是预言他有一天要变坏,要坐牢。

果然,单位新办公大楼建起来后,高局长就倒下去了。经查高局长曾受贿10万元。就因为这10万钱,高贵成为D县第一个局级领导腐败的典型。

高贵被判有期徒刑8年。由于积极改造,多次立功,只服刑5年半就提前回家了。

听到敲门声,李子豪的老婆赶紧开门。没想到,出现在眼前的是身材魁梧、肤色黧黑的高局长。

“高……高局长您回来了,找我们老李有事?”

高贵依旧保持严肃的表情:“我坐牢了,不再是局长了。李子豪在吗?”

一听这话她心里骤然紧张起来。因为李子豪跟他曾有过过节,今天贸然上门肯定不是好事。

高贵径直去了李子豪的书画室——“清水斋”。

那天,李子豪和往常一样穿着一件白衬衫正聚精会神的练书法。高贵刚进来时,宣纸上刚现出“高风亮节”四个苍劲丰满的大字。见到高贵,李子豪也觉得意外。握着如橼大笔的手定格在空中,神情却依旧镇定。

“高……。”四目相对,还没等李子豪喊出局长二字,高贵抢先一步来到李子豪的跟前。

“高……高人啊……”高贵紧紧握着李子豪的手,似乎显得很激动。

“良言似镜、警醒世人啊!好字好字。”高贵双眼注视着精瘦却银须飘拂的李子豪。“老李,我要向你求师,你收下我这个徒弟吧!我给您行磕头礼了。”说完,就要躬身。

“高局长您别这样,想折煞我哦。我这人心直口快,净瞎说,让您受了罪。你领导有大量,就别往心里去。”李子豪放下粗羊毫,把他拽了起来。

“我是罪由自取,怪不得谁。我后悔当初没听您的话,做出了那件肮脏事,愧对大家啊。”高贵说话动情、态度诚恳。

“没什么。说实话,大家对您还蛮同情,毕竟数额不大。你在狱中多次立功,又几次减刑,我们都为你高兴啊。”李子豪递上一杯茶。

从李子豪家出来,高贵一身的轻松。路上,高贵自言自语,反反复复说的是李子豪当初说的那句话:官做久了,免不了要贪;贪得多了,免不了要坐牢。

高贵觉得这句话不无道理。之后,高贵经常说这句话,并且见了谁都说。

一次,当副镇长的小舅子来他家串门,一见面,高贵就说:“小舅子你来了,坐坐。”几句寒暄过后,他说:官做大了免不了贪心,贪得多了,早晚得像我一样坐牢。”小舅子听了,摸不着头脑。他姐姐解释说:“弟弟,你别介意。这些年,他受了不少苦,可能是心有余悸吧。”小舅子说:“理解,这话我是得经常听听,有好处呢。”

高贵家住“书记乡长大院”入口处。没事的时候,他老坐在他当年栽下的那棵洋槐树下听听收音机、看看报纸。从他跟前经过的、以前是书记乡长,如今都成了局长、主任。见有人从他跟前走过,高贵便自言自语:官做大了,免不了要贪,贪多了迟早步我的后尘。

听到的人,心里痒痒的,可又不好发作,就都在心里骂他是疯子。

有人起早贪黑地提着大包小包的从他门前经过。他又说,我这辈子就是包工头给害的。害人害己,有一天也要像我一样坐牢。那人听了,又骂他是疯子。

一天,自己建了新房又刚升任为副县长的老郑由司机开车风风光光的来大院看他刚提拔为副局长的小舅子。刚下车,高贵意有所指的说:“官作大了不能贪。贪多了,迟早要像我一样蹲监狱。”

司机听了,对一脸忿怒的老郑说,这家伙是神经病别理他。

没想到老郑却说,我看他一点也不疯。

由于高贵老说疯话,一些在单位当领导的都不敢往他门前经过,有的都想尽快搬家。

奇怪的是,高贵见了没官没职的从来不说这些话,那些人还乐于听他说这样的疯话,都说他说的话很快就会得到应验。

果然,这之后不久,老郑就在即将升为县长的节骨眼上栽了跟斗,且原因和当年高贵一样也然是受贿……

窗外。

老古家起初建这座房子的时候,后面没有开窗户。没有开窗户的原因是因为房屋后面是一片乱坟岗,房子的左、右两个方向均开了大窗户,透过窗户可以看见日出日落。后来,一窝蜂的来了一大批开发商,把交通区位优越、人口相对集中的汝水县的角角落落都像新疆和田掏玉一样给搅翻了。

老古家的宁静从此被打破。曾经孤零零却鹤立鸡群的古家小院的四周一眨眼便冒出了高楼,相形之下,老古家的房子便比人家矮了一截。两边开发商开发的商住楼不仅挡住了他家的阳光甚至挡住了光线。幸亏前面有一个十几米的小院,透过院子还能看见前排房子的密密麻麻的窗户。老古、老古的儿子大古、上中学的大古的儿子小古一致反映住在里面太郁闷了,于是决定在后墙开几扇窗。这是因为后面的房子位于临街面的后巷,又靠坟地,房子相对低矮,视觉显得空旷一些。

就这样,老古家的后窗冷不丁的便打开了。没事的时候,老古、大古和还是孩子却活泼好动的小古便倚着后窗看看窗外。起初看到的是浩浩荡荡的送葬队伍和差不多覆盖了半边坟山的花圈,后来,坟地的面积逐渐缩小。一些没有头脑的老坟也被铲车铲了,在上面盖起了房子。离古家不远、正对着古家窗户的地方开了一家规模不大、生意却十分火爆的美发厅。

老古、大古都是祖传的络腮胡须,刚开张时,他们图便利都曾光顾过那家美发厅,那儿的老板说,师傅你高错了,我们不刮胡须不理发。要找小姐按摩请上楼。老古、小古听了都笑着退了出来。

当然,没事的时候,古家父子也站在家中朝美发厅瞧瞧。透过这扇窗、在那儿常常他们看到这样一些场景。

一位长得粗俗、肥胖,一挪身子便屁股一摇一晃的中年女人,老在那条巷子里来回溜达,一双贼一样的眼睛不时的晃荡着。一个猥琐又有些犹豫的男人被她拽着进了那扇窄窄的门……

不一会儿,那位男人快速的从那扇门里出来。第一件事是抹抹头发、拉拉衣角;尔后,掏一下口袋,看看东西、特别是那东西少了多少;最后像骚扰过母鸡的鸡公一样抖抖精神离开。走了很远,还回眸朝那扇窄门看看,是怀念还是回味,只要他自己知道。

一位打扮得妖冶、穿着十分暴露却长相一般、年纪不小的女人从那扇窄窄的门里探出半个身子,表情虚假的给那背影一个微笑,说了些什么,谁也听不清……

又一个上了年岁的男人鬼鬼祟祟的来到了这条小巷,到了门口,便贼头贼脑地朝那窄窄的门里窥视,可能没见到人便不情愿的离开。可是,过了一会儿,又折了回来,脚步还是停在那门边,一时磨磨蹭蹭的。终于,两、三个袒胸露腹的女人从那窄门里闪出来,一齐发力把他拽了进去。

老男人很快出来了。一同出来的还有一位年轻的女人,那女人掰着他的肩膀,晃荡着一双妩媚的眼神。临别,顺手从老男人的口袋里掏出几张钱说是买吃的。老男人欲罢不能无奈的离开。

女人挪过一把红色的塑料椅子,翘起二郎腿在那儿优哉游哉的嗑着瓜子,一双狐媚的眼睛不时的在小巷的进口来回瞄着……

这会儿,老古看到他单位同事老刘头也去了哪儿。老刘头的老伴患有糖尿病,花了不少钱,日子过得挺清苦的。远远的看着老刘头的背影,老古一阵叹息之后摇了摇头。

大古看到他朋友小张。这小张原本有一个和睦幸福的家庭,爱人蛮漂亮又有工作。后来被单位上的女会计黏糊上了之后,跟老婆离了婚。女会计跟他结婚后,水性杨花的旧毛病很快就复发。小张奈何不了,也就破罐子破碎。见了小张大古一脸的惋惜。

小古早起晚归,中午一般在学校用餐,只要假日才在家。在看书和做作业疲乏困倦时,小古也往窗外望。

小古看到的是他同学夏丽艳的妈妈。夏丽艳是班里的文艺委员,人很漂亮。读高三的小古一直对她情有独钟。没想到她妈妈竟干这一行,怪不得她平时穿着暴露。小古思绪乱了。

老古家的女人都说,开坏了那扇窗,让他们看到了比乱坟岗还龌龊的东西。

老古奏起了眉头。我就不明白,这乌七八糟的东西是怎么进来的,老板又是一些什么人,为什么一有风声便关了前门留后门,为什么那些女人麻木不仁却有人羡慕。

大古说,既然不是风景,我们就不看,弄个窗帘。

小古说,我看还是把那些窗户给封了吧。否则,将污染我们的思维。

老古说,关键是关了窗户,那小巷还在,我们看不到,别人还是看得到啊。

于是大家的心情都深沉起来……

优势。

严格的说,南湾并不是一个极为富裕的县,但却是一个名闻遐迩的美食城。县城大街小巷餐馆林立,家家人满为患、生意兴隆。尽管价格比省城还贵,可食客还是乐此不彼。一日三餐,都看见成群结队的人从餐馆出来,打嗝的、剔牙的、拍肚的,男人一个个都吃得称心,喝得舒心。女士们一个个都满面红光、神采奕奕……

深处山旮旯的南湾,除山林果业还具有一些优势之外,别的也就捉襟见肘了。不过,在房地产经济如火如荼的年代,再愚昧和无能的官员也会觉醒。南湾本来就是个缺水的县份,城镇周围到处是一些荒山野岭。资源优势很快便变成经济优势,经济优势又带动了产业优势。其中,餐饮业为龙头老大,谁开业谁火爆。

一天,人称“公子哥”的秦辉和他的一班兄弟酒足饭饱之后到吧台买单,一餐吃了一千二,付款时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可是,既然是“公子哥”,现场又有各自带来的一大帮美女,怎么好讨价还价呢?付了钱之后,秦辉在车上突发奇想:“既然开餐馆这么挣钱,不如我们也开一家!”此话一出,没有一个不赞成。大家都说我们经常在外面吃饭,至少肥水不落外人田。

秦辉说,我们都是有优势的。他说的优势指的是什么大家也都清楚。老爷子在位,兄弟朋友在单位都是可以签单的,白道黑道都有人,更重要的是大多有自己的事业和产业,加上牌友、麻友、情友,差不多天天在外面吃饭。光把自己人的钱挣下来也足够了。他们一合计,决定在南湾开一家最高档的餐馆并取名为富豪酒店。

租金两年五十万、装修花了两百万,秦辉和他几个哥们眼也没有眨一下就都掏了钱。

酒店还没开张,秦辉和他的兄弟姐妹便分头联系客户。没想到,优势还真表现出来了:老头子还在位的找办公室主任,舅舅老表在局里、镇里的直接发话,兄弟同学开张发个帖子他们不说二话,各自的老婆也有同学、朋友且各有圈子。就连他们的“相好”也有优势,她们的能耐是戴大盖帽的,街上混的都认识几个。

关系网一打开,几个股东的梦里都呈现一幅蓝图。

开张那天,酒楼顶上祝贺的条幅映红一边天。富豪酒店一连几天生意火爆,顾客盈门。秦辉和他的兄弟——一群“公子哥”眉开眼笑。

可是,没多久,生意就冷淡了下来。原因是没有了“回头客”。

一天,秦辉把一帮股东叫到眼前发话。既然都是哥们、都是自家兄弟,秦辉的开场白是这样的:据报,有人吃里扒外,开始肥水落入外人田了?他这话的意思大家明白,那就是擅自带客人到别的餐馆吃饭。于是,有人说,老大,是特殊情况。你说,娜娜刚从外地回来,带了一大帮姐妹让我请客,我能来自家的餐馆吗?我老婆还不把我宰了?有人说,我那帮兄弟都喜欢喝花酒,若是带几个女的,我们老婆在酒店知道了,他们的日子都不好过;还有的说,为了避嫌,老头子说了,不好在我们店里吃。还说,副职有意见,办公室主任怕没有回扣;唯一的女股东,也是同学之一的刘莹说话更逗笑。我的朋友都是男的,他们来我们店里用餐,无非是想跟我套点近乎。可是,在我们店里吃饭,我跟他们稍微有些缠绵,你们都打翻了醋坛子。你说,我该怎样做呢?

秦辉觉得大家说得都在理。其实他也一样,他跟几个美女都有一腿,老婆都知道,总想抓他的辫子。再说,他岳父是副县长,怎么的他都得顾忌三分。因此,每次邀美女吃饭他也去别的餐馆。老大不守规矩,兄弟还不依葫芦画瓢?

股东会开了,原因找到了,可就是没有解决的办法。就如同现时存在的某些深层次的矛盾一时无法解决一样。富豪酒店只好死撑着。毕竟还有副县长和跟他有些瓜葛的多位局长,隔三岔死来店里吃饭。可是当秦辉的岳丈也因为带了敏感女人不便来店里吃饭怕给女婿留下把柄之后,他分管的那些局的局长也悄悄地溜了。

半年之后,秦辉和他的公子哥们开的富豪酒店终于关门了。最后决算几个股东各自亏损70万。旁人都为之捏一把汗,可他们却一点也不心疼。

之后不久,他们银行贷款两百万,合伙承包了一段高速公路,这笔钱很快就挣回来了。结账这天,秦辉嘴上叼着一根烟跟他的兄弟胡侃:“这就是优势,你不得不承认……”

明白。

今天是我到任后第一次召开这次中层干部会议。关于机关作风问题,刚才刘书记已经讲过了,我就不多说了。我准备简明扼要地讲三点;一是要加班子和队伍建设,打造一流的团队;二是要提升各项制度的执行力,提高工作效率;三是要繁荣企业文化,提升单位形象。

新来的罗局长围绕这三个话题开始讲话时,局党组书记老刘、副局长老张、办公室主任小陈、各科室负责人共十六人都正襟危坐,一个个都毕恭毕敬地听着,认认真真的记着。

前任局长涂发才每次召开中层干部会时,都要罗里啰嗦地讲上一、两个小时的话。由于讲话逻辑性不强、突出不了重点且口才不佳、言语枯燥无味,认真听的人实在不多。涂局是个有脾气的人,若是发现有人打瞌睡、或是私下里交头接耳,他要骂娘的。没办法,大家都按办公室主任小陈的吩咐,带一本会议记录本参会,尽可能把涂局的讲话精神记录下来。且这种习惯坚持了五年。也许是大家的注意力过于集中或记录得太投入,罗局长的讲话戛然而止了,大家几乎都没有发觉。

罗局说:“下面我想听听大家的意见。各抒己见,有什么好的建议希望提出来。这样做的目的就只有一个,那就是集中大家的智慧共同把我们局的工作做好。”

罗局歪着脑袋认真地看着大家,同时打开他那本厚厚的笔记本,准备做记录。可是等了一分多钟,与会的十多个人没有一个开口发言,包括书记和四位副职。

罗局只好又鼓动一番:“在坐的都是局里的精英,情况比较熟悉,大家有什么说什么,只要对局里的工作有利。”说完友善地环视了一下,几乎所有的与会者还是笑笑之后摇了摇头。包括退居二线却仍然在局里呆着的老局长涂发才。

不过,当罗局与前任涂局长的目光相逢的一刹那,罗局发现那一刻涂局的脸上掠过一丝阴霾。

罗局笑笑说:“既然大家都没有什么想说的就不强人所难了。来日方长。这样吧,大家把今天的会议记录留下来,我看看我今天都说了一些什么?那些是值得你们记着的。”

就这一句,大家几乎都惊呆了。罗局似乎洞察到什么。他说:“每个人都把记录本留下,人可以离开。”

于是,大家只好都不情愿的挪开,尽管离开时有人还不时地回头看了一眼放在哪儿的自己的笔记本。有人开始心跳异常、心存忧虑却束手无策……

罗局认真地看了大家的记录本。结果发现只有三分之一的人做了会议记录。就这三分之一的人除工会主席老饶做得非常详细之外,其余的大多只有开会的时间,主持人名字,罗局讲话的要点;另有三分之一的人只是在记录本的某一页的开头记了开会时间,底下全是空白;最让罗局哭笑不得却心有所思的是另外三分之一的参会者。

他们都记了一些什么呢,或是做了什么呢?

不仅罗局觉得意外,一同查看会议记录的刘书记看了也觉得搞笑。原来有画老鼠的,一笔连贯勾勒出的老鼠速写还真栩栩如生。老鼠的尾巴、胡须清晰可见,姿态狡黠幽默;有画金鱼的,所画金鱼眼珠突出,肚子浑圆,游姿袅袅婷婷;有画美女的,脸蛋俊俏,睫毛粗长,胸部夸张,腰身细嫩;除了涂鸦还有用文字瞎扯的,内容简直五花八门。有写自己或是情人名字的;有写拉登不该死,奥巴马欺人太甚的;有写走了一只肥猪,来了一条饿狼的……

最有意思的是幅漫画:一个瘦瘦的老头双手套在一个冰凉的手铐里。瘦老头戴着副眼镜、头上斑斑驳驳只剩几个稀稀疏疏的乱发。漫画的旁边写了一行字,这个人早该进监狱了。

包括罗局长在内,局里几乎每个人都知道这幅漫画画的是老局长涂发才。可涂局究竟做了什么?为什么有人希望他进监狱?罗局一时还真不明白。

罗局向刘书记问起这事时,刘书记只是诡秘地一笑。从刘书记诡秘一笑中,罗局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

始料未及。

我一个表妹英子结婚不到半年俩夫妻就闹离婚,男方先到法院起诉,没过多久还真离了,速度这么快让人有点始料未及。

得知这个消息后,单位会计肖红立马找到我,要我把英子介绍给她的弟弟肖鸣。这小伙子我见过,人高马大,身材魁梧,就是性格内向,不善言辞。肖红对我说,他弟弟先前在厂里当搬运工,后来厂子破产改职,他领了15000元的退职费就算是被买断了。当时他找了对象,由于人老实本分,说话笨嘴笨舌,不懂生活情趣,结果他那个爱跳舞、打麻将的老婆丢下三岁的孩子跟别的男人跑了。

小伙子将孩子托付给姐姐肖红照看,自己去了广东。没想到,几年后,肖鸣脱胎换骨来了个华丽转身。钱挣了,头发梳得溜光;穿上西装,人精神了;操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嘴巴也不木讷了。可就是赌气,一直不愿找对象。姐姐老替他带着个孩子多少影响工作,领导都找她谈过几次话。肖红心里急,总想替弟弟找个对象。说实话,肖鸣这小伙子条件不错,在县城有一套房子,临街还有两家店面,表妹嫁给他日子会过得滋润。

于是,我便将此事跟我表妹说了。谁知,她竟一口应允下来。毕竟肖鸣有个孩子,为此我又觉得有的始料未及。

正当我准备把这个消息告诉我的同事肖红时,谁也没有想到会节外生枝。

我哥们侯冰一个电话打给了我,他让我别为我表妹的婚事忙乎了。他说我表妹另有意中人,这人就是他。我一头的雾水说。这是扯鬼蛋。侯冰这小子莫非半夜醉酒做了白日梦,错把丫环当做了新娘?

侯冰说,这还能有假?他们都准备去民政局登记呢!我一听如坠五里雾中。

这侯冰不是别人,就是我同事肖红的老公。他跟肖红的关系一直比较紧张,这我知道。可他们毕竟没有离婚。怎么说,也不会突然冒出这样荒唐的事来?而且速度这么快就跟我表妹瞎搞上了。因为这之前他们根本不认识,就是认识了她也不可能爱上他。

侯冰说,不信?我和肖红都签好了离婚协议。他补充说,那小伙子不是她亲弟弟,是她表弟。他们离婚后,肖红决定跟她表弟过。

这么可能呢?我不信。肖红不可能跟他离婚。

你看看,这是离婚协议。侯冰将他和肖红签拟的离婚协议给我看,上面白纸黑字还真写得清楚明白。

正纳闷时,不知什么时候英子出现在我面前。英子说,哥,侯冰说的是真的。你就成全我们吧!他们俩吵吵闹闹这么多年,也该结束了。

你了解侯冰?我问英子。

不了解啊?我为什么要了解?英子说,我对仲子了解了六年,谈了六年恋爱后我们才结婚。可是,结婚还不到六个月就离了。这你又不是不知道?

仲子是她大学里的同学。他们读得是医科大学,后来又在一家医院实习。毕业后,仲子到沿海一家知名医院工作。没多久就跟医院一名蛮漂亮的护士粘糊上了。英子不愿割舍六年身在异乡时与仲结下的情谊,可是心意已决的仲子还是选择了分手。让什么事都一向很在乎的英子一脸的迷惘。

侯冰喜欢喝酒,醉了还打人。你知道波?我问英子。

知道。英子似乎表现得很镇定。我还知道他爱打麻将,还老输钱。输了钱不敢跟老婆要,就到处撒谎,说孩子病了要看医生,老婆在医院准备做手术,自己准备办厂要投一笔钱,最后,认识他的人见了他都躲开。

那你为什么还喜欢他?我问。

他知道疼女人啊!英子当着我的面挽起了侯冰的胳膊。他醉酒打了老婆,还没等酒醒就踉踉跄跄地把老婆背去医院,医生忙乎了老半天发现除了他自己脸上有一些指甲伤之外在他老婆身上怎么也查不出什么毛病,就叫这个满脸酒气的家伙立马回家。可侯冰却死活不肯。还说,我老婆明明有病,怎么说没有呢?我肯付住院费你怎么可以拒绝呢?你这不是扯归蛋吗?

他这么闹着的时候,肖红不是悄悄地走了吗?我说。

可他毕竟有那份情谊。回家后,他还一个劲地对老婆赔不是。英子说。这样的男人好啊。我就喜欢这样的男人。

我听了气得直摇头。我真希望这是一个梦。

第二天一早,我见到肖红,想问个究竟。谁知,一见面,她就掏出那份同样地协议给我看,当时,她的表情一点也不沮丧。

没人强迫你吗?我因为这些年一直做他俩的工作,以维系他们之间看似充满火药味却往往柳暗花明的婚姻,因而让她的爱人侯冰深味感动,最后三人都成为要好的朋友。

他们真离婚,我心里有些郁闷。我说,好端端的怎么说离就离了呢?这个结果让人始料未及。

肖红说,这年头,比这还玄乎的事多着呢?你不觉得我们所经历的许多事就像一场梦?

我接受不了,我接受不了!我几乎在吼叫。

这时,老婆突然把我推醒。问我是不是又作梦了?我想笑却笑不起来。

后来,我一直想,我根本就没有一个叫英子的表妹,肖红也没有跟我说过她有那么一个小弟。可是做了这个梦之后,我老是以为侯冰有一天会跟肖红离婚。就像英子和她的老公一样莫名其妙地离了婚。

事实是我的担忧是多余的,他们至今不曾离婚。这让许多年轻人始料未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