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妇唱夫随
明月当空，暗香浮动。一片碧光，飞舞而来。
剑花错落，满天飞舞，一女轻衣薄绡，体态如柳，轻盈如絮，起落俯仰，载一线溶溶月色，翩飞似水上妖灵，凌波微步，不染轻尘。
万籁俱寂中，唯见得那女子绝顶颜色，光华可耀天地，如欲夺人呼吸。
玉潜龙已不会呼吸！
就说他娘子是九天玄女，他说得没错吧没错吧没错吧！
看哪看啊看呀，又飞天了！
他如痴如醉地呆呆仰望，唇角边一丝透明液体正蜿蜒而下。
“脏死了！”乔思思无声无息地飞落到他身旁，嫌恶地用丝帕擦去玉潜龙嘴边的口水，果然是耳闻不如一见！
传闻中，她这个美艳郎君留恋戏蝶，勾引了多少思春少女情怀荡漾，不惜绝食三天，以博他倾城一笑！
怎么她眼中这家伙时不时露出白痴眼神、疑似智商缺陷？
“娘子，你好美！”
“真的？”
“当然是真的！”点头如啄米。
“你喜不喜欢？”
“喜欢喜欢！”
乔思思嫣然一笑。
玉潜龙涨红了脸庞。
“傻子！”乔思思伸出手指，轻轻戳了一下玉潜龙的脑门，“就怕你不喜欢！”喜欢啊，才能够任她随心所欲地塑造！哼，也许，她可以调教出一个懂武的夫君也说不定。
她凌空一招，一段枯枝倏然飞来，落在她的玉掌之中。她轻轻挥舞了几下，有如自平地涌起一道光墙，她在光墙后面，艳绝人寰，仿佛要羽化而去。
“娘子！”玉潜龙情急伸手。
光墙陡然灭去。
“傻瓜！”乔思思脸都白了，“谁叫你信手乱动？你知不知道刚才我要是收手不及，你焉有命在？”
“嘿嘿，娘子对我那么好，不会让我有事的！”
对他那么好？
她，她，她只不过不想让他死得莫名其妙而已！
“从来没有人像娘子这样对潜龙笑过。”
“笑？”她怎么笑了？
“别人笑，只是眼在笑，眉在笑，口在笑，面庞在笑而已；娘子笑，却是全身、全心全意的笑，潜龙好像能看得到娘子的心都在笑！”玉潜龙认真地说道，“潜龙也是看了娘子的笑，才知道原来笑容也有真心与敷衍！娘子从不敷衍潜龙，娘子对潜龙笑了，就是真的想要笑。所以，潜龙好喜欢！”
乔思思汗颜！
在玉潜龙心里，她竟有那么好那么好！那个那么好的她，连她自己都不胜喜欢呢！
她第一次，主动地握住了玉潜龙的双手。
“娘子？”玉潜龙受宠若惊。
“夫君，其实我没有那么好！”
“不，娘子就是那么好！”玉潜龙固执地摇头，又窃喜地一笑，“而且，娘子还会飞！爹娘也会飞，但娘子是真的在飞，好像仙女下凡呢！”
乔思思的心头热了一下，脸蛋红了一点。
玉潜龙忽然凑上前去，蝶翼般的唇瓣在乔思思的脸颊轻轻触碰了一下。
“你……”应该狠狠推开他的，但第一次怕弄伤了她的夫君，竟犹豫了。
“娘子脸红的样子，好可爱！”
可爱？
“单纯、可人、富有爱心。”玉潜龙帮忙解释了。
乔思思被雷倒！
偷眼觑了玉潜龙一眼，竟有种做贼心虚、无地自容的不安：“夫君，我……”
她忏悔的语言被堵在了唇边，玉潜龙的双唇不再如蜻蜓点水，而是像饿狼吞食，叼住了她的唇瓣，贪婪地吮吸起来。
这样……就太过分了不是？
乔思思瞪着玉潜龙，嘿，近距离地细看，这家伙的睫毛还真不是普通的浓密呢！
见鬼，她在想什么？
她应该用力推开玉潜龙，指责他懒蛤蟆想吃天鹅肉！
但是，那会不会毁损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形象？会不会因为掌控不好力度真的要了玉潜龙的性命？
“把眼睛闭上，你这个生涩的小东西！”玉潜龙的声音暗沉，仿佛是乐音的震颤，充满了魅惑。
没有任何思考的余地，乔思思的眼睛就如受了蛊惑一般慢慢合上了。
视觉关闭之后，触觉就无止境地蔓延伸展！
她感觉到玉潜龙不再吸吮，而是改用舌头，一下一下地舔着自己的上下唇，湿湿的黏黏的，但是，她却非但没有了恶心的感觉，甚至还微启樱唇，本能地配合着什么。
耳畔一声轻笑，她一阵耳热心跳，想要撤退，玉潜龙的双臂却那么有力地拥抱着她，玉潜龙的舌头已经长驱直入，有节奏律动般地绕着她的舌尖，画圈似的舔啊舔的。
乔思思整个人都混陶陶如堕云雾飘渺之间，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她和玉潜龙。
她从来不知道男性的体温是这样暖热暖热的感觉。她感觉到他有力的臂膀箍紧自己的身体，他结实的肌肤慢慢地摩擦着她的皮肤，他温热的气息徐徐吹拂着她的发稍，她从来不知道头发也会有颤抖的感觉。
啊，玉潜龙在咬她的舌头了。她瑟缩了一下，玉潜龙好听的声音就非常及时地钻进了她的耳朵：“别怕，放松！”
她就真的像一名好学生一样，放松了自我，任凭玉潜龙将自己的舌头当成天下第一美味，又咬又舔又吸的想吞进肚子里去。
时间仿佛静止一般，乔思思被身体内激起的莫名的不安与躁动所左右，一种既销魂又难受得想要更多的感觉控制了她！
她是不是，又吃错东西了哈？
她怎么会产生一种将玉潜龙死死压住的冲动呢？
“小东西，你还真的很热情呢！”那调情的笑语令乔思思两颊犹如火烧，她怔怔地依偎在玉潜龙怀里，呆呆地望着玉潜龙亲昵的带些邪气的笑脸，不知道是继续扑上去像他刚才吻自己一样吻回去呢？还是一脚踹得他直飞到九霄云外，惩罚他对她的轻薄举止？
唉，这个问题，真的左右为难呢！
踹吧，说实话，她真的舍不得这个温暖的散发着男子清新气味的怀抱！
吻吧，咳，她怕她会一冲动一用力把玉潜龙的嘴唇咬下来，舌头吞进肚子里去啊！
这个念头一起，另一个怀疑忽然自心底冒出来：
玉潜龙怎么会有那么好的技巧？
那么熟稔的吻，该需要阅历多少女子，才能修成正果？
还有那轻薄的话语，她是玉潜龙口中第几个“小东西”？
砰！
早就该诞生的美少女惩戒淫贼的举动，缓了一个吻的时间后爆发了！
玉潜龙一屁股撞在老梅树虬结的枝干上，疼得龇牙咧嘴。
“你这个登徒子、大色鬼、摧花狂魔！”乔思思兰花指一翘，俏眼瞋视，“说，你对多少姑娘妇人做出这种事情？”
“娘子你吃醋了？”完全的鸡同鸭讲，牛头不对马嘴！
“吃……吃……吃……”濒临口吃，乔思思还是吐不出那个“醋”字！她她她，吃醋？
好像是的诶！
她的确感到心里酸溜溜的，嘴里苦涩涩的。她甚至委屈得特别想扑进某人宽厚的好闻的怀里，大哭一场！
“娘子莫哭！”那个怀抱来了，清新的气味萦绕着她，柔软的唇瓣吮吸着她眼中刚刚沁出的泪珠。
“你讨厌，讨厌！”乔思思挥动两个粉粉嫩嫩的拳头，在玉潜龙胸膛上敲敲打打，古今中外上演过无数次的郎情妾意，毫无新意地隆重登场！
“是是，我讨厌我讨厌！”玉潜龙丝丝忍着胸口的疼痛，他的娘子啊，再粉嫩的拳头，打在他胸膛上还是很疼滴！
拳头忽然松开了，变成了玉掌，轻轻揉着他疼痛的地方。
“娘子，你真好！”他曾经也埋怨过上苍，给他指配如此悍妻。他如今恨不能顶礼膜拜，感谢月老青眼有加。
“从现在开始，你不许再看其他女子。”
“好！”玉潜龙温柔地回答又温柔地质疑，“那娘亲可不可以看？”
“娘亲当然例外了。”
“那大嫂要是与我说话，可不可以和她对视？”
不对视，似乎不礼貌！何况大嫂是那么好的一个女人。
“大嫂也不包括在内。”
“那伺候娘亲的灵妈呢？她可是我的奶娘啊！”
“那，也不包括在内。”
“还有……”
“……”
“讨厌！玉潜龙，你存心和我抬杠是不是？”
“嘻嘻，娘子，我只是觉得你吃醋的样子真的好可爱！”
又是可爱？
她可不可以不要可爱？
难道贤良淑德、端庄高贵、文静优雅这种词汇不能用吗？
她白了玉潜龙一眼：“最重要的，你……你……刚才那样……”
“哪样？”
“玉潜龙，你找死啊！”她瞪眼，提掌。
但是玉潜龙却挨得更紧更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能死在娘子玉掌之下，为夫死而何憾？”
“你……”既不能打，又推不开，她只能恨恨地放下手掌，“总之，你不能再对别人做那种事！”
“好！”玉潜龙笑得开怀，好像得到了什么保证，“我以后只对娘子一个人做那种事！”
轰——
乔思思的身体着火了。
对不起，她，好像不是这个意思呐！
但，玉潜龙若不对她做那种事，她会不会又觉得遗憾？觉得生活中少了非常重要的东西呢？
她活了十八年，第一次感觉到以前觉得精彩的人生，其实是那么空虚那么无聊！
她活了六千多个日日夜夜，今夜才真正感觉到做女人的美好滋味！
“娘子，夜深露重，我们是不是该回房了？”
“……”乔思思深深地低下头，这种状况，回房？她觉得无颜面对俊俏夫君呢！
“龙哥！”清脆甜润的嗓音吸引了乔思思的视线，突然冒出来的少女十八九岁年纪，白白净净的脸庞，柔柔细细的肌肤，眼珠子黑漆漆的，两颊晕红，一身嫩黄色衫子将健美高挑的身段衬得凹凸有致恰到好处，不能不令人多看一眼。
乔思思看了两眼，才冷冷地移开了眼神。
龙哥？
这么亲热的称呼，自然有非常不俗的交情了！
她不着痕迹地离开了玉潜龙的怀抱，玉潜龙已经微笑着转过身去：“阿秀，你回来了！”
阿秀？
名字好像哪里听过！
她望了少女第三眼，忽然发现，这张脸蛋她似乎也在哪儿见过！
少女笑了，忽然拱手抱拳，冲着乔思思一揖：“武少爷，不认识我了？”她语声一变，已如男子般带着豪迈之气。
乔思思恍然大悟：“你……你是仲长修？”怪不得她觉得眼熟呢，原来是跟了她整整一年的玉家派来的保镖之一啊！只不过那时候她都以男装亮相，枉自己也是女扮男装，这一年来愣是没有看出对方的性别！
“我叫仲长秀！我哥仲长明！你是认识的。谢谢武少爷，不，该是三少奶了，对我们兄妹一年的照顾！”
乔思思脸红了，若说照顾，她才要多谢仲长秀才对！
“不不不，是我要谢你！如果不是你，我就算有九条命，也早就呜呼在外了。”
“都是自己人了，谢来谢去好没意思！”玉潜龙绕着仲长秀转了一圈，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阿秀，你长高了，更结实了。”
仲长秀脸蛋儿绯红：“龙哥又笑我难看了是不是？”
“这回可猜错了。”玉潜龙伸手，在仲长秀的秀发上轻轻叩了一下，“长成个漂亮的大姑娘了，说，这一路上，带回多少裙下之臣啊？”
“龙哥，你就会胡说八道。你以为我像你啊，处处拈花惹草。哼，那些臭男人连我是男是女都分辨不清，什么裙下之臣？”
他二人久别重逢，叽叽咕咕，似乎都恨不得将这一年的经历一口气说完，乔思思竟被生生晾在了一边。
她不能打断，不能干涉，不能暗示，甚至不能不满！
因为，仲长秀不是别人，仲长秀是救了她无数次的恩人！
她只能落寞地悄悄地离开这个让她幸福到云端又让她难受到极端的地方！
她一消失，仲长秀的话题就自然地转移到了她的身上：“龙哥，河东狮吼的滋味怎么样？”
仲长秀话音刚落，脑门上就吃了个爆栗。
“龙哥，你刚说人家已经是大姑娘啦！”她不满地抚住额头叫道，“哪有对姑娘家这么粗鲁的？”
“是啊，大姑娘！”又是一记爆栗，“再大的姑娘也是我的小妹啊！”
“人家才不是你的小妹呢！”
“敢不承认？”第三记爆栗，“我们可是吃同一个人的奶长大的。”
“龙哥，你再这样，人家对你不客气！”
“哟，母老虎发威啦！来啊，反正这几天我也习惯皮肉之苦了。”
“她，打你？”仲长秀一怔，秀目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你不是说了么？河东狮吼！”话是如此，但玉潜龙的眉梢眼角，却满载着喜悦。
仲长秀注意到了，神色忽然变得黯然，但是，她努力地掩饰着自己的失意，笑得更加大声：“受虐了，还这么得意，你变态啊？”
玉潜龙也哈哈大笑起来。
两人的笑声顺着夜风，传到了乔思思的耳朵里，那么快乐啊！毫无顾忌毫无遮掩！她从未听过他在她面前也这样笑过呢！她停下了脚步，怔怔回望片刻，忽然觉得胸膛那个心脏跳动的地方，好疼！
四下里，万籁俱寂。
渐渐的，黑夜淡淡隐去，灰蓝色的穹隆从头顶开始，逐渐淡下来，淡下来，变成天边与地平线接壤的淡淡青烟，在淡青转淡粉的天光中，破晓的晨光慢慢唤醒沉睡的生灵，玉家有了动静。
天亮了！
乔思思在屋顶上伸了个懒腰，以为自己终有逃离新房的夜晚，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玉家的第五个长夜，她坐在自己新房屋顶的飞檐上，俯瞰整个玉家！
玉家的宅邸很大，然而这种大又与乔家的建构截然不同。
相较于乔家那种透着江南烟雨般精致婉约的宅第，玉家建造得大气壮观，更适合于习武之人居住。
没有曲径通幽的长弄，没有仰望之时帽子都会从头上掉下来的白墙，没有磨得锃亮的外墙黑色墙角石，也没有种满了奇花异草的后花园。
但这些都无所谓，因为，不论是谁，只要是坐在乔思思这个位置的，都会像她一样，被那个空旷得气势磅礴的练功场地夺去了视线！
乔思思默默估计了一下，这个场地，若是密密麻麻站满了人，估计可达上万吧！白日里她站在平地，虽也觉得练武之人奇多，但再也没有这会儿震撼了。这一片场地，已经为江湖输送了多少武学人才？乔思思心里再次对公公起了钦慕之意。
好男儿，当如公公这般才是！
玉家的宅邸就建在场地东南方向，隔着这个空旷寂寥的场地，遥遥面对巍巍群山。群山之巅，浩浩苍穹。乔思思痴痴仰望，心头那一股滞涩的气流，被眼前这浩渺的自然给涤荡得干干净净！
人生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她虽是小女子，却有男儿之志。如今她已人在玉家，又岂能留恋儿女私情，将她正经该做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呢？
这一刻忽然感激仲长秀的出现！
她站起身来，赶在玉家上下尚未出来之时，悄然跃下飞檐，走向自己的新房！
目光在触及房门边的人影时，忽然有了水汽！
她自以为已经想通，再不必沉溺****之中徒受折磨，然而情之一物，又岂是人力能及，说放下便能放下的呢？
玉潜龙斜倚在门边，脑袋歪在了一侧，嘴角的口水****了前襟，显然已经睡了好些时候了。
她努力压抑着翻涌的情绪，眨了眨眼睛，才上前摇了摇玉潜龙。
玉潜龙睁开朦胧的睡眼，清澈的眼眸犹如纯真的孩子。
“娘子，你醒了？”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揉了揉眼睛，“我怕会吵醒你，所以……”
乔思思怔怔地凝视着他，怎么样才能做到心如止水啊？
“娘子，你怎么哭了？”玉潜龙手忙脚乱地用雪白的衣袖揩去乔思思眼角沁出的泪水，“我知道是我不对，昨晚不该和阿秀聊得那么起劲，忘记了时间……娘子，你别生气，不然，你打我……”他眼睛一亮，好像想出了什么绝妙的点子，一把抓起乔思思的手，就往自己脸上打去。
乔思思的手黏在了玉潜龙白皙如玉的脸庞上，扯了自己的衣袖，为玉潜龙擦去嘴角的涎水。她本来觉得那涎水很臭很恶心，但现在她却擦得那么自然那么顺手，仿佛这个动作根本已经做了千百次，仿佛她和玉潜龙根本不是才认识了五天，而是已经做了很长很长时间的夫妻了。
“娘子，你不打我？”玉潜龙的眼睛里，也有了莫名的怔忡。
乔思思用心地为玉潜龙擦干净，又理了理他有些乱了的发丝，掸了掸他衣袍上的灰尘。
玉潜龙一贯的嬉笑惫懒忽然沉静下来，带着从未有过的认真和专注，他望着他面前的女子！
“好了！”乔思思终于抬起头，“从现在开始，我只为一事打你！”
“什么事？”玉潜龙的眼睛里滋生了笑意。对嘛，这才是他的娘子啊，一只泼辣的河东狮！
“你偷懒的时候！”乔思思盯着玉潜龙，一字一顿地补充了一句，“练功偷懒的时候！”
“练功？”玉潜龙惊讶，然后嘴角很夸张地向两边咧了开去，带着一点颓废，一点自弃，和一点故作潇洒，“娘子，你忘记了，我从小体质羸弱，不适合习武。”
“是吗？”乔思思似笑非笑地看着玉潜龙，“但我，总要试一试才能像别人那样死心。”
“试一试？”玉潜龙的脸顿时垮了下来，“娘子，我不想试了。”
这一瞬间，乔思思忽然看到了玉潜龙无谓的外表下深藏着的失望与无助！
原来她的夫君呀，并非真的厚颜无耻，并非真的吊儿郎当，并非真的自甘堕落！
她的夫君呀，只是承受了太多的盖棺定论，所以，连他自己都丧失了自我，不得不收敛了那一点微弱的好胜之心，无能为力地在玉家做一个与众不同的怪胎！他明明在乎很多东西，却偏偏压抑着不让人知道他的在乎！他的伤痕压得那么深，不看见则以，一旦显露，必然是深到了触目惊心的地步！
乔思思的心，酸涩得几乎承受不住泪意泛滥。
但是，她笑了！
用力地也用心地用双手捧住玉潜龙的两颊，两人四目相对，彼此都看到逗留在对方湛湛秋波中的那个自己。
“玉潜龙，你听好了。我乔思思呢，曾经也以为自己是乔家的一个异类。三个姐姐都兰质蕙心七窍玲珑，琴棋书画歌舞刺绣诗词歌赋样样精通，甚至于易学算术、五行八卦、奇门遁甲也一点就通……”她苦笑了一下，“若不是我和三姐是一胎所生，我真怀疑自己根本就是爹不知从哪个垃圾堆里捡来的。”
“娘子……”玉潜龙的声音中透出了怜惜，第一次对一个女子，不是赞叹、不是惊艳、不是调情、不是爱慕……而是从心灵深处散发出来的疼惜！没错，带着微微的心疼，仿佛她的疼，也烙进了他的心房！
“你别以为我是在倒苦水。”乔思思却瞪大了眼睛，“不是的，玉潜龙！我只是要告诉你，每个人呢，都会有一段自我怀疑的经历！这是成长的必经之路，我们谁都逃不开。但是，只要越过这个障碍，我们的前景同样灿烂！”
“娘子！”他的娘子真的很了不起，比他以为了解的更了不起！
“哼，天下道路之多，总有一条是属于我乔思思的。文的不行么，我就走武的！我给自己取名叫乔武，意思是我呢，不仅是爹的四女儿，而且还同时是爹第五个儿子。是儿子，总要接替爹的棒子，带领商旅走四海；要走四方，必得学点防身的武术。”她得意地一仰头，“这不就是什么皇天不负有心人么？我现在也算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高手了吧！”
噗——
玉潜龙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就算暂时不是，以后也会是的！”乔思思沉下了脸，整个人都散发出异样的气流。
“是！”玉潜龙不敢笑了，不是怕乔思思的拳头，而是被一种突如其来的忧虑攫住了心脏：那样的乔思思，会不会如传说中的鲤鱼跃龙门一样，化身成龙，傲啸于九天之上？而他，天涯海角，他要到哪里才能够追随得到乔思思的步伐？心，忽然强烈地不舍起来。
“娘子！”情不自禁地握紧了乔思思的手，似乎生怕眨眼之间，乔思思就没了踪影。
“你不用怕！”乔思思明显理解错误，“我不会打你的。”她拍了拍玉潜龙的手背，“只要你乖乖听话，跟我练武。”
她却不曾想过，她是文的不行改练武的才走出一条属于她的光明大道，依此类推，玉潜龙也该弃武从文才是正道，断不是这样强按扭头逼喝水的光景！
“可是……”不是他不想练，实在是……
“没有可是！”乔思思又瞪眼了，“难道你要做一辈子的缩头乌龟？”
“我不是乌龟！”玉潜龙生气了，“我不戴绿帽子！”
乔思思啼笑皆非：“谁说要给你戴绿帽子？”她的脸微微红了起来，“好吧，那就是蜗牛，你躲在你的蜗牛壳里太久了，是该出来透透气的时候了！”她手疾眼快，见玉潜龙还要说话，一根玉葱一样的手指就按到了玉潜龙的双唇上，“不许有异议。明天，不，今天开始……”突然之间，诡异地静了下来，乔思思的手指好像被什么毒虫蛰到了似的，火烧火燎地缩了回来，藏到了背后。
他，他，他，竟然伸出舌头，舔着她的手指！果然是厚颜无耻之辈，这么庄重的场面，这登徒浪子居然还有心情调戏于她？
她本想赏他一记耳光，以振师威。但，马上就要吃早饭了不是？万一被婆婆看到玉潜龙脸上的指印，她很难交代的对吧？
她又想用目光示威，但视线胶着，那一股杀气就如无耻逃兵，跑得无影无踪，反而显出几分似喜非喜的情思脉脉来。
“娘子！”那欲语还休、眉目传情的女儿娇态，令得玉潜龙神魂颠倒，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想要抱住乔思思。
冷不防臂中一空，乔思思纤腰一扭，轻盈地退了开去，那纤弱而动人的美丽身躯，似要随风而去一般。
“娘子，等我！”
“好好想想吧！”乔思思笑靥如花，“不学武功，你永远抓不到我！”
这样啊！
好歹他堂堂一须眉，岂有不胜区区一女子？
男子汉大丈夫，该低头时就低头！
“娘子，我学！”
*本文版权所有，未经“花季文化”授权，谢绝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