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的心是尘埃
心碎后散开了 它就一直无所不在
笼罩我的双眼 这世界没有色彩
哦 想你的心是尘埃
渐渐地 我每一场记忆全都被覆盖
从此孤单的思绪不再 留下空白
都是爱
“每个人都有一个伤心的故事,朋友劝我把这件事忘掉,可是我做不到。”佩恩开始给中国人讲一个关于中国人的故事。
佩恩是生活在上海租界里的一名美国医生,秋秋(梅婷饰)出现在佩恩面前时,她正在为另一个她所崇拜的男人奔波找医生,佩恩本来要拒绝出诊,但是秋秋说:“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们的医师宣言中曾说,‘我愿意以纯净与圣洁的心灵谨守本业,只要对他们的病情有利,我是可以进入任何人家的。’” 如此慧敏、美貌的女子,刹那间,他便为她倾倒。而当他得知秋秋和靳(张国荣饰)的事情后,更是不顾一切地帮助他们,见证了那段浪漫又凄美的红色之恋……
一直觉得革命电影已经类型化,又红又专,革命英雄个个都是身材魁梧、性格粗犷、面目憨厚,只懂大爱不懂小爱,更不知爱情为何物。“《红色恋人》却是一个史诗般浪漫纯情的爱情故事,激荡着那个年代关乎信仰的一切精神和力量,爱情在它面前神圣而决绝,燃烧出热烈明媚的火焰……”
叶大缨导演的电影我只看过这一部,因了张国荣被邀请出演。这部电影的硬伤明显存在,纷至沓来的回忆毫无准备地进入观众的视线,程式化的道具,生命信念突兀的植入……但是,哥哥以其精湛的演技处理好每一个细节,在昏暗潮湿的小屋里,哥哥扮演的共产党地下组织高级领导人,靳,昏睡在一张旧木椅上,面容颓废,糜烂的伤口让佩恩医生叫了起来:MY GOD! 这个造型有点像《新上海滩》里正在逃跑的许文强,眉心紧锁,表情里遮掩不住的挣扎——
所以这部电影尽管给不了高分,但也有灵光闪现,能够打动人心。在那个激情燃烧的岁月里,哥哥演绎了一个有血有肉的政治家——像李大钊、瞿秋白、周恩来等,都是富有人情味而非被机械化了的人——坚毅、睿智、朴实,还有浪漫。
废墟中,靳坐在椅子上,几十把枪纷纷举起对准了他,这让我想起牛虻被枪决的情景,幸好,靳没有遭受几次不死的折磨,子弹洞穿了他的胸膛,血喷溅出来,他从椅子上翻过去,伴随着婴儿的一声啼哭——靳和秋秋的女儿出生了。佩恩的话外音再次响起:“当我面对这漫天的红色,面对这一张张喜悦的笑脸,我由衷地为靳和秋秋感到高兴。是的,这胜利也是属于他们的。我突然间,发现了一种浪漫,一种被融入历史情感之中的浪漫,他们以自己的忠诚,把自己,写在了这红色的历史中。”
“追求理想当然是一件浪漫的事,但是你想过要为此付出的代价吗?”影片中秋秋的父亲皓明年轻时受十月革命的感召也曾有过伟大的红色理想,但白色恐怖的残酷却让他改变初衷,拿起了屠杀共产党的屠刀。他要放长线,钓大鱼,利用自己的女儿作诱饵,挖出革命领袖靳。在面对佩恩的质问时,他说:“我有选择吗,她有选择吗?”是啊,追求理想要付出重大的代价,很多人在追求的半途中就妥协、放弃了。
那是一个浪漫有罪的年代,如果理想是浪漫的,那么它的代价就是死亡。而有些人是专为理想而生的,他们把整个生命都交付给自己的信念。靳的妻子安霞死于理想,安霞对信念的坚持感动了靳,他因她有了信仰;靳死于理想,靳的坚守又感动了秋秋,秋秋又因靳有了信仰,在教会学校长大的秋秋,因靳的影响加入共产党,并且与靳假扮夫妻隐匿在上海为身患重病的靳治病。
佩恩为靳做过彻底检查后,说要尽快做手术,但是并不能保证成功,有可能导致痴呆;但如果不做手术,每次发病都是在走向死亡。
靳听了之后拒绝手术,他说:“如果不能骄傲地活着,我选择死亡!”没有人愿意变成痴呆,尤其是聪明的人。越聪明的人越骄傲,他们容不得自己赖着活,就像女人害怕迟暮一样,男人也害怕邋遢没有尊严地活着。这种观念跟普通人的“好死不如赖活着”是相悖的。靳不是普通人,张国荣也不是。哥哥深受忧郁症的折磨,他看到他一直喜欢的电影明星费雯·丽患躁郁症后,生活几乎不能自理,直到有一次费雯·丽的举动实在令丈夫奥利弗忍无可忍,他一把抓住妻子,把她扔向房间的另一头。费雯·丽的头撞到床沿上,鲜血涌了出来。之后,奥利弗离开了她,最终,病重的费雯·丽从寓所里的床上跌下来,倒在地上就再也没有起来。而那时,只有她心爱的暹布猫在她身边哀鸣。张国荣似乎在费雯·丽身上看到了他的将来,所以选择自杀。
爱情与革命并不是相悖的,当我们有共同的信念的时候,信念让感情更加坚固。
秋秋杀死了已经成为叛徒的父亲皓明,她被特务带走。当佩恩因为无法救助而消极饮酒度日时,靳来找他。
靳说:“我深深地怀念妻子,我要把她永远埋在心里,现在,我想重新开始。”
“和秋秋?那是不可能的,现在没人能救她。”佩恩说。
“我能救她,敌人要的是我不是她。她是我的爱人更是我的同志,我觉得我必须这样做。”
“你知道这么做要付出的代价吗?”
“可是值得。”
在那个年代,理想因坚定而浪漫,因坚定而达到极致,他们会为信仰而死,理想和爱情都是他们的信仰。靳述说妻子死的那天,很安静,很深情,他用力止住泪水,在悲伤至极的时候闭上眼睛。
“那天特务押着她躲在房间里等我回来,她挣脱了特务,从窗户上跳出来,那楼很高,她在空中坠落的时间很长,那情景很像一本俄国小说的描述……‘太阳出来了,一只鹰从地面飞向天空,突然在半空中停住,好像凝固在半空中,没有人知道它为什么飞,为什么停住。’”
我不喜欢电影中念这首诗的场景,但喜欢这首诗。这是很程式化的一个镜头,哥哥躺着,梅婷一个人表演。
安霞从楼上飞身跃下,为了拆穿那些特务等着她丈夫回来的阴谋。记得小学课本上的一篇文章,一个小通讯员去联络点送信,没想到那幢房子已经被特务监控,他们问他:“你来做什么?”他看情势不对,灵机一动说是来收豆腐钱的。危机关头,需要机智,更需要勇气。
这样的牺牲换来今天的现实是否是浪漫主义的现实回归?胜利的笑脸早已经被疲惫、茫然所代替,没有人记得那牺牲,可是不管怎么样,对这种牺牲的回忆,还能激起一丝久违的早已泯灭的激情吧。
三四十年代的上海,是一个各国划分出自己租界的浮华之城。那些操着各国语言的外国人在上海作威作福,正如佩恩的旁白:“很多年以前,我生活在上海,和在这里的多数西方人一样,享受着这座美丽的城市所给予我们的各种特权。这种不用写在纸上,而是弥漫在空气中的优越感,使我几乎忘记了西方世界的经济危机所带给我们的种种困境。我们在这里,如鱼得水,纸醉金迷。”
但是他们不相信爱情,尤其是东方女人的爱情。
克拉克把一个故事讲了五遍,他说:“我爷爷是海军水手,在他带回家的战利品中,他最珍视的是一只小巧的绣花鞋,看来我爷爷爱上了她,但一个水手没法把一个大活人带回去,他把她给杀了,带回了那只鞋。不要用感情去解释东方女人。面对她们,只有两样东西:金钱和刺刀。”
佩恩也听了五遍,听得都要帮他把“金钱和刺刀”的答案补上去。然而,这个故事对他一点影响也没有,他还是猝不及防地爱上了东方女人秋秋。佩恩说:“我真想知道在这个故事里,有没有合适我的角色?”
“有,一个医生。”秋秋说。
一句充满智慧的婉拒。她的信念让她对外界的诱惑纹丝不动。
这部电影反响很大,张国荣的电影第一次被大陆主流媒体做了大力宣传。先前还有一些人担心,无产阶级的政治家怎么能让在资产阶级环境中长大的张国荣来演,结果哥哥演得很到位,摒除了大陆此类角色常有的那股生硬正气,增添了革命者的无力挣扎和似水柔情,这样看起来更真实,更能触动人心。张国荣说,这部电影让他记忆很深,又要讲国语又要讲外语,光台词就得一遍遍地练习。还有最后一场扭秧歌的戏,把他给难住了……
电影放映后,各处都有媒体争相采访叶大缨、张国荣和梅婷。
有记者问张国荣:“大陆每年皆有金鸡、百花电影评奖,您对这会有所期望吗?毕竟是十多亿中国人的大奖呀。”
张国荣说:“没有。我现在对什么奖都没有期望。百花奖好像已颁了奖,是葛优得奖,他不错呀,《不见不散》嘛。”
“香港金像奖呢?会觉得可惜吗?”
“《红色恋人》算是外语片,没资格参加。我不觉得可惜,因为我不觉得自己演得那么出色。而且,一部电影不是光靠一个演员,应该是一个整体,但我觉得整体上不是太满意,还有我的戏份太少。这部片本来以美国医生为主的,后来因为我肯演,他们加重了我的戏份,并将我的名字放头排。其实,我本来是配角,不属于主演的,就像《红色小提琴》中的张艾嘉。”
叶大缨说:“张国荣还是有蛮大的野心的,作为香港演员,演地下党有难度,但是他还是非常欢喜地接受了这部片子,我觉得他还是想跟大陆建立某种联结,你看最后一场戏拍到国荣扭秧歌那一段,他兴高采烈的样子,看着叫人感觉亲……他是大明星,他接受我当然求之不得,他不需要太多化妆、造型设计,他本身跟角色就有一点相似。其实早期的活动家、政治家都有明星气质。”
梅婷说:“跟哥哥在一起,我觉得能特别快地投入到角色中去。他耐心体贴,仔细告诉你他的感受,给你一些建议。”哥哥逝世后,梅婷还回忆说:“当年和哥哥演《红色恋人》的时候我还是一个学生,听说和哥哥演戏,心里面紧张得不得了,结果在片场发现他一点明星架子都没有,他帮了我很多。我记得里面有一场激情戏,他怕我有压力,就主动跟导演说要清场,事先还跟我交流了好多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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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恋人 >>>
导演:叶大鹰
编剧:江奇涛
主演:张国荣 / 梅婷 / 泰德·巴勃考克 / 陶泽如
制片国家/地区:中国
语言:汉语普通话 / 英语
上映日期:1998
外文名:A Time to Remember
获奖荣誉
1998年第十八届中国电影金鸡奖
最佳男配角:陶泽如
1998年第二十二届开罗国际电影节
最佳故事片银奖
最佳女主角奖:梅婷