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前导读
埃德蒙来到神甫的牢房,与神甫进一步交谈,越发佩服神甫的睿智。在埃德蒙述说了身世之后,神甫几个问题之间,便帮助埃德蒙揭开了蒙冤入狱的谜底。两人继续挖隧道越狱,在将要离开之际,神甫突然病发,埃德蒙决定留下来照顾他。
唐代斯刚一爬上去,就注意观察整个牢房,乍一看并无特殊之处。
神甫走到壁炉前,用一直拿在手中的凿子撬起炉膛底的石板,下面有一个相当深的洞穴,藏有他向唐代斯说过的全部物品。
法里亚从这百宝柜里掏出三四个布卷,宛如古代的书轴:每个布条约四英寸宽,十八英寸长,并编了号,上面所写的文字唐代斯认识。
“喏,”神甫说道,“一旦我重新获得自由,而全意大利又能有个出版商敢于出版这部著作,那么我就会一举成名。”
“那当然了,”唐代斯附和道,“现在,请您把写这部作品的笔给我看看。”
他递给年轻人一根细棒,就像一支普通的羽毛管笔。
唐代斯仔细端详这支笔,又扫视周围,不知道神甫用什么工具削得如此精细。
“哦,对了,”法里亚说,“你是找小刀吧?这可是我的杰作,它和这把刀子一样,都是我用旧的铁烛台制作的。”
小刀跟剃刀一样锋利,既是尖刀又是匕首。
唐代斯仔细观赏各种物件,就像从前到马赛的古董店里,赏玩船长远航南半球带回来的野人制造的工具。
“我把汤里的肥肉取出来,化开并炼成油。喏,这就是油灯。”
唐代斯把手中的物件放到桌上,垂下头去,对这人的毅力和坚韧不拔的精神深深敬服。
“你想什么呢?”神甫笑着问道。
“我蒙受不白之冤,有时甚至诅咒上帝,为了不再亵渎神灵,我真希望能知道陷害我的人。”
“那好,你就对我讲讲你的身世吧。”
神甫听他叙述完,便沉思起来。过了一会儿,他说道:“要想发现罪犯,首先要看作案可能对谁有利!除掉你,可能对谁有利呢?当时,你快要就任‘法老号’船长了吧?”
“对。”
“你快要娶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了吧?”
“对。”
“你若是当不上‘法老号’船长,对谁有利呢?你若是娶不上梅色苔丝,又对谁有利呢?先回答头一个问题,顺序是所有问题的关键。有人希望你当不上‘法老号’船长吗?”
“只有一个人对我有点儿嫌怨,从前我跟他争吵过,还向他挑战决斗,被他拒绝了。”
“真的吗?这个人叫什么?”
“丹格拉尔。”
“这事一目了然。”
“真的吗?”唐代斯高声说,“哼!那不是太卑鄙了吗?”
“丹格拉尔平时写字怎么样?”
“一手漂亮的草书。”
“匿名信的字体怎么样?”
“字体向后倾斜。”
“等一等。”神甫说着,拿起他所谓的笔,蘸了墨水,用左手在用药处理过的布条上写出告密信的头两三行。
“嗬!真奇怪,”他高声说,“这字体跟告密信上的一模一样。”
“这是因为告密信是用左手写的,”神甫又说,“我观察到一种现象。凡是右手写的字,人人都不同,凡是左手写的字,人人都一样。有人不希望你娶梅色苔丝吗?”
“是啊!有个小伙子爱她,叫菲尔南。”
“丹格拉尔认识菲尔南吗?”
“不认识……不对……我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
“就在我要举行婚礼的前一天,我看见他们一起喝酒,坐在庞菲勒老爹的咖啡馆的凉棚下。”
“只有他们两个人?”
“不,还有一个,是我的熟人,名叫卡德鲁斯,不过,当时他已经喝醉了。他们喝酒的桌子旁边,还有笔墨纸张。”唐代斯用手捂住额头,“噢!这帮坏蛋!这帮坏蛋!”
“你还想知道别的事情吗?”神甫笑道。
“嗯,嗯,既然什么事情你都能看透,都能看清楚,那我想弄明白为什么只审问我一次,为什么不给我派法官,怎么没有判决就定了我的罪。”
“是谁审问你的?”
“是代理检察官。”
“在审问过程中,他的态度有什么变化吗?”
“他看了那封牵连我的信,有一阵面如土色,似乎对我的不幸十分痛心。”
“你能肯定他是同情你的不幸吗?”
“至少他有个重大举动,以表明对我的同情。”
“什么举动?”
“他烧毁了唯一能连累我的证据。”
“什么证据?是告密信吗?”
“不,是我要送交的那封信。”
“那封信是要交给谁的?”
“给努瓦蒂埃先生,地址是巴黎公鸡鹭街十三号。”
“你能推想,销毁那封信,对代理检察官会有什么好处吗?”
“也许吧。有两三回,他让我保证不向任何人透露那封信,并说是为了我好,他还要我发誓绝不讲出那个收信人的姓名。”
“努瓦蒂埃?……”神甫重复道,“努瓦蒂埃?我在伊特鲁里亚[16]前女王的朝廷上,认识一个叫努瓦蒂埃的人,在大革命时期,那个努瓦蒂埃曾是吉伦特党徒。您那位代理检察官叫什么呢?”
“德·维尔福。”
神甫哈哈大笑。
“那个努瓦蒂埃,就是他父亲!”
{就是霹雳落在脚下,击穿深渊,显露地狱,对唐代斯产生的效果,也不像这句意外的话这样强烈、迅疾而致命。他站起来,双手抱住头,好像要防止爆裂一样。}
【夸张手法,表现出听到这个事情之后唐代斯反应之强烈。】
唐代斯回到自己的牢房,便往床上一倒。到了傍晚,狱卒进来,发现他坐在床上,一言不发,一动不动,形同一尊雕像。
一个声音把唐代斯从默想中唤醒,原来是法里亚神甫,他在狱卒察看之后,便来邀请唐代斯去同他共进晚餐。
“我真后悔帮你分析,向你说明了真相。”神甫说道。
“为什么?”唐代斯问道。
“因为我往你心中灌输了原先根本没有的情绪——复仇。”
唐代斯明白,这位高人遨游在道德、哲学和社会的险峰峻岭之上,一个聪明人如能跟随他攀登,那真是其乐无穷。
“您一定得把您的知识教给我点儿,”唐代斯说,“也免得您跟我在一起感到无聊。”
果然,当天晚上,两个囚徒就制订了学习计划,次日就开始执行。唐代斯记忆力惊人,悟性很高,一点就通。
光阴如箭,转眼过了一年,唐代斯也判若两人了。
不过,唐代斯倒发觉,囚禁中虽然有他相伴,法里亚神甫的神情还是日渐忧郁。
又过去三个月。有一天,神甫突然说道:
“咱们可以动手实现计划了。”
“咱们实现计划需要多久?”
“少说一年。”
当天,这两个囚徒就开始挖地道。
这样干了一年多,而工具只有一把凿子、一把刀和一把木撬棍。
十五个月干下来,地道挖成了,两个囚徒在坑里能听到哨兵来回走动的声音。为保险起见,要等一个没有月亮的黑夜再越狱。
一天,唐代斯见神甫面无血色、眼圈发青、嘴唇苍白,他不禁大吃一惊,手中的凿子掉落到地上。
“怎么回事啊?您这是怎么啦?”埃德蒙喊道。
“我不行啦!”神甫回答,“听我说,我得了一种可怕的,也许是致命的绝症,等我不再动弹,身体冰凉,就像死了一样时,你要听清楚,只要到那一时刻,你就用刀把我的牙齿撬开,往我嘴里倒八至十滴药,或许我还能活过来。”
病势来得十分迅猛,可怜的老囚徒连句话也未能说完,转瞬间便倒下去,瘫作一堆。
埃德蒙数着往他嘴里倒了十滴从神甫的空床腿里找到的红色药水,然后观察动静。
过了许久,终于,老人的面颊微微呈现出红晕。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他对唐代斯说。
“为什么?”年轻人问道,“您以为会死吗?”
“那倒不是,不过,一切就绪,你可以逃走了,我原以为你会逃走。”
“抛下你?”他提高嗓门说道,“你真的觉得我会这么干吗?”
“现在我知道自己估计错了。我的朋友,”老人说道,“这次发病,已经判我终身监禁了。要想逃跑,首先得能够走路。”
“没关系,咱们等上一周、一个月,如有必要,不妨等上两个月。一切就绪,但是逃跑的时机,我们却有选择的自由。等哪天您感到有力气游泳了,咱们就照计划行事。”
“你是海员,又是游泳好手,还是逃走,离开这里吧!你还年轻,身体又灵活又健壮,不要管我。”
“那好,那好,我也留下来。”唐代斯说道。
他随即站起来,庄严地把手伸到老人的身上,又说:“我以基督的血发誓,只要您活一天,我绝不离开!”
法里亚凝视这个朴实、高尚而又超脱的青年,从他敦厚纯真的表情上看出,他的感情十分坦诚,他的誓言十分信实。
“你有这种舍己助人的精神,将来也许会得到报答。现在你赶快去把外廊下面的洞填死,要不然被人发现了,就会把咱们拆穿。等明天早晨查狱之后,你再过来,我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说。”
思考题▼
1.在本章中,神甫替唐代斯揭开他蒙冤入狱的谜底是什么?
2.唐代斯参观神甫的牢房,都发现了哪些新奇的东西?
预设情节发展▼
唐代斯与神甫的相处,亦师亦友,两人情谊日增。神甫对唐代斯留下来照顾他的举动很感动,让他第二天早晨再来找他,有要事相告,会是什么事情呢?会不会和之前神甫口中的宝藏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